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禍不單行:兄弟相殘鬧悲劇

泰赤烏氏的無情拋棄,對於連遭劫難的鐵木真一家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正當無依無靠的鐵木真一家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的時候,他的家裡卻再次上演了一幕令人意料不到的悲劇。這一個個接踵而來的打擊,會對年幼的鐵木真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呢?

孤兒寡婦被拋棄

泰赤烏氏貴族拋下訶額侖母子,帶著牧民遷走的時候,有位老人站出來勸阻。

這位老人就是也速該臨終時托孤的蒙力克的父親察剌合,他們父子倆一直對也速該家族忠心耿耿。這個時候,察剌合老人站出來勸阻也速該部落裡想跟著泰赤烏氏貴族一起走的這些人。察剌合老人主要勸阻的是一個叫脫朵的人。脫朵是合不勒汗的七兒子,也就是也速該的七叔,成吉思汗的七叔祖,屬於孛兒只斤氏族,而且是氏族當中的長輩。

察剌合老人拉住脫朵的馬韁說,誰走都可以,您老人家不能走啊!您是咱孛兒只斤氏的長輩,您哪能跟著泰赤烏氏走啊?

脫朵回答說,深淵已經乾涸了,岩石已經破碎了,我留下來還有什麼意思呢?大樹底下好乘涼,這道理,咱拿腳指頭都能想明白,現在也速該一家剩下孤兒寡婦,能把咱們帶到哪兒去呀?跟著他們,咱們免不了被人像牛羊一樣宰殺。所以我一定得跟著強大的人走,這天經地義,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察剌合老人一看勸不住脫朵,就勸要跟脫朵一起走的牧民:咱們可不能忘了也速該首領的大恩啊!你家的牲畜,不是當年也速該首領分給你的嗎?你這個帳篷是誰給你建的?你身上的皮袍還是也速該首領賞給你的呢,你怎麼能忘恩負義呢?

脫朵一聽,好你個察剌合,你敢動搖人心,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他趁察剌合聚精會神地做動員的時候,突然挺起長槍,刺向察剌合。察剌合防備不及被刺中了後背,身負重傷,伏在馬背上逃回了營地。

於是,脫朵就帶著手下的人跟著泰赤烏氏貴族走了。

是走是留很矛盾

泰赤烏氏貴族為了再次統領蒙古部落,重現俺巴孩汗時代的風光,無情地拋棄了訶額侖母子。正是這種殘酷的政治鬥爭,成了鐵木真在冷酷的社會上學步的開始。

面對部眾們的叛離,拖兒帶女的訶額侖做出了一個驚人舉動。訶額侖翻身上馬,舉起了氏族的象徵——九足白旄大纛旗,帶著還跟隨自己的幾十個部眾,上馬就去追,大喊一聲:大家不要走!

脫朵領著人往前走,正在那得意呢,回頭一看,訶額侖夫人滿臉怒氣,高舉大纛,幾十匹馬風一樣地闖了過來。跟著脫朵走的牧民,瞬間呆立在當場。訶額侖看起來是一副拚命的樣子,誰走就跟誰玩兒命。

訶額侖對大家說:大家都聽我的號令,誰也不許往前走了,趕緊回到我們的營地。

脫朵一看跟著自己走的牧民都呆立在當場,依稀從訶額侖的壯舉中看到了也速該首領在馬上的英姿。雖然也速該首領去世了,首領的夫人儼然就是首領在世。

跟著脫朵走的牧民也想起了也速該。剛才察剌合老人那一番話沒有白說,牧民們想起也速該在世時的種種恩情,覺得拋下訶額侖母子確實很對不起也速該。但是,牧民們也很矛盾,覺得留下來是凶多吉少,跟著10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前途?跟著塔兒忽台才有飯吃。一時之間,是走是留,這些牧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脫朵是鐵木真叔祖輩的人了,年事已高,要真動武可能也不是訶額侖的對手,他也不知道這些牧民的心究竟向著誰,再看訶額侖手持大纛,一副要玩兒命的架勢,於是自己拍馬走了。

脫朵這一走,有的部眾就跟著走了。在這個時候,訶額侖又大聲說:你們太欺負人了!你們別看我的兒子現在還小,他們總有長大的時候,你們就不怕我的兒子長大了之後找你們算賬嗎?你們就忘了也速該首領的大恩了嗎?你們這些人目光就這麼短淺嗎?

