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黃金的故事

    邦德沿著石階拾級而上,進入英格蘭銀行的華麗的青銅門廊,走到寬大的會發出輕微回聲的門廳。他向四周看了一下。他腳下是閃閃發光的金黃色鑲花地板。在二十英尺高的拱形窗戶外面是中央庭院。院子裡面的草坪和天竺葵綠油油的,十分可愛。左右兩邊是光滑的霍普敦伍德石柱步廊。室內有一股經過空調處理的清新氣味,整個大廳的氣氛非常莊嚴而華麗。
    一位身材高大、身穿淡紅色長禮服的門警向邦德走過來。「先生,有何貴幹?」
    「我想找史密森上校,」
    「先生是邦德中校嗎?請這邊走。」這個門警帶他來到了右邊的石柱步道。
    一扇隱藏巧妙的青銅電梯門打開了。電梯升了十多英尺到達第二層。兩人來到了一條鑲花走廊。走廊的一端是一個亞當式窗戶,地下鋪著灰棕色的地毯。走廊上有幾扇雕刻精緻的高門。門警在最後一扇門上敲了兩下。
    屋內,一個頭髮灰白的婦人坐在桌旁。靠著牆壁排列著灰色的金屬檔案櫥。這個婦人正在一本四開的黃色便箋簿上寫字。她向來人笑了笑隨即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邦德中校來了。」
    她放下電話,站起來說:「請這邊走吧。」她穿過房間,走到一個覆著綠呢的門邊,推開門,讓邦德進去。
    坐在桌後邊的史密森上校連忙站起來,表情嚴肅地說:「你能來,簡直太好了。
    請坐!」邦德坐在一把椅子上。「抽煙嗎?」史密森上校把一個銀煙盒向前推過來,自己則坐下,開始裝煙斗。邦德取出一支雪茄,把它點燃。
    史密森過去當過上校,可能是在參謀部工作。他溫文爾雅,但帶有一種嚴肅的作風。他戴著一副角質鑲邊的眼鏡,像是一名精幹而身體瘦弱的王室廷臣。
    邦德開門見山地說:「今天你叫我來,是不是和我談有關黃金的問題?」
    「我想是這樣的。我收到銀行總裁來的一封信。我覺得有必要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訴你。當然,你也知道,我和你所談的話,大部分都是機密。」
    他的眼睛在邦德臉上迅速地掃視一下。
    邦德沒有說話,臉上顯然不太高興。
    史密森上校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進行更正,「我顯然不用提到這一點。
    你是一位訓練有素的……?」
    邦德說:「我們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秘密工作才是至關重要的,而別人的秘密就不如自己的秘密那麼重要的。你提醒我可能是對的。不過,你不必擔心,除了我的上司外,我絕不會和其他任何人討論這件事情。」
    「好,好,你能這樣做真是好極了。在英格蘭銀行工作久了,人會養成一種過分小心的習慣。」史密森上校匆匆地回到了他的本題。「這是一件黃金買賣案。我想,你也許沒有想到吧?」
    「我看了材料後,會瞭解的。」
    「啊,是的。要知道,黃金是世界上最有價值和最容易出售的商品。你不論走到世界上哪一市鎮,哪一個鄉村,只要有黃金,就可以交換實物和償付服務。你說對嗎?」史密森上校講著講著,興奮起來,眼睛閃爍出光彩。
    他看了看他的談話便箋簿。
    邦德靠在椅子背上,準備著傾聽上校滔滔不絕的講演。
    「第二,」史密森上校舉起他的煙斗警告說,「黃金是稀有的。所鑄的金幣是有限的。如果金錠印有標記,這種標記可以被鏟掉,或者,乾脆把金錠熔化,鑄成一塊新的金錠。這樣一來,要想查明黃金的來龍去脈幾乎是不可能的。同樣的,要想查明世界上黃金是如何流通的,也是不可能的。例如,在英國我們英格蘭銀行只能清點在我們自己金庫中或造幣廠的黃金,或者粗略的估計珠寶業和典當業所擁有的黃金總量。」「你為什麼這麼急於想知道英國的黃金總量?」
    「因為黃金和以黃金作後盾的貨幣是我們國際信譽的基礎。我們自己可以說出英鎊的真正幣值,而其他的國家則只能從我們貨幣的含金量推算出來。」
    「邦德先生,我的主要工作」史密森上校柔和的眼睛這時已經變得意外的銳利,「是監視和防止黃金從英國和其它英鎊地區外流。某個國家的金價如果高於我國官方牌價時,黃金就很容易流向那個國家。我的工作就是指揮刑事調查部黃金緝查組去阻截外流的黃金,設法使它回到我們的金庫。要堵塞漏洞,逮捕涉嫌者。」
    「邦德先生,困難是」——史密森上校絕望地聳聳肩——「黃金吸引來了最巧妙的犯罪集團。要去捕捉他們,實在非常困難。」邦德說:「這是不是一種暫時的現象?這種黃金缺少的情形還會長期地繼續下去嗎?據說非洲發現了大金礦,從那裡挖出來的黃金似乎足以填補這個漏洞。是不是現在因為沒有足夠的黃金來流通?
