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元年~十八年)

◇文公元年

【經】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二月癸亥,日有食之。天王使叔服來會葬。夏四月丁巳,葬我君僖公。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晉侯伐衛。叔孫得臣如京師。衛人伐晉。秋,公孫敖會晉侯於戚。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弒其君頵。公孫敖如齊。

【傳】元年春,王使內史叔服來會葬。公孫敖聞其能相人也,見其二子焉。叔服曰:「谷也食子,難也收子。谷也豐下,必有後於魯國。」

於是閏三月,非禮也。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余於終。履端於始,序則不愆。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余於終,事則不悖。

夏四月丁巳,葬僖公。

王使毛伯衛來錫公命。叔孫得臣如周拜。

晉文公之季年,諸侯朝晉。衛成公不朝,使孔達侵鄭,伐綿、訾,及匡。晉襄公既祥,使告於諸侯而伐衛,及南陽。先且居曰:「傚尤,禍也。請君朝王,臣從師。」晉侯朝王於溫,先且居、胥臣伐衛。五月辛酉朔,晉師圍戚。六月戊戌,取之,獲孫昭子。

衛人使告於陳。陳共公曰:「更伐之,我辭之。」衛孔達帥師伐晉,君子以為古。古者越國而謀。

秋,晉侯疆戚田,故公孫敖會之。

初,楚子將以商臣為大子,訪諸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愛,黜乃亂也。楚國之舉,恆在少者。且是人也,蜂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也。」弗聽。既又欲立王子職而黜大子商臣。商臣聞之而未察,告其師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崇曰:「享江羋而勿敬也。」從之。江羋怒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殺女而立職也。」告潘崇曰:「信矣。」潘崇曰:「能事諸乎?」曰:「不能。」「能行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

冬十月,以宮甲圍成王。王請食熊蹯而死。弗聽。丁未,王縊。謚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穆王立,以其為大子之室與潘崇,使為大師,且掌環列之尹。

穆伯如齊,始聘焉,禮也。凡君即位,卿出並聘,踐修舊好,要結外授,好事鄰國,以衛社稷,忠信卑讓之道也。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讓,德之基也。

殽之役,晉人既歸秦帥,秦大夫及左右皆言於秦伯曰:「是敗也,孟明之罪也,必殺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周芮良夫之詩曰;『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是貪故也,孤之謂矣。孤實貪以禍夫子,夫子何罪?」復使為政。

◇文公二年

【經】二年春王二月甲子,晉侯及秦師戰於彭衙,秦師敗績。丁丑,作僖公主。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夏六月,公孫敖會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盟於垂隴。自十有二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八月丁卯,大事於大廟,躋僖公。冬,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公子遂如齊納幣。

【傳】二年春,秦孟明視帥師伐晉,以報殽之役。二月,晉侯御之。先且居將中軍,趙衰佐之。王官無地御戎,狐鞫居為右。甲子,及秦師戰於彭衙。秦師敗績。晉人謂秦「拜賜之師」。

戰於殽也,晉梁弘御戎,萊駒為右。戰之明日,晉襄公縛秦囚,使萊駒以戈斬之。囚呼,萊駒失戈,狼瞫取瓣以斬囚,禽之以從公乘,遂以為右。箕之役,先軫黜之而立續簡伯。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獲死所。」其友曰:「吾與女為難。」瞫曰:「《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死而不義,非勇也。共用之謂勇。吾以勇求右,無勇而黜,亦其所也。謂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既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晉師從之,大敗秦師。君子謂:「狼瞫於是乎君子。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怒不作亂而以從師,可謂君子矣。」

秦伯猶用孟明。孟明增修國政,重施於民。趙成子言於諸大夫曰:「秦師又至,將必辟之,懼而增德,不可當也。詩曰:『毋念爾祖,聿修厥德。』孟明念之矣,念德不怠,其可敵乎?」

丁丑,作僖公主,書,不時也。

晉人以公不朝來討,公如晉。夏四月己巳,晉人使陽處父盟公以恥之。書曰:「及晉處父盟。」以厭之也。適晉不書,諱之也。公未至,六月,穆伯會諸侯及晉司空士縠盟於垂隴,晉討衛故也。書士縠,堪其事也。

陳侯為衛請成於晉,執孔達以說。

秋八月丁卯,大事於大廟,躋僖公,逆祀也。於是夏父弗忌為宗伯,尊僖公,且明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明也。明、順,禮也。」

君子以為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後稷。」君子曰禮,謂其後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謂其姊親而先姑也。仲尼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廢六關,妾織蒲,三不仁也。作虛器,縱逆祀,祀爰居,三不知也。」

