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帝紀

孝懷皇帝名熾,字丰度,是武帝的第二十五個兒子。太熙元年(290),封為豫章郡王。惠帝之時,宗室諸王爭權奪利製造事端,懷帝沖淡樸素,自守清操,門無賓客,不涉世事,專心研究史籍,在當時受到人們的稱譽。最初拜為散騎常侍,趙王司馬倫篡位時,被捕。司馬倫失敗後,為射聲校尉。多次陞遷,至車騎大將軍、都督青州諸軍事,沒有到鎮任職。

永興元年(304),改授鎮北大將軍、都督鄴城守諸軍事。十二月二十四日,立為皇太弟。懷帝認為清河王司馬覃本是太子,不敢當皇太弟之位。典書令廬陵人修肅說:「兩位相國經營王室,志在安定社稷,皇儲的重位,應由眾望所歸之人擔當,既是皇室之親,又有賢能之才,若非大王,誰能當此?清河王年幼而力弱,未為眾人所公認,所以進入東宮,又外出為藩王。如今皇帝顛沛流離,二宮長期空缺,常恐氐、羌飲馬涇川,蟻眾橫行霸水。應當在吉利之時,登上皇儲之位,對上可以輔助皇帝,早日安定東京,對下則滿足百姓對賢君的仰慕。」懷帝說:「卿真像漢代勸文帝即位的宋昌啊。」於是聽從了修肅的意見。

光熙元年(306)十一月十八日,孝惠帝死。羊皇后認為自己與皇太弟是嫂叔關係,不能當太后,於是催清河王司馬覃入京,已經到了尚書閣,侍中華混等急召皇太弟。二十一日,皇太弟即皇帝位,實行大赦,尊皇后羊氏為惠皇后,住在弘訓宮,追尊生母太妃王氏為皇太后,立妃梁氏為皇后。

十二月初一,日蝕。十八日,封彭城王司馬植之子司馬融為樂城縣王。南陽王司馬模在雍谷殺死河間王司馬..。二十日,以中書監溫羨為司徒,尚書左僕射王衍為司空。二十八日,將孝惠皇帝葬在太陽陵。李雄別帥李離侵擾梁州。

永嘉元年(307)正月初一,實行大赦,改年號,廢除誅滅三族的刑法。使太傅東海王司馬越輔政,殺御史中丞諸葛玫。

二月初一,東萊人王彌起兵反叛,攻掠青、徐二州,長廣太守宋羆、東牟太守龐伉一起遇害。

三月初一,平東將軍周馥斬陳敏,首級送往京師。初九日,改葬武悼楊皇后。十二日,立豫章王司馬詮為皇太子。十三日,實行大赦。二十二日,東海王司馬越出京鎮守許昌。以征東將軍、高密王司馬簡為征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鎮守襄陽;改封安北將軍、東燕王司馬騰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諸軍事,鎮守鄴城;以征南將軍、南陽王司馬模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諸軍事,鎮守長安。并州諸郡被劉元海攻陷,并州刺史劉琨只能據守晉陽孤城。

夏五月,牧馬人首領汲桑聚眾謀反,打敗魏郡太守馮嵩,進而攻陷鄴城,殺害新蔡王司馬騰。火燒鄴宮,大火十日不滅。又殺前幽州刺史石瑤於樂陵,進入平原搶掠,山陽公劉秋被殺。洛陽步廣裡地面下陷,陷坑中出現兩隻鵝,蒼青顏色的一隻飛向高空,白色的不能飛。建寧郡的夷人攻陷寧州,被殺死的有三千多人。

秋七月初一,東海王司馬越北進屯兵官渡,準備討伐汲桑。十一日,以平東將軍、琅王牙王司馬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假節,鎮守建鄴。

八月初一,撫軍將軍苟..在鄴城打敗汲桑。二十六日特赦幽、並、司、冀、袞、豫六州。從荊州、江州分出八個郡,設置湘州。

九月初一,苟..又擊破汲桑,攻陷汲桑九個營壘。初四,有大星如日,小的如斗那麼大,從西方流向東北,整個天空變成赤色,忽而又響起像雷一樣的聲音。開始在許昌修建千金土曷,以通航運。

冬十一月初一,日蝕。初七,以尚書右僕射和郁為征北將軍,鎮守鄴城。

十二月初二,并州人田蘭、薄盛等在樂陵殺了汲桑。十八日,以前太傅劉實為太尉。二十四日,以光祿大夫、延陵公高光為尚書令。東海王司馬越假借詔命將清河王司馬覃囚於金墉城。二十七日,司馬越自己任命自己為丞相。以撫軍將軍苟..為征東大將軍。

