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回  白絹繞頸煬帝就死 紅顏貼體蕭後貪生

煬帝被令狐行達揪住,要拉他下閣去見宇文將軍,他知道自己性命難保,便和蕭後兩人抱頭痛哭。令狐行達在一旁候得不耐煩了,大聲叱道:「許公有命,便可速行!哭亦無益了! 」

煬帝和蕭後猶抱持不捨,被眾兵拉開蕭後,擁著煬帝,下閣往前殿而去。司馬德堪吩咐把煬帝暫時拘禁在一間便殿裡,一面卻親自帶領甲兵,迎請宇文化及入朝為政。

此時天色初明,宇文化及得知令狐行達逼宮的消息,嚇得他抖衣而戰,半晌不能言語。裴虔通道:「將軍不必遲疑,大事已成,請速速入朝理政。」宇文化及見事已至此,料想推辭不得,只得內裡穿了暗甲,外面蟒袍玉帶,打扮得齊齊整整,宛似漢平帝時候的王莽,桓靈二帝時候的董卓、曹操一般,滿臉上都是要篡位的模樣,帶領眾人齊入朝來。到得殿上,一班同黨的官員都搶著來見。宇文化及說道:「今日之事,須先聚集文武百官,令知改革大義,方能鎮定人心。」司馬德堪道:「將軍之議有理,可速發號令,曉諭百官。」宇文化及便傳下令去道:「大小文武官員,限即刻齊赴朝堂議事,如有一人不至者,定按軍法斬首。」文武百官聽了這號令,嚇得魂魄齊飛;欲想會眾討賊,一時又苦無兵將。又見禁軍重重圍住皇宮,料已有定計,反抗也無用,欲思逃出城去,又見各門俱有人把守不放;欲思躲在家裡不出來,又恐逆了宇文化及的軍令,倘真的差人來捉,性命便要不保,欲思入朝降賊,又不知煬帝消息如何,恐事不成,反得了反叛的罪名。大家我推你,你推我,你打聽我的舉止,我打聽你的行動;延挨了好一回,早有幾個只顧眼前不顧身後看勢使風的官員,穿了吉服入朝來賀喜。一個走動,便是兩個,兩個來了,接著三個四個,上朝的絡繹不絕。不消半個時辰,這些文武早來了十分之九。

眾官到了朝中,只見宇文化及滿臉殺氣,端端正正坐在殿上。司馬德堪、裴虔通、趙行樞一班賊黨,都是戎裝披掛,手執利刃,排列兩旁,各營軍士,刀斧森嚴,分作三四層圍繞階下,望去殺氣騰騰,好不怕人。眾官看了,個個嚇得膽戰心驚,瞠目向視,誰敢輕發一語。宇文化及說道:「主上荒婬酒色,重困萬民,兩京危亡,不思恢復,又要徙都丹陽,再幸永嘉。

此誠昏愚獨夫,不可以君天下,軍心有變,皆不願從。吾故倡大義以誅無道,舉行伊尹霍光之事,汝等當協力相從,以保富貴。」眾官俱面面相覷,不敢答應。正延挨著,只見人叢中先閃出二人,齊朝上打一恭說道:「主上虐民無道,神人共怒,將軍之舉,誠合天心人望,某等敢不聽命。」眾人看時,原來一人是禮部侍郎裴矩,一個便是內史封德彝。眾官員看了,心中暗暗地驚詫道:「主上所為荒婬奢侈之事,一大半皆此二賊在中間引誘攛掇,今日見勢頭不好,便轉過臉來,爭先獻媚,誠無恥之小人也。」當時宇文化及坐在上面,聽封德彝、裴矩二人說得湊趣,滿心歡喜道:「汝等既知天意,便不愁不富貴矣。」話猶未了,只聽得宮後一派人聲喧嚷啼哭而來,湧到殿前,眾人看時,只見煬帝蓬頭跣足,被令狐行達與許多軍士推推擁擁,十分狼狽,早已不像個帝王模樣了。宇文化及遠遠望見,頓覺侷促不安,恐怕到了面見不好打發,又恐怕百官見了動了忠君之念,便站起來揮手止住道:「何必持此物來,快快領去!」

令狐行達聽了,便不敢上前,依舊把煬帝簇擁著回寢宮去。

司馬德堪恐宇文化及要留活煬帝,忙上前說道:「如此昏君如何放得?」封德彝也接著說道:「此等昏君,留之何益,可急急下手!」宇文化及便在殿上大喝道:「速與我結果了這昏君! 」