    是不是像其它的黑市一樣,在供應量增加時,它就會消失?在戰後像青黴素不是也發生過這種情形嗎?」
    「邦德先生,恐怕不會。這種事情並不像青黴素黑市那樣容易消失的。
    世界的人口正在大量地增加,平均每一小時要增加五千四百人。一小部分人已經變成了黃金囤積者。他們對紙幣不放心,喜歡把一些金幣埋在花園裡或床底下。
    另外一部分人需要用黃金鑲牙齒,還有一部分人需要金邊眼鏡,鑲金珠寶,訂婚和結婚戒指。每一年,這些消費者要從市場買走若干噸黃金。
    「新的工業需要金錢、金箔、和混合金。黃金的特殊性質使它每天都會有新的用途。除了白金之外,普通金屬的密度都沒有黃金大,而且它光澤好,韌性強,又柔軟。當然,黃金也有兩個美中不足之處:它易於磨損,硬度不夠,微粒容易留在口袋的襯裡和皮膚的汗孔中。所以它耗損得特別快。每一年,黃金的儲藏量都由於耗損而不知不覺地減少。」史密森上校現出憂愁的樣子,「除此之外,它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點。這就是它是通貨膨脹的護身符。
    邦德先生,對通貨膨脹的恐懼會使黃金停止流通。人們把它囤積起來應付不測。
    所以相當多的黃金剛從地球上的某個角落裡被挖出來,就馬上被埋在另外一個角落裡,這種說法真是一點也不誇張。」
    邦德聽了史密森喋喋不休的話微笑了一下。這個人生活在黃金中,想的是黃金,夢見的還是黃金。呃,他總算找到了一個有趣的話題,他真的對黃金入了迷。邦德記得在追查鑽石走私犯時他也是使自己相信那種魔力和有關鑽石的神話。他說:
    「在我調查這個問題之前,我還該知道些別的什麼呢?」
    「你不會感到討煩吧?哦,你剛才講,現在黃金的產量很豐富,因而應該照顧各種消費者。不幸的是,情況並不是這樣。事實上,世界上黃金的蘊藏量正在枯竭。
    你可能會想,世界上有很多地區仍舊在勘探金礦。這樣想可就錯了。可以這樣說,現在只有在海底和海洋本身才有可觀的黃金儲藏。人們在地球的表面挖掘黃金已經有幾千年了。埃及、邁錫尼、蒙特祖馬和印加人,曾都有巨大的黃金財富。克羅伊斯和米達斯挖空了中東地區的所有黃金寶藏。在歐洲挖掘出黃金的地區也不少,如萊因河和波河流域,馬拉加地帶和格拉納達平原。塞浦路斯的黃金已被挖空了,巴爾幹半島也差不多,印度也興起過淘金熱。從土中鑽出來的螞蟻身上帶有金屑,因而使印度人拚命沖積田野,去找黃金。羅馬人也在威爾斯、德文以及康沃爾等處挖掘金礦。在中世紀,墨西哥和秘魯發現了金礦,後隨後開採的是當時稱為「黑人的土地」
    的黃金海岸。此後,北美洲發現了不少的金礦,人們湧向育空河和伊埃爾多拉多,掀起了有名的『淘金熱』。而尤里卡金礦的逐漸枯竭則標誌著近代的第一個黃金時代的結束。十九世紀中葉,俄國勒拿河谷和烏拉爾地區的黃金礦藏使得俄國成了當時世界上最大黃金生產國。近代第二個的黃金時代,是從發現威特沃斯蘭金礦開始的。舊式開採黃金的方法是用水銀使石塊和黃金分離。而這一時代出現了一種新的方法提煉黃金,那就是氰化物處理法。今天,南非奧蘭治自由邦的黃金礦藏的開採,使我們進入了近代第三個黃金時代。」這時,史密森上校舉了舉手,伸了一下懶腰,「現在,黃金不斷地從土地中冒出來。從前克朗迪克、霍妞斯特德和埃爾多拉多等地是世界上出產黃金最多的地方。可是,這些地方的黃金產量,加起來也只有非洲現在兩三年黃金產量!
