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尼可拉斯·伊斯特爾在週末的活動情況,盯稍的人不費力氣就掌握得清清楚楚。他在週五下午離開法院後,又步行去了奧賴利熟食店,心平氣和地和奧賴利先生面帶微笑交談了一番。他買了一袋食品和大瓶的飲料,然後就徑直走回公富,再也沒有出外。星期六上午8時,他開車去了購物中心,在店裡上了12小時的班,出售計算機和一些小玩意。他在食品城和一個名叫凱文的十幾歲的小同事,一起吃了墨西哥煎玉米卷和油炸豆。沒有發現他曾和任何一個與他們正在尋找的那位姑娘有某種相似的婦女交談。他在下班後便回家,從未離開。
    但在星期天,他們愉快地發現了一個令人驚異的情況。上午8點,他出了公寓驅車去了比洛克西的小港口,在那裡和他相會的居然是傑裡·費爾南德斯。他們乘坐一條30英尺長的漁船出了港,和他們同行的兩位可能是傑裡的哥們兒。過了8個半小時,他們才滿臉通紅地返回,一隻很大的冷藏櫃裡裝滿了品種不明的海魚,船上到處都是喝光了的啤酒罐。
    釣魚是他們發現的尼可拉斯·伊斯特爾的第一個業餘愛好,而傑裡則是他們摸到的他的第一位朋友。但那位姑娘依然是毫無蹤影。這倒不是說費奇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她而是因為她看來挺有耐心。這種耐心才是使費奇心焦的根本原因。她已經作出的那小小的試探,顯然只是一系列行動的開端,接著肯定會邁出第二步和第三步而等待卻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不過,聯邦調查局的那位前任偵探斯旺森卻認為,在一周之內她定會向他們抖露自己的身份。不管她想幹什麼,她肯定會和他門進行更多的聯繫。
    星期一上午,就在開庭前半小時,不出所料,她果然出現了。當時,律師們已各就各位,三個一堆五個一群地擠在一起作著各種各樣的準備。哈金法官在辦公室裡處理著一個刑事案件的緊迫事務。
    陪審員們已都聚集在陪審員室,費奇正呆在辦事處他那間指揮室裡,這時一個名叫康拉德的年輕助手突然從開著的門裡走了進來。這位精通電話、無線電、錄音機和高科技監視玩意的奇才輕聲說:「外面打來個電話,你可能很想親自接一下。」
    像通常那樣,費奇瞪著康拉德,一邊在腦子裡飛快地作了一番分析。打給他的所有電話,都是通過前面的服務台,用內部電話系統接給他的任何時候都是如此,即使深得他信任的華盛頓的秘書打來的電話也不能例外。
    「為什麼?」他滿腹狐疑地問。
    「她說她還有一個信息要告訴你。」
    「她叫什麼名字?」
    「她不肯說。她講得非常含糊,可是卻堅持說事情非常重要。」
    費奇望著另一部電話機上正在閃煉的指示燈,半天沒有吭氣:「她是怎麼搞到這個電話號碼的?」
    「不知道。」
    「在追蹤她的電話嗎?」
    「是的。一分鐘就夠了,設法拖住她。」
    費奇按了一下電鈕,拿起話筒:「喂,」他盡量溫和地說。
    「是費奇先生嗎?」她問,聲音十分愉快。
    「我是費奇。請問你是誰?」
    「馬莉。」
    ——是她!他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每一個電話都由錄音機自動錄下,供他隨後進行分析:「早上好。馬莉。你貴姓?」
    「第12號陪審員費爾南德斯,大約20分鐘之後走進法庭時,將手持一份《運動畫報》。是10月12日那一期封面上是丹·瑪裡諾的照片。」
    「明白啦,」他說,說話的口氣彷彿是在作記錄,「還有別的什麼嗎?」
    「沒有啦。目前沒有。」
    「那麼你下次何時再來電話。」
    「不知道。」
    「你是怎麼弄到這個號碼的?」