冬,晉先且居、宋公子成、陳轅選、鄭公子歸生伐秦,取汪,及彭衙而還,以報彭衙之役。卿不書,為穆公故,尊秦也,謂之崇德。

襄仲如齊納幣,禮也。凡君即位,好舅甥,修昏姻,娶元妃以奉粢盛,孝也。孝,禮之始也。

◇文公三年

【經】三年春王正月,叔孫得臣會晉人、宋人、陳人、衛人、鄭人伐沈。沈潰。夏五月,王子虎卒。秦人伐晉。秋,楚人圍江。雨螽於宋。冬,公如晉。十有二月己巳,公及晉侯盟。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

【傳】三年春,莊叔會諸侯之師伐沈,以其服於楚也。沈潰。凡民逃其上曰潰,在上曰逃。

衛侯如陳,拜晉成也。

夏四月乙亥,王叔文公卒,來赴吊如同盟,禮也。

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屍而還。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君子是以知「秦穆公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與人之壹也;孟明之臣也,其不解也,能懼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舉善也。《詩》曰:『於以采蘩,於沼於沚,於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詒闕孫謀,以燕翼子』,子桑有焉。」

秋,雨螽於宋,隊而死也。

楚師圍江。晉先僕伐楚以救江。

冬,晉以江故告於周。王叔桓公、晉陽處父伐楚以救江,門於方城,遇息公子朱而還。

晉人懼其無禮於公也,請改盟。公如晉,及晉侯盟。晉侯饗公,賦《菁菁者莪》。莊叔以公降,拜,曰:「小柄受命於大國,敢不慎儀。君貺之以大禮,何樂如之。抑小柄之樂,大國之惠也。」晉侯降,辭。登,成拜。公賦《嘉樂》。

◇文公四年

【經】四年春,公至自晉。夏,逆婦姜於齊。狄侵齊。秋,楚人滅江。晉侯伐秦。衛侯使寧俞來聘。冬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

【傳】四年春,晉人歸孔達於衛,以為衛之良也,故免之。

夏,衛侯如晉拜。曹伯如晉,會正。

逆婦姜於齊,卿不行,非禮也。君子是以知出姜之不允於魯也。曰:「貴聘而賤逆之,君而卑之,立而廢之,棄信而壞其主,在國必亂,在家必亡。不允宜哉?《詩》曰:『畏天之威,於時保之。』敬主之謂也。」

秋,晉侯伐秦,圍刓、新城,以報王官之役。

楚人滅江,秦伯為之降服、出次、不舉、過數。大夫諫,公曰:「同盟滅,雖不能救,敢不矜乎!吾自懼也。」君子曰:「《詩》云:『惟彼二國,其政不獲,惟此四國,爰究爰度。』其秦穆之謂矣。」

衛寧武子來聘,公與之宴,為賦《湛露》及《彤弓》。不辭,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對曰:「臣以為肄業及之也。昔諸侯朝正於王,王宴樂之,於是乎賦《湛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王於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宴。今陪臣來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

冬,成風薨。

◇文公五年

【經】五年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賵。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風。王使召伯來會葬。夏,公孫敖如晉。秦人入鄀。秋,楚人滅六。冬十月甲申,許男業卒。

【傳】五年春,王使榮叔來含且賵,召昭公來會葬,禮也。

初,鄀叛楚即秦,又貳於楚。夏,秦人入鄀。

六人叛楚即東夷。秋,楚成大心、仲歸帥師滅六。

冬,楚公子燮滅蓼,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曰:「皋陶庭堅不祀忽諸。德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

晉陽處父聘於衛,反過寧,寧嬴從之,及溫而還。其妻問之,嬴曰:「以剛。《商書》曰:『沈漸剛克,高明柔克。』夫子壹之,其不沒乎。天為剛德,猶不干時,況在人乎?且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余懼不獲其利而離其難,是以去之。」

晉趙成子,欒貞子、霍伯、臼季皆卒。

◇文公六年

【經】六年春,葬許僖公。夏,季孫行父如陳。秋,季孫行父如晉。八月乙亥,晉侯歡卒。冬十月,公子遂如晉。葬晉襄公。晉殺其大夫陽處父。晉狐射姑出奔狄。閏月不告月,猶朝於廟。

【傳】六年春,晉蒐於夷,捨二軍。使狐射姑將中軍,趙盾佐之。陽處父至自溫,改蒐於董,易中軍。陽子,成季之屬也,故黨於趙氏,且謂趙盾能,曰:「使能,國之利也。」是以上之。宣子於是乎始為國政,制事典,正法罪。辟獄刑,董逋逃。由質要,治舊污,本秩禮,續常職,出滯淹。既成,以授大傅陽子與大師賈佗,使行諸晉國,以為常法。

臧文仲以陳、衛之睦也,欲求好於陳。夏,季文子聘於陳,且娶焉。

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君子曰:「秦穆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詒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詩》曰:『人之雲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若之何奪之?」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並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采物,著之話言,為之律度,陳之藝極,引之表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教之防利,委之常秩,道之禮則,使毋失其土宜,眾隸賴之,而後即命。聖王同之。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

秋,季文子將聘於晉,使求遭喪之禮以行。其人曰:「將焉用之?」文子曰:「備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無之,實難,過求何害?」

