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這一天天氣晴朗,清新的春風裡滿是塵埃。兩家的老夫人都各自從衣櫃裡取出了褪色變黃的黑貂皮圍巾和貂皮袍。前排座位上飄來的樟腦味幾乎淹沒了圍繞聖壇的丁香花散發的微弱的春天氣息。
    隨著教堂司事的一個信號,紐蘭-阿切爾走出小禮拜室,在伴郎的陪伴下,站到格雷斯教堂聖壇的台階上。
    這一信號表明,載著新娘和她父親的馬車已遙遙在望,但必然還有相當長的時間可在門廳裡整頓。商量,伴娘們也已在此徘徊,像復活節裡的一簇鮮花。在這段不可避免的等待時間裡,人們期待著新郎獨自面對他們,以顯示他迫不及待的心情。阿切爾跟履行其他儀式一樣,馴服地履行了這一儀式。這些儀式構成了似乎仍屬於歷史之初的紐約19世紀的婚禮。在他承諾要走的道路上,每件事都一樣的輕鬆——或是一樣的痛苦,這要看你怎樣認為。他已經執行了伴郎慌慌張張下達的各項指令,其態度跟以前他引導的新郎們走過這座迷宮時一樣的虔誠。
    至此為止,他有理由相信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伴娘的8束白丁香和鈴蘭花束、8位引座員的黃金與藍寶石袖紐及伴郎的貓眼圍巾飾針都已按時送了出去;他熬了半夜斟酌措辭。寫信答謝最後一批朋友與舊情人贈送的禮物;給主教和教堂司事的小費也已穩妥地放在了伴郎的口袋裡;他的行李和旅行替換的衣服已經運到了曼森-明戈特太太家中,婚禮喜宴將在那兒舉辦;火車上的私人包間也已訂好,將把這對新人送到未知的目的地——隱匿歡度新婚之夜的地點是遠古禮儀中最神聖的戒律。
    「戒指放好了嗎?」小范德盧頓-紐蘭低聲問道,這個毫無經驗的伴郎,被自己所擔負的重任嚇壞了。
    阿切爾做了個他見過很多新郎做過的動作:用他沒戴手套的右手在深灰色馬甲的口袋中摸了摸,以便再次肯定這枚小小的金戒指(戒指內圈刻著:紐蘭給梅,4月——,187——)正呆在它該呆的地方。然後他又恢復了原來的姿勢,左手拿著高禮帽和帶黑線腳的珠灰色手套,站在那兒望著教堂的門。
    教堂上空,韓德爾的進行曲在仿製的石頭拱頂下越奏越響。隨著樂曲的起伏,已經淡忘的眾多婚禮的片段又浮現在眼前。那時他站在同一聖壇的台階上,興高采烈卻又漠不關心地看著別的新娘們飄然進入教堂中殿,朝別的新郎走去。
    「多像歌劇院的第一夜演出啊!」他想。他認出了在相同包廂裡(不,是教堂的長凳上)那些相同的面孔,繼而猜測著,當喇叭最後一次奏響時,是否會見到頭戴同一頂高聳的駝鳥毛無沿帽的塞爾弗裡奇-梅裡太太和佩戴相同的鑽石耳環、面帶相同的微笑的博福特太太——並且,在天國裡,是否也在前排為她們準備好了合適的座位。
    在這之後,仍然有時間一個挨一個地檢閱在前排就座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女人們因好奇與興奮而顯得生氣勃勃,男人們則因不得不在午餐前穿長禮服並要在婚禮喜宴上爭搶食物而緊繃著臉。
    「要在老凱瑟琳家吃喜宴真是糟透了,」新郎想像得出裡吉-奇弗斯會這樣說。「據我所知,洛弗爾-明戈特堅持要讓自己的廚子掌勺,所以只要能吃得上,準是頓美餐。」而且,他還想像到,西勒頓-傑克遜會權威地補充說:「親愛的先生,難道你還沒聽說?喜宴要按英國的時新方式,在小餐桌上用餐呢。」