    「這很容易嘛。記住,12號,費爾南德斯。」卡嗒一聲,她掛斷了電話。費奇按了一遍另一個電鈕,接著又按了一個兩位數的密碼,從電話機上方掛著的一隻揚聲器裡立即傳出了這一場通話的聲音。
    康拉德拿著一份打印件奔了進來:「是從高爾夫港的公用電話亭打來的。一家方便店裡的公用電話。」
    「真是莫名其妙,」費奇說,一邊抓過上裝,整整領帶,「我想我得趕到法庭去了。」
    一直等到大多數陪審員在桌邊坐下或是在附近站定,亂哄哄的談話聲慢慢沉寂下來,尼可拉斯·伊斯特爾才大聲問道:「週末有沒有誰被人行賄或者被人跟蹤啊!」有人咧了咧嘴巴,有人輕輕一笑,但無人應聲。
    「我的一票決不出售,但肯定可以出租,」傑裡·費爾南德斯說。這句俏皮話是他昨天在漁船上從尼可拉斯嘴裡批發來的,現在說出來誰聽了都覺得挺逗,只有霍爾曼·格裡姆斯是唯一的例外。
    「他幹嗎老是這樣給我們上課呀?」米莉·杜勃雷問道。有人能這樣活躍活躍氣氛,這顯然使她很高興,她巴不得能聽到一點小道消息。有幾位陪審員馬上聚攏過來,俯著身子豎起耳朵準備聽聽這位前法學院學生的高見。莉基科爾曼在角落上讀著報紙沒有動彈,這種事她早已聽過不止一遍。
    「這類案子過去早就審理過,」尼可拉斯有點勉強地說,「而且一直有人跟陪審員搞這些鬼把戲。」
    「我看咱們不該談論這樣的事。」霍爾曼說。
    「有什麼不該?這又沒有什麼害處。我們又不是在談論案件的證據或者證人的證詞嘛。」尼可拉斯·伊斯特爾的口氣充滿權威性,這倒使霍爾曼拿不定主意。
    「法官不是叫我們不要談論案子審理的事嘛。」他掙扎著反駁道,心裡直指望有誰能出來幫幫腔,可是誰也沒有吭聲。
    尼可拉斯接過話頭繼續說道:「你別緊張,霍爾曼。我們談的與證據無關,和我們最後要考慮的東西也毫無聯繫。我們談的是——」他故意遲疑了一下,以便取得更好的效果,「我們談的是收買陪審員。」
    隆尼·謝弗放下了正在看的計算機打出的本店存貨清單,向桌邊挪了幾步。莉基·科爾曼豎起了耳朵。傑裡·費爾南德斯昨天在船上儘管已經聽過一遍,但仍舊為這一話題所吸引。
    「大約7年以前,在本州的奎特曼縣,也曾經審理過一起煙草案件,而且與本案極為相似。你們有人可能還記得這件事。坐在被告席上的香煙公司雖然與這次不同,但雙方的有些演員卻和本案同為一人。那一次在挑選陪審團之前,以及案件開始審理之後,有人都曾玩過相當無恥的把戲。哈金法官顯然是聽說過那些事,所以現在才這樣密切地注視著我們。密切注視著我們的人多得很哪!」
    米莉用眼角向桌子四周瞟了一眼:「誰?」她問。
    「原告和被告雙方,由於在其他幾個案件的審理過程中,雙方都曾幹過越軌的事。」尼可拉斯決定力求公正,不偏不倚,「雙方都僱用那些叫做陪審員咨詢顧問的傢伙,讓他們從全國各地趕來協助挑選十全十美的陪審員。他們所要的十全十美的陪審員,指的當然不是辦事公正的人,而是能作出他們所需要的裁決的人。他們在我們被挑中之前就對我們進行過研究。他們——」
    「他們怎麼個研究法?」尹格拉迪斯太太插嘴問道。
    「嘿,他們拍照,把我們的家和我們住的公寓、我們的車子、我們的鄰居、我們的辦公室、我們的孩子和孩子的自行車,甚至我們自己全都拍了照。這雖然是完全合法的,不違反職業道德的,但他們也已到了犯規的邊緣。為了瞭解我們的情祝,他們查閱公開的記錄,像法庭檔案和納稅名冊這樣的東西。他們甚至還可能找我們的朋友、同事或者鄰居談話摸底。現在凡是大的案子,他們都要幹這種事。」
    11位陪審員全都眼睛不眨凝神靜聽。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全都聚攏到尼可拉斯身邊,一邊還在搜索枯腸,竭力回憶有無見過帶著照相機的陌生人在周圍轉悠。
    尼可拉斯吸了一口咖啡,又繼續說道:『在挑選好陪審團之後,他們的手法有所改變。由於對像已從200名減少到了15名,要研究我們自然容易得多。在審理案件的全過程中,雙方都有幾個咨詢顧問在法庭裡一刻不停地觀察我們的反應。他們一般都坐在前兩排,不過有時候也會到處轉轉。」