司馬德堪得了令,忙回到寢宮去,對煬帝說道:「許公有令,臣等不能復盡節矣!」說著,拔出劍來,怒目向視。煬帝歎一口氣說道:「我得何罪,遂至於此?」賊黨馬文舉說道:「陛下安得無罪!陛下拋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則縱慾黷武,內則縱慾逞婬,土木之工,四時不絕。車輪馬跡,天下幾遍,致使壯丁盡死鋒刃之下,幼弱皆填溝洫之中;四民失業,盜賊蜂生,專任諛佞之臣,一味飾非拒諫。罪大惡極,數不勝數,何謂無罪?」煬帝道:「朕好游佚,實負百姓,至於汝等高位厚祿,終年榮寵,從未相負,今日何相逼之甚也?」馬文舉道:「眾心已變,事至今日,不能論一人之恩仇矣!」煬帝正要說話,忽抬頭只見封德彝慌慌張張走進宮來,你道為何?

原來宇文化及知道封德彝乃煬帝心腹佞臣,今日第一個又是他先投降,心中疑他有詐,便心生一計,對封德彝說道:「昏君過惡猶不自知,汝可到後宮去當面數說他的罪惡,使昏君死而無怨,便是你的功勞。」封德彝欲待推辭,因見宇文化及甲兵圍繞,倘然一怒,性命難保;欲進宮去面數煬帝的罪惡,卻又無顏相見。但事到如今,寧可做面皮不著,性命要緊,便應道:「將軍之言是也,某願往說。」煬帝被司馬德堪正逼得危急的時候,見封德彝慌慌張張地跑來,自以謂平日待他極厚,只道是他好意前來解救,連聲喚道:「快來救朕的性命!快來救朕的性命!」封德彝卻假裝不曾聽得,舉手指著煬帝的臉兒,大聲說道:「陛下窮奢極欲,不恤下情,故致軍心變亂,人懷異心。今事已至此,即死謝天下,猶是不足。臣一人之力,如何救得陛下?」煬帝見封德彝也說出這話來,心中不勝忿恨,便大叱道:「侍衛武夫,不知君臣名分,敢於篡逆,猶可說也!

汝一士人,讀詩書,識禮義,今日也來助賊欺君。況朕待汝不薄,乃敢如此忘恩負義,真禽獸之不如也!」封德彝被煬帝痛罵了一頓,羞得滿面通紅,無言可答,只得默默而退。

此時宮女內相們逃的逃,躲的躲,各尋生路,不知去向。

煬帝跟前,惟世子趙王楊舉一人。這楊舉是呂後所生,年才一十二歲,當時見父親,受臣下欺侮,他便號哭著,跟定在左右不離;見煬帝蓬頭跣足的被眾人牽來拽去,便扯住煬帝的衣角,痛哭不止!裴虔通在一旁催道:「左右是死,哭殺也不能生,何不早早動手!」便搶步上前,扯過趙王來,照頸子一劍,可憐金枝玉葉的一個王子,竟死在逆臣之手!趙王的頭顱落地,一腔熱血,直濺煬帝一身,嚇得煬帝心膽俱碎,可憐他站在一旁,哭也不敢哭,逃也不敢逃。裴虔通此時乘勢提劍,直奔煬帝。煬帝見來勢兇惡,便慌忙大叫道:「休得動手,天子自有死法,汝豈不聞諸侯之血入地,天下大旱;諸侯如此,況朕巍巍天子乎?快放下劍,速將鴆酒來。」馬文舉道:「鴆酒不如鋒刃之速,何可得也。」煬帝大哭道:「朕為天子一場,乞全屍而死!」令狐行達便取出一匹白絹來,拋在煬帝手裡。煬帝接絹大哭道:「昔日寵妃慶兒,夢朕白龍繞頸,今日驗矣。」

司馬德堪又催逼道:「陛下請速速自裁,許公在殿上立等繳令的。」煬帝猶自延挨不捨,令狐行達便喝令眾武士一齊動手,將煬帝擁了進去,竟拿白絹生生縊死,這時煬帝年紀只有三十九歲,後人有詩吊之曰:千株楊柳拂隋堤,今古繁華誰與齊。

