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臨夏:絲綢之路十萬佛

凌晨五點半,列車員把我叫醒,說還有三十分鐘就到蘭州了。果不其然,她沒有騙我。蘭州是中國甘肅省的省會,城市受到南北兩面崇山峻嶺的壓迫,只得沿黃河兩岸綿延,形成非常狹長的城區。我走出火車站,打車到市區西端的友誼賓館。進房後先沖了個涼水澡,然後下樓與其他房客一起吃早餐。嘿,不錯,居然有咖啡,我正想喝咖啡呢。吃罷早餐,我一邊在房間休息,一邊等待省博物館開門。

廊柱式結構的甘肅省博物館氣勢宏偉,與我下榻的賓館隔街相望。上午九點,它一開門我就進去了。走在空曠的大廳裡,感覺怪怪的。偌大的一座博物館,除了保安,就剩下我了。在三樓面對世界最大的黃河古象骨架,我停下腳步,讚歎不已。它是1973年在離蘭州不遠的河段出土的。其實還有我更感興趣的,那就是二樓的史前陶器。

中國最早的陶器出現在七千至八千年以前,但那只是單色陶器,上面沒有或只有極簡單的紋飾。而甘肅出土的這些彩繪陶器,時間約在五千到六千年前,比最早的陶器晚兩千年左右,但上面的彩繪是中國乃至遠東最早的人類繪畫藝術。展出的彩陶大部分是大陶罐,能盛不少水,表面均繪有各種圖形;許多圖形看起來像黃河水紋和漩渦。

由於這裡很少來外國人,一名保安就向博物館的館員反映了我的出現。這名館員姓閻,她主動提出帶我四處轉轉。她說大部分陶罐是在古墓中發掘的,作為陪葬品供墓主在來生使用。有只陶罐裡面甚至有燒過的大麻花蕾,據說中國的薩滿們用它來與靈界交通。閻館員還向我展示了一把青銅小刀,它與上面那個陶罐發掘於同一個古村落,可能是村落的薩滿們主持祭祀用的。碳測定表明這把小刀產生於五千年前,是目前發現的中國最早的青銅器之一。估計劫匪們認為只是某人丟棄的水果刀,就沒有動它。這個有點說笑了,它的樣子貌似離現代水果刀遠了點。咦,我怎麼提起“劫匪”來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既然說漏嘴了,那我就索性說了吧。甘肅省博物館曾遭遇一次嚴重的搶劫,我站的這個地方就是當時的案發現場。

那天我跟著閻女士轉悠,注意到地上有幾道深色劃痕,像是有人拖箱子留下的,便好奇地問她是怎麼回事。結果她說出了一段驚人往事。某天中午,博物館工作人員有的在吃午飯,有的吃過飯在打盹。這時一輛麵包車衝進大門,跳下一夥持槍的歹徒。對於參觀來說,他們待的時間太短,可對於搶劫來說,足以把博物館的好東西席捲一空。事實上他們確實劫走了一些好東西,包括一棵玉製金錢樹。但令人驚奇的是,一些著名的藏品卻留下了,留下的要比他們劫走的值錢得多。我現在看到的世界級的藏品——新石器時代的陶器,就是當年的劫後遺珍。當然也包括上面提到的那把青銅小刀,以及其他一些精美的青銅器,比如著名的“馬踏飛燕”。“馬踏飛燕”這件漢代青銅器,出土於絲綢之路上的綠洲武威。鑄造者匠心獨運地在馬頭上添加了一朵雲彩(至少是類似雲彩的裝飾),又在一隻馬蹄下鑄了一隻燕子,給人以“天馬行空,騰雲駕霧”的強烈視覺衝擊力。它甫一出土就成了中國的國寶,也成了絲綢之路的象徵。它現在仍然在展,我希望能長期在展,讓更多的人欣賞到它。

謝過閻女士,我回到賓館,沖了一杯速溶咖啡,很久都沒空享受這個小小的嗜好了。打開蘭州地圖,我琢磨著下一個景點去哪裡。蘭州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貿易集散中心,不過古絲綢之路的主路並不經過蘭州,而是在蘭州以西幾個小時車程的地方。在那裡跨過黃河的絲綢之路為我們留下了中國最好的佛教石刻遺址——炳靈寺石窟。我打算接下來就去那裡。下樓詢問賓館前台去炳靈寺石窟的乘車路線,卻被告知外國人必須上旅遊保險才能去,否則只能在蘭州市區遊覽。旅遊保險?我沒聽錯吧。對,確實沒錯。原來幾年前有兩名德國遊客在甘肅旅遊時客死異鄉,遺體回國的費用是甘肅省政府支付的,政府為了不再花這個冤枉錢,便要求外國人買旅遊保險;沒有保險證明,車站不允許賣票給老外。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從了吧。旅遊保險只能由中國旅行社辦理,好在友誼賓館有他們的辦事處。保費不貴,二十五元,保險期十五天。然後我問去炳靈寺石窟的車次,他們說每天只有一趟車,今天的車已經走了。看來下午只能在市區逛逛了。來蘭州這趟火車坐得還真有點累,於是我做了一件破天荒的事:給自己放一天假。下午大部分時間我就待在房間裡了,看書、睡覺,還有洗衣服。