    阿切爾的目光在左首長凳上停留了片刻,她的母親挽著亨利-范德盧頓先生的胳膊進入教堂後,正坐在那兒,躲在尚蒂伊面紗後輕輕抽泣,兩隻手抄在她祖母的貂皮暖手筒裡。
    「可憐的詹妮!」他看了看妹妹想。「即使把她的頭扭一圈,她也只能看到前面幾排的人;他們幾乎全是邋邋遢遢的紐蘭和達戈內特家族的人。」
    白色緞帶的這一邊是為親戚分隔出來的座位,他看到了博福特:高高的個子,紅紅的臉膛,正以傲慢的眼神審視著女人們。坐在他身邊的是他妻子,兩人都穿著銀白色栗鼠皮衣服,別著紫羅蘭花;離緞帶較遠的一側,勞倫斯-萊弗茨腦袋梳得油光發亮,彷彿正守衛著主持慶典的那位不露面的『憂雅舉止」之神。
    阿切爾心想,在他的神聖慶典中,不知萊弗茨那雙銳利的眼睛會挑出多少暇疵。接著,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把這些問題看得至關重要。這些一度充斥他生活的事情,現在看來就像保育院裡孩子們滑稽的表演,或者像中世紀的學究們為了誰也不懂的形而上學術語喋喋不休的爭論。關於是否「展示」結婚禮品而引發的激烈爭吵使婚禮前的幾個小時變得一片混亂。阿切爾感到不可理解,一群成年人怎麼竟會為這樣一些瑣事而大動肝火,而爭論的結果竟由韋蘭太太一句話作出(否定的)裁決——她氣得流著淚說:「我馬上就把記者們放進家裡來。」然而有一段時間,阿切爾曾對所有這些事給予明確積極的評價,認為涉及到他小家族的行為方式與習慣的任何事情都具有深遠的意義。
    「我始終認為,」他想,「在某個地方,還生活著真實的人,經歷著真實的事……」
    「他們來了!」伴郎興奮地低聲說;新郎反而更清醒。
    教堂大門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這僅僅意味著馬車行主布朗先生(身穿黑色禮服,充任時斷時續的教堂司事)在引導大隊人馬進入之前預先觀察一下場地。門又輕輕地關上了;隨後,又過了一陣,門又被緩緩地打開,教堂裡一片低語:「新娘一家來了!」
    韋蘭太太挽著長子的胳膊走在最前面。她那粉紅的大臉嚴肅得體,那身鑲著淡藍色飾條的紫緞長袍和那頂藍駝鳥毛裝飾的小巧緞帽得到了普遍的讚許,可還沒等她——地正襟危坐在阿切爾夫人對面的凳子上,人們便已伸長脖子去看緊隨其後的是哪一位。婚禮的前一天,外界已經風傳,說是曼森-明戈特太太不顧自己身體的限制,決定要出席這次婚禮;這念頭與她好動的性格非常相符,因而俱樂部裡人們對她能否走進教堂中殿並擠進座位而下的賭注越來越高。據說,她堅持派木匠去察看能否將前排凳子末端的擋板拆下來,並且丈量座位前面的空間;但結果卻令人失望。一整天親屬們憂心忡忡地看著她瞎忙,她打算讓人用大輪椅把她推上教堂中殿,像女皇一樣端坐在聖壇跟前。