二年春正月初一,日蝕。初二,大赦。

二月十六日,清河王司馬覃被東海王司馬越殺害。二十五日,石勒侵犯常山,被安北將軍王浚擊破。

三月,東海王司馬越鎮守鄄城。劉元海侵犯汲郡,佔據頓丘、河內一帶地方。王彌侵擾青、徐、兗、豫四州。夏四月十三日,王彌攻入許昌,各郡守將都逃走。

五月二十一日,王彌進犯洛陽,司徒王衍率眾抵禦,王彌退走。

秋七月初二,劉元海侵擾平陽,太守宋抽逃奔京師,河東太守路述奮力迎戰,陣亡。

八月十五日,東海王司馬越從鄄城遷往濮陽屯兵。

九月,石勒侵擾趙郡,征北將軍和郁從鄴城逃奔到衛國。冬十月初三,劉元海在平陽僭號即帝位,仍稱漢。

十一月初四,尚書令高光死,二十六日,以太子少傅荀藩為尚書令。己酉這天,石勒進犯鄴城,魏郡太守王粹戰敗而死。

十二月初一,大赦。立長沙王司馬砬之子司馬碩為長沙王,司馬瑤為臨淮王。

三年春正月甲午,彭城王司馬釋死。

三月初九,征南大將軍高密王司馬簡死。以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征南將軍,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司隸校尉劉暾為尚書左僕射。十八日,東海王司馬越回京師。二十六日,率兵入宮,在懷帝跟前逮捕了近臣中書令繆播、懷帝之舅王延等十餘人,並把他們殺害。二十七日,特赦河南郡。二十八日,太尉劉實告老辭官,以司徒王衍為太尉。東海王司馬越兼領司徒。劉元海侵擾黎陽,皇帝派車騎將軍王堪迎擊,王堪在延津慘敗,死了三萬多人。這年春天大旱,長江、漢水、黃河、洛水水淺,可以徒步涉水而過。

夏四月,左積弩將軍朱誕反叛投奔劉元海。石勒攻陷冀州郡縣一百多個壁壘。

秋七月初二,當陽有三處地面開裂,裂縫寬三丈,長三百多步。初五,平陽人劉芒蕩自稱是漢的後代,誘騙羌戎,在馬蘭山稱帝。支胡五斗叟、郝索聚眾數千人作亂,屯於新豐,與劉芒蕩勾結合夥。劉元海派遣其子劉聰及王彌侵犯上黨,圍困壺關。并州刺史劉琨派兵援救上黨壺關,被劉聰打敗。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與劉聰交戰,又被打敗,曹超、施融戰死。上黨太守龐淳獻地降賊。

九月初一,劉聰圍困浚儀,朝廷派遣平北將軍曹武討伐劉聰。十二日,王師大敗。東海王司馬越將軍隊開入京城,防禦賊寇。劉聰到達西明門,司馬越進行抵抗,在宣陽門外交戰,大破劉聰。石勒進犯常山,安北將軍王浚派鮮卑騎兵救援,在飛龍山大敗石勒。南陽王司馬模使其部將淳於定擊破劉芒蕩、五斗叟,並把二人殺了。朝廷又使車騎將軍王堪、平北將軍曹武討伐劉聰,被劉聰打敗,王堪逃回京城。李雄別帥羅羨獻出梓潼地歸順朝廷。劉聰攻西明門,沒有攻下。宜都夷道的山崩塌,荊、湘二州地震。

冬十一月,石勒攻陷長樂,安北將軍王斌被殺,石勒乘勝屠殺黎陽百姓,由饑民組成的軍隊在首領李惲、薄盛率領下援救京師,劉聰退走。李惲等又在新汲擊破王彌軍。

十二月乙亥,夜間有兩股像帶子一樣的白氣,從地面升上天空,南北各一,長二丈。

四年春正月初一,實行大赦。

二月,石勒襲擊鄄城,兗州刺史袁孚戰敗,被其部下殺害。石勒又襲擊白馬,車騎將軍王堪戰死。李雄部將文碩殺了李雄的大將軍李國,獻巴西地歸順朝廷。二十五日,吳興人錢王會反叛,自稱平西將軍。