次日早晨,我打車去蘭州汽車西站,坐上了七點開往炳靈寺石窟的巴士。太好了,居然還有座位。行程兩個半小時,途經一些荒山禿嶺。巴士並非直達炳靈寺,而是停在劉家峽大壩,乘客需要下車步行數百米到一座碼頭,等候約半小時一班的遊船。從蘭州往返炳靈寺石窟一趟,一共要五個小時,車船費二十五元。多虧我有先見之明帶了乾糧。友誼賓館附近的夜市琳琅滿目,我找了一家味道不錯的攤點,買了土豆芹菜餡餅,在船上又買了兩瓶啤酒。啤酒配餡餅,真是絕佳的“黃河野餐”。

我與二十位同行客,乘著遊船又一次欣賞了黃河美景。和三門峽水庫一樣,劉家峽水庫的水也十分清澈。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遊船駛入一條峽谷,水突然變成了棕黃色。船長告訴我們,再轉兩道彎,就到炳靈寺石窟了。

現在是五月中旬的枯水期,我們在最後一段水路上遇到了一點麻煩。儘管每天往返於同一條水路,船長還是出現了判斷失誤,我們的遊船撞上了水下的一個移動沙洲,因此不得不等上半小時,直到下一艘遊船到達把我們的船拖出來。然後我們繼續在峽谷中航行。兩岸是斧削般的峭壁和尖塔般的石山,這種地貌在整個黃河都是絕無僅有的,讓人心生敬畏。幾分鐘之後,我們到達目的地炳靈寺石窟。窟龕並不在黃河岸邊,還要從一個十分陡峭的碼頭登岸,步行幾百米,進入一條斜谷。

炳靈寺石窟是古代中國佛教藝術的主要中心之一,這些石窟在約一千六百年前開鑿於絕壁之上,裡面有數百件全中國最精美的佛像石雕和壁畫。這裡還有一段兩百多米長的屬於保護性的崖壁,只有一條石階可以到達,但門票要另付一百五十元。大部分遊客都停在懸崖的較低處,參觀二十七米高的未來佛——彌勒佛。

這裡來一趟不容易,卻也不虛此行。只是遊覽時間太短了,只有一個小時,然後就得坐船返回。如果想多看一會兒,坐下一班船回去,就趕不上回蘭州的班車了,必須在大壩附近住一晚。可是來的一路上,我也沒看見大壩附近有哪個房子像旅館的樣子。一小時所剩無幾,看不了多少東西,我決定不必花冤枉錢去上層崖壁了。

這次炳靈寺石窟之行,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是那些精美的壁畫。在返回大壩的船上,在返回蘭州的車上,它們都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當中。遺憾的是,大壩附近沒有賓館甚至招待所,時間所限,沒能盡情欣賞這些傑作。

第二天早晨,我又要趕早班車了,這次我要去南邊的臨夏,從汽車南站坐車。一路上又是荒山禿嶺,還好有很長一段路是在高處順著山脊行駛,可以俯瞰下面的綠色峽谷。中間不得不停下來幾次,避讓公路上的羊群。開到臨夏用了三個多小時。臨夏人稱“小麥加”,這裡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是穆斯林,包括回族、保安族、撒拉族和東鄉族。對於遷徙到臨夏定居的歷史,各民族都有自己的傳說,其中東鄉族的傳說尤其具有啟示意義。

炳靈寺石窟旁的峽谷

炳靈寺石窟彌勒佛像

最近一篇關於東鄉族語言和口頭傳說的分析文章,說他們曾經是古索格代亞納人的一個分支,一度居住在臨夏以西三千多公里的撒馬爾罕(今屬烏茲別克斯坦)。公元十三世紀初,東鄉人的祖先是成吉思汗的僱傭兵,追隨他來到甘肅。在甘肅成吉思汗打了他一生中的最後一次戰役,於公元1227年去世,地點就在蘭州以東。三年後蒙古再次集結大軍,向中原發動大規模戰役。與此同時,蒙古軍隊中的東鄉部族看中了臨夏地區。畢竟在穆罕默德死後不久,穆斯林的傳教士就曾到過臨夏,信奉伊斯蘭教的東鄉人到了這裡,就感覺像回到了故鄉。自此以後,東鄉人一直在臨夏定居。中國政府上一次的人口普查顯示,臨夏地區有三萬八千名東鄉人。在過去的幾百年裡,東鄉族逐漸與撒拉族、保安族、回族等穆斯林族群融合。這些族群都與絲綢之路結下了不解之緣。