想到傷心何處是,雷塘煙雨夕陽低。

司馬德堪見煬帝已死,便去報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道:「斬草不留根。」便下令著裴虔通等,勒兵殺戮宗戚蜀王楊秀,齊王楊暕,以及各親王,無老無少,皆被誅戮,惟秦王楊浩,素與宇文智及往來甚密,得智及一力救免。

宇文化及既殺了各王,隨自帶甲兵,直入宮來,要誅滅后妃,以絕其根;不期剛走到正宮,只見一個婦人,同了許多宮女,簇擁在一處,抱頭痛哭!宇文化及便上去喝問道:「汝是何人,卻敢在此啼哭?」那婦人慌忙跪倒在地說道:「妾身便是帝后蕭氏,望將軍饒命!」說著低下脖子去拭著淚,那一頭雲髻,耀在宇文將軍眼前,禁不住便伸手去扶起她臉兒來看時,真是月貌花容,嫵媚動人,心中十分迷惑,便不忍得殺她。因說道:「主上無道,虐害百姓,有功不賞,眾故殺之,與娘娘無干,娘娘請勿驚慌。我手中雖有兵權,只為的是除暴救民,實無異心,倘娘娘有心,保與娘娘共享富貴。」說著,不覺哈哈大笑。此時蕭後已在九死一生之時,得宇文將軍一見留情,便含淚說道:「主上無道,體宜受罪,妾之生死,全賴將軍!」宇文化及伸手把蕭後扶起說道:「但請放心!此事在我為之,料不失富貴也。」蕭後乘勢說宇文化及道:「將軍既然如此,何不立隋家後代,以彰大義。」宇文化及道:「臣亦欲如此,如今且與娘娘進入宮去商議國家大事要緊。」說著,他也不顧君臣體統,也不顧宮門前許多甲士,竟擁著蕭後,進內寢宮去。

那班甲士在宮門外守候著,直守過兩個時辰,只見宇文將軍,臉上喜形於色,從內宮中大踏步出來,只帶著隨身親兵,到別宮查抄去。吩咐甲士留下,看守正宮,不許放人進去騷擾。他一處一處地去查宮。

煬帝宮中,原最多美貌婦人,宇文化及這時深入脂粉隊裡,看看都是天姿國色,真是見一個愛一個。他揀那最是年輕貌美的,吩咐親信兵士,送去正宮安置。看看查到衍慶宮中,這原是冷宮,裡面住的全是年老色衰,貶落下來的妃嬪;所以走進宮去,裡面靜悄悄的。誰知一腳跨進正殿,那龍座上卻有一對男女,擁抱住坐著。那男子見有人進來,忙把女子推開,拔下佩劍相待。宇文將軍一看,這男子不是別人,卻便是他最寵愛的小兒子宇文慶德。那宇文慶德見了他父親,把手中的劍也丟了,只是低著頭,把臉羞得通紅!宇文將軍再看那龍椅上的女子時,真是長得搓脂搽粉一般嬌嫩,秋水芙蓉一般艷麗。宇文化及上去拍著慶德的肩頭笑說道:「怪道我在各處找尋,不見我兒,原來在這裡享艷福。這女孩兒,我見猶憐,我兒眼力,到底不差!這宮裡既有我兒在,我也放心!我兒你不必驚慌,好好地在這裡玩罷。」說著便丟下慶德!退出衍慶宮去。

原來慶德為了鳳君一句話,連日處心積慮,把這煬帝的皇位推翻了,大隊禁兵,殺進宮來。他原是禁兵的少尉,也帶了一隊甲士,混在眾人裡面,攻打閣門的時候,卻是他殺得最是奮勇,提刀直入,大呼大喊。待到一殺進閣門去以後,便已不見他的影蹤。在司馬德堪一班人心中,只顧捉殺皇帝要緊,卻也不去留心他。慶德撇下了眾人,卻轉彎抹角地找到衍慶宮去。

