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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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與剛才經歷的一切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麼。凱茨脫下運動鞋,取下襪子。然後用貼身的還不太濕的T恤將腳擦乾。做這一切的時候,她有一種隱隱的快感,但是她並不確定何以如此。最有趣的事是她將T恤穿回去時,她有腦子裡想像著如果此刻有人進來發現了她,報紙上的標題可能會是這樣:盜竊犯光腳被捉!哈哈!但是這個標題永遠也沒有見報的機會了。
    她把濕鞋和襪子放在一張報紙上,然後開始四處巡視。她的神情極為自然,一切也都顯得非常正常。
    這是一個大套間,可以坐3個人的大沙發前擺著一台26英吋的電視,一個質量很好的索尼錄像機。牆邊,有一套漂亮的立體聲音響。牆邊有個架於,上面擺滿了錄像帶,一半是TDK牌的,剩下的都是錄好的帶子,有音樂劇,老電影等等。她還發現了蝙蝠俠系列卡通的帶子,以及其他非常有名的卡通影片。架子上的書沒有能引起她注意的。右邊還有一台戴爾牌電腦台式機。她心裡想在做完了別的事兒後,她要打開這台電腦看看裡頭有什麼東西。
    接著,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她撥了特雷沃的電話。
    「你好,朋友。想通知一下你,我進來了。也不難嘛!」
    「做你該做的,然後快點出來。你難道不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入室盜竊犯會在現場拉尿?」
    「我一直對此大惑不解。」
    「趕緊出來,凱茨。」
    「好的,好的。」她說,然後關了機。
    凱茨飛快地四處看著。她找到兩台攝像機,一台是小型的,另一台大點兒,也是索尼的,更專業一些。很明顯的一個問題是為什麼他們有兩個攝像機放在這兒?但回答這個問題不是她此行的目的?
    臥室亦無特別之處,除了床單是黑色的以外。廚房裡無甚值得一提。浴室裡非常整潔。大廳裡,也沒什麼。噢,也沒有報警裝置。廚房裡也沒有,但那兒有大量的巧克力餅,裝在一個粉紅色的肥豬造型的罐子裡。
    她暗想:「這就是一個戀童癖房間的樣子嗎?但是她接著又想起一個戀童癖的房子應該是什麼樣子?這些都是一些年歲不小的大男人,為什麼屋裡要放兒童看的卡通片錄像帶,為什麼要有高級錄像機呢?」
    對這些問題可以有無數個合情合理的答案。凱茨想起了兩件事:一是吉爾·巴瑟露米的咨詢;一是她讀過的研究論文。這些人是四兄弟,擁有四個幼兒園,處於不同的地區,每座樓上都有一個閣樓,每個都有一個可以通到兒童休息室的通道。男人做幼兒園的老闆,住在幼兒園上面,給受驚嚇的小男孩照像!
    她還有事要做。三下五除二,事情做完了,她準備離去,突然想起了那台電腦。
    她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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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斯特,下午4點33分。安琪爾靜靜地坐在茶館裡,面前擺的是吃了一半的蛋糕和一杯有些涼了的茶。他離母親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最後他沒敢冒那個險。即使打的那個電話也不安全。
    「媽媽,是我,傑克。」
    「你好,親愛的。你在哪兒?」
    「斯帕爾丁。」
    「你要去老農場嗎?」
    「不,媽媽。我正在工作,但我現在離那兒挺近。就是想給您打個電話。媽,你好嗎?」
    「你知道的,老毛病,兒子。」
    「有什麼消息嗎?」
    「不多。記不記得奧克懷特太太,住在3號?她死了,兩天以後喬·奧克懷特在去聖溫尼弗拉德的路上也死了。」
    「那很好。」
    「喬和南希死了,這有什麼好?兒子?」
    「他們又能在一起了,媽媽。」
    「這樣!」
    「唔,媽,我覺得您很好玩兒。如果您早就不信神了,還去教堂幹什麼?」
    「習慣。去見我的老朋友,至少他們還在那兒。」
    「我不能多聊了,媽媽。」
    「我知道,兒子。有事要做,是不是?還是要去哪兒?」
    「那兒有沒有我的信?電話?有沒有老朋友過來找我?」
    「只有你說過的那個包裹。我把它放到你臥室裡了。」
    他的心刺痛了。「聽著,媽媽。如果我能的話,過兩天我事情忙完了就來看您。但是我非常忙,有很多案子。它們都很秘密,也有點危險。我常常不知道我下步要去哪兒。」
    「我明白,傑克。」
    「我在郵件裡夾了一張生日卡。」
    「你這個乖孩子。」
    「我要走了,媽媽。」
    「我知道。」
    寂靜。
    「媽媽?」
    「我在,兒子?」
    「你今天晚上去不去教堂?」
    「跟平常一樣。」
    「那麼你幫我個忙。為我祈禱一下,好不好?」
    「傑克,你說過我是個無神論者。」
    「那沒關係,媽媽。就像馬蹄鐵一樣,能為人帶來好運,不管你信不信。」
    「好吧,兒子。再見,兒子。」
    「再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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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點47分。
    凱茨打開了電腦。機器嘀嘀作響。她按了一下17英吋顯示器上的開關。屏幕由黑變亮,命令行飛速地閃過。最後的兩個字是「菜單」。
    凱茨的腳感到一陣寒意。
    她站起身,走到門邊。自她進了房子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很緊張。她合上了門插銷。接著她走回到電腦前,見屏幕上顯示著:
    1.字處理
    2.帳戶
    3.D盤
    4.C盤
    5.網絡