早在五千年以前,臨夏就是一個人口中心。甘肅省博物館的許多彩陶,就是在這裡出土的。直到近一千年以前,它仍是中國西域古絲綢之路上比蘭州更重要的貿易集散中心。這一帶除了穆斯林,還有藏民。在臨夏吃飯休息一小時,班車繼續開往拉卜楞寺,還有四個小時的車程。這趟班車滿是朝聖的藏民,他們一路逗笑打趣,其樂融融。

過了臨夏,風景煥然一新,荒山禿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麥田和遙遠的雪峰。但是從沿途大量的木料堆來看,這裡的山林遭到了嚴重的砍伐。但就算是砍伐,如果過後能及時封山育林,還會有我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荒山禿嶺嗎?

過了臨夏向南行駛兩小時,汽車轉入一條狹長的山谷。一個藏民家庭臨溪而坐,正在吃午飯。他們都穿著厚厚的羊皮袍,男人們赤裸著上身,烏黑的長髮一直垂到肩上。

巴士走了很久很久,終於到了夏河縣,佛教廟宇建築群拉卜楞寺就坐落於此。拉卜楞寺是西藏自治區之外又一個重要的藏傳佛教聖地。它擁有龐大雄偉的建築群,宛如一座城鎮。不過這座“城鎮”只有一條街,沿街有五六家旅館,我選了一家住下。放下旅行包,我走出房間,在街上隨意漫步。沿街有幾十家商舖出售朝聖者所需的物品,比如嶄新的靴子、各式刀具、宗教儀式用品、隨身生活用品以及珠寶衣物。有許多古物也在這裡轉手出售,我淘到了一張特別古老、特別可愛的佛教唐卡。

路過街道兩邊一個接一個的店舖,等進了寺院我才發現,原來現在正值齋月,喇嘛們都在齋戒。寺院中央的大院子裡聚集了幾千名未能進入神殿的藏民。神殿內幾名喇嘛正在使用麥克風誦經,每個人都可以跟著擴音器進行頌禱。聆聽誦經的人群中幾乎有一半是身穿栗色長袍的年輕喇嘛,他們有些甚至還是孩子。那些藏族男子身穿羊皮衣,頭戴羊皮帽;女子則滿滿地戴著寶石、珊瑚和銀飾。每個人都手撥念珠,五體投地。

拉卜楞寺

從蘭州坐長途車南行,要跋涉七個小時才能到達拉卜楞寺。去那裡的多是朝聖的藏族人,也有一些漢族人,偶爾還有幾個來旅遊的外國人。為了滿足不同遊客的要求,拉卜楞寺搞了一個公眾巡遊項目,對外開放寺院十五個神殿中的六個。我走進一個神殿,想要參加巡遊,結果裡面的一位僧人告訴我,每天只有一次巡遊,上午九點開始。我只好返回旅館,早早吃了晚餐,第二天早晨帶上手電又到了那裡。

“文革”期間拉卜楞寺被損毀了三分之二,倖存下來的都是藏傳佛教藝術的遺世珍寶。幸好我帶了手電和望遠鏡,否則這些難以置信的壁畫中繁複精美的細部,不知要錯過多少。巡遊結束之後,返回時又經過這些神殿,我再一次端詳著牆上的壁畫,依依不捨。雖然我對藏傳佛教一無所知,但它肯定擁有豐富的藝術遺產,因為壁畫上描繪了如此多的神靈和故事。

走出拉卜楞寺,再走過街上鱗次櫛比的店舖,回到旅館吃過午飯,我考慮下一步怎麼選擇。想玩驚險一點的,可以租一匹馬,不行就租一輛自行車吧,在附近的草原上盡情馳騁。不過我還沒有這麼勇猛,只要登上一座山頂俯瞰拉卜楞寺,我就心滿意足了。就在這座山上,喇嘛們每年都要展開一幅籃球場那麼大的釋迦牟尼像,可惜現在壯觀的超級大佛像我是看不上了。

才過了午後,時間尚早,我躺在一大片即將發芽轉綠的枯草上,在初春的氣息中,很快便睡著了。今天又睡了一小會午覺,我的黃河之旅越來越像度假了。不過好景不長,“假期”明天將結束。還得坐七個小時的長途車返回蘭州,我又要被迫看路上的那些荒山禿嶺了。