    她想的怪誕露面方式令她的親屬痛苦不堪,他們真想用金子來答謝那個聰明人——他猛然發現輪椅太寬,無法通過從教堂大門延伸到路邊的涼棚鐵柱。儘管老凱瑟琳也動過念頭想把涼棚拆掉,但她卻沒有勇氣讓新娘暴露在那群想方設法靠近帳篷接縫處的裁縫和記者面前。而且,她才不過把拆掉涼棚的念頭向女兒作了一點暗示,韋蘭太太就忙不迭地驚呼道:「哎喲!那樣的話,他們會給我女兒拍照,並且登在報上的!」對那種不堪設想的有傷風化的事,整個家族都不寒而慄地卻步了。老祖宗也不得不做出讓步;但她的讓步是以答應在她家舉辦婚禮喜宴為條件,儘管(正如華盛頓廣場的親戚說的)由於韋蘭家離教堂很近,這麼一點路程很難與布朗就運費問題談成優惠價格。
    雖然這些情況已被傑克遜兄妹廣為傳播,但仍有少數好事者堅信老凱瑟琳會在教堂露面。當人們發現她已被她的兒媳取而代之時,他們的熱情才明顯降下來。由於年齡和習慣的緣故,洛弗爾-明戈特太太在費力穿上一件新衣服後,顯得面色紅潤,目光呆滯;因她的婆母未露面而引起的失望情緒消退之後,人們一致認識到,她那鑲著黑色尚蒂伊花邊的淡紫色緞袍及帕爾馬紫羅蘭無沿帽,與韋蘭夫人的藍紫色衣服形成了最令人愉快的對比。緊隨其後,挽著明戈特先生走進教堂的那位夫人給人的印象卻大相逕庭,她面色憔悴,忸怩作態,身穿條紋服,穗狀的鑲邊與飄動的技巾攪在一起,顯得亂糟糟的。當最後這位幽靈般的人物進入阿切爾的視線時,他的心猛然緊縮起來,停止了跳動。
    他一直以為曼森侯爵夫人應當還在華盛頓,大約四周前她與侄女奧蘭斯卡夫人一同去了那裡。人們普遍認為,她倆的突然離去是因為奧蘭斯卡夫人想讓她姑媽避開阿加松-卡弗博士陰險的花言巧語,其人眼看就要成功地將她發展為幽谷愛社的新成員。鑒於這種情況,沒有人想到這兩位夫人有誰會回來參加婚禮。一時間,阿切爾站在那兒,兩眼直盯著梅多拉那古怪的身影,竭力想看看她後面是誰。但這列小小的隊伍已到盡頭,因為家族中所有次要成員也都已落座。8位高大的引座員像準備遷徙的候鳥或昆蟲一樣聚在一起,從側門悄悄進入了門廳。
    「紐蘭——喂:她來了!」伴郎低聲說。
    阿切爾猛然驚醒。
    顯然,他的心跳已停止了很長時間,因為那隊白色與玫瑰色夾雜的行列實際上已行至中殿的中間。主教、教堂司事和兩名穿白衣的助手聚集在堆滿鮮花的聖壇旁,施波爾交響曲開頭幾段和弦正將鮮花般的旋律灑落在新娘的面前。
    阿切爾睜開眼睛(但它果真像他想像的那樣閉上過嗎?),感到心臟又恢復了正常的功能。樂聲悠揚,聖壇上百合花散發出濃郁的芬芳,新娘佩戴的面紗與香橙花像飄動的雲朵越來越近;阿切爾太太因幸福的啜泣而面部變形,教堂司事低聲叨念著祝福,8位粉妝伴娘與8位黑衣引座員各司其職,秩序井然。所有這些情景、聲音、感覺原本是那樣地熟悉,如今換了新的角度,卻變得異常陌生,毫無意義,亂紛紛地充斥於他的腦際。
    「天啊,」他想,「戒指我帶來了嗎?」——他又一次重複著新郎們慌亂的動作。
    轉眼之間,梅已來到他身旁。她的容光煥發給麻木的阿切爾注入一股微弱的暖流。他挺直身子,對著她的眼睛露出笑容。
    「親愛的教友們,我們聚集在這兒,」教堂司事開口了……
    戒指已戴到了她手上,主教也已為他們祝福,伴娘排成「A」字型重新人列,管風琴已奏出門德爾松進行曲的前奏。在紐約,少了這支曲子,有情人便難成眷屬。
    「你的胳膊——喂,把胳膊給她!」小紐蘭緊張地悄聲說。阿切爾又一次意識到自己在未知的世界裡已經漂泊了很遠,他納悶,是什麼東西把他送過去的呢?或許是因為那一瞥——在教堂兩翼不知名的觀眾中,他瞥見從一頂帽子下面露出的一卷黑髮。但他立即認出那黑髮屬於一位不相識的長鼻子女士,她與她喚起的那個形象相差千里。這情景令人可笑,他不由問自己,是否要患幻覺症了。