訶額侖剛一說完,牧民們就開始議論起來了:是啊,首領平時對咱們不薄,現在人家遭了難了,咱們就棄孤兒寡婦而去,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訶額侖一看人心有所動搖,就又說了一句:現在何去何從你們慎重選擇,我宣佈凡是跟著脫朵走的人就是我孛兒只斤氏不共戴天的仇敵!將來有朝一日,我兒子長大成人絕不會放過你們。

訶額侖這麼一說,一些牧民就留了下來。這個時候鐵木真也衝了過來。母親這一番話剛說完,鐵木真就翻身下馬跪在地上,給他的部眾磕頭:各位叔叔大爺,求求你們了,你們留下來吧。

這些牧民一方面想著也速該首領的厚恩,一方面聽到訶額侖夫人放出狠話,一方面又看到少主人鐵木真跪在地上,所以除了前面已經跟著脫朵走的那些人,後邊的這些部眾終於留了下來。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

可惜好景不長。遊牧民族的生活十分艱辛,加上泰赤烏氏貴族不斷地來忽悠,最後包括蒙力克家族都離開了訶額侖。

這個時候訶額侖一家已經從部落首領的家人,變成了草原上的一個流民團伙,寡婦帶著年幼的孩子,只有一些少得可憐的牲畜,生活的艱難可想而知。訶額侖做了那麼多年的首領夫人,現在的處境可是天上地下了。她只好放下身段,帶著一家幾口人艱難謀生。

訶額侖夫人被迫去採集野果,甚至挖草籽,來養活這幾個孩子。隨著時間的飛逝,孩子們一天天地長大了,於是他們也開始用弓箭去射鳥獸,自己養活自己。

古人說:艱難困苦,玉汝於成。訶額侖的這些孩子也知道自己不是部落的小王子了,不能再高高在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沒了,得自己養活自己,而且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不管怎麼說,這些孩子才十來歲,畢竟力氣很小,也打不到什麼大野獸,只能抓隻兔子、捕條魚來充飢。一家人只是勉強果腹,不至於餓死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訶額侖再三告誡自己的幾個孩子,現在除了自身的影子之外,我們再也沒有夥伴了;除了牲畜的尾巴之外,我們再也沒有鞭子了。因此我們必須要緊密團結,就像影子不能離開身體、尾巴不能離開牲畜一樣,我希望你們幾個兄弟姐妹,要緊緊地團結在一起,不要分開。

雖然訶額侖一再告誡這幾個兒子要團結,但是悲劇還是不可避免地降落到了這個家庭。

兄弟之間的爭奪

前面說過,也速該和訶額侖生了五個孩子,也速該的小妾也生了兩個兒子。

有一次,鐵木真和他的同母弟合撒兒,還有兩個異母弟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一塊兒去釣魚。鐵木真和合撒兒是一夥,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是一夥。鐵木真他們釣了一條非常漂亮的小魚。這條魚很漂亮,釣來之後他們不一定要吃,可能是要養著玩兒。沒想到這條魚被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給搶走了。鐵木真和合撒兒很生氣,只好來找母親告狀:我們釣到一條非常好看的小魚,漂亮極了,卻被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給搶走了,您得給我們做主。

在鐵木真的心目當中,訶額侖是他跟合撒兒的生母,而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畢竟不是訶額侖生的,他覺得訶額侖一定會幫他們把這條小魚要回來。萬沒想到的是,訶額侖非常識大體,要一碗水端平,甚至還偏向那兩個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訶額侖義正詞嚴地對鐵木真兄弟倆說:不要說了,你們兄弟之間怎麼能有這樣的爭奪呢?我們面臨著泰赤烏人的威脅,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一再給你們講阿蘭老祖母五箭訓子的故事,你們為什麼不能團結呢?以後再有這種事兒不要跟我告狀,我不想聽了。