    她按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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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按了一下FS功能鍵,屏幕上立即佈滿了奇怪的文件名。對於這滿屏字符,她知道無從下手,按了退出鍵,然後是F7。當菜單出來後,她沒有敲數字,而是打了dir*,按了回車。她運氣很不錯,其中一個軟件是PC-T00ts,運用這個工具,她在硬盤上尋找隱藏文件。找到的她就進行轉換,然後存到A盤上。之後,她將所有WordPerfect下的文件全部進行了拷貝。這花了5分鐘,用了第二張軟盤。接著她又尋找帶有「*」的文件,有4個被找到。她非常吃驚,把它們全複製到了軟盤上;接著她又尋找帶「YSWY」組合的文件,有一個。她又插了一張新軟盤,試著查找「Aber」這個字,發現找到的是同一個文件。這次她真正地讀了一下那個文件:「在阿伯斯維斯旅館(譯註:阿伯斯維斯是Aher與YSWY的組合詞)。突然之間,凱茨十分恐懼。她感到毛骨悚然。這句話上沒有什麼地址,但是她的心都緊張地縮成了一團。她感到無依無助。所有這一切都來自溫切斯特一所房子裡不經意的一句話!她必須離開,現在就走。但她首先得讓自己的身子停止顫抖。」
    她退出PC-Tools,敲入「菜單」,按了回車。當初始頁面顯現在她眼前時,她又按了選擇5和回車。機器發出響聲,互聯網正在初接通。她用筆將自己能看見的網址都記錄下來,最後她發現了一個名為「最常去的網頁」的文件夾。打開一看,裡面有6個網址,她將名字一一記錄在案。此刻,她能聽見外面有汽車剎車的聲音,人聲,樓梯在響,開門的聲音。如果她還不離開,她就得尿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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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收拾好她的東西,濕襪子放進濕鞋裡,軟盤回到她背上的盒子裡,還有那張報紙。她曾經以為自己很勇敢,但此刻她越來越害怕,簡直怕得要死。她對自己說要鎮靜,還停下來用手打自己的耳光,她猜這恐懼跟地界有關:這不是她的地盤,是別人的。
    她來到窗前向下看。停車處是空的。但接下來她看見一輛小車從街那頭開過來,減速,右轉的指示燈亮了。噢,狗屎!千萬不要!凱茨在心裡大喊。還好,那車開過幼兒園大門,到第二家住戶的門前停下了。
    她又向外看去,四周什麼也沒有。再看看房子裡頭,她收拾得不錯。一點痕跡也沒有。她從來沒有來過這兒。電腦關了?關了。門關了?關了。她感到很噁心,差不多要吐出來了。她打開大門上的門閂,深吸一口氣,溜了出去,下了一層台階進了幼托區。
    周圍的牆上畫著各色圖畫,或是員工們自己畫的,或是某個來訪的藝術家的作品。白雪公主和7個小矮人;王子和灰姑娘……現在它們都定定地看著凱茨,讓她心裡不安,她飛快地下了樓梯。
    樓下的大門上有兩個大鎖。凱茨伸手去試著扭了扭,心裡在祈禱。正如弗蘭克所說,人們常常會犯懶。那兩把鎖轉了一下,開了。外邊的天空陰沉沉的,還在下雨。但在凱茨眼裡這簡直就是天堂。在門外的屋簷下她將鞋套在光腳上。她看了一下表,差2分6點。她在法律的另一邊呆了兩個小時,減壽足有10年。
    但是她完好無損地出來了。
    她慢跑著離開了身後的大樓,消失在雨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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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早上6點25。
    凱茨悄無聲息地出了房門,輕快地上了48號公路的人行道。天氣比較冷,也很溫,但是對於跑步的人來說卻是再好不過。凱茨感覺比較怪異,甚至像有些喝多了酒以後的感覺。她希望跑上幾英里會讓她的頭腦清醒一些。因為肯定是緊張與壓力讓她不舒服的。她在心裡對自己說:昨天下午做的事她再也不會去做第二次,再也不會。
    弗蘭克的妻子頭髮收拾得極為整潔,挽了起來。她看起來像個鋼琴教師,聲音柔和,姿態嫻雅。她出去之後,弗蘭克告訴凱茨:「這些戀重癖們,互相交流消息,通過互聯網傳遞姓名與圖片。好好地查一下他們計算機的硬盤,肯定能找到非常多的東西。」
    但是凱茨當時在那所幼兒園裡檢查電腦的行動純粹是一時心血來潮,用安琪爾那裡搜來的單詞殘體來查找更是老天幫助下的靈機一動。結果找出了那麼多的材料,這讓她非常吃驚。她開始相信上帝是站在她這邊的。
    她花了20分鐘才獲准使用旅館的電腦,因為當時是星期天晚上。她調出有價值的文件將它們都打印了出來,不論是電子郵件還是普通文檔。她把剩下的東西放進一個大信封,寄給了特雷沃·瓊斯。她依然感到自己很幸運。但是你不知道幸運什麼時候會突然離開你。
    她撿了一條偏離大路的小徑,心想或許她正跑在一條當年帝國馬拉松運動會的路線上。那是1958年?
    她跑了大約7英里,也許8英里,大約七點半的時候走了回來,感到渾身舒暢。她飛快地洗了澡,然後收拾停當下樓去吃一頓豐盛的英式早餐,這是她對自己前一夜不喝酒、早上又跑了步的獎勵。八點半,她已經在通往新港的路上了。這一次她是在車裡。
    到11點她已經接近了伯明翰。20分鐘後她經過了5號公路的十字路口向溫切斯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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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斯特。
    凱茨靜靜地坐在靠近城牆的一個茶館裡。她已經吃了一整個蛋糕,喝了茶。她桌上現在擺著吃了一半的第二個蛋糕和第三杯茶。她離安琪爾很近了,她幾乎能嗅到他的氣息。她想像著安琪爾坐在這裡,盤算著應不應該回家看看母親的樣子。如果他來過這兒,他肯定很痛苦。家門近在咫尺,他卻不敢回家了,即使打電話也是很危險的。
    只有一個姓斯維特的人列在電話本上。凱茨懷疑她的運氣不可能那麼好吧?她又查了選民登記處,得到了兩個斯維特的地址。她打電話過去,一個沒有電話,另一個換了號碼,如果傑克·斯維特的母親在養老院之類的地方呆著,她可得花一番力氣了。如果她死了,事情會更麻煩。但是她不會死,凱茨知道她不可能死了。
    她玩著手裡的小茶匙和桌上的水杯,陷入沉思,她看看表,已經下午4點43分。她往桌上扔了5英鎊,手機拿在手裡離開了。
    出了門她鑽進了一條小街。首先她給瓦萊麗掛了電話,他正在開會。是的,他們會告訴他凱茨打過電話。
    下來是彼德·梅森。還沒回來。他去了溫切斯特,為了皇家檢察中心或別的什麼事。他可能不回來了,因為時間已經不早。她想不想給他留言?好的,告訴他弗拉德打過電話。
    特雷沃·瓊斯。
    「噢,嗨,凱茨。他在工作。你想要他的號碼嗎?詹妮接的電話。」
    「是的。」
    「他告訴了我是怎麼回事,」詹妮溫柔地說,「這很好。這兒是他的號碼。」
    「特雷沃?」
    「你必須在我上班時打電話過來嗎,凱茨?」
    「有問題嗎?」
    「沒有。」
    「那好,你的收穫如何?」
    「你那邊怎麼樣?」
    「呃,是這樣。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盜竊犯會在現場拉尿。我給你寄了點東西,一些文件和電腦磁盤,應該明天到。」
