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它和一百萬封別的信一起安全到達了目的地,幾噸重的信件運送到了首都,使政府又有了一天的工作。信件先按郵政編碼分類,然後再按街道名稱細分。巴斯特將信寄出三天以後,裡基寫給艾爾·柯諾爾斯的這最後一封信抵達了切維切斯。檢查組在對美國信箱進行的一次例行檢查中發現了它。信被檢查過後就迅速送到蘭利去了。
    泰迪正利用兩次情況匯報會之間的空當,單獨在辦公室裡呆一會兒。這時,德維爾衝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薄薄的文件夾。
    「半個小時前得到的。」他邊說邊遞過去三張紙,「這是複印件。原件在文件夾裡。」
    局長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雙光眼鏡,他先端詳了一下信的複印件,這才開始看信的內容。郵戳是佛羅里達州的,和往常一樣。筆跡太熟悉了。他在看信的內容之前已經知道真正的麻煩來了。
    親愛的艾爾:
    你在上一封信中想要結束我們的通信聯繫。很抱歉,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我不是裡基,你也不是艾爾。我現在在坐牢,而不是在什麼戒毒所裡。
    我知道你是誰,萊克先生。我知道你今年非常輝煌,剛剛獲得了總統候選人的提名以及其他的一切,而且你有那麼多的錢滾滾而來。在特朗博爾監獄這兒我們也能看到報紙,我們一直都非常驕傲地關注著你的成功。
    既然我知道了艾爾·柯諾爾斯的真實身份,我肯定你希望我對這個小秘密保持沉默。我也很高興保持沉默,但你得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
    我需要錢,而且我想離開監獄。我能保守秘密,但我也知道該如何討價還價。
    錢的問題很好解決,因為你有那麼多的錢。我的獲釋將會複雜一些,但是你交往的朋友當中有各種類型的權貴。我敢肯定你會想出辦法來的。
    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但如果你不和我談判的話,我倒很願意毀了你。
    我叫喬·羅伊·斯派塞,是特朗博爾聯邦監獄的犯人。你想辦法和我取得聯繫,而且要快。
    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真誠的
    喬·羅伊·斯派塞
    接下來的情況匯報會取消了,德維爾找來了約克,十分鐘以後,他們都到了地堡裡面。
    殺死他們是第一種選擇。阿格羅可以用合適的工具幹掉他們;藥丸、毒藥和諸如此類的東西。可以讓雅伯在睡夢中死去。可以讓斯派塞在跑道上倒地而亡。讓擔心自己健康的比奇在監獄的藥房買些不好的藥。他們都不是特別健康或強壯,而且肯定不是阿格羅的對手。猛地跌倒,折斷了脖子。有許多方法可以讓他們的死看起來很自然或很偶然。
    趁他們還在等萊克的回復,這事必須速戰速決。
    但是這事也可能會很棘手,很複雜。像特朗博爾這樣沒有危險的小監獄裡突然同時出現三具屍體,而且這三個人還是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一起的親密朋友。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每個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死亡,這肯定會引起眾人的懷疑。如果阿格羅被懷疑,那該怎麼辦呢?他的背景從一開始就是隱瞞了的。
    同時,特雷弗的因素也是使他們害怕的原因。不管他在哪兒,他都有可能會聽說他們的死。這消息會讓他更加害怕,但也可能會讓他做出一些不可預測的事來。他知道的事情有可能比他們想像的多。
    德維爾可以想辦法把他們弄出來,但泰迪非常猶豫。殺死這三個人並不會讓他的良心受到責備,但他還不敢確定這樣做是否能保護萊克。
    如果三兄弟已經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別的什麼人,那又該怎麼辦呢?