三月,丞相倉曹屬周王己率領鄉親討伐並殺了錢王會。

夏四月,發生大水。將軍祁弘在廣宗擊破劉元海將領劉靈曜。李雄攻陷梓潼。兗州地震。

五月,石勒進犯汲郡,捉住太守胡寵,繼而南渡黃河,滎陽太守裴純逃奔建鄴。大風折斷樹木。地震。幽、並、司、冀、秦、雍六州蝗蟲成災,草木和牛馬毛都被吃光。

六月,劉元海死,其子劉和繼承偽皇帝位,劉和之弟劉聰殺死劉和自立為帝。

秋七月,劉聰堂弟劉曜及其部將石勒圍困懷,皇帝下詔讓征虜將軍宋抽去援救,宋抽被打敗,陣亡。

九月,河內人樂仰捉住太守裴整而叛亂,投降石勒。徐州監軍王隆丟棄軍隊,從下邳逃到周馥那裡,雍州人王如在宛舉兵反叛,殺害郡縣長官,自號大將軍、司、雍二州牧,在漢沔一帶大肆搶掠,新平人龐實、馮翊人嚴嶷、京兆人侯脫等各自起兵響應王如。征南將軍山簡、荊州刺史王澄、南中郎將杜蕤,同時派兵援救京師,在宛和王如接戰,三路軍都大敗;王澄帶領部分軍隊前進至示口,軍隊潰散,王澄回荊州。

冬十月初二,白天昏暗,一直持續到十一日。有一大星在西南方向墜落,發出響聲。十三日,石勒圍攻倉垣,被陳留內史王贊擊敗,退到黃河以北。二十三日,以驃騎將軍王浚為司空,平北將軍劉琨為平北大將軍。京師發生饑荒。東海王司馬越發出緊急檄文,徵召天下各地兵馬援救京師,懷帝對送檄文的使者說:「代我告訴各方征鎮將軍,國家局勢現在還可以挽救,再晚了就不行啦。」檄文發後,沒有一處軍隊響應援救京師。石勒攻陷了襄城,太守崔曠被殺,石勒進軍至宛。王浚派鮮卑文鴦率騎兵救宛,石勒退走。王浚派遣別將王申始討伐石勒,在汶石津大敗石勒軍。

十一月十五日,東海王司馬越率軍出京師到許昌,身邊跟隨著代表皇帝行使職權的官員機構。京城宮府不再有人守衛,荒涼飢餓日甚一日,宮殿中死屍縱橫,各府寺官署挖壕溝自守,盜賊白日橫行,擊鼓相攻之聲不絕。司馬越的軍隊又到項,自己兼領豫州牧,以太尉王衍為軍司。十八日,氐族流民隗伯等襲擊宜都,太守嵇日希逃奔建鄴。王申始在瓶壘進攻並擊破劉曜、王彌。鎮東將軍周馥上表請求懷帝遷都壽陽,司馬越使裴碩討伐周馥,被周馥打敗,逃到東城自保,向琅王牙王司馬睿求救。襄陽瘟疫流行,病死者三千多人。給涼州刺史加上安西將軍頭銜。

十二月,征東大將軍苟日希進攻並擊破王彌別帥曹嶷。乙酉,平陽人李洪率領流人進入定陵作亂。

五年春正月,懷帝秘密下詔給苟日希,使他討伐東海王司馬越。十四日,苟日希被曹嶷擊破。乙未,司馬越派遣從事中郎將楊瑁、徐州刺史裴盾共同進攻苟日希。十五日,石勒進入江夏,江夏太守楊珉逃奔武昌。十七日,李雄攻陷涪城,梓潼太守譙登遇害。湘州流人杜..佔據長沙反叛。二十日,安東將軍琅王牙王司馬睿使將軍甘卓在壽春進攻鎮東將軍周馥,周馥軍潰散。二十二日,太保平原王司馬干死。

二月,石勒進犯汝南,汝南王司馬..逃奔建鄴。

三月初一,懷帝下詔列東海王司馬越罪狀,號召各方鎮興兵討伐他。以征東大將軍苟..為大將軍。十九日,東海王司馬越死。

四月初一,石勒追擊為東海王司馬越辦喪事的人,在東郡追上,晉將軍錢端戰死,軍隊潰散,太尉王衍、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尚書鄭豫、武陵王司馬淡等都遇害,王公以下被殺害的有一萬多人。東海王世子司馬毗及宗室四十八王不久又被石勒軍虜去。賊王桑、冷道攻陷徐州,刺史裴盾被殺,王桑進而渡過淮河,到達歷陽。

五月,益州流人汝班、梁州流人蹇撫在湘州作亂,俘虜了湘州刺史苟眺,並向南攻破零、桂諸郡,向東到武昌搶掠,安城太守郭察、邵陵太守鄭融、衡陽內史滕育都被殺。懷帝晉陞司空王浚為大司馬,征西大將軍,南陽王司馬模為太尉,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荀藩為司空,安東將軍琅王牙王司馬睿為鎮東大將軍。

東海王司馬越出京東下時,使河南尹潘滔居守京師。大將軍苟..