    「你想讓我怎麼處理?」
    「把它交給弗蘭克,讓他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裡頭還有互聯網網址,因此有可能是網絡色情。」
    「你為什麼自己不當場看看?」
    「當場,當場會拉濕,特雷沃,你還不知道嗎7我在那兒呆了一個半小時,我真的拉了尿。」
    特雷沃笑了:「那是有些長了,弗拉德。其他地方都進展順利。在雷丁發現了一些極其重要的玩意兒。」
    「謝謝,特雷沃。我很高興,你知道……」
    「高興什麼?」
    「高興你很乾淨。」
    「滾你的,弗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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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駕車走到安琪爾母親往的那所房子外面。房子的樣式極其古老,木頭已經略微有些拱了,門前的小徑也有了空洞和斷裂,這是一所老房子,它的主人肯定也很老了。
    她將車停在門外,拿出她的導遊手冊裝模作樣地看起來。她一邊看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向左右掃射。經過10分鐘,她想,如果有人在對這所房子進行監視,他們肯定是極其優秀和善於偽裝的。她拿著一個文件夾,走出車外,來到斯維特太太鄰居的門前。
    她按了門鈴,等著,接著又按,但依然沒人來開門。她在夾子上劃了幾筆什麼,就向隔壁走過去。
    斯維特太太門前沒有車,路上的缺口處有幾棵草冒出了頭。
    她按了門鈴,是那種會發光的。鈴聲響起時有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好像整所宅子裡都沒有人。
    那種可能被警察監視的感覺極其怪異。她只想早點擺脫這些可能存在著的同行的視線。
    院子裡沒有響動。她又按了按門鈴,接著聽到空氣中輕微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凱茨又在她的本子上寫了幾筆。
    「你好?」一個輕柔的聲音,並不膽怯,只是有些小心。
    凱茨打開信箱說:「是斯維特太太?我能跟您說句話嗎?」
    「我兒子說了別給陌生人開門。」
    凱茨把自己的證件用本子遮著遞了進去。
    「我是警察,斯維特太太。如果你透過信箱看一下就能看見我的證件了。」
    她能看見一雙眼睛在信箱後面滾動。
    「你是哈羅德的朋友?」
    「不,我是傑克的朋友。」
    那雙眼睛更近了:「這麼說,你進來吧。」
    凱茨聽見門鏈的聲音。門開了。
    斯維特太太笑容滿面:「你要喝茶嗎?」
    凱茨不能肯定哈羅德是傑克,他的兄弟,還是斯維特女士早已死去多時的丈夫。但是她知道眼前站的是一位慈祥可敬的母親,這一點她在進門就感覺到了。屋裡屋外放著好多家人的照片,在客廳裡,照片更多。有安琪爾、詹妮特和他們的孩子;那小孩看起來天真無邪,但他早就注定了要被惡魔帶走。
    「加糖還是加奶,親愛的?」
    凱茨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她聽見自己說是。
    「一還是兩塊?」
    「什麼?」
    「糖,親愛的。」
    「不,謝謝你。」
    她聽見瓷器叮噹碰擊的聲音,茶從壺倒入杯子的聲音。凱茨彷彿看見自己的祖母在老家赫爾福德郡的老房子和祖母倒茶的樣子。
    「他名叫羅賓。」伊瑟爾·斯維特說,「他小時候臉蛋是紅的,哈羅德叫他紅臉兒羅賓。但是我叫他泡泡。我們失去了這孩子,這你知道吧?」
    這就是羅賓。他給一家人帶來了多少歡樂啊……
    「爺爺,奶奶!!」
    「你好,小壞蛋,過來讓我看看你的槍。兒子,你好,詹妮特,你好,你媽媽在廚房裡,去跟她問聲好。告訴我,小壞蛋,你今天打到狗熊了嗎?」
    「沒有熊,爺爺!再也沒有了!我們能不能去花園看看小鳥兒?」
    「你今天表現好不好,有沒有自己刷牙?」
    「刷了。」
    「那我們就可以去看上一會兒了。」
    「媽媽!爺爺要帶我看小鳥兒去了!」
    「好啊,你去吧,親愛的。」
    可是,如今,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伊瑟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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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一個人過。我先是失去了小羅伯特,接著是哈羅德。3年後,我們又失去了詹妮特。接著傑克必須到南邊去工作。他是警長,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最令人苦惱的是我們不知道小羅伯特到底出了什麼事。傑克說,他一直說不要再抱什麼希望了,我們應該面對發生的事。但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怎麼能說他就回不來了呢?」
    「是啊。」
    「你是傑克的朋友?你剛才是這麼說的吧?他昨天給我打了電話,從斯帕爾丁打的。」
    「阿伯斯維斯旅館?」
    「哪兒,親愛的?」
    「阿伯斯維斯旅館?」
    「斯帕爾丁沒有什麼阿伯斯維斯旅館,親愛的。」
    「那是我搞錯了,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傑克老提一個叫阿伯斯維斯的旅館。」
    「我想不是的,親愛的。我們從來沒去過一個叫那名字的地方,或城鎮,而且我想傑克自己也沒去過。」
    「那肯定是我搞混了,他說過一個叫什麼多萊的人是那地方的主人。」
    「我不記得認識什麼人叫多萊。」
    凱茨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說:「沒關係。傑克總是提威爾士的小旅館啊,度假地啊什麼的。我常常被搞混。」
    「我們每年度假的地方都一樣,巴拉湖邊的小屋,但那絕對談不上是個旅館,而且那裡離阿伯斯維斯很遠。」
    凱茨喝著茶。
    「你沒說你為什麼來這兒,親愛的,你想趕上傑克嗎?」
    「那當然好了,同時能跟您見面,看看小羅伯特的照片真是不錯。傑克告訴我——」
    「好了,親愛的。我們可以隨便談,沒關係。羅伯特失蹤了,3年10個月以前。他當時只有9歲。」
    「我能問一下是哪兒,怎麼失蹤的?」
    「當時傑克和詹尼特剛在弗德海姆買了一所新房子。傑克當時在曼徹斯特工作,弗德海姆差不多在那兒和這兒之間。那是個好地方,很安全。」
    伊瑟爾停住不言,喝了點茶,她的手微微顫抖。