第二天回到蘭州後,我對那些荒山禿嶺仍然耿耿於懷,想對這一帶的地理環境有更多的瞭解,於是就去了中科院蘭州沙漠研究所。研究所坐落在中科院蘭州分院錯落有致的樓群當中,向東幾個街區就是“蘭州飯店”。通常情況下,這些研究機構不對公眾開放,外國遊客要訪問,需要通過當地外事部門。不過我發現,要想直接去也不是什麼難事。我打電話到研究所,請求對幾位研究員做一次簡短的拜訪。這個所的研究員數量驚人,有一百二十人。研究員們說,我這幾天看到的那些荒山禿嶺,並不是最近才有的。最後一個冰川紀的氣候變化,以及五千年來這一地區華夏民族與各遊牧民族之間頻繁的戰爭,導致了嚴重的森林破壞和水土流失。數百年前的綠洲變成了現在的沙漠,而且沙漠還在蔓延。中國有大約一百五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是沙漠,約占中國國土面積的百分之十六,而且沙漠還在以每年百分之一的速度蔓延,有些地區蔓延的速度甚至達到了百分之十。這是一個什麼概念?一種什麼景象?顯而易見,沙漠化是中國最大的問題之一。

幾位研究員告訴我,他們不僅研究沙漠的形成,也研究控制沙漠的蔓延,同時還指導沙漠地區政府的治沙行動。他們建議蘭州市政府採取措施,遏制新沙漠的形成。我也明白當地政府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是一想到中國的沙漠面積是如此之大,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五千年以來的人為破壞,現在才來治理是不是太遲了呢?

我向研究員們深表感謝,感謝他們抽空為我講解他們的工作。蘭州本不以美景著稱,現在因為迅速沙漠化,聲譽更是一落千丈,越發狼藉不堪了。我從沙漠研究所回到火車站,買了第二天去西寧的火車票。這場沙漠化的談話把我的心情搞得更鬱悶了。離開蘭州之前,我決定去兩座公園逛逛,讓心情敞亮起來。

我首先去了市區南側的五泉山公園。公元前121年,西漢大將軍霍去病率大軍二十萬,向西驅趕匈奴。大軍到達蘭州時,發現無水可飲,霍去病一怒之下,抽出寶劍狠狠地劈向腳下的巨石,大聲吼道:“我不相信這裡沒有水!”也許是冥冥之中有天神相助,泉水從他劈開的石縫中汩汩地冒了出來。霍去病又用寶劍連續劈開其他四塊巨石,與第一塊巨石一樣,它們又冒出了四股泉水。解決了乾渴難題的大軍繼續向西進發,一直把匈奴人趕回了老家。從那以後,五股泉水一直噴湧到今天,現在蘭州的“五泉啤酒”就是取這五股泉水釀製的。

在五泉山轉悠了幾圈,徒喚奈何地拍了拍那些岩石。我跨過黃河大橋,來到蘭州的另一個著名公園——白塔山公園。白塔山公園地如其名,就是圍繞山上的一座白塔而建的。塔內奉置的是公元十三世紀一位西藏喇嘛的舍利。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去白塔山公園並不為看白塔,而是想站在山上看風景。落日時分,我站在山頂,目光從一座古老神祠的瓦屋頂,轉到鋼結構的“黃河第一橋”,再轉到如褐色絲帶般飄逸的黃河,最後轉到樓宇參差的蘭州市區。這座蜷伏於兩座高山之間的狹長的城,這座受沙漠困擾的並不美麗的城,令我想起了詩人艾略特的詩句 “好似那病人麻醉於手術台上”。是的,手術即將開始,它的名字叫……治沙。

蘭州位於黃河上游的中點。此時的黃河,泥沙含量並不很高,還沒有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黃”河。但這座城市沿黃河兩岸二十公里都是工廠。這樣的河水,你還想讓它清澈嗎?

黃河大橋位於五泉山公園和白塔山公園之間的老城區中心地帶,把兩岸的蘭州城連為一體。這個地方古代就有一座浮橋,始建於公元1385年,它是黃河上的第一座浮橋,當然也是第一座橋。這座浮橋存在了五百年,當中不知重修過多少次。在這五百年中,黃河上再沒有第二座橋,哪怕是浮橋。這確實是一個奇特的現象,不可思議。你能想像五千公里長的一條河只有一座橋的情景嗎?直到近代,黃河中下游的人過黃河,還是靠渡船或者羊皮筏子。

現如今黃河上已經有十來座大橋了,還有一些正在籌建之中。蘭州是產生第一座黃河浮橋的城市,也是產生第一座現代黃河大橋的城市。1385年建的浮橋早已沒了蹤影,它的後任——1907年建的黃河第一座鋼鐵大橋也差不多是古董了。這座橋由當時的一個外國財團出資,建設質量出奇地差,還未過三十年的保修期,就不得不重建。我打車返回黃河南岸,在友誼賓館住了最後一夜。洗的衣服第二天就干了。我的黃河之旅已接近尾聲,收拾停當,我準備前往青海,黃河源頭已經在那裡向我招手了。

《黃河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