八月乙亥,晉襄公卒。靈公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孟曰:「立公子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舊好也。置善則固,事長則順,立愛則孝,結舊則安。為難故,故欲立長君,有此四德者,難必抒矣。」賈季曰:「不如立公子樂。辰嬴嬖於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趙孟曰:「辰嬴賤,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有?且為二嬖,婬也。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柄,辟也。母婬子辟,無威。陳小而遠,無援。將何安焉?杜祁以君故,讓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讓季隗而己次之,故班在四。先君是以愛其子而仕諸秦,為亞卿焉。秦大而近,足以為援,母義子愛,足以威民,立之不亦可乎?」使先蔑、士會如秦,逆公子雍。賈季亦使召公子樂於陳。趙孟使殺諸郫。賈季怨陽子之易其班也,而知其無援於晉也。九月,賈季使續鞫居殺陽處父。書曰:「晉殺其大夫。」侵官也。

冬十月,襄仲如晉。葬襄公。

十一月丙寅,晉殺續簡伯。賈季奔狄。宣子使臾駢送其帑。夷之蒐,賈季戮臾駢,臾駢之人欲盡殺賈氏以報焉。臾駢曰:「不可。吾聞《前志》有之曰:『敵惠敵怨,不在後嗣』,忠之道也。夫子禮於賈季,我以其寵報私怨,無乃不可乎?介人之寵,非勇也。損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釋此三者,何以事夫子?」盡具其帑,與其器用財賄,親帥扞之,送致諸竟。

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何以為民?

◇文公七年

【經】七年春,公伐邾。三月甲戌,取須句。遂城郚。夏四月,宋公王臣卒。宋人殺其大夫。戊子,晉人及秦人戰於令狐。晉先蔑奔秦。狄侵我西鄙。秋八月,公會諸侯、晉大夫盟於扈。冬,徐伐莒。公孫敖如莒蒞盟。

【傳】七年春,公伐邾。間晉難也。

三月甲戌,取須句,置文公子焉,非禮也。

夏四月,宋成公卒。於是公子成為右師,公孫友左師,樂豫為司馬,鱗矔為司徒,公子蕩為司城,華御事為司寇。

昭公將去群公子,樂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蔭矣。葛藟猶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為比,況國君乎?此諺所謂庇焉而縱尋斧焉者也。必不可,君其圖之。親之以德,皆股肱也,誰敢攜貳?若之何去之?」不聽。穆、襄之族率國人以攻公,殺公孫固、公孫鄭於公宮。六卿和公室,樂豫捨司馬以讓公子卬,昭公即位而葬。書曰:「宋人殺其大夫。」不稱名,眾也,且言非其罪也。

秦康公送公子雍於晉,曰:「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呂、郤之難。」乃多與之徒衛。穆贏日抱大子以啼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捨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將焉置此?」出朝,則抱以適趙氏,頓首於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屬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賜;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逼,乃背先蔑而立靈公,以御秦師。箕鄭居守。趙盾將中軍,先克佐之。荀林父佐上軍。先蔑將下軍,先都佐之。步招御戎,戎津為右。及堇陰,宣子曰:「我若受秦,秦則賓也;不受,寇也。既不受矣,而復緩師,秦將生心。先人有奪人之心,軍之善謀也。逐寇如追逃,軍之善政也。」訓卒利兵,秣馬蓐食,潛師夜起。戊子,敗秦師於令狐,至於刳首。己丑,先蔑奔秦。士會從之。

先蔑之使也,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大子猶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辭,若何?不然,將及。攝卿以往可也,何必子?同官為寮,吾嘗同寮,敢不盡心乎!」弗聽。為賦《板》之三章。又弗聽。及亡,荀伯盡送其帑及其器用財賄於秦,曰:「為同寮故也。」

士會在秦三年,不見士伯。其人曰:「能亡人於國,不能見於此,焉用之?」士季曰:「吾與之同罪,非義之也,將何見焉?」及歸,遂不見。

狄侵我西鄙,公使告於晉。趙宣子使因賈季問酆舒,且讓之。酆舒問於賈季曰:「趙衰、趙盾孰賢?」對曰:「趙衰,冬日之日也。趙盾,夏日之日也。」

秋八月,齊侯、宋公、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會晉趙盾盟於扈,晉侯立故也。公後至,故不書所會。凡會諸侯,不書所會,後也。後至,不書其國,辟不敏也。

穆伯娶於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娣聲己生惠叔。戴己卒,又聘於莒,莒人以聲己辭,則為襄仲聘焉。

冬,徐伐莒。莒人來請盟。穆伯如莒蒞盟,且為仲逆。及鄢陵。登城見之,美,自為娶之。仲請攻之,公將許之。叔仲惠伯諫曰:「臣聞之,兵作於內為亂,於外為寇,寇猶及人,亂自及也。今臣作亂而君不禁,以啟寇仇,若之何?」公止之,惠伯成之。使仲捨之,公孫敖反之,復為兄弟如初。從之。