    「哈羅德給羅伯特買了一輛新自行車,聖誕禮物。實際上是我跟他一起買的。他到商店選的。羅伯特高興極了!他們一家三口聖誕節後那個週末都來了。我們倆照料羅伯特好讓傑克和詹妮特休個小假。他們出去了3天,去的是曼恩島。就在他們出去的時候,孩子出事了。」
    她又停了一停,吸了口氣。
    「我們從來都是很小心的……不要跟陌生人講話,都叮囑無數通。羅伯特剛9歲,非常聰明,他長得就像個小天使,這使他看起來比他的年齡小一點。那天他騎著車子出去了,就在附近轉悠。」
    「他就那樣不見了?」
    「是。沒有人看見什麼。羅伯特跟他的車子再也沒有找到。我們不得不給傑克和詹妮特打電話。我們非常傷心,哈羅德一病不起,一星期後他就去世了。那是我一生中最傷心的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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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輕聲地說:「伊瑟爾?我能叫你伊瑟爾嗎?這可能說起來有點怪,但是難道傑克沒跟你談過我們的事嗎?」
    「我們,親愛的?」
    「傑克和我。」
    「我不懂,親愛的。」
    「傑克和我。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
    「那很好。傑克需要一個好朋友。」
    「我希望我們能結婚。」
    「那也很好。」
    「只是——只是小羅賓的事,我想跟他更接近,幫幫他。但是,傑克,他有時好像離我很遠。」
    伊瑟爾笑了笑,看著牆說:「他正是那個樣子。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他就是那個樣子,有他自己的小世界。羅伯特跟他很像。」
    「我只是想瞭解,想幫助他,伊瑟爾。」
    「我相信,親愛的。但是怎麼做?」
    「噢,伊瑟爾,我也不知道。我有時想,傑克心裡的悲傷還在那兒,我希望,我希望……」
    「如果你認識羅賓,我的小泡泡,可能對你會所幫助,但是他已經不在了。在某個更好的地方,像傑克說的。你還想喝茶嗎?」
    「要一點兒,伊瑟爾,我能用一下洗手間嗎?」
    「當然可以,親愛的。樓梯上面,向左,向左,就到了。」
    凱茨笑了,伊瑟爾·斯維特也笑了。「向左,再向左!」她說,「我再燒一壺水。」
    「明白了。」凱茨說。
    第一間臥室是伊瑟爾的;一個凱茨從來沒見過的離地極高的雙人床。棉毯、床單,還有一個絲綢被子。一個白色的枕頭放在上面。床邊還有一小塊地毯,其他地方都鋪著地板。
    第二間臥室:另一張雙人床,床上的鋪蓋跟第一間幾乎相同。凱茨想這應該是傑克和詹妮特的臥室,或許只是傑克後來睡覺的地方。櫥櫃裡什麼都沒有。
    下來的小房間裡是一張單人床,床罩上印著曼聯隊的標識,牆上貼著曼聯隊的招貼畫,一個足球圖案的毛巾放在架子上。在一張小桌子放著一台電腦,非常新不可能是羅賓的。它旁邊放著一個外置式的調製解調器。凱茨走進廁所,沖了一下水,製造了點噪音,然後走下樓來。
    當她回到起居室,伊瑟爾正在等她。
    她說:「他在詹妮特死的那天買的那東西。有好幾個月他就把自己關在裡面。」
    凱茨裝出迷惑的神情,伊瑟爾正色道:
    「孩子,別那樣!我74歲了,這就夠了,74歲了,我可沒老糊塗。你剛才在樓上來來回回,你進了每一間臥室。你沒想到我知道吧?我在這兒住了28年了。我知道向廁所走過去是什麼聲音。現在我知道你關心我的兒子。我在你對我撒謊的時候也能看出這個來。但是在我的家裡請尊重我。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123
    「呃——」
    凱茨剛才留在樓下的是一個白頭髮的小老太太,和藹可親。眼前現在的這一個是她剛毅的姐妹,眼睛中閃著嚴厲的光,身體挺得筆直,比剛才的那個她更高了,那滿頭的金髮如今驕傲地立在那裡,絲毫沒有衰老之態。
    「呃,我——」
    「你關心傑克?」
    「是的,我——」
    「告訴我事實真相,讓一個母親幫幫她的兒子。
    於是凱茨就告訴了她。
    124
    「傑克是個好人。他是個非常優秀的警察,工作極為努力。他目標專一,從不言敗。我相信他一直在調查羅伯特的失蹤案,而且終於有了一定的結果。他是我的上司,但是我們關係挺好。他請了假,我想他可能回到這兒來——來找誰。我也請了假,我想幫他,找出他在找誰,防止他做傻子。」
    「傻子?」
    「自己執行法律。」
    「為什麼那就是傻子?」
    「呃,他的事業,他的——」
    「你是不是說他可能發現了拐走羅賓的人?」
    「是的。」
    「然後呢?」
    「我不知道,伊瑟爾。我就是想在他找到了那個人的時候跟他在一起。不管他那時做任何事,我都想讓他仔細考慮,三思而後行。就這樣,我是站在他一邊的。」
    「你不會阻止他。」
    「你認為我不應該?」
    「他是我的兒子。他會做正確的事。你不該。」
    「那我就不攔他。」
    「看著我。」伊瑟爾說。凱茨看著她的臉。
    伊瑟爾又問:「照傑克的決定辦?」
    「是的。」凱茨說。
    125
    凱茨打開了電腦,那是一台康柏486,旁邊連著一台老一點兒的佳能噴墨打印機。
    「你在這兒吧。」伊瑟爾說,「我去給咱們做點飯。」
    凱茨伸出手,碰碰她的手臂說:「謝謝你。」
    電腦發出初始運行的聲音,凱茨看著。
    屏幕上出現口令一欄?要求填寫。
    她試了試「安琪爾」,打了回來。電腦響了一下,過去了。她將文件都進行了列表。
    機子裡頭沒有遊戲,沒有好玩的屏幕保護程序,只有DosWindows,WordPerfect和其他兩個她從來沒聽說過的軟件。但是那兒有一個調製解調器,凱茨猜這應該跟網絡有關。
    這時,伊瑟爾在樓下喊:「魚肉餡餅好不好?」
    凱茨喊著說那很好。
    她又開始查找批處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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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遇著了更多的密碼。她試著鍵入「哈羅德」、「斯維特」和「泡泡」。她還再次試了「安琪爾」。第一層密碼她是用「巴尼—諾茨」通過的;最後一個是「斯凱奇」,在這之前斯凱奇斯和伊瑟爾的少女名都失敗了。這使她可以觀看圖片,讓她認識了一個叫多萊的男人,接觸到一個連接全歐洲的邪惡網絡。最後,最後,她接觸到了阿伯斯維斯旅館。
    那些圖片讓她噁心,讓她難過,讓她感到恥辱,為一些她並不十分確定的事情感到恥辱。但是比這一切都更可怕的是她意識到傑克為了打入這個網絡,不得不強迫自己做多少令他噁心與痛心的事情。讀那些電子郵件,開噁心的玩笑,說噁心的話,跟這些渣子稱兄道弟!