    「從現有的資料看,從1500年到1900年這四百年間,全世界黃金產量大約為一萬八千噸。而從1900年到現在的五十年間,全世界卻已經開採了四萬一千噸黃金!
    「邦德先生,按這種比率發展下去,」史密森上校向前傾了一下身子,「在五十年之內,世界的黃金蘊藏量就是完全耗竭,我也絕不會感到吃驚!」
    邦德壓住自己的性子,盡量耐心地聽完上校這篇滔滔不絕的黃金史,自然而然地在表情上也顯出與上校同樣嚴肅的樣子。他說:「你剛才講了一篇動聽的黃金史話。不過,情況也許不如你所想像的那麼壞。現在人們已經從海底開採石油,也許人們將會發現開採海底金礦的方法。好吧,請你談談黃金走私案吧。」
    這時,電話鈴響了。史密森上校不耐煩地抓起電話筒。「我是史密森,」
    他聽著,臉上現出了煩燥的樣子。「菲爾比小姐,我確實記得就有關夏季比賽項目的事給你留過一張便條。下一場比賽是在星期六,對狄斯康特隊。」
    對方又說了些什麼,史密森接口道:「噢,如果華勒克太太不守球門,恐怕只好讓她當後衛了。她要上場,就只有這個位置。不可能每個人都打中前鋒。是的,請你告訴她,說如果她能打好,我非常感謝。我相信她會打好的。好了,費碧小姐,謝謝你。」
    史密森上校取出手帕揩拭著前額。「剛才電話來打岔,非常抱歉。現在,運動和福利差不多變成我們銀行大伙最關心的事。最近我擔任了女子了曲棍球隊的教練。
    我不得不花時間準備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好吧,」史密森上校把手揮了揮,想把這些煩燥事甩在一邊,「咱們來談一下走私的問題。
    呃,首先我談一下英國和英鎊地區,這可是一個嚴重的問題。邦德先生,英格蘭銀行總共僱用了三千個職員,其中在兌換控制部門工作的。就達一千人。
    在這部分人中,至少有五百人,包括我的小組,在從事控制黃金非法流動,控制走私或逃避兌換管制條例的行為。」
    「這是一個龐大的系統。」邦德說。這是和情報局的人數比較。情報局總共約兩千人。「你講個走私的例子給我聽好嗎?就舉黃金走私例子吧,對這些不法案我還不太瞭解。」
    「好的。」史密森上校用一種輕柔而疲乏的聲音來談話。這是為政府服務過分辛勞的人說話常用的聲音,也是司法部門專家常用的聲音。這表明他對這一部門的情況瞭如指掌,而對其餘方面的事情也能作適當的猜測。邦德非常熟悉這種聲音,這是第一流文官慣有的聲音。儘管邦德對他的單調乏味談話早已厭倦,他還是開始喜歡上史密森上校了。「好的,假定你口袋裡有一根金條,大小和兩包香煙差不多,大約5.25磅重。我們暫時不管它的來歷如何,也許是偷來的,或者是繼承的,或者是其他形式得來的。這根金條的成色,24K,就是說純金的。法律規定,你必須把它出售給英格蘭銀行,價格是法定的,每盎司十二英鎊。那麼,這根金條就值一千鎊左右。
    「不過,你十分貪財。你有個朋友,要到印度去,或者你和一個飛機的駕駛員或輪船的乘務員有交往。他們將要到東方去。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把你這根金條切成薄片或小塊,這種事你可以很容易找人替你做。當然你把這些比撲克牌還小的薄片縫進一條布帶子裡面,交給你的朋友,請他繫在身上,並答應給一百鎊酬謝他。
    「你的朋友飛到孟買,到市場上找一個兌換商。這個兌換商可能會出一千七百英鎊來收購你五鎊重的金條。一轉眼你就賺了七百英鎊了。」
    「另外,」史密森上校把煙斗在空中揮一下,「那只是百分之七十的利潤。要是在大戰剛結束時,你可能獲得百分之三百的利潤。每一年,你只要做上六、七次那樣的買賣,那麼,你就可以什麼也不幹,享清福了。」
    「印度的金價為什麼這樣高?」邦德並不是真想知道這一點,但他想也許局長會問到他。
    「這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印度是個短缺黃金的國家,尤其是它的珠寶業,需要的黃金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要多。」