鐵木真和合撒兒當時畢竟年紀小,倆人非常不服氣,一摔門就出去了。出去之後這哥倆就合計,今天他們搶我們的魚,前幾天我們射了一隻雲雀,剛射下來就被他們倆給搶走了。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這倆小子太壞了,跟咱不是一個娘生的,這日子本來就沒法兒一塊兒過,過不下去幹脆拉倒。

哥倆越想越生氣,既然當媽的不給咱做主,咱們自己解決吧。不然老這麼受欺負,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鐵木真和合撒兒一合計,乾脆把別克帖兒幹掉得了,不然他老欺負咱們。

於是,鐵木真和合撒兒倆人帶了弓箭就去找別克帖兒。別克帖兒好幾次都佔了鐵木真和合撒兒的便宜,這次又搶了魚,非常高興,正在一面山坡上悠然放著家裡的那九匹馬。他叼著草根,躺在地上,曬著太陽,得意揚揚,根本沒有注意到鐵木真和合撒兒滿臉怒氣,拿著弓箭一前一後,悄悄地逼近了自己。

鐵木真和合撒兒都是射獵的高手,行動很隱蔽。直到兩個人走到面前,別克帖兒才驚訝地看到,自己的異母兄弟拿著弓箭瞄準了自己。

射殺異母兄弟

別克帖兒知道大事不好,看來今天鐵木真和合撒兒要跟他算總賬了。

鐵木真和合撒兒拿著弓箭瞄著他,別克帖兒想跑也跑不了,於是索性盤腿坐在地上說:母親經常告誡咱們不要自相殘殺,經常給咱們講阿蘭老祖母五箭訓子的故事,告訴咱們現在除了自己的影子再也沒有夥伴,除了牲畜的尾巴再也沒有鞭子,我們正面臨著仇人的威脅,為什麼還要自相殘殺呢?我們不要自相殘殺,以前都是我錯了,我認錯好不好?

鐵木真和合撒兒倆人心裡想,這個時候你才認錯,晚了,不殺你難出我們這口惡氣,非得把你殺掉不可。所以倆人一言不發,繼續怒視著別克帖兒。

別克帖兒知道大勢已去,就跟鐵木真和合撒兒說,既然這樣,我死了就死了,不要再殺我弟弟別勒古台。

話音未落,鐵木真和合撒兒就射出了利箭,把別克帖兒給射死了。倆人殺了別克帖兒後回到家中,訶額侖一看倆人臉色陰森恐怖,滿臉陰霾,又帶著弓箭,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訶額侖暴怒了起來,指著鐵木真和合撒兒兄弟倆說:你們兩個孽子,簡直就是殺人魔鬼。鐵木真你在我生出來的時候手裡就握著一個血塊兒,合撒兒你是用草原上一種猛犬的名字命名。你們就像下山的猛虎,你們就像憤怒的獅子,你們就像生吞獵物的惡魔!你們有這麼大的本事,為什麼不把弓箭對準我們的仇敵呢?我們現在面臨的是多麼艱難困苦的局面,你們為什麼要手足相殘?我再三告誡你們,我們現在除了自己的影子沒有夥伴,除了牲畜的尾巴沒有鞭子,結果你們竟然把自己的兄弟給殺害了。你們這兩個逆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了。

這個時候,鐵木真和合撒兒才感覺到自己錯了,太對不起母親了,怎麼能讓母親這麼傷心呢?在一氣之下殺死了自己的兄弟,做出如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實在不應該。於是,兩個人摘掉了帽子,跪在了地上,祈求母親的原諒。

射殺異母弟

訶額侖一看,事已至此,一個兒子已經沒了,總不能真的趕走這兩個兒子吧?訶額侖只好再三告誡鐵木真和合撒兒記住這個教訓,以後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過錯。而且訶額侖特別疼愛別勒古台,以後別勒古台跟隨鐵木真東征西討、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鐵木真也對這個異母弟弟格外地愛護,因為他已經殺了一個弟弟了,不能讓悲劇再次發生。