    你想要女孩兒,雅克?12歲以下?11歲,沒錯兒,你要泰國的還是菲律賓的?如果你要菲律賓的,我可以保證給你弄一個黃花兒小姑娘,你是第一個。10歲大的?9歲的?行,行,我們定期去曼谷,我們認識幾家極好的旅行社,絕對不會出問題。
    錄像帶有沒有?你想要什麼樣的,雅克?你想要金髮的?還必須是男孩?我想是的,而且必須真的小。多小才算小,我這兒多大的都有。9歲,或10歲?那不叫小,傑克!
    凱茨看得十分艱難,她精疲力竭,好像跑了10個馬拉松。她看著牆上足球招貼畫上小羅賓的英雄們。他們興高采烈,精神抖擻。可是小羅賓呢?有一刻,凱茨十分仇恨男人。
    她想到樓下,伊瑟爾·斯維特,一個母親在做魚肉餡餅,而樓上,只要花幾千英鎊,你就可以和地獄相連。而別處還有好多這樣的樓上,上了網的樓上。她知道的,一個在從卡迪夫到凱爾菲利的路上,一個在布萊頓,還有那些在閣樓裡,破屋子裡和地下室裡的……這些都是被掩蓋起來的,還不完全為人所知的變態的毒瘤。盜賊、虐待狂,普通用戶都能接觸到!她想讓這些玩弄小孩兒的人個個都死,而且死得很慢,很可怕。很難看。
    落入這些人手中的孩子,被摧殘,被凌辱,被利用。當最後一絲靈魂被這些魔鬼搾淨之後,他們被帶到荒郊野外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被最後殺死,埋在一個淺坑裡。殺人者回家,洗澡,穿上乾淨的西裝,然後道貌岸然地去上班。
    花了這麼長時間我們才彼此這麼熟了,傑克。但是我們對朋友夠意思。你想不想來阿伯斯維斯旅館度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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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6點42分。
    凱茨下了樓。她到走廊時,伊瑟爾從廚房裡出來了。她的眼裡閃著光亮,雙手在圍裙上擦著。
    「噢,你好,親愛的。魚肉餡餅——」
    她突然住口不說了,因為她看見了凱茨的臉色。凱茨抓起她的手:
    「我不能停下來吃飯,伊瑟爾,我不能停。我需要到另一個地方去。
    「跟傑克有關?」
    「跟傑克有關。」凱茨說。
    「他不在斯帕爾丁?」
    「不在,伊瑟爾。」
    「你還回來嗎?」
    「我會盡力。
    凱茨親了一下傑克的母親,然後飛快地離開了。她依然不能確認這所房子是不是受到了監視,但是她非常擔心個別過於聰明的警察,會拉住她阻撓她按時找到安琪爾。
    她鑽進小車,鎮靜了一下,準備開走。她還用手調整了一下後視鏡,以使自己看得更清楚。她發動了車子,然後看見伊瑟爾·斯維特出現了二樓的窗戶裡。她的表情是一種夾雜著悲傷的歡樂,十分古怪。伊瑟爾終於等到了一個結局,雖然可能不是一個快樂的結局,但總算是一個結局。她從羅馬大街駛上55號公路,向左拐然後一直往北開,直到上了53號公路。10分鐘以後她已經在56號公路上向曼徹斯特開去了。她心急如焚,但是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將連這壓在80英里以下。她從來沒有感到過如此難受和無助。
    晚上7點59分。
    她經過62號公路、66號公路,默默地向前開。
    外面雨在慢慢地飄落,天已經黑了。她在找一座小山,一個水庫。
    雨從擋風玻璃上滑落,馬自達的前燈將雨幕撒開一道昏黃的光亮。她不得不減慢了速度,心中的恐懼在增長。她在尋找、尋找。
    快到9點,她終於找到了她要找的標誌。它掛在一堵石頭牆上,在雨夜中默默無語。凱茨為了確認,打開了手電筒,沒錯,就是這兒。
    在她前面,矗立著一幢農舍,門外停著幾輛小車。
    128
    凱茨開著車經過這個農場——那兒一共有4輛小車——拐了個彎,將車停在路邊。她走出小車,幾秒鐘內就被淋了個透心涼。她打開小車的後備廂,胡亂地抓住她所能找到的東西:一卷繩子,一個撬棒,長長的手電棒,然後她回到路上,向農場走去。她的腰前別著手機,就這樣走了約30碼,遠處射來汽車前燈的光柱,她躲進了路邊的溝裡。她跪在深濁的泥水裡,那輛小車開近了,減速停下,然後掉頭開進了農場。3個男人走了出來,從雨簾中衝進屋子。情況極其嚴峻,即使屋裡除了安琪爾沒有別人,力量對比也是三比一;而真正的情況可能糟得多。
    最簡單的辦法是打999報警。她可以呆在這兒,最壞的可能性是染上肺炎。她還可以退回到車上去打這個電話,或者……
    凱茨想起了小羅賓。
    她從溝裡爬出來,貓著腰向前走。雨像鞭子一樣抽在她臉上,但是它帶來的噪音很好。在大門口,凱茨弓下身子側耳細聽。除了雨聲,什麼都沒有。她貓著腰繼續向前摸,溜進了穀倉旁的陰影裡。她向房子的方向望去,心裡想的是:你渾身太濕了;你可能會死在這兒,弗拉德。
    凱茨取出手機,但又一想:真的要從這兒打電話嗎?她回頭看看穀倉高高的大門。裡面會更安全點兒。她推開穀倉的門,手腳並用地爬了進去。雨像擂鼓一樣砸在屋頂上。
    她站起來,將門合上。鼻子裡立刻頭被土豆的氣味填滿了。她用手電照照,一屋子的土豆從地上一直沿一個斜面堆到了接近頂棚的地方。這讓她想起了一個詞:肉山酒海。
    在她右邊有一個梯子,她順著爬了上去,發現有一扇窗戶大小的門。她將門向外推開,探出身去。外面漆黑一片,而且她也知道人們很少向高處看,因此她打電話將是很安全的,沒有人會發現她。大雨滂沱,她幾乎聽不見開機的嘀嘀聲。她敲了一個號碼,按了「發送」,將電話靠近她的耳朵。
    手機飛快地響著,嘀……沒有信號。
    她又按了號碼一遍,發了出去。
    還中嘀嘀的無信號聲。
    凱茨看了看下面的場子,又按了一遍號碼和「發射」。
    還是沒有信號。
    真他媽的王八蛋,腐敗!
