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昨日城樓鼓角頻,今朝意氣轉相親。
清樽細菊堪銷夜,匕首胡霜且共論。
九月衣裳同在客,千江烽火遠愁人。
勸君莫灑憂時淚,帝座中天色正新。
那常遇春看了朱亮祖慷慨就死,便轉念道:「有如此好漢!」因對眾將說:
「昔日張翼德釋嚴顏,後來有收蜀之功;我欲釋彼,以取江西如何?」眾將曰:
「常元帥既然惜才,有何不可!」遇春急命且寬亮祖轉來,就下帳解了縛索,問說
:「朱公肯為我用否?」亮祖回說:「生則盡力,死則死耳!」遇春急喚取上等衣
冠來,與亮祖穿戴了,就說:「將軍智勇無雙,英雄蓋世,請上座指教,以開茅塞。」
飲酒間,卻把江南、江北攻取州郡的事情訪問。
亮祖初次也謙讓了一會,後見遇春虛心,便說:「江南、江北十分地面,群雄
已分據八九,若欲攻打,必由馬馱沙清山縣而入。今馬馱沙一帶,俱屬某管轄,料
用一紙文書可定之。」本日極歡而罷。次早,亮祖打發各處文書,寫出「主公德化,
一一招降」去訖。卻有徐達領兵與遇春相會。遇春便領亮祖相見,商議攻取鎊處城
池。就把取寧國、收亮祖事情,申報金陵不題。
且說張士誠見朱兵克取鎮江、常州、廣德、江陰、宜興、長興等處,心中甚是
驚恐。欲與親戰,又恐不利,統集多官計較。恰有丞相畈畷N奏說:
「自古倡霸業者,國先滅亡。今朱某佔據金陵,天下群雄皆懷不平。殿下可以
書交結田豐、方國珍、陳友諄、徐壽輝、劉福通,約同起兵討伐,成功之日,分土
為王,群雄必來合應。再一面修表到元朝納款,許以歲納金幣若干,元必納受,那
時即顯暴金陵僭竊之罪,要他興兵來攻,然後我國乘他虛憊,一鼓而取之,失去州
郡,可復得矣。」士誠大喜,因修書遣使,各處構兵去訖。
且說順帝一日坐朝,恰有飛報說:「朱亮祖失守了寧國,亦投附了金陵,且勾
引馬馱沙、池州、潛山等處一帶,亦皆投順。」正在煩惱,忽報張士誠遣使奉表到
來,即命宣入,拆開看曰:
浙西張士誠死罪上言:臣竄伏東南,豈敢征圖,實謀全命。恆思前事,疾首痛
心。臣今一洗前愆,願承新命。敬具明珠一斛、象牙二雙修獻。再啟:東南盜賊蜂
屯,若金陵朱某,尤為罪首。據名都,奪上郡,誘納逃亡,事難縷悉。伏願大張神
武,命將征凶,臣願先驅以清肘腋,不勝戰慄之至。
順帝看罷,與眾官參議。只見淮王帖木兒說:「此乃士誠挾詐之計。臣聞士誠
為金陵所困,不過欲陛下代彼報仇耳。我兵一動,彼必乘力去取金陵,不如將計就
計,許以發兵,便征他軍糧一百萬石。一來不費軍資,二來且示朝廷不被其詐,方
一舉兩全也。」順帝又說:「不起士誠疑心麼?」帖木兒再奏:「今士誠已僭稱吳
王,陛下可賜以龍袍、玉帶、玉印,敕為吳王,使他威鎮群雄,他必傾心不疑,樂
輸糧米矣。」帝允奏,即命指揮毛守郎繼詔及什物,同吳使到蘇州,冊立士誠為吳
王。
毛守郎銜命出京,不一日來到鄂郡,又名武昌,即三江夏口。當先一彪人馬,
十分雄猛,為首的高叫說:「來者何人?」毛守郎說了前情。那人說:
「我是江州蘄王徐壽輝大元帥陳友諒。吾王正欲即皇帝位,龍袍等物,可將與
我!」毛守郎不應。友諒縱馬向前,把守郎一刀斬訖。正是:
奸臣用計才舒手,天使無心卻沒頭。
眾軍士見殺了守郎,就將什物送與友諒。友諒回到江州,入城見了徐壽輝,具