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曰:「日衛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懷?非威非懷,何以示德?無德,何以主盟?子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德,將若之何?《夏書》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勿使壞。』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謂之九歌。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木、土、谷,謂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德、禮。無禮不樂,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誰來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說之。

◇文公八年

【經】八年春王正月。夏四月。秋八月戊申,天王崩。冬十月壬午,公子遂會晉趙盾盟於衡雍。乙酉,公子遂會洛戎盟於暴。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螽。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

【傳】八年春,晉侯使解揚歸匡、戚之田於衛,且復致公婿池之封,自申至於虎牢之竟。

夏,秦人伐晉,取武城,以報令狐之役。

秋,襄王崩。

晉人以扈之盟來討。冬,襄仲會晉趙孟,盟於衡雍,報扈之盟也,遂會伊洛之戎。書曰「公子遂」,珍之也。

穆伯如周弔喪,不至,以幣奔莒,從己氏焉。

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禮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殺襄公之孫孔叔、公孫鍾離及大司馬公子卬,皆昭公之黨也。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來奔,效節於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復之,亦書以官,皆貴之也。

夷之蒐,晉侯將登箕鄭父、先都,而使士縠、梁益耳將中軍。先克曰:「狐、趙之勳,不可廢也。」從之。先克奪蒯得田於堇陰。故箕鄭父、先都、士縠、梁益耳、蒯得作亂。

◇文公九年

【經】九年春,毛伯來求金。夫人姜氏如齊。二月,叔孫得臣如京師。辛丑,葬襄王。晉人殺其大夫先都。三月,夫人姜氏至自齊。晉人殺其大夫士縠及箕鄭父。楚人伐鄭。公子遂會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夏,狄侵齊。秋八月,曹伯襄卒。九月癸西,地震。冬,楚子使椒來聘。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葬曹共公。

【傳】九年春,王正月己酉,使賊殺先克。乙丑,晉人殺先都,梁益耳。

毛伯衛來求金,非禮也。不書王命,未葬也。

二月,莊叔如周。葬襄王。

三月甲戌,晉人殺箕鄭父、士縠、蒯得。

范山言於楚子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楚子師於狼淵以伐鄭。囚公子堅、公子龍及樂耳。鄭及楚平。公子遂會晉趙盾、宋華耦、衛孔達、許大夫救鄭,不及楚師。卿不書,緩也,以懲不恪。

夏,楚侵陳,克壺丘,以其服於晉也。

秋,楚公子朱自東夷伐陳,陳人敗之,獲公子伐。陳懼,乃及楚平。

冬,楚子越椒來聘,執幣傲。叔仲惠伯曰:「是必滅若敖氏之宗。傲其先君,神弗福也。」

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禮也。諸侯相弔賀也,雖不當事,苟有禮焉,書也,以無忘舊好。

◇文公十年

【經】十年春王三月辛卯,臧孫辰卒。夏,秦伐晉。楚殺其大夫宜申。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及蘇子盟於女栗。冬,狄侵宋。楚子、蔡侯次於厥貉。

【傳】十年春,晉人伐秦,取少梁。

夏,秦伯伐晉,取北征。

初,楚范巫矞似謂成王與子玉、子西曰:「三君皆將強死。」城濮之役,王思之,故使止子玉曰:「毋死。」不及。止子西,子西縊而縣絕,王使適至,遂止之,使為商公。沿漢溯江,將入郢。王在渚宮,下,見之。懼而辭曰:「臣免於死,又有讒言,謂臣將逃,臣歸死於司敗也。」王使為工尹,又與子家謀弒穆王。穆王聞之。五月殺斗宜申及仲歸。

秋七月,及蘇子盟於女栗,頃王立故也。

陳侯、鄭伯會楚子於息。冬,遂及蔡侯次於厥貉。將以伐宋。宋華御事曰:「楚欲弱我也。先為之弱乎,何必使誘我?我實不能,民何罪?」乃逆楚子,勞,且聽命。遂道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遂為右司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命夙駕載燧,宋公違命,無畏抶其僕以徇。

或謂子舟曰:「國君不可戮也。」子舟曰:「當官而行,何強之有?《詩》曰:『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毋從詭隨,以謹罔極。』是亦非辟強也,敢愛死以亂官乎!」

厥貉之會,麇子逃歸。

◇文公十一年

【經】十有一年春,楚子伐麋。夏,叔仲彭生會晉郤缺於承筐。秋,曹伯來朝。公子遂如宋。狄侵齊。冬十月甲午,叔孫得臣敗狄於鹹。

【傳】十一年春,楚子伐麇,成大心敗麇師於防渚。潘崇復伐麇,至於錫穴。

夏,叔仲惠伯會晉郤缺於承筐,謀諸侯之從於楚者。

秋,曹文公來朝,即位而來見也。

襄仲聘於宋,且言司城蕩意諸而復之,因賀楚師之不害也。

鄋瞞侵齊。遂伐我。公卜使叔孫得臣追之,吉。侯叔夏御莊叔,綿房甥為右,富父終甥駟乘。冬十月甲午,敗狄於鹹,獲長狄僑如。富父終甥樁其喉以戈,殺之,埋其首於子駒之門,以命宣伯。