    129
    盡量不要去想會發生些什麼,弗拉德。趕緊逃吧,難道你瘋了?你知道這些畜生會做些什麼!
    那麼趕緊去吧,弗拉德,開車找一個電話能用的地方。給當地警察打電話請求支援。
    我不能,我不能,安琪爾在裡面!裡面還可能有個小孩!
    她看著下面,除了黑暗,大雨和那幾輛小車外,能看見的就只有亮著黃色燈光的三個窗戶。但是沒有人向外看,沒有人走動;感覺好像她掉進了一個無聲電影裡,雨聲是一種背景雜音,如果她在活動,就無影無蹤;如果她停下來思考時,雨聲就擂鼓一般響徹整個空間。但是她不得不思考。我操!
    她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又試了試電話,還是打不通。
    嘀—嘀—嘀。
    噢,我的天。上帝,你在哪兒?
    她抬頭看看,又撥一遍。
    嘀—嘀—嘀。沒有反應。好吧。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從梯子上爬了下來。她手裡舉著手電,四下尋找武器。屋裡除了土豆和麻袋而外,一無所有。她把幾個大土豆裝到一個麻袋裡,也算是一件武器。接著她又這樣制好了另外兩個土豆加麻袋的武器,然後關了手電,走進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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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不清楚穀倉的大門是不是發出了響聲,反正她沒聽見。雨聲、風聲將一切其他聲音都掩蓋了。
    凱茨看見了停在那裡的有豪華轎車,如美洲虎、福特,也有普通的越野車和百姓用車,如一個客貨兩用車,一輛羅諾特19。
    她彷彿聽見吉爾說:「凱茨,各種人,各種社會地位的人都有。他們看起來可不像野獸。他們中有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從失業的到公司經理,全都有。他們能量很大。」
    她仔細地看著這些車,中間有一輛肯定是安琪爾的。她貓著腰仔細地察看車裡有沒有報警裝置的黃紅相間的指示燈。豪華車肯定有防盜器,但是她希望它們的主人覺得離曼徹斯特已經夠遠了,所以沒費事開防盜器。
    這時她看見農場的屋子裡有一盞燈滅了,另一盞亮了。前門開了,有人出來了,腳步聲由遠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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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全身僵硬了。她正躲在美洲虎小車與福特車的中間。那個人可以選6條路,其中一條就是她所在的地方。她抓緊了手裡的電筒。我的天,如果他要離開,他會發動小車,然後……
    腳步聲向右邊拐去,凱茨隨著那人的聲音調整著身體的方向。那人個頭比較高,淡褐色頭髮,打開越野車的後備廂取出一個長長的盒子,裡面有電線伸出來。
    凱茨看著天空笑了。那個人走回屋子,跟其他人交談了幾句,門關上了。
    這麼說這輛越野車肯定不是安琪爾的,而他也不可能買或租一輛美洲虎。她也沒見過安琪爾開一輛客貨兩用車,這麼說只能是那輛羅諾特19型車了。上帝好像又回來了。她擦擦臉,站直了身子看裡面是不是有防盜器。沒有燈。她走回去取出撬棍。但轉念一想,她將撬棍放下了。她走到司機座位旁的車門。是的,車沒鎖。車鑰匙還插了車裡。這是安琪爾的車沒錯,時刻準備上車就跑。她溜進車裡,坐下來。
    她屏息等了一會,開始檢查車內的情況。車後座上有一個耐克運動包。她側身過去把它提了過來。包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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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正要開門出去時注意到了那個麥克風。它就在駕駛員頭頂的上前方。是一個車載的蜂窩式電話。她低頭再看,在旁邊放著耳機。這個機子電源充足,天線也好,值得一試。她抬頭看看院子,輕輕扭動了車鑰匙,電話發出了滴滴聲。她又看了一眼院子。
    雨已經停了。周圍突然顯得極為寂靜。凱茨能聽見小車的加熱風扇在轉,就關了。她戴好耳機,敲了一個號碼,按了發送。耳機裡傳來撥號的聲音。接著有人接了電話。她很想讓自己聲音正常一些,但是她發現自己在悄聲細語,而且聲音沙啞。她沒意識到自己的嘴有多干。
    「特雷沃,是我,凱茨。」
    「線路真糟糕,弗拉德。」
    「線路棒極了,特雷沃。我需要你記下一些東西,好不好?」
    「好。」
    「我先告訴你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麼。如果你20分鐘內接不到我的電話你就給布萊頓警察局、曼徹斯特中心局、還有999打電話,告訴他們我接下來告訴你的話。我在曼徹斯特以北農村的某個地方。」
    「接著說。」
    「好。」凱茨說,「首先是一些名字,一些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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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悄悄溜出車子,拎著耐克包,輕輕地關上車門,藏回到這排車的後面。現在雨早都停了,但她感覺到身上更濕了。她弓著背,小跑到穀倉,然後避開房子射出的燈光,橫穿門前的車道,鑽入灌木叢中,摸到了房子旁邊。