    「你知道誰是咨詢顧問嗎?」米莉懷疑地問。
    「我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但要認出他們並不困難。他們穿得漂漂亮亮,而且始終都用眼睛盯著我們。」
    「我還以為那些傢伙是記者呢。」退休上校佛蘭克·赫雷拉說。連他對這場談話也無法充耳不聞啦。
    「我可沒有見過這些人。」霍爾曼·格裡姆斯說。眾人聽了不禁莞爾一笑,連鬈毛狗也忍俊不禁。
    「那你今天就注意瞧吧,」尼可拉斯·伊斯特爾說,「他們通常都是跟在自己一方的律師團後面。實際上,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有個女人我敢肯定準是被告方的咨詢顧問。她40左右的年紀,身材肥胖,頭髮又短又密。每天上午都坐在第一排,坐在道伍德·凱布爾後面。今天我們走進法庭的時候,大家一齊盯著她。咱們12個人,一齊瞪大眼睛盯著她,準會叫她現出原形。」
    「我也盯著她瞧?」霍爾曼問。
    「是的,霍爾曼,你也盯著她。你只要朝著左上方,和我們大夥兒的目光方向一致就成。」
    「咱們幹什麼要玩這樣的把戲嘛。」「鬈毛狗」雪爾薇亞·泰勒·塔特姆不滿地說。
    「幹嗎不玩?要不然,今天這8個鐘頭可怎麼過?」
    「這主意我喜歡,」傑裡·費爾南德斯說,「這或許可以叫他們別再老是盯著我們。」
    「我們盯著他們盯多久呀?」米莉問。
    「咱們在哈金法官向咱們發出警告的當兒一直盯著他們大概10分鐘吧。」大夥兒程度不等地接受了他的建議。
    9點整,露·戴爾準時前來把他們領出了陪審員休息室。尼可拉斯·伊斯特爾手上拿著兩本雜誌,其中的一本便是10月12日出版的那一期《運動畫報》。他和傑裡·費爾南德斯並肩走到法庭門口,就在要排成單行走進法庭的當兒,他用很隨便的口吻向他的這位新交的朋友問道:「想弄點什麼讀讀嗎?」那本雜誌實際上已經塞到他的胸前,因而傑裡隨手接過說道:「當然。謝啦。」他們跨過門坎,走進法庭。
    費奇早已料定第12號陪審員費爾南德斯肯定會拿著那本雜誌,可是等他親眼看見了這一事實,心頭仍不免為之一震。他目送他慢慢走到後排,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他在離法院4個街區的一個報亭上看過雜誌封面上的照片,因而知道那封面上確實是瑪裡諾,穿著淺綠色的號碼為13的運動套衫,一隻手向後收縮。時刻準備投擲。
    驚訝很快消退,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激動不已的心情。那個自稱馬莉的姑娘,在法庭外面活動,而陪審團裡有一個人則在內部與她配合呼應。或許陪審團裡和她一起陰謀策劃的不只一人,而是兩個、三個或者四個呢!這與費奇並無關係。多多益善!
    他們正在鋪檯布擺餐具,而費奇已作好準備,跟他們作一筆交易。那位陪審員咨詢顧問名叫金嬌,為芝加哥的卡爾·努斯曼事務所效勞。她曾參與過十多個案件,每天在法庭上都要消磨半天,在庭審休息時變換座位,脫去上衣,取下眼鏡。她是研究陪審員的一個職業老手,見多識廣。在陪審員進場時,她正坐在被告律師席後的第一排裡;離她幾英尺的地方坐著一位同事,在瀏覽一張報紙。
    金嬌抬眼望著陪審團,等著法官大人向他們致意。哈金法官向陪審團表示問候時。大多數陪審員都對著法官點頭微笑,可是轉瞬間,所有的陪審員,包括那個痞子在內的所有陪審員,突然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瞪著她。雖然有兩三個人面帶笑容,但大多卻是在為什麼事煩躁不快!