初,宋武公之世,鄋瞞伐宋,司徒皇父帥師御之,耏班御皇父充石,公子谷甥為右,司寇牛父駟乘,以敗狄於長丘,獲長狄緣斯,皇父之二子死焉。宋公於是以門賞耏班,使食其征,謂之耏門。晉之滅潞也,獲僑如之弟焚如。齊襄公之二年,鄋瞞伐齊,齊王子成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於周首之北門。衛人獲其季簡如,鄋瞞由是遂亡。

郕大子朱儒自安於夫鐘,國人弗徇。

◇文公十二年

【經】十有二年春王正月,郕伯來奔。杞伯來朝。二月庚子,子叔姬卒。夏,楚人圍巢。秋,滕子來朝。秦伯使術來聘。冬十有二戊午,晉人、秦人戰於河曲。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

【傳】十二年春,郕伯卒,郕人立君。大子以夫鍾與郕邽來奔。公以諸侯逆之,非禮也。故書曰:「郕伯來奔。」不書地,尊諸侯也。

杞桓公來朝,始朝公也。且請絕叔姬而無絕昏,公許之。

二月,叔姬卒,不言杞,絕也。書叔姬,言非女也。

楚令尹大孫伯卒,成嘉為令尹。群舒叛楚。夏,子孔執舒子平及宗子,遂圍巢。

秋,滕昭公來朝,亦始朝公也。

秦伯使西乞術來聘,且言將伐晉。襄仲辭玉曰:「君不忘先君之好,照臨魯國,鎮撫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辭玉。」對曰:「不腆敝器,不足辭也。」主人三辭。賓客曰:「寡君願徼福於周公、魯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諸執事以為瑞節,要結好命,所以藉寡君之命,結二國之好,是以敢致之。」襄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國無陋矣。」厚賄之。

秦為令狐之役故,冬,秦伯伐晉,取羈馬。晉人御之。趙盾將中軍,荀林父佐之。郤缺將上軍,臾駢佐之。欒盾將下軍,胥甲佐之。范無恤御戎,以從秦師於河曲。臾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從之。

秦人欲戰,秦伯謂士會曰:「若何而戰?」對曰:「趙氏新出其屬曰臾駢,必實為此謀,將以老我師也。趙有側室曰穿,晉君之婿也,有寵而弱,不在軍事,好勇而狂,且惡臾駢之佐上軍也,若使輕者肆焉,其可。」秦伯以璧祈戰於河。

十二月戊午,秦軍掩晉上軍,趙穿追之,不及。反,怒曰:「裹糧坐甲,固敵是求,敵至不擊,將何俟焉?」軍吏曰:「將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謀,將獨出。」乃以其屬出。宣子曰:「秦獲穿也,獲一卿矣。秦以勝歸,我何以報?」乃皆出戰,交綏。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君之士皆未憖也,明日請相見也。」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將遁矣。薄諸河,必敗之。」胥甲、趙穿當軍門呼曰:「死傷未收而棄之,不惠也;不待期而薄人於險,無勇也。」乃止。秦師夜遁。復侵晉,入瑕。

城諸及鄆,書,時也。

◇文公十三年

【經】十有三春王正月。夏五月壬午,陳侯朔卒。邾子蘧蒢卒。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大室屋壞。冬,公如晉。衛侯會公於沓。狄侵衛。十有二月己丑,公及晉侯盟。公還自晉,鄭伯會公於棐。

【傳】十三年春,晉侯使詹嘉處瑕,以守桃林之塞。

晉人患秦之用士會也,夏,六卿相見於諸浮,趙宣子曰:「隨會在秦,賈季在狄,難日至矣,若之何?」中行桓子曰:「請復賈季,能外事,且由舊勳。」郤成子曰:「賈季亂,且罪大,不如隨會,能賤而有恥,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且無罪。」

乃使魏壽余偽以魏叛者以誘士會,執其帑於晉,使夜逸。請自歸於秦,秦伯許之。履士會之足於朝。秦伯師於河西,魏人在東。壽余曰:「請東人之能與夫二三有司言者,吾與之先。」使士會。士會辭曰:「晉人,虎狼也,若背其言,臣死,妻子為戮,無益於君,不可悔也。」秦伯曰:「若背其言,所不歸爾帑者,有如河。」乃行。繞朝贈之以策,曰:「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既濟,魏人噪而還。秦人歸其帑。其處者為劉氏。

邾文公卜遷於繹。史曰:「利於民而不利於君。」邾子曰:「苟利於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左右曰:「命可長也,君何弗為?」邾子曰:「命在養民。死之短長,時也。民苟利矣,遷也,吉莫如之!」遂遷於繹。