    多數地方都有感應器,一個裝在前門,一個裝在後門。你如果更有錢,或更偏執,房屋兩側也會各裝一個。從這兒可以看清楚這所房子側翼沒有那東西。凱茨從藏身處溜出來,到了房子的拐角。她停下了吸了好幾口長氣,這讓她鎮靜下來,又給了她充足的氧氣。這技巧是柔道裡學來的。她轉到第一扇黑著燈的窗戶前,傾聽,什麼也沒有。
    第二扇窗戶亮著燈,好像有說話聲傳出來。她還能聽見古典音樂,非常低沉,要麼是在屋裡聲音開得很小,要麼是從別地兒傳來的。隔著窗簾,她能知道有人在走動,但是卻什麼也看不見。她該怎麼辦?走上前去,按響門鈴?就在這時她聽見了安琪爾的聲音:「操你媽!」然後是慘叫聲。
    134
    凱茨來到前門,按響了門鈴。就好像她把整個世界都給關了一樣,所有的動靜都沒有了。音樂停了,人聲沒有了,慘叫聲消失了,只有鈴聲似乎在迴響。她又摁了一下。水滴在門前的台階上。她笑了笑,又開始下雨了。她感覺到有人來到了門前。她深深吸了兩口氣。然後門開了。她又笑了。
    「你好。」她說。
    那個人張嘴想說話,凱茨眼睛向下看去。那個人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就在這時,凱茨用安琪爾的手槍開槍擊中了他的膝蓋。
    如果他沒叫,凱茨還可以再射中一個。她狠狠地踢在那人的喉嚨上,用麻袋在他腦袋上砸了一下。這下他該睡上一會兒了。
    然後她轉身射向美洲虎的擋風玻璃,報警器盡職地嗚嗚響了,指示燈一閃一閃,大燈也亮了。她大喊:「警察!」然後跑過了那間有人的屋子。
    她迅速地在房子裡轉身,射擊,又放倒了兩個,傷的都是膝蓋。一個傢伙昏了過去,另一個拚命掙扎。
    她看見對面另一扇門彭地關上了,屋裡傳來挪動傢俱的聲音:這從她的角度來看反倒是好事一件。她走到掙扎的那個傢伙跟前,在他腦後踢了一腳,然後把他翻了過來。
    那人面如死灰。她把槍塞在他的嘴裡,然後往裡推。他給整得很難受,乾嘔起來。凱茨把槍拿開,等了一下,用槍頂著他的腦門,那人哭爹喊娘,又是哀求,又是呻吟。她想殺了他,推了推槍,那人打個哆嗦。
    「現在聽著,你這個渣子。你還有一點兒活命的機會。告訴我裡頭有誰,為什麼在這兒。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如果你胡說,我也會回來殺了你。
    她推推槍,看著他。他的牙上有血,他想說,但是哆哆嗦嗦地喘著氣,彷彿哮喘病發作一樣。
    「好吧。」凱茨冷靜地說著把槍舉起,瞄準。
    「7個!」那人說。
    「什麼?」
    「我們一共7個人,還有傑克遜。我們都在這兒。
    「你出來的那個屋子?」
    他點頭,凱茨也點點頭:「好了,如果你要活命,現在開始向大門爬。我要燒了這個地方。
    他看著沒動。凱茨揮了一下手槍。他開始向外爬,血在地板上流了一路。
    「嗨,」凱茨喊,「你忘了你的朋友。」
    他只管向前爬。凱茨能聞見他拉稀了。
    135
    凱茨必須踩在那人身上才出了前門。她又回到雨裡,來到鎖著的那間屋子窗外。她不肯定,但是她請窗戶可能是可以開的。使她擔心的是這屋子會不會還有出口。她跑回去,跨過那個傷了腿的傢伙。
    她靠著牆,大喊:
    「警察!你們有幾個人在裡頭,讓他說話!」
    「弗拉德?」
    屋裡傳來鈍物擊打人身的聲音,接著凱茨相信她聽見安琪爾在笑。
    「你在不在裡頭,多萊?」凱茨喊,「我要傑克!」
    有人回話:「傑克,你要他?他值什麼錢?」
    凱茨查看了一下彈夾,開始衝門開槍。槍口衝著上部,屋裡傳來驚叫聲,慘叫聲,她好像聽見安琪爾在哈哈大笑。
    她身邊全是煙,耳朵嗡嗡作響,當她停止射擊時,門上有一個兩英尺見方的大洞。一個櫃子被推到了門前,有人在喊:「快點,快點!」另一個人氣急敗壞地喊:「他媽的卡住了,我告訴你!」
    安琪爾在大笑,接著她聽見他說:「幹得好,弗拉德!」
    屋裡傳來一聲重擊,安琪爾沒聲了。凱茨裝好了子彈。
    她又跑了出去,窗戶上貼著好幾張臉。她舉起槍他們都消失了。她開了兩槍,玻璃和一些窗框爆裂了。她大聲沖屋裡喊著,具體喊什麼,她根本就沒注意。一個受傷的傢伙從前門的台階上爬了下來。她差點擊中他,命令他不許動。
    「說屋裡那些人叫什麼?」
    「多萊,利波,格林和史密斯!」
    「好。現在你呆著別動,不然你就他媽死定了。」
    她又跑了進去。第三個受傷的人在地上趴得更低了,像一灘爛泥。他也拉屎了。
    「多萊?」
    「什麼?」
    「你肯定知道我現在可不講什麼法律。我只想要傑克。我們可以做筆交易。」
    「交易?滾一邊去,女士。我們這兒有5個人。我們都有傢伙,你衝進來第一個吃子彈的就是你的人,傑克。」
    這話讓凱茨氣得發瘋。她又衝門開了好幾槍,然後說:「好,好。多萊,如果你有傢伙,怎麼還不打出來?你躲在裡頭,嚇得屁滾尿流。別給我胡扯了。」
    「什麼樣兒的交易?」
    「我要傑克。」
    「我們就把他給你?」
    「交換。」
    「換什麼?」
    「換你們的命。讓傑克出來,我把槍扔給你。」
    「別騙人玩兒了。」
    「我到窗子那邊去!」凱茨喊,「有任何傢俱的移動,我就點了這地方,你和傑克,一塊兒完。」
    她現在正冷靜下來。但是她必須裝得很生氣。