    未知數太多了。德維爾被告知,先制定計劃,但只有當別無選擇時才能執行。
    所有的方案都被擱置起來了。約克為了能使討論進行下去,建議把信送回信箱去,讓萊克拿到它。一開始就是他把事情弄糟的。
    「他不會知道該怎麼辦的。」泰迪說。
    「我們知道嗎?」
    「目前還不知道。」
    想到艾倫·萊克會對這次突然襲擊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想到他會盡力想辦法讓三兄弟保持沉默,簡直讓人忍俊不禁,但他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萊克自己弄出了這個爛攤子;就讓他來收拾吧。
    「實際上是我們弄出來的爛攤子。」泰迪說,「還是我們來處理吧。」
    他們無法預測萊克會做什麼,因此也控制不了他的行動。不過這個笨蛋卻想辦法避開了他們的控制,瞞著他們給裡基寫信,並且口無遮攔。而且他竟然蠢到讓三兄弟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的地步。其他顯而易見的事情就更不用提了:萊克是那種秘密和同性戀筆友通信的人。他過著雙重人格的生活,根本不值得信任。
    他們討論了一會兒是否要和萊克當面把這件事說清楚。約克早在看到從特朗博爾監獄寄來的第一封信時,就主張向他攤牌。
    但泰迪沒有被說服。他在為萊克擔憂而無法入睡的時候,總是在考慮和希望能盡早終止他們的信件往來。不動聲色地把這個問題解決了,然後再和候選人好好談談。
    哦,他多想和萊克當面對質啊。他想讓萊克坐在那邊的一張椅子上,開始將那些該死的信件的複印件全部一一投影在屏幕上。
    還有一張《敞開心扉》雜誌的廣告複印件。他要告訴他衣阿華州貝克斯市的昆斯·加比先生的事兒,他是另外一個落人這個騙局的白癡,還有達拉斯的柯蒂斯,范·凱茨。
    「你怎麼會那麼蠢呢!?」他想對著艾倫·萊克大聲嚷嚷。
    但是泰迪關注的是大局。萊克的問題和國防的緊迫性相比就顯得太小了。俄國人正在逼近,納蒂·琴柯夫和他的新政權一上台,世界將永久性地改變。
    泰迪曾經對付過比這三個犯了重罪、在聯邦監獄裡逐漸腐朽的法官更為強大的人。小心謹慎地制定計劃正是他的特長。而且是耐心的、冗長的策劃。
    從德維爾的辦公室送來的消息打斷了他們的會議。英屬百慕大群島首府哈密爾頓的機場出境邊防檢查站校驗過特雷弗·卡森的護照。他乘飛機離開,去了波多黎各的首府聖胡安,大約在五十分鐘後降落。
    「我們以前知道他在百慕大嗎?」約克問道。
    「不,不知道。」德維爾回答說,「很顯然,他入境時沒有使用護照。」
    「也許他並不像我們想的那樣爛醉如泥。」
    「波多黎各有我們的人嗎?」泰迪問道,他的聲音只稍稍顯得有些興奮。
    「當然。」約克回答說。
    「讓我們找出他的行蹤。」
    「我們的計劃會因特雷弗而有所改變嗎?」德維爾問。
    「不,一點也不。」泰迪回答說,「一點也不。」
    德維爾離開了,去處理特雷弗引發的最新危機。泰迪叫來一位助手,要了些薄荷茶。約克又在看那封信。當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倆時,他問:「如果我們把他們彼此分開會怎麼樣?」
    「是的,我也在考慮這樣做。趁他們還沒來得及碰頭,迅速採取行動。把他們送到彼此相隔遙遠的三座監獄去,讓他們單獨呆一段時間,並且確保他們沒有權利打電話,也不能通信。然後又如何呢?他們仍然有他們的秘密。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把萊克給毀了。」
    「我不敢肯定我們在監獄管理局裡有熟人。」
    「可以做到的。如果需要,我將和司法部長談談。」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和司法部長成了朋友呢?」
    「這件事關係到國家的安全。」
    「三個呆在佛羅里達州聯邦監獄中的刁滑的法官會影響到國家的安全嗎?我真想聽聽那樣的談話。」
    泰迪閉著眼睛一口接一口地喝著茶,用十個手指握著茶杯。
    「太冒險了。」他輕聲說,「如果我們惹惱了他們,他們就會變得越發讓人難以捉摸。我們對這一點可不能存僥倖心理。」