五月,邾文公卒。君子曰:「知命。」

秋七月,大室之屋壞,書,不共也。

冬,公如晉,朝,且尋盟。衛侯會公於沓,請平於晉。公還,鄭伯會公於棐,亦請平於晉。公皆成之。鄭伯與公宴於棐。子家賦《鴻雁》。季文子曰:「寡君未免於此。」文子賦《四月》。子家賦《載馳》之四章。文子賦《采薇》之四章。鄭伯拜。公答拜。

◇文公十四年

【經】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公至自晉。邾人伐我南鄙,叔彭生帥師伐邾。夏五月乙亥,齊侯潘卒。六月,公會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晉趙盾。癸酉,同盟於新城。秋七月,有星孛入於北斗。公至自會。晉人納捷菑於邾。弗克納。九月甲申,公孫敖卒於齊。齊公子商人弒其君捨。宋子哀來奔。冬,單伯如齊。齊人執單伯。齊人執子叔姬。

【傳】十四年春,頃王崩。周公閱與王孫蘇爭政,故不赴。凡崩、薨,不赴,則不書。禍、福,不告亦不書,懲不敬也。

邾文公之卒也,公使吊焉,不敬。邾人來討,伐我南鄙,故惠伯伐邾。

子叔姬妃齊昭公,生捨。叔姬無寵,捨無威。公子商人驟施於國,而多聚士,盡其家,貸於公,有司以繼之。夏五月,昭公卒,捨即位。

邾文公元妃齊姜生定公,二妃晉姬生捷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捷菑奔晉。

六月,同盟於新城,從於楚者服,且謀邾也。

秋七月乙卯夜,齊商人弒捨而讓元。元曰:「爾求之久矣。我能事爾,爾不可使多蓄憾。將免我乎?爾為之!」

有星孛入於北斗,周內史叔服曰:「不出七年,宋、齊、晉之君皆將死亂。」

晉趙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乘納捷菑於邾。邾人辭曰:「齊出玃且長。」宣子曰:「辭順而弗從,不祥。」乃還。

周公將與王孫蘇訟於晉,王叛王孫蘇,而使尹氏與聃啟訟周公於晉。趙宣子平王室而復之。

楚莊王立,子孔、潘崇將襲群舒,使公子燮與子儀守而伐舒蓼。二子作亂,城郢而使賊殺子孔,不克而還。八月,二子以楚子出,將如商密。廬戢梨及叔麋誘之,遂殺斗克及公子燮。

初,斗克囚於秦,秦有殽之敗,而使歸求成,成而不得志。公子燮求令尹而不得。故二子作亂。

穆伯之從己氏也,魯人立文伯。穆伯生二子於莒而求復,文伯以為請。襄仲使無朝。聽命,復而不出,二年而盡室以復適莒。文伯疾而請曰:「谷之子弱,請立難也。」許之。文伯卒,立惠叔。穆伯請重賂以求復,惠叔以為請,許之。將來,九月卒於齊,告喪,請葬,弗許。

宋高哀為蕭封人,以為卿,不義宋公而出,遂來奔。書曰:「宋子哀來奔。」貴之也。

齊人定懿公,使來告難,故書以九月。齊公子元不順懿公之為政也,終不曰「公」,曰「夫己氏」。

襄仲使告於王,請以王寵求昭姬於齊。曰:「殺其子,焉用其母?請受而罪之。」

冬,單伯如齊,請子叔姬,齊人執之。又執子叔姬。

◇文公十五年

【經】十有五年春,季孫行父如晉。三月,宋司馬華孫來盟。夏,曹伯來朝。齊人歸公孫敖之喪。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於社。單伯至自齊。晉郤缺帥師伐蔡。戊申,入蔡。齊人侵我西鄙。季孫行父如晉。冬十有一月,諸侯盟於扈。十有二月,齊人來歸子叔姬。齊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傳】十五年春,季文子如晉,為單伯與子叔姬故也。

三月,宋華耦來盟,其官皆從之。書曰「宋司馬華孫」,貴之也。

公與之宴,辭曰:「君之先臣督,得罪於宋殤公,名在諸侯之策。臣承其祀,其敢辱君,請承命於亞旅。」魯人以為敏。

夏,曹伯來朝,禮也。諸侯五年再相朝,以修王命,古之制也。

齊人或為孟氏謀,曰:「魯,爾親也。飾棺置諸堂阜,魯必取之。」從之。卞人以告。惠叔猶毀以為請,立於朝以待命。許之,取而殯之。齊人送之。書曰:「齊人歸公孫敖之喪。」為孟氏,且國故也。葬視共仲。