慶德近來常常在宮中值宿,所以這宮裡的路徑,他非常熟悉。

那衍慶宮的一班妃嬪,忽見他手仗著白晃晃的寶劍,又帶領了幾十個勇赳赳的甲士,女流之輩。如何見過這陣仗兒,早嚇得她們燕泣鶯啼,縮成一堆!內中鳳君見是宇文慶德,知道大事已成,反笑吟吟地迎出院子來,拿手攔住慶德說道:「這裡都是一班可憐的女人,將軍休得嚇壞了她們。」宇文慶德原只要這個鳳君,他見了鳳君,便也無心去搜查宮院了。當時吩咐甲士在院子裡看守著,他卻和鳳君手摻手兒,走到那前日夜深私語的正殿上去,依舊把鳳君捧上龍椅上坐著。兩人你戀我愛,唧唧噥噥的只管說著恩情話頭。說到情濃之處,便並肩兒在龍椅上坐著,臉貼臉兒互相擁抱著。慶德禁不住要在她珠唇兒上親一個吻,那鳳君只是抿著珠唇,把她粉臉兒閃來閃去,只是躲避。正在得趣的當兒,猛不防吃那宇文化及一腳走進殿來衝破了。幸而他父子們,都是憐香惜玉的,宇文化及這時,已搜得了許多美人,心滿意足,見兒子也得了一個,便也讓他快活去,退出殿去了。

慶德見他父親去了,這是走了明路的了,便去把鳳君抱在懷裡,美人寶貝地喚著。又說:「你看不是我父親已成了大事嗎?將來俺父親做了皇帝,俺不是穩穩地做了太子,你不是穩穩地做了妃子嗎?往後去俺又坐了這把龍椅做了皇帝,你便也升做皇后,這不是依了你的話嗎?」說著捧過鳳君的粉臉來,不住地在她珠唇上接著吻,乘勢把鳳君按倒在龍椅上,竟要無禮起來。鳳君推住慶德的身體,低低地說道:「將軍放穩重些,天下豈有苟合的皇后。」慶德原也是一個多情種子,一句話把他的慾火按住了,便放了手,兩人又密密切切地談了一回,退出宮去了。

趕到正殿上,看他父親正傳下令來,說奉皇后懿旨,立秦皇楊浩為帝,自立為大丞相;又封弟宇文智及和裴矩為左僕射;封異母弟宇文士及為右僕射;慶德升任屯衛將軍;長子承基,次子承祉,俱令執掌兵權;此外心腹之人,都各重重封賞;又殺牛宰馬,大宴群臣。酒飲到數巡,宇文化及對大眾說道:「吾本無壓眾之心,君等謬推我為主,我自諒德薄,不足以當大位,故承立新君,以表我無篡奪之心。」百官聽了,齊應聲道:「丞相之命,誰敢不遵!」宇文化及大喜,又命進酒,大家盡歡方散。

第二天大丞相又傳出令來說道:「主上無道之事,全是奸臣虞世基、裴蘊、來護兒等數十人所為。今日昏君既誅,奸人豈容在側,可收戮於市,以儆後人。」司馬德堪與裴虔通等得了令,遂領甲兵,挨家去搜捉,將數十個助桀為虐的奸臣,一齊拿至市中去行刑。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聞知這事,慌忙跑到市中,抱住世基,嚎啕痛哭,請以自身代死。左右報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傳訟道:「昏君之惡,皆此賊積成,豈可遛之;且吾倡大義,只除奸佞,安可殃及好人。」竟不聽。可憐眾奸臣平日獻諛獻媚,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方得了高官厚祿,能享用得幾日,便一旦同被誅戮,身首異處,好不苦惱!

宇文化及既殺了眾奸臣,又傳旨細查在廷中臣僚,昨日有幾人不到。趙行樞查了回復道:「大小辟員俱至,惟僕射蘇威,與給事郎許善心,二人不到。」宇文化及道:「二人素有重名,可恕其一次。」再差人去召,如仍執迷不來,即當斬首示眾。

原來蘇威因諫煬帝罷選美女,與修築長城,被煬帝削職罷歸,後來雖又起官,然終有些侃直之名;當日聞煬帝被弒,竟閉戶不出。次日見有人來召,自思逆他不得,遂出往見。宇文化及大喜,遂加其官為光祿大夫。

