「干王書諭」是真跡還是贗品?

太平天國干王洪仁玕早年執教於村學。參加革命後,一度總理天國朝政並出任文衡正總裁。他喜愛舞文弄墨,擅寫大字,由於戰亂,其手跡傳世者極少。洪仁玕曾親筆手書「福」字,鐫於天京干王府照壁上。清軍攻陷天京後,此碑毀於戰火,今存兩份拓本傳世,一份藏英國倫敦不列顛博物院,一份藏國內。

洪仁玕未赴天京前,避居於香港永安村永培書室。他在永培書室牆壁上手書了「龍鳳福祿壽」五個大字。「龍」「鳳」兩字高約182厘米,「福」「祿」「壽」三字高約120厘米。

羅爾綱先生對這五個字和「福」字碑進行了考證,認為二者筆跡一致、風格相同,確為洪仁玕手書真跡。

1973年,王慶成先生在《文物》第12期撰《洪仁玕手書「干王書諭」跋》,將「干王書諭」與上述兩件洪仁玕手跡對照,發現筆跡風格一致,認為「干王書諭」是洪仁玕的真跡。此說為《太平天國》、《近代中國史稿》等著作採用。

「干王書諭」大筆直書「磨煉風霜存骨相」七字,分為兩行,右行四字,左行三字。題首書「御賜金筆干王書諭」八字,八字下端鈐「御賜熙載延祺」篆書陽文朱印一方。「相」字下端書寫收藏者題識,曰:「此聯為洪秀全書賜其從弟仁玕者,文雖割截而筆勢豪邁,亦可想見當年馳騁之概。丁丑晚春,吾友馮君山岑出此相質,雲得自農家。為題數語,亦史料也。老萊居士汪恩書雨窗並記」。末端鈴「汪恩」便章三枚(見牟安世《太平天國》)。

俞丁對汪恩所藏「干王書諭」進行了考證,發表《「干王書諭」考偽》一文(載《江海學刊》1982年第2期),認為將「干王書諭」與洪仁玕手書真跡相對照,筆跡風格均不相同,「正證明『干王書諭』純屬偽造品」。

俞文考證,「干王書諭」「磨」字中「口」字上下左右不對稱,而真跡「福」字中「口」字能把握住字的重心,顯得剛勁有力。「干王書諭」中「鳳」字第三筆用的是帶筆內勾,顯得極為平常,而真跡中「鳳」字第三筆為豎彎上勾,寫得活潑瀟灑。又,「干王書諭」中「存」字裡的「子」,其堅筆在底端無頓筆,豎勾成圓勾狀,而真跡中「祿」字裡的豎左勾,豎筆筆鋒在底端有頓,出鋒成勾,豎勾鮮明。從對照結果看,筆跡不同,風格也有異。

有人曾將「干王書諭」與洪仁玕「福」字碑拓本及「龍鳳福祿壽」拓本三件,未加任何說明,同時提交公安部門作筆跡鑒定。鑒定結果,認為「福」字碑與「龍鳳福祿壽」為一人筆跡,「干王書諭」為另一人筆跡。鑒定結果與俞丁對筆跡的考證相同。

文物部門的有關同志及俞丁同志曾用放大鏡仔細觀察「干王書諭」原件,竟然清楚地看到「磨煉風霜存骨相」七個字,「字字都有描繪的痕跡,筆劃的周圍,顯露著描繪線條。描繪線條的筆跡,與線條內的墨跡,濃淡分明,足見這不是一氣呵成而是用二次寫成的筆跡。」有的同志說,描繪的線條似為鉛筆勾勒。如果觀察不誤,則作偽的年代尚不久遠。

據汪恩題識說,此件繫好友馮山岑「得自農家」。汪恩、馮山岑為何許人,今己難考。但從題識可以肯定,收藏者汪恩不請太平天國史實與典制。汪恩據題首「御賜金筆干王書諭」八字,認為「此聯為洪秀全書賜其從弟仁玕者」。其實,所謂「御賜金筆」乃是天王洪秀全御賜給干王洪仁玕的金筆。洪仁玕曾作《題御賜金筆》詩兩首並記其事說:「本軍師洪忝列宗演,荷蒙真聖主暨救世幼主恩遇之隆,賜以金筆龍袍靴鞋出帥」(《欽定軍次實錄》)。「御賜金筆於王書諭」八字意為干王用天王御賜金筆手書諭文,而不是天王洪秀全御賜給干王的手書諭文。太平天國制度,天王文告稱詔、稱旨,天王、幼天王以下稱諭。

題首朱印「御賜熙載延祺」,按制度,應鈐於「御賜金筆干王書諭」八字上端。「於王書諭」將朱印鈐於八字下端,此印當是不明太平天國典制的人所鈐,而非身居天國要職的干王所鈐。

針對「干王書諭」中的破綻,俞文說:「這是汪恩為了故意提高這份贗品的身價,不顧常識地編造了一個自欺欺人的騙局。」

作偽者是不是汪恩?目前尚無證據。令人生疑的是,此聯何以在題首載明為「干王書諭」,而題識中卻說成是「洪秀全書賜其從弟仁玕」呢?如果此聯確為贗品,作偽者的目的在於牟利,對於作偽者來說,偽造「干王書諭」或「天王書諭」,其價值是一樣的,此聯何以出現如此明顯的破綻呢?「御賜金筆干王書諭」八字如系作偽者擬就,擬文者不明文理,豈非大謬?筆跡鑒定固然有一定根據,但同一個人,由於情緒、環境、年齡、健康、筆墨等若干原因,書寫筆跡與風格出現差異,亦是在情理之中。

「干王書諭」的來龍去脈尚未弄清,究竟是真跡還是贗品?看來一時還難下斷論。

(華強)

《千古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