聲己不視,帷堂而哭。襄仲欲勿哭,惠伯曰:「喪,親之終也。雖不能始,善終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救乏、賀善、吊災、祭敬、喪哀,情雖不同,毋絕其愛,親之道也。子無失道,何怨於人?」襄仲說,帥兄弟以哭之。他年,其二子來,孟獻子愛之,聞於國。或譖之曰:「將殺子。」獻子以告季文子。二子曰:「夫子以愛我聞,我以將殺子聞,不亦遠於禮乎?遠禮不如死。」一人門於句鼆,一人門於戾丘,皆死。

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於社,非禮也。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於社,諸侯用幣於社,伐鼓於朝,以昭事神、訓民、事君,示有等威,古之道也。

齊人許單伯請而赦之,使來致命。書曰:「單伯至自齊。」貴之也。

新城之盟,蔡人不與。晉郤缺以上軍、下軍伐蔡,曰:「君弱,不可以怠。」戊申,入蔡,以城下之盟而還。凡勝國,曰滅之;獲大城焉,曰入之。

秋,齊人侵我西鄙,故季文子告於晉。

冬十一月,晉侯、宋公、衛侯、蔡侯、鄭伯、許男、曹伯盟於扈,尋新城之盟,且謀伐齊也。齊人賂晉侯,故不克而還。於是有齊難,是以公不會。書曰:「諸侯盟於扈。」無能為故也。凡諸侯會,公不與,不書,諱君惡也。與而不書,後也。

齊人來歸子叔姬,王故也。

齊侯侵我西鄙,謂諸侯不能也。遂伐曹,入其郛,討其來朝也。季文子曰:「齊侯其不免乎。己則無禮,而討於有禮者,曰:『女何故行禮!』禮以順天,天之道也,己則反天,而又以討人,難以免矣。詩曰:『胡不相畏,不畏於天?』君子之不虐幼賤,畏於天也。在周頌曰:『畏天之威,於時保之。』不畏於天,將何能保?以亂取柄,奉禮以守,猶懼不終,多行無禮,弗能在矣!」

◇文公十六年

【經】十有六年春,季孫行父會齊侯於陽谷,齊侯弗及盟。夏五月,公四不視朔。六月戊辰,公子遂及齊侯盟於郪丘。秋八月辛未,夫人姜氏薨。毀泉台。楚人、秦人、巴人滅庸。冬十有一月,宋人弒其君杵臼。

【傳】十六年春,王正月,及齊平。公有疾,使季文子會齊侯於陽谷。請盟,齊侯不肯,曰:「請俟君間。」

夏五月,公四不視朔,疾也。公使襄仲納賂於齊侯,故盟於郪丘。

有蛇自泉宮出,入於國,如先君之數。秋八月辛未,聲姜薨,毀泉台。

楚大饑,戎伐其西南,至於阜山,師於大林。又伐其東南,至於陽丘,以侵訾枝。庸人帥群蠻以叛楚。麇人率百濮聚於選,將伐楚。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啟。

楚人謀徙於阪高。蒍賈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住。不如伐庸。夫麇與百濮,謂我饑不能師,故伐我也。若我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誰暇謀人?」乃出師。旬有五日,百濮乃罷。自廬以往,振廩同食。次於句澨。使廬戢黎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揚窗。三宿而逸,曰:「庸師眾,群蠻聚焉,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後進。」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北,唯裨、鯈、魚人實逐之。

庸人曰:「楚不足與戰矣。」遂不設備。楚子乘馹,會師於臨品,分為二隊,子越自石溪,子貝自仞,以伐庸。秦人、巴人從楚師,群蠻從楚子盟。遂滅庸。

宋公子鮑禮於國人,宋饑,竭其粟而貸之。年自七十以上,無不饋飴也,時加羞珍異。無日不數於六卿之門,國之才人,無不事也,親自桓以下,無不恤也。公子鮑美而艷,襄夫人欲通之,而不可,夫人助之施。昭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以因夫人。

於是華元為右師,公孫友為左師,華耦為司馬,鱗魚雚為司徒,蕩意諸為司城,公子朝為司寇。初,司城蕩卒,公孫壽辭司城,請使意諸為之。既而告人曰:「君無道,吾官近,懼及焉。棄官則族無所庇。子,身之貳也,姑紓死焉。雖亡子,猶不亡族。」既,夫人將使公田孟諸而殺之。公知之,盡以寶行。蕩意諸曰:「盍適諸侯?」公曰:「不能其大夫至於君祖母以及國人,諸侯誰納我?且既為人君,而又為人臣,不如死。」盡以其寶賜左右以使行。夫人使謂司城去公,對曰:「臣之而逃其難,若後君何?」