    「這種走私的規模如何?」
    「非常巨大。我這樣說吧,僅1955年,印度情報局和海關沒收的黃金就達四萬三千盎司。我估計這個數字只有實際走私數額的百分之一。黃金從很多地區流入印度。最新的方式,是從澳門空運入境,然後用降落傘把它交給一個接收小組,每次空投一噸,就像我們在戰時把救援物資空投給納粹佔領區的那些抵抗組織一樣。」
    「我明白了。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地方,金條可以有很大的利潤呢?」「在大多數國家,你都可以撈到一點利潤。比如瑞士。不過,到那兒去賺點繩頭小利是沒有多大意思的,印度是個最理想的地方。」「好了。」邦德說,「我想瞭解得差不多了。現在,談一下你的問題吧。」他靠在椅子背上,點燃了一支香煙。他急切想聽到這位上校談到金手指先生的情況。
    史密森上校的眼睛呈現著嚴厲和狡猾的神色。他說:「1937年有個人來到英國。他是從拉特維亞來的一個難民,名叫奧利克·金手指。他那時大概只有二十歲,非常聰明,因為他當時就已經感到俄國人不久就會併吞他們的國家,所以他逃到了英國。他家是世代金匠,他父親和祖父曾經為法貝熱煉過黃金。
    「他有一點錢,身上帶著剛才和你談過的那種攜帶黃金的布帶子。我猜想是從他父親那兒偷來的。
    「這種人對社會無害,有正當的職業,因而很容易就獲得了英國的居留證。他歸化了英國之後,馬上就在英國各地收購了幾家小典當鋪,鋪中安排他自己的人去經營,給他們優厚的待遇。他把那些典當鋪的招牌一律改名為『金手指當鋪』。
    「然後,他利用這些典當鋪收購和出售廉價的珠寶和舊的金飾。你也知道,那種地方往往都寫著『收購舊金器,不拘大小,價格從優』。「金手指經營得很好。
    他的店子往往都設在富人區域和中下產階層居住區之間的分界處。這些商店從來不購贓物,因而在各地的警察局中名聲很好。
    「他居住在倫敦,每個月到各地旅行,巡視他的店舖,收集所有的舊金飾。他對珠寶並不感興趣。不過,他還是讓他各地的經理們照他們各人的愛好去經營。」
    史密森上校奇異地望著邦德,「你可能認為這些收購來的小金盒或金十字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自然它們都不大,但是,如果你有二十家收貨店,每一星期每家收購六、七件這類小玩意,那它們放在一起就可觀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發生時,金手指和其他的珠寶商一樣,必須申報自己的藏金數量。在我們的舊檔案中,我找到了他申報的數字。他所有商店加在一起,只有五十盎司!只夠各店打制金戒指之類的首飾。「當然,他獲準保留這些黃金。在戰時,他在威爾士的一家機械工具公司隱藏起來,不過,他仍舊盡量在經管他的店舖。這些店舖和美國兵們做了不少生意,因為在英國的美國兵經常攜帶著金鷹章或五十元面值的墨西哥金幣。
    「戰爭結束後,金手指搬到泰晤士河口的雷卡爾維爾,在那裡購買了一幢房子、一艘設備齊全的不列克斯罕拖網撈船和一輛舊的銀鬼牌防彈汽車。
    他還在他住宅旁邊開了一家小工廠,名為『泰納合金試驗廠』。工廠裡僱用了一個不想回國去的德國戰俘作冶金專家,還雇了六、七個從利物浦挑來的韓國腳夫——他們是從利物浦挑選來的韓國工人。這些工人不懂得文明的語言,所以不會對其生意產生威脅。「後來的十年中,我們只知道他每年乘他的拖網船到印度去旅行一次,也曾乘他那輛汽車每年到瑞士去逛幾次。
    「後來他在日內瓦附近為他的合金工廠建立了一家子公司,而他的店舖照常營業。他不再親自去收集各商店購的舊金飾,而把它交給一個會開車的韓國人去進行。
    「不錯,也許金手指先生並不是一個老實人,不過,他舉止檢點,和警察局相處得不錯。在全國各地發生很多欺詐的案件時,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史密森上校停頓了一下,很歉意地對邦德望著。「我說的話沒有使你厭煩吧?