在這之後,這一家人雖然日子過得仍然很艱難,但是兄弟之間的仇隙化解開了。大家照樣在一起玩耍,在一起採集、漁獵。

泰赤烏氏斬草除根

時間一年年地過去,鐵木真已經將近15歲了,長成了一個英俊少年,而且孔武有力。漸漸地,孛兒只斤氏的一些老部眾陸續回歸,鐵木真家的帳篷越來越多了,部落的人口也增長了。

消息傳到泰赤烏氏貴族的耳朵當中,塔兒忽台這幫人就開始商議:我們不能讓小雛鷹長成雄鷹,我們不能讓狼崽子長成猛狼,我們要趁他們幼小的時候斬草除根,徹底把孛兒只斤氏給幹掉。否則他們長大成人之後,對我們非常不利。

因此,泰赤烏氏貴族就決定偷襲鐵木真的營帳,抓住鐵木真。

於是有一天,在鐵木真他們外出捕獵的時候,看到泰赤烏氏的騎兵風馳電掣般衝了過來。

泰赤烏氏的人想,幾個小毛孩子還不好抓嗎?沒想到這幾個孩子一看到遠處的騎兵衝了過來,立即翻身上馬,一溜煙兒逃進了一片林地。這些孩子整天在這片林子裡面採集、射獵,所以對地形非常熟悉。而泰赤烏氏的人不熟悉地形,只能把林子圍住,然後發動進攻。

剛一開始進攻,一支利箭飛來,泰赤烏氏打頭的騎手立刻就從馬上掉了下來。放箭的是誰呢?別勒古台。從這兒可以看出來,鐵木真殺別克帖兒的仇,別勒古台並沒有記著。

打頭的騎手被射死之後,泰赤烏氏的人一看,這幾個毛孩子也不是很好對付的,只好把這片林子的出口包圍起來。之後他們高聲叫喊:我們這次來只抓鐵木真一人,跟別人沒關係,只要交出鐵木真,別的人我們一概不理。

泰赤烏氏的人這麼一喊,別勒古台等幾個人就打馬離去了,只有鐵木真還在林子裡躲著。

長生天一再示警

鐵木真一躲就是三天三夜。這三天三夜,鐵木真餓了只能摘一點兒野果吃,渴了只能找一點兒林中的泉水喝。三天三夜下來,鐵木真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心想這麼下去就得活活餓死,與其餓死還不如出去跟敵人拚個你死我活,死也死得痛快。

就在鐵木真準備離開這片林子,翻身上馬的時候,突然間馬鞍子掉下來了。鐵木真大吃一驚,一看馬肚帶也沒松,腹帶捆得挺好,馬鞍子怎麼突然從馬背上掉下來了呢?鐵木真一想,這八成是長生天示警,不讓我出去,我還是接著在這片林子裡躲著吧。

鐵木真又躲了三天三夜,這回真的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他心想,不管外面的情況怎麼樣,我怎麼著也得出去找點兒吃的,林子裡只有野果和泉水,這玩意兒填不飽肚子啊。

於是,鐵木真牽著馬往林子外面走。根據蒙古史書的記載,鐵木真走到路口的時候,突然間一塊兒帳篷那麼大的巨石不知道從何處飛來,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鐵木真就想,為什麼好端端地飛來這麼一塊兒大石頭,把路給擋住了呢?看來這真的是長生天再次示警,不讓我出去。

鐵木真只好返回林子,繼續過野果充飢、泉水解渴的日子。又過了三天三夜,這個時候鐵木真要再不出去,可能就真的要餓死了。他把心一橫,我不管長生天示不示警,我必須得出去找點兒吃的。

因此,鐵木真拔出腰間的佩刀,來到擋路的巨石前,砍掉了旁邊的枝枝杈杈,砍出了一條小路,然後走出了這片林子。

鐵木真從林子裡出來之後,到底有沒有被泰赤烏氏的人抓住呢?

《袁騰飛講成吉思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