    她把目光從他們臉上移開。
    哈金法官費勁地讀著稿子,提出一個又一個令人不快的問題。但連他也很快就注意到,陪審員們的目光正射向一位聽眾。
    他們繼續盯著她,12個人步調完全一致。
    尼可拉斯·伊斯特爾真想放聲大笑。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已的衝動。他的運氣好得簡直不能再好。法庭右側被告律師席後面的座位上,大約有20個人。而就在金嬌身後兩排的那張倚子上,坐著的恰恰就是那個身軀龐大的蘭金·費奇。從陪審席上望去,費奇和金蛟正好處於同一條視線上;由於相距50英尺,誰也無法斷定陪審員們用眼睛盯著的是金嬌還是費奇。
    金嬌顯然認為自己是陪審員們注視的對象。她找出了一份筆記,埋首其中,而坐在她兩側的夥伴們,恨不得能離她三尺。面對從陪審席上射來的12道目光,費奇就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一樣如坐針氈,額上冒出了一顆顆細小的汗珠。法官還在滔滔不絕地提出問題。有幾位律師開始不安地回頭張望。
    「繼續盯著她。」尼可拉斯·伊斯特爾輕聲吩咐道。
    溫德爾·羅爾側過頭去,想要看清坐在那兒的是個何許人。金嬌的鞋帶成了她注意的中心。陪審員們繼續盯著自己的目標。一位審案的法官,如果要求涪審團集中注意力,那可是聞所未聞的天大笑話。哈金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衝動,但那一般都是因為某一位陪審員聽膩了證詞,無意中打起磕睡,發出了鼾聲。所以今天面對如此情景,他只好快馬加鞭,迅速念完了問題。然後大聲說道:「女士們先生們,謝謝諸位。現在繼續由密爾頓·佛裡克博士作證。」
    金嬌突然覺得必須去一趟洗手間。就在她匆匆溜出法庭的當兒,佛裡克博士從一扇邊門進了法庭,重新走上證人席。
    凱布爾懷著極大的敬意,彬彬有理地對佛裡克博士說,他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問題,想向他請教,他自然不會和一位科學家爭論科學方面的問題。只不過是想提請陪審團注意幾個小小的觀點而已。佛裡克博士既然承認,伍德先生肺部受到的損害,並不能完全歸咎於是他吸了大約30年布里斯托爾牌香煙的結果,鑒於伍德曾經和其他吸煙者一起工作多年,那麼導致他肺部萎縮損壞的部分原因,很可能就是這種被動吸煙。是的,這是確定無疑的。
    「可是,這仍舊是香煙產生的煙呀。」佛裡克博士提醒凱布爾道,凱布爾立即表示同意。
    那麼,空氣污染呢?呼吸污染了的空氣,是否有可能使肺部的狀況更為惡化呢?佛裡克博士同意道,肯定有此可能這時,凱布爾提出了一個頗為危險的問題,對方卻沒有察覺。
    「佛裡克博士,假如你分析一下所有這些因素,直接吸煙、被動吸煙,空氣污染,以及其他我們沒有提到的因素,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伍德先生肺部受的損害,有多少是由於吸布里斯托爾牌香煙引起的?」
    佛裡克博士想了一會兒說:「大部分。」
    「究竟是多少?60%?、80%?一位像你這樣的醫學科學家,是否有可能給我們一個大致的百分比呢?」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凱布爾對此十分清楚。他已經準備好了兩位專家,萬一佛裡克豁了邊,說出沒有根據的話,他們就會站出來反駁。
    「我想這不可能。」佛裡克說。
    「謝謝。我最後再請教你一個問題,博士。在吸煙者當中,患肺癌的比率是多少?〞
    「這要看你相信的是哪一種研究結果了。」
    「你不知道?」
    「我知道得很清楚。」
    「那就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大約10%」
    「我沒有別的問題了。」
    「佛裡克博士,你可以下去了,」法官說,「羅爾先生,請傳喚下一個證人。」
    「羅伯特·布朗斯基博士。」
    兩位證人在審判席前擦肩而過的當兒,金嬌又悄悄地走進法庭,在後排的一個位子上坐下。她想離陪審員們盡量遠一點。費奇抓住這短暫的空當,匆匆離開法庭,在大廳裡叫上司機喬斯,走出法庭,奔回辦事處。
    布朗斯基也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檔次很高的醫學研究人員,得到的學位和發表的論文幾乎和佛裡克一徉多。他們都在羅切斯特的研究中心工作,彼此都很熟悉。羅爾非常愉快地和布朗斯基一問一答攤明瞭他的職業背景。在證明了他是一位合格的專家後,便推出了一個大意如下的醫學講座:
    煙草的煙成分極為複雜,已判明的即達4000種以上,其中包括16種致癌物質,14種鹼,以及許多別的具有生物活性的化合物。它是許多種氣體微粒的混合物,人抽煙時吸進去的煙,約有50%留在肺裡,部分氣體微粒則直接沉積在支氣管的管壁上。