    此刻,隨著輕快的門德爾松樂曲的起伏,他和妻子正緩步走下教堂中殿。穿過洞開的大門,春天正向他們招手。韋蘭太太家額帶上紮著大團白花結的紅棕馬,正在那一排涼棚盡頭洋洋自得地騰躍著,準備奮蹄奔馳。
    馬車伕的翻領上別著更大的白花結,他給梅披上白斗篷,阿切爾跳上馬車坐在她身旁。梅臉上帶著得意的微笑轉向他,兩人的手在她的面紗底下握在了一起。
    「寶貝!」阿切爾說——忽然,那個黑暗的深淵又在他面前張開大口,他感到自己陷在裡面,越陷越深;與此同時,他的聲音卻愉快流暢地響著:「是啊,當然我以為丟了戒指,假如可憐的新郎沒有這種體驗,那婚禮就不成其為婚禮了。可是,你知道,你確實讓我好等!讓我有時間去想可能發生的種種可怕的事。」
    令他驚訝的是,在擁擠的第五大街上,梅轉過身來,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可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任何可怕的事也不會有了,對嗎,紐蘭?」
    這一天的每個細節都考慮得十分周到,所以,喜宴之後,時間還很充裕。小夫妻穿上旅行裝,從歡笑的伴娘和流淚的父母中間走下明戈特家寬闊的樓梯,按老規矩穿過紛紛撒下的稻米和緞面拖鞋,登上了馬車;還有半小時時間,足夠他們乘車去車站,像老練的旅行者那樣從書亭買上最新的週刊,然後在預定的包廂裡安頓下來。梅的女傭早已在裡面放好了她暖灰色的旅行斗篷和簇新的倫敦化妝袋。
    雷北克的老杜拉克姨媽把房子騰出來給新婚夫妻使用,這份熱心來源於到紐約和阿切爾太太住上一周的憧憬。阿切爾很高興能避開費城或巴爾的摩旅館普通的「新婚套房」,所以也爽爽快快地接受了這一安排。
    去鄉下度蜜月的計劃讓梅十分著迷。看到8位伴娘煞費苦心也猜不出他們神秘的退隱地,她像個孩子似的樂壞了。把鄉間住宅出借給別人被認為是「很英國化」的事情,這件事還最終促使人們普遍承認,這是當年最風光的婚禮。然而住宅的去處卻誰也不准知道,惟獨新郎、新娘的父母屬於例外,當他們被再三追問時,總是努努嘴,神秘兮兮地說:「呀,他們沒告訴我們——」這話顯然是真的,因為根本沒有那種必要。
    他們在臥車包廂裡安頓停當,火車甩開市郊無邊無際的樹林,衝進淒清的春光中。這時交談反而比阿切爾預料的還要輕鬆。無論看外表還是聽聲音,梅還是昨天那個單純的姑娘,渴望與阿切爾對婚禮上發生的事交換看法,就像一位伴娘和一位引座員不偏不倚地議論一樣。起初,阿切爾以為這種超脫的態度只是內心激動的偽裝,但她那雙清澈的眼睛卻流露出毫無黨察的寧靜。她第一次和丈夫單獨在一起,而丈夫只不過是昨天那個迷人的伴侶。沒有誰能讓她如此傾心,沒有誰能讓她這樣絕對地信賴。訂婚、結婚這種令人愉快的冒險,其最大的樂趣就是獨自跟隨他旅行,像個成年人一樣一;一實際上,是像「已婚女人」一樣。
    奇妙的是——正如他在聖奧古斯丁的教區花園裡所發現的——如此深沉的感情竟能與想像力的如此貧乏並存。不過他還記得,即使在那時,她一經擺脫良心的重負、恢復了少女的純樸,是如何令他大吃了一驚。他看出,她或許能竭盡全力應付生活中的種種遭遇,卻決不可能靠偷偷的一瞥就會預見到什麼。