上表遷都倉垣,懷帝將採納這個意見,大臣害怕潘滔,不敢奉行皇帝詔命,而且宮中及黃門官員貪戀財產,不願意出京。此時饑荒十分嚴重,人相食,百官逃亡者十之八九。懷帝召集群臣商議,準備遷都而沒有警衛人員。懷帝擊掌感歎道:「怎麼連車轎都沒有呢!」於是使司徒傅祗出京到河陰,修理船隻,準備走水路。臨行時有朝士數十人護衛引路。懷帝步行出西掖門,到銅駝街,被盜賊搶掠,不得前進而轉回。

六月癸未,劉曜、王彌、石勒同時進犯洛川,王師屢次被賊軍打敗,被殺的人很多。初四,司空荀藩、光祿大夫荀組逃奔頧轅,太子左率溫畿夜間打開廣莫門逃奔小平津。十一日,劉曜王彌進入京師。懷帝打開華林園門,經河陰藕池,打算逃往長安,被劉曜追上俘獲。劉曜等即焚燒宮殿宗廟,污辱后妃、吳王司馬晏、竟陵王司馬懋、尚書左僕射和郁、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沖、袁粲、王緄、河南尹劉默等都被害,百官士人百姓被殺者三萬多人。懷帝被押送到平陽,劉聰封懷帝為會稽公。荀藩向各州鎮傳檄文,推琅王牙王為盟主,主持天下。豫章王司馬端向東投奔苟..,苟..立司馬端為皇太子,自己任尚書令,設置朝廷各種官員,駐守梁國的蒙縣。百姓饑荒,米每斛萬餘錢。

秋七月,大司馬王浚繼承國家政權,臨時立皇太子,設置百官和征鎮將軍。石勒進犯谷陽,沛王司馬滋戰敗被殺。

八月,劉聰使其子劉粲攻陷長安,太尉、征西將軍、南陽王司馬模被害,長安殘存的四千多家百姓逃奔漢中。

九月初九,石勒進犯陽夏,到達蒙縣,大將軍苟..、豫章王司馬端沒於石勒軍中。

冬十月,石勒侵擾豫州諸郡,到長江北岸而還。

十一月,猗盧進犯太原,平北將軍劉琨無法抵抗,將太原五縣百姓、遷到新興,安居下來。

六年春正月,懷帝在平陽。劉聰進犯太原。故鎮南府牙門將胡亢聚眾擾亂荊州一帶,自號為楚公。

二月初一,日蝕。初二,鎮東大將軍琅王牙王司馬睿升為尚書,向四方發出檄文以討伐石勒。大司馬王浚也傳檄天下,自稱接受了皇帝詔命,按皇帝旨意主持朝政,以荀藩為太尉。

汝陽王司馬熙被石勒殺害。

夏四月十六,征南將軍山簡死。

秋七月,歲星、熒惑星、太白星聚集在牛斗星附近。石勒進犯冀州,劉粲進犯晉陽,平北將軍劉琨遣部將郝詵率兵抵禦劉粲,郝詵大敗,戰死,太原太守高喬獻晉陽投降劉粲。

八月初一,劉琨逃奔常山。己亥,陰平都尉董沖驅逐太守王鑒,獻郡叛降於李雄。初二,劉琨向猗盧求救兵,上表請封猗盧為代公。

九月初一,猗盧使兒子利孫投奔劉琨,途中受阻不能前進。初三,前雍州刺史賈疋在三輔一帶討伐劉粲,把劉粲趕走,關中稍微安定,於是與衛將軍梁芬、京兆太守梁綜共同擁戴秦王司馬鄴為皇太子,據守長安。

冬十月,猗盧親自率六萬騎兵駐紮在盂城。

十一月十七日,劉粲逃走,劉琨收編當地兵眾,據守陽曲。

這一年瘟疫大流行。

七年春正月,劉聰召集群臣宴會,使懷帝穿著青衣行酒。侍中庾珉見此景悲痛號哭,劉聰感到厭惡。

二月初一,懷帝被劉聰殺害,終年三十歲。

懷帝初生時,有嘉禾出現於豫章之南昌。此前有望氣者說「豫章有天子氣」,以後懷帝做豫章王時封為皇太弟。在東宮時,謙虛恭順,接引朝士,講論書籍。即位以後,遵循舊制,與群臣到太極殿,使尚書郎讀時令,又在東堂聽群臣議論政事。在宴會時,也常與群官討論政務考證經書典籍。黃門侍郎傅宣感歎道:「今日又看到武帝時代的世風了。」秘書監荀崧也常對人說:「懷帝天資清俊,少年即英傑出眾,若遇昇平之世,足可以成為保守國運發揮文治的好天子。然而處在惠帝天下大亂之後,加之東海王司馬越專政,國家避免了昏君之災難,卻又遭到君臣流亡之禍事。」

《晉書白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