    她走回到雨裡,來到窗戶跟前。
    「好啦,多萊,我先扔些子彈進去。你把它們給傑克。讓他到窗口來,我當著你的面把子彈倒空。然後我們交換,傑克換槍。我們有30秒的時間離開,這足夠了。」
    沒人應聲。
    「多萊?」
    還是沒聲,只有雨在天地間肆虐。
    「多萊?」
    「多萊?」
    「什麼?」聲音已有了一些……
    「做不做交易?」
    「這交易並不誘人。」
    「如果你還想等更好的,你是做夢!」
    接著她聽見櫃子輕輕移動的聲音。她跑回雨中,跑進房子。一個人正從門上的洞裡向外爬,她追上去用槍把砸在他頭上。那人無聲無息地癱倒在地上。她瞟了一眼,看見了被膠條封住的嘴巴。是安琪爾!她拖著安琪爾離開,窗戶傳來一聲巨響。安琪爾倒下了,凱茨心如刀割。但是安琪爾的眼睛說走。
    她又開始跑,跑進外面的雨中,向大門跑去。他們必須得經過大門的。黑夜現在變得極為險惡,可恨,門外的燈還亮著,汽車的報警器還在叫著,閃著。她正在跑,什麼利器擊中了她的額頭。
    136
    凱茨躺在水中,巨痛不斷襲來。她感到一隻皮鞋踩在她身上,另一隻在她頭上。接著是一陣沒頭沒臉的踏踩,但她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疼了。雨還在下著,她想,這兒有4個男人,1支槍,指著她。這時,傳來小車車輪與砂石磨擦的聲音。一個人托住她的頭,吐在她臉上。接著有人喊,這個人舉起了槍,槍聲響了,就在她頭邊。然後那些人不在了,這個人也不在了。只有雨,只有雨在下著,一輛小車正在冒煙……
    137
    雨還在下,凱茨很疼,她很疼。那兒有一間農舍,還有燈光。她過去求救。在門前的車道上有一個男人,雙腿在流血。旁邊一個男的,情況一樣。在大廳裡,一個人坐起來,沒有什麼血,眼睛瞪著。她來過這兒。
    她測了一下那個人的脈,沒有。她能聽見雨聲。還有一扇門,燻黑了,破碎了,有一個大洞。門外那個車道上的人死了,另一個也死了,這好像跟她有些關係,她幾乎都能記起來了。柱子上撞著一輛汽車,她出了車禍嗎?
    她走上前去。兩個人躺在地上,一個扭曲成一團,另一個高而瘦,很安詳,但是他哪裡有些不對頭,他的臉上全是烏青的痕跡。他沒有脈搏。地上躺的另一個也沒有脈汽車把他頂在牆上,另一個在車頭上,撞得亂七八糟。這是第六個。他也沒有脈。
    有沒有第七個,第八個?她感到噁心,她感到車裡頭有點冷……
    車裡沒有人。什麼人也沒有。那邊有好多車,就在那邊。她走過去。有人在裡面,渾身是血。
    一個人坐在土豆堆上,穿著一件晚宴服,捧著他的腿在哭。那條腿正在往外冒血。這個人,多萊,用一隻手壓在那兒,想保全性命。另一個人,全身血乎乎的,正在向多萊爬過來,他是安琪爾。你聽見你說「安琪爾!」你記起了你是誰。你是凱茨·弗拉德,一個警察。
    安琪爾停住了,他爬不動了。你看著那個叫多萊的人,他說:「救救我,看在上帝份上救救我!」突然之間,你又明白了所有的事。
    你走向安琪爾,親愛的,悲傷的安琪爾。你能聽見多萊用上帝的名義在求救。你轉向安琪爾,他看見了你,想認出你來,一些生命的活力又回到他身上。他笑了,一個小孩兒的笑,聽故事時的笑,「抱抱我,爸爸」時的笑。你知道你哭了,你根本不在乎。
    你抱起這個好人,他很重,你也病著,但是你們一起向那堆土豆和那個社會渣子移過去。他還在那兒苦苦哀求,求你救命。你和安琪爾挪到他那裡,你幫助安琪爾拿起一顆土豆,抓起來,然後把它砸在這個叫多萊的畜生臉上。你抱著安琪爾,他已經死去多時了。你抱著他,等待他的靈魂升入天國。你想起了一個叫詹妮特的女人和一個叫伊瑟爾的母親,還有一個小小的金頭髮的羅賓。你用左手緊緊地把安琪爾抱在你的懷裡,他像睡著了一樣安詳。你用右手把土豆扒下來,堆在那個叫多萊的畜生身上。你的安琪爾睡著了,你也睡著了,你聽見警笛聲響成一片……
    聖誕前夜。
    吉姆·布萊特,穿著綠褲子,紅上衣,黑斗蓬,戴著黑色面具,正在高興地玩兒。
    「他不願意脫下來,」湯姆·布萊特說,「我告訴他蝙蝠俠趕走了壞人,現在他堅持認為自己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好得多了。」凱茨說。
    卡蘿爾說:「是好得多了。但是你真的不需要……」
    「那45鎊不是我的。」凱茨說。
    「他高興極了,不管怎麼說。」湯姆說,凱茨笑了。
    「這是給你們兩個的。」凱茨摸了摸眼睛上方的小疤,遞過一個信封。
    「我們沒給你買任何東西,」湯姆有些歉疚地說,「我們想得為你的婚禮買點什麼非同尋常的東西……」
    凱茨又笑了,說:「裡面是剪報,阿肯幼兒園集團的覆滅。它自願解體,進行清算,我聽說了。還不清楚是不是會對他們提起訴訟,但是在他們的四所幼兒園裡發現兒童色情材料這件新聞已經讓他們沒法辦下去了。人們紛紛把小孩兒帶走。還有那起布萊頓大火,朱利安·特裡斯好像脫不了干係。證據都是間接的,但是皇家檢察院決定放手一搏。」
    湯姆打開了信封,裡面還有別的東西。
    「這是什麼?」
    「科洛納報告,你別問。是發生在曼徹斯特北部的一件離奇事。7個戀童癖和一個人死了。3個是死於頸部勒殺,另兩個是被汽車撞死的,還有一個是先撞後勒而死。第七個是叫多萊的男的,死於失血過多,是交通意外。」
    「另外那個人呢?」
    「他叫傑克·斯維特。我叫他安琪爾,是我的同事,一個好警察。他調查你兒子的案子,他當時去臥底,出了差子,他們槍殺了他。」
    「我很遺憾。」
    「我不遺憾。」凱茨說。

《知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