言得龍袍、帶印之事。壽輝大喜,便聚群臣共議稱號改元。明日為始,稱曰天完國
治平元年。以趙普勝為太師,封陳友諒為漢國公,倪文俊為蘄黃公,以劉彥弘為丞
相。詔到所屬州郡。
話不絮煩,卻說冬盡春來,正是元至正十八年戊戌之歲,春正月,和陽王病不
視朝,未及十日,以病薨於金陵。太祖哀慟,便率群臣發喪成服,擇日葬於聚寶山
中。李善長、劉基、徐達,表請太祖早正大位,以為生民之主。
太祖笑說:「諸公專意尊我,足見盛心。但今止得一隅之地,尚未知天心何歸,
豈可妄自尊大?倘或不謹,以致名辱事敗,反遺後羞。惟願齊心協力,共成大事,
訪有德者立之未遲。」十分堅拒不肯,眾人因也不敢強。
次日,劉基啟說:「金華、處州、婺州一帶,皆金陵肘腋之患,即望主公留心!」
太祖便著徐達,南取婺州。劉基說:「徐元帥見鎮寧國、常州等處,若令前去,恐
奸雄乘機竊發,還得主公親征為是。」太祖傳令,以常遇春為左元帥,李文忠為右
元帥,劉基為參謀,胡大海為先鋒,郭英統前軍,馮國勝統中軍,華雲龍統後軍,
耿炳文統左軍,領兵十萬,擇日起行。留李善長、鄧愈等,權守金陵,錄軍國重事。
不一日,到金華城南十里安營。劉基說:「此城是浙東大藩,控甌引越,真為重地。
然最是堅固,須計取之。
常元帥可領兵三千北門外搦戰,胡先鋒領兵一萬攻西門,待他兵出,當乘機取
之,可必得也。」二將得令訖。
卻說守將乃元總管胡深,字仲淵,處州龍泉人。穎拔絕倫,倜儻好施。
彼若周人的急,便傾囊倒橐,也是情願。聞知兵至,與副將劉震、蔣英、李福
等議說:「金陵兵極強盛,三公可堅壁而守,待我迎敵,看他動靜,方以計退之。」
即率兵五千出戰。兩將通了名勝,戰到三十餘合,胡深一槍捅來,正中遇春坐馬的
胸膛,那馬便倒。遇春就跳下馬步戰,也有三十餘合。忽聽得哨子報來:「胡大海
已乘機取城,劉震等俱各投降了。」胡深聞言大驚,連忙勒馬領兵向南而走。遇春
追殺,元軍大潰。收兵回城,具言步戰一事。
太祖甚加慰勞,因說:「向聞胡深智勇,軍師何策得他來歸?」劉基說:「且
再處,且再處。」次日,令胡大海與降將劉震、蔣英、李福等,領兵一萬,鎮守金
華。便引兵南抵諸暨地界。元將董蒙不戰而降。南行七十里,向東經通衢州。又東
七十里就是錢塘江。江東杭州,即張士城之地。太祖來看,此是四通五達之地,下
令胡大海兒子胡德濟,堅築淺兀?暈?畬χ菘U希?懵時?現練?搿5??橇?
四圍陡絕,險不可登,乃是處州。元將石抹宜孫與參將林彬祖、陳仲真、陳安,將
軍胡深、張明鑒,列營七座,如星聯棋布,阻塞要路。遇春同副將繆美玉,率精銳
爭先而行,誰想矢石雨點的來,不能進取。劉基說:
「此未可以力爭。」令遇春引兵向南砦搦戰,引出胡深說話。
不多時,胡深果出來相敵。劉基向前說:「胡將軍,良禽相木而棲,賢臣擇主
而佐。我主公文明仁德,真天授之英,何不改圖,以保富貴?」胡深曰:「公系儒
生,焉知軍務,且勿勞作說客。」劉基便說:「我固儒生,公亦善戰,然排兵列陣,
恐尚未能深曉。我布一陣,公能破得否?」胡深對說:
「使得,使得!」劉基便附常遇春耳邊說了幾句話,遇春恰把令旗轉來轉去,
倏忽間,陣勢已定,就請胡深打陣。胡深走上雲梯,細細看了一會,卻走將下來。
不知說些甚麼,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