    「假如阿格羅能夠找到他們保存的材料。」約克說,「讓我們設想一下——這些人都是以贏得別人信任而騙取錢財的騙子,都是被判罪的犯人。除非他們有證據,否則沒人會相信他們所說的關於萊克的事。而他們的證據就是那些文件資料、那些紙張,是來往信件的原件和複印件。證據一定在某個地方。我們找到以後,把它們拿走,那麼誰還會相信他們的話呢?」
    泰迪閉著眼睛又喝了一小口茶,然後停頓了很長時間。他在椅子裡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因為疼痛扭歪了臉。
    「確實如此,」他輕聲說,「但我擔心的是在外面的某個人,一個我們對之一無所知的人。這些傢伙先於我們一步,而且他們總會比我們搶先一步。很久以來,我們一直在設法搞清楚他們都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但我不敢肯定我們是否能趕上他們。或許他們已經想到了有可能會失去他們保存的材料。我敢肯定監獄裡一定有制度,規定不準保存那樣的文件材料,因此他們已經把東西藏起來了。萊克的信件太寶貴了,他們肯定會將其複印下來藏在監獄外面。」
    「特雷弗是他們的郵遞員。他上個月從特朗博爾監獄帶出來的每一封信,我們都看過了。」
    「我們認為自己都看過了。但並不能肯定。」
    「那會是誰呢?」
    「斯派塞有妻子。她去看過他。雅伯在辦離婚,但誰知道他們都在幹些什麼呢。前三個月她還去看過他。或許他們買通了看守為他們送信。這些人閒得無哪,又非常聰明,非常有創造力。我們可不能想當然地認為對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己經瞭如指掌。如果我們在這一點上犯了錯誤,如果我們太自以為是,那麼艾倫·萊克先生就會大曝光了。」
    「怎樣幹呢?他們怎樣做到這一點呢?」
    「很可能是和一位記者取得聯繫,每次塞給他一封信,直到他相信為止。會有用的。」
    「媒體會為之瘋狂的。」
    「這事不會發生的,約克。我們壓根兒就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德維爾急急忙忙地回來了。飛往聖胡安的飛機起飛十分鐘後,百慕大當局就通知了美國海關。特雷弗將在十八分鐘後降落。
    特雷弗正跟著他的錢走。他很快便掌握了電匯的基本要領,現在他的本領正在不斷地精進。在百慕大,他把一半的錢匯到了瑞士的一家銀行,另一半匯到了格蘭德開曼的一家銀行。去東方還是西方?這是一個重大問題。最早從百慕大起飛的飛機是飛往倫敦的,但是想到要偷偷摸摸地溜出倫敦的希思羅機場,他便感到害怕。他不是通緝犯,至少不是被政府通緝的。不會對他提起訴訟。但英國人的海關檢查很嚴。他要朝西方去,到加勒比海去碰碰運氣。
    他在聖胡安下了飛機,然後徑直去了一間酒吧。在那兒,他要了一大杯散裝啤酒,邊喝邊研究航班情況。不用趕時間,也沒有壓力,有的只是滿滿的一口袋錢。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想用多長時間就用多長時間。他又喝了一杯啤酒,決定去格蘭德開曼和他的錢一起呆上幾天。他到牙買加航空公司的售票處買了一張票,然後又回到酒吧去,因為現在是五點鐘左右,離登機還有半個小時。
    他乘坐的當然是頭等艙。他提前登機,這樣就可以再喝上一杯,看著別的乘客魚貫而入時,他看到了一張自己以前曾經見過的臉。
    現在那張臉到哪兒去了?就在剛才,它還在機場的某個地方。
    那是一張瘦瘦的長臉,留著花白的山羊鬍子,方形眼鏡後面是一雙細長眼。那雙眼睛長時間地注視著特雷弗,直到和他四目相對,然後便移開目光,望著過道的另一端,彷彿什麼也沒看見。
    在特雷弗買好機票轉身離開時,那張臉曾出現在航空公司的售票處附近。那張臉在看著他。那個人站在附近,在查看航班的起飛通知。
    當你逃跑的時候,偶爾的掃視、再次的注視和目光閃爍的眼睛似乎全都更加可疑。只看見一張臉一次,你甚至都記不住它。但是,如果半小時後再次看見它,那麼就是有人在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了。
    不要再喝了,特雷弗命令自己。飛機起飛後他要了咖啡,很快把它喝光了。他在金斯敦第一個下了飛機,快步走過機場,通過移民局的檢查。後面沒有那個人的蹤影。
    他抓住自己的兩個小包,向出租車停車處跑去。

《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