    我希望你能對這個人有個印象,他沉默寡言,小心謹慎,遵紀守法,具有我們都稱讚的精幹和獨立處事的優點。在他遭到一次小小的災難以前,我們甚至沒有聽說過他。
    「那是在1954年夏天,他的拖網船從印度駛回英國時,在古德溫擱淺,於是他把這條破船廉價出售給多佛爾打撈公司。當這家公司在拆卸這條船時,他們發現在船艙的木板上沾了一種褐色的粉末。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於是,這家公司把一些樣品送給當地的一個化學家去化驗。當這個化學家說這種東西是黃金時,他們都驚異極了。
    「你知道,黃金可以熔解在一種液體裡。這種液體由氯化氫和硝酸混合而成。
    如果在這種液體中加入還原劑,如二氧化硫或草酸,就會使黃金沉澱,變成一種褐色的粉末。在攝氏一千度的高溫下,這種粉末可以還原為金塊。
    當然,該過程中會有氯氣洩出,所以應特別留意。「這家打撈公司一位好管閒事的人,在聊天時把這件事告訴多佛爾海關的工作人員。於是,一篇報告就通過警察局和刑事調查部送到了我這裡。同時,還附上了金手指每次到印度去所攜帶的貨物清單副本。「清單上寫明所運貨物都是些用作農作物肥料的礦渣,這一點會令人深信不疑,因為現代的肥料在製造過程中的確會產生多種礦物質的。
    「這樣一切全清楚了。金手指把他收購的舊金飾溶解,使它沉澱為褐色的粉末。
    再把它冒充為肥料裝在那條拖網船上運往印度。「可是,單憑這些我們難以給他定罪。我們暗中調查了他的銀行存款和繳稅情形。在藍斯格特市巴克萊銀行中他有存款二萬英鎊,所得稅和特別附加稅每年都按時繳納。
    數字只能表明他的珠寶業經營得當。「我們在刑警事調查黃金小組找了兩個緝私員,派他們去調查金手指的工廠。『先生,實在對不起。我們是勞工部輕工司派來作例行檢查的。檢查一下工廠的安全與衛生。』『請進,請進,』金手指熱烈地歡迎了他們。
    「你猜結果怎樣?估計他的銀行的經理或其他什麼人已經向他透露了消息。這家工廠的確是生產廉價的合金以供珠寶商應用的。他們試用象鋁和錫等不常用的金屬以代替常用的鐵和銅及鉑。「當然,那兒也有黃金的蹤跡,他們熔爐溫度可高達攝氏兩千度。不過,金手指畢竟是個首飾匠,這些個小熔爐和其它設備,都是生產必需的。黃金小組的人失望而歸,於是,當地的法院認為,僅憑那條拖網船木板內褐色粉末,而沒有其他旁證材料,不足以立案起訴。「他們的說法也有道理,」史密森上校慢慢地抖了一下煙斗,「但我認為這裡肯定有文章,於是便開始到世界各地的銀行去調查。」史密森上校停住了說話。街道上的喧嘩聲從他背後那堵牆上面半開的窗戶裡傳進來。
    邦德悄悄地看了一下手錶,已五點鐘了。史密森上校站起來,雙手按在桌上支撐著身體,傾身向前,「邦德先生,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查明,按現款計算,金手指先生是英國最大的富翁。在蘇黎世,在拿騷,在巴拿馬,在紐約保險生龍活虎箱裡,他都存有金條。這些金條總共的價值為二千萬英鎊。
    「邦德先生,這些金條都不是英格蘭銀行這種有刻印的金條。它們上面沒蓋有任何表示產地的記號,它們都是金手指自己熔鑄而成的。」「我曾乘飛機到拿騷,在當地加拿大皇家銀行的金庫裡,看了一下他保存的價值五百萬英鎊的金條。
    「奇怪的是,像所有的藝術家一樣,他禁不住要在他的作品上簽名。但金條上簽名,要用顯微鏡才能看出來。他的每一根金條的某個地方都刻了一個小小的字母『Z』。這些黃金,至少其中大部分是屬於英國的。「英格蘭銀行對此無計可施。
    因此,邦德先生,我們請求你去調查金手指並把那些黃金收回來。
    「你也許知道現在的貨幣危機和銀行高利息的情況吧?唉,英國需要那些黃金,太需要了,把那些黃金收回來,越快越好。」

《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