冬十一月甲寅,宋昭公將田孟諸,未至,夫人王姬使帥甸攻而殺之。蕩意諸死之。書曰:「宋人弒其君杵臼。」君無道也。

文公即位,使母弟須為司城。華耦卒,而使蕩虺為司馬。

◇文公十七年

【經】十有七年春,晉人、衛人、陳人、鄭人伐宋。夏四月癸亥,葬我小君聲姜。齊侯伐我西鄙。六月癸未,公及齊侯盟於谷。諸侯會於扈。秋,公至自谷。冬,公子遂如齊。

【傳】十七年春,晉荀林父、衛孔達、陳公孫寧、鄭石楚伐宋。討曰:「何故弒君!」猶立文公而還,卿不書,失其所也。

夏四月癸亥,葬聲姜。有齊難,是以緩。

齊侯伐我北鄙,襄仲請盟。六月,盟於谷。

晉侯蒐於黃父,遂復合諸侯於扈,平宋也。公不與會,齊難故也。書曰「諸侯」,無功也。

於是,晉侯不見鄭伯,以為貳於楚也。

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趙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與之事君。九月,蔡侯入於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難,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十一月,克滅侯宣多而隨蔡侯以朝於執事。十二年六月,歸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請陳侯於楚而朝諸君。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蕆陳事。十五年五月,陳侯自敝邑往朝於君。往年正月,燭之武往朝夷也。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陳、蔡之密邇於楚而不敢貳焉,則敝邑之故也。雖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於襄,而再見於君。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於絳,雖我小柄,則蔑以過之矣。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敝邑有亡,無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又曰:『鹿死不擇音。』小柄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命之罔極,亦知亡矣。將悉敝賦以待於鯈,唯執事命之。

文公二年六月壬申,朝於齊。四年二月壬戌,為齊侵蔡,亦獲成於楚。居大國之間而從於強令,豈其罪也。大國若弗圖,無所逃命。」

晉鞏朔行成於鄭,趙穿、公婿池為質焉。

秋,周甘蜀敗戎於垂,乘其飲酒也。

冬十月,鄭大子夷、石楚為質於晉。

襄仲如齊,拜谷之盟。復曰:「臣聞齊人將食魯之麥。以臣觀之,將不能。齊君之語偷。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

◇文公十八年

【經】十有八年春王二月丁丑,公薨於台下。秦伯犖卒。夏五月戊戌,齊人弒其君商人。六月癸酉,葬我君文公。秋,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冬十月,子卒。夫人姜氏歸於齊。季孫行父如齊。莒弒其君庶其。

【傳】十八年春,齊侯戒師期,而有疾,醫曰:「不及秋,將死。」公聞之,卜曰:「尚無及期。」惠伯令龜,卜楚丘佔之曰:「齊侯不及期,非疾也。君亦不聞。令龜有咎。」二月丁丑,公薨。

齊懿公之為公子也,與邴蜀之父爭田,弗勝。及即位,乃掘而刖之,而使蜀僕。納閻職之妻,而使職驂乘。

夏五月,公游於申池。二人浴於池,蜀以撲抶職。職怒。曰:「人奪女妻而不怒,一抶女庸何傷!」職曰:「與刖其父而弗能病者何如?」乃謀弒懿公,納諸竹中。歸,捨爵而行。齊人立公子元。

六月,葬文公。

秋,襄仲、莊叔如齊,惠公立故,且拜葬也。

文公二妃敬贏生宣公。敬贏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不可。仲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

冬十月,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書曰「子卒」,諱之也。仲以君命召惠伯。其宰公冉務人止之,曰:「入必死。」叔仲曰:「死君命可也。」公冉務人曰:「若君命可死,非君命何聽?」弗聽,乃入,殺而埋之馬矢之中。公冉務人奉其帑以奔蔡,既而復叔仲氏。

夫人姜氏歸於齊,大歸也。將行,哭而過市曰:「天乎,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

莒紀公生大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僕,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弒紀公,以其寶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寇出諸竟,曰:「今日必達。」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德,德以處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毀則為賊,掩賊為藏,竊賄為盜,盜器為奸。主藏之名,賴奸之用,為大凶德,有常無赦,在《九刑》不忘。』行父還觀莒僕,莫可則也。孝敬忠信為吉德,盜賊藏奸為凶德。夫莒僕,則其孝敬,則弒君父矣;則其忠信,則竊寶玉矣。其人,則盜賊也;其器,則奸兆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也。以訓則昏,民無則焉。不度於善,而皆在於凶德,是以去之。

「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臣堯,舉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內平外成。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隱賊,好行兇德,丑類惡物,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少嗥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譖庸回,服讒蒐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奇。顓頊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告之則頑,捨之則嚚,傲很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此三族也,世濟其凶,增其惡名,以至於堯,堯不能去。縉雲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冒於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餮。舜臣堯,賓於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奇、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御魑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書》數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曰『納於百揆,百揆時序』,無廢事也。曰『賓於四門,四門穆穆』,無凶人也。

舜有大功二十而為天子,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凶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幾免於戾乎!」

宋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將奉司城須以作亂。十二月,宋公殺母弟須及昭公子,使戴、莊、桓之族攻武氏於司馬子伯之館。遂出武、穆之族,使公孫師為司城,公子朝卒,使樂呂為司寇,以靖國人。

《春秋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