    羅爾手下的兩名律師在法庭中央快手快腳地支起了一個大的三角架,布朗斯基博士走下證人席開始宣講,第一張表上列出的是煙草的煙已知的成分。他沒有讀出所有成分的名字,他知道無此必要。每一個名字看起來都很怕人,而作為一個整體,它們更是乾脆能嚇死人。
    第二張表上開列的是己知的致癌物質,布朗斯基對每一種都作了簡要的說明,除了這16種以外,他用左手握著的教鞭敲著圖板說,在香煙點著時冒出的煙中,可能還有別的致癌物質,目前僅僅是尚未發現而已。而且,它們中的二三種可能在一起產生化合作用,使各自的性能加劇,從而導致癌症。
    他們把整個上午,全消磨在對致癌物質的討論上。每亮出一張新的圖表,傑裡·費爾南德斯和其他幾位吸煙的陪審員都要感到一陣噁心。等到休庭去吃午飯,鬈毛狗雪爾薇亞已幾乎快要神志不清了。他們4個首先奔進露·戴爾所謂的那個「煙洞」,在和眾人一起進餐之前抓緊時間抽上幾口。這自然是不足為怪的。
    午飯已經準備妥當,等著他們享用,而且早先出的一點兒問題,顯然也已順利解決。桌上放著的是瓷盤瓷碟,裝冰茶的也是貨真價實的玻璃杯。定了三明治的幾位陪審員,從奧賴利先生手上接過的是定做的三明治;沒有定的人吃的則是熱氣騰騰的蔬菜和意大利麵食。對此,尼可拉斯·伊斯特爾大唱讚歌,不遺餘力。
    電話來的時候,費奇正和兩位陪審員咨詢專家呆在監視室裡。
    康拉德慌慌張張地敲著門。這兒有嚴格的命令,不經費奇批准,是不得走進這個房間的。
    「是馬莉的電話,4號線。」儘管康拉德聲音很輕,費奇一聽卻仍然像木頭人一樣僵在那裡。他沿著臨時過道,三步並成兩步,匆匆走回辦公室。
    「跟蹤這個電話。」他命令道。
    「我們已經在查了。」
    「她肯定打的又是公用電話。」
    費奇按了一下話機上的4號按鈕:「喂。」
    「費奇先生嗎?」耳機裡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是。」
    「你知道他們為何盯著你瞧嗎?」
    「不。」
    「那我明天告訴你。」
    「現在就說。」
    「那可不行。你在追查這個電話呢。你要是再這麼幹,那我就不再給你打電話啦。」
    「好吧,我立即停止追查。」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你想要幹什麼?」
    「以後再告訴你吧,費奇。」她掛斷了電話。費奇把這段對話的錄音放了一遍,一邊等著追蹤她的電話的結果。康拉德帶回的果然是不出所料的消息:她打的確實是公用電話。地點是距此30分鐘路程的瓜提亞,一家購物中心裡。
    費奇跌坐在一張租來的寬大的轉椅裡,呆呆地接望著牆壁。
    「今兒上午她不在法庭裡。」他拉著山羊鬍,自言自語地低聲說,「他們盯著我瞧,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誰盯著你?」康拉德問道。在法庭上站崗放哨,不是他的職責所在,他從未離開這廉價商店一步。費奇把陪審員們一直盯著他不放的奇怪事件告訴了他。
    「那麼,是誰把消息捅給她的呢?」康拉德問。
    「這就是問題所在。」
    整個下午全花在尼古丁上。從1點半到3點,接著又從3點半到5點休庭,陪審員們一直在聽他們談論尼古丁,內容之多之細,人人感到膩煩。尼古丁是香煙含有的一種毒物,一支香煙的含量在1~3毫克之間。就雅各布·伍德這樣把煙吸進去的煙民而言,90%的尼古丁都被吸入肺中。布朗斯基博士大部分時間都一直立著,而對掛在三角架上的一張有真人那麼大小的彩色人體結構圖,不斷地指著各個不同部位作著詳盡的解釋。
    尼古丁使四肢表層的血管收縮;它使血壓升高,脈搏加快,心臟負荷增加對消化系統有著緩慢而又複雜的影響。可以引起噁心和嘔吐,剛開始抽煙的人更是如此。起初會刺激唾液之分泌與消化道之蠕動,然而以後便會使功能弱化。對中樞神經,它起著興奮劑的作用。布朗斯基講得井井有條,而且語調十分真誠;聽了他的描述,一支香煙與一劑致命的毒藥,其作用相差無幾。
    而最為糟糕的是,尼古丁是使人上癮的。羅爾又一次精打細算把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這一天的最後一小時,全用於說服陪審員,讓他們對下述兩點堅信不疑。吸食了尼古丁準會上癮;這一知識至少在40年前早已為人們普遍接受。
    尼古丁的含量在香煙的生產過程中是很容易控制的。
    假如,布朗斯基加重語氣地說,人為地增加了尼古丁的含量,那麼吸煙者上癮的速度自然就會大大加快。而吸煙成癮的人越多,意味著售出的香煙越多。
    此時打住,結束這一天的聽證顯然是妙不可言的最佳時機。

《失控的陪審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