還有那許善心,字務本,乃高陽新城人,仕隋為禮部侍郎,因屢諫逆旨,便降官為給事郎,聞宇文化及之變,便閉門痛哭,不肯入朝。次日化及差人來召,許善心決不肯往,其侄許宏仁勸之,說道:「天子已崩,宇文丞相總攝大政,此亦天道人事代終之常,何預叔事,乃固執如此,徒自苦耳。」許善心說道:「食君之祿,當死君之難,雖不能死,焉肯屈膝而拜逆賊乎?」早有人報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大怒道:「許善心乃敢倔強如此!」遂差軍士拿捉入朝。眾人得令,遂蜂擁而去,不移時即將許善心綁縛入朝來。宇文化及大怒道:「吾舉大義,誅殺無道,乃救民也。滿朝臣子,莫不聽從,汝是何等樣人,乃敢與吾相抗?」許善心道:「人各有導,何必問也。」宇文化及怒氣不息,虧得眾臣幫著勸道:「昔武王伐紂,不誅伯夷、叔齊;今許善心雖違號令,然情有可原,望丞相恕之!令其謝罪改過。」宇文化及道:「既是諸公相勸,且饒其死,遂喚左右解其縛。」許善心走起來,抖一抖衣冠,也不拜謝,也不開言,竟自轉身昂昂然走出朝去。宇文化及看了大怒道:「吾好意放他,焉敢如此不遜。」復喝令拿回來。眾人又上來勸。宇文化及道:「此人太負氣,今不殺之,後必為禍。」竟不聽眾人勸說,命左右牽出斬首信息報到許善心家裡,他母親范氏,年已九十二歲,臨喪不哭。人問她為何不傷心?范氏說道:「彼能死國難,吾有子矣,復何哭為!」便也絕食而死。

宇文化及殺了許善心以後,威權一天重似一天。他知眾人畏服,便十分恣意,竟將少帝楊浩,遷入別宮,派兵在宮外團團圍住。凡有一切政令,俱自己議定了,只令少帝用印頒發而已。自己竟搬進迷樓去住下,佔據六宮,天天和蕭後及十六院夫人,婬亂為樂。打落在冷宮裡的吳絳仙,袁寶兒一班美人,皆隨時召幸,自己享用,宛如煬帝時候一般。放蕩了一個多月,那班禁軍,時時想念家鄉。便是衍慶宮中的鳳君,她也是關中人,她原和慶德說定的,只須把她送回家去,和父母說知,再由慶德依禮迎娶,方肯和他成夫婦,若要在宮中苟且成事,她抵死也不肯。慶德但求鳳君願嫁他,便也百依百順,因此他也天天在父親跟前,催著要回關中去。宇文化及見眾人都有家鄉之念,便逼勒少帝,並擁了六宮的妃嬪,帶著皇帝的傳國璽,拔隊西行。一路上竟用煬帝的玉輦儀仗,其餘宮人珍寶,金銀緞帛,盡用騾馬車輛裝載,不足用的,便沿路搶劫。軍士的車甲行李,俱著其自負而行。宇文化及在路上,和蕭後及眾美人,調笑放蕩,毫不避人耳目,也不知道愛惜兵士,大家都起了怨心。

看看走到彭城地方,趙行樞悄悄對司馬德堪說道:「當時隋主不仁,天下離亂,民不聊生,我等出此非常之舉,原想轉禍為福,改辱為榮,今不料所推的宇文化及,卻是一個暴戾之人,立之為主,今日暴虐愈甚,反致六宮蒙羞,不久諸侯起兵除暴,此賊必死,我等從人為賊,如何得免,若不早圖脫禍,將來死無葬身之地了。」司馬德堪說道:「諸公勿憂,眾既懷怨,明早入朝,只須袖藏利刃刺之,有何難處。」眾人計議已定,不期事機不密,早有人報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大怒,便和親信商議,將計就計,埋伏武士於帳下。

次日趙行樞,司馬德堪,裴虔通,元禮,令狐行達,馬文舉,一班賊黨,俱袖藏利刃,魚貫著進帳來,準備行刺。他們才跨進帳門,宇文化及早大聲呼武士拿下,在各人身旁,都搜得利器,謀刺真情,一齊顯露。宇文化及喝令押赴市曹,將二十餘人,一齊斬首。從此宇文化及目中無人,越發橫暴起來。

看看走到聊城地方,鳳君便和宇文慶德說知,她家便住在聊城東坊。宇文慶德便去和他父親說知;又說明把風君娶作妻子。

宇文化及說道:「我兒婚姻大事,原是要鄭重的。」便撥了五百名甲士,又派兩名親信大臣,護送前去,算是替宇文慶德說媒去的。那宇文慶德也捨不得放鳳君一人回去,便自己也跨著馬,跟在鳳君車兒後面,一同前去。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唐代宮闈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