    也許,是缺乏覺察力才使她的眼睛如此澄澈,使她面部表情代表了一種類型而不是一個具體的個人,彷彿她本來可以被選去扮演市民道德之神或希臘女神,緊貼著她那白嫩皮膚流淌的血液本應是防腐液體而非可以令她憔悴衰老的成分。她那不可磨滅的青春容顏使她顯得既不冷酷又不愚鈍,而只是幼稚和單純。冥想之中,阿切爾忽然發覺自己正以陌生人驚詫的目光看著梅,接著他又陷入對婚禮喜宴及得意洋洋、無所不在的明戈特外祖母的回憶中。
    梅也定下心來,坦言喜宴的愉快。「雖然我感到很意外——你也沒想到吧?——梅多拉姨媽到底還是來了。埃倫曾來信說,她們倆都身體欠佳,不堪旅途勞累。我真希望是埃倫恢復了健康!你看過她送我的精美老式花邊了嗎?」
    他早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但不知為什麼,他卻想憑借意志的力量阻止它。
    「是的——我——沒有,對,是很漂亮,」他說,一面茫然地望著她,心裡納悶:是否一聽到這個雙音節的詞,他精心營造起來的世界就會像紙糊的房子那樣在他面前倒塌。
    「你不累吧?我們到了那裡喝點兒茶就好了——我相信姨媽把一切都安排停當了,」他喋喋不休地說,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梅的心卻立即飛向了博福特贈送的那套華貴的巴爾的摩銀製茶具和咖啡具,它們與洛弗爾-明戈特舅舅所贈的托盤和小碟非常匹配。
    在春天的暮色中,火車停在了雷北克車站。他們沿著站台向等候的馬車走去。
    「啊!范德盧頓夫婦太好了!——他們從斯庫特克利夫派人來接我們了。」阿切爾大聲說道。一名穿便服的安詳的男僕走到他們面前,從女傭手中接過包裹。
    「非常抱歉,大人,」這位來使說。「杜拉克小姐家出了點兒小事;水箱上有個小洞。是昨天發現的,今天一早,范德盧頓先生聽說後,立即派了一名女傭乘早班火車去收拾好了莊園主住宅。大人,我想你會發現那兒非常舒服;杜拉克小姐已把她的廚子派去了;所以在那兒會跟雷北克完全一樣。」
    阿切爾木然地盯著說話的人,致使後者以更為歉意的語調重複說:「那兒完全一樣,大人,我擔保——」,梅熱情洋溢的聲音打破了令人尷尬的沉默:「和在雷北克一樣?莊園主的宅子嗎?可那要強一萬倍呢——對嗎,紐蘭?范德盧頓先生想到這地方,真是太好了。」
    他們上路了,女傭坐在車伕的旁邊。閃閃發光的新婚包裹放在他們前面的座位上,梅興奮地繼續說道:「想想看,我還從沒進過那房子呢——你去過嗎?范德盧頓夫婦很少給人看的。不過他們好像對埃倫開放過,埃倫告訴我那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地方:她說這是她在美國見到的惟-一所完美的住宅,使她覺得在裡面很幸福。」
    「哎——我們就會非常幸福的,對嗎?」她丈夫快活地大聲說;她帶著孩子氣的微笑回答:「啊,這只是我們幸運的開端——幸運之星將永遠照耀我們!」

《天真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