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初霜離開,炎國的皇帝臉上的笑意卻忽然收斂了,他重新握起了酒杯,看了看高台下的樹影,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滾出來吧。」

有人應聲從暗夜的最深處走出來,腳步無聲,如同幽靈。

「這就到了?」沖羽並沒有絲毫意外,「比飛鴿還快嘛。」

黑甲劍士從高台下走上來,背後跟著一具白森森的骷髏,也不見他舉步,轉瞬就到了炎國的皇帝面前,道:「如果不是帶了凜,還能更快一點。」

「凜?」沖羽瞬地一震,站了起來,幾步衝過去,一把抓住了骷髏的手,脫口低呼:「真的是你!」

骷髏痛得齜牙咧嘴,探出頭,幾乎想一口咬過去。

「凜被埋在地底很久,魂魄已經被侵蝕得差不多了,已經不認得你。軀體也早就毀壞,不能再用——」玄靖歎了一口氣,「他是東陸的戰士,你給他一個國葬,再讓大神官給他舉行轉生儀式吧。」

炎國皇帝死死看著昔日的同伴,眼眶竟然紅了一下。

「等他們到齊吧。」許久,神羽才鬆開了骷髏的手,喃喃,「讓大家和他見上一面,再一起送他最後一程。」

玄靖緩緩點頭,走過去在高台上坐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那個黯淡己久的符咒在剛才亮起過,又正在緩緩熄滅。

「不用看了,她是真的走了。」沖羽似乎知道他

在想什麼,語氣有些複雜,「你這次為什麼回來?既然回來了,為什麼又不見她?」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咳嗽了幾聲,沒有回答。

「很難回答吧?對你這種古怪的傢伙而言。」沖

羽苦笑了一聲,似乎是無可奈何地回頭看著同伴,「你好像沒什麼改變,還是和分別時一模一樣。」

「或許是因為在死域裡,連時間也被凍結了吧。」玄靖自顧自地喝了一杯,看了一眼炎國的皇帝,「不過,你看上去倒是胖了不少啊……當皇帝的日子很滋潤?」

「胖?」沖羽愣了一下,忍不住怒了起來,「我哪裡有胖?明明是這衣服制式不好,一穿上去就顯得人寬!」

「這酒不錯。」他沒有接茬,只是看了看手裡的杯子。

「……」沖羽被同伴噎了個半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啊」了一聲,脫口道:「原來她送的還真是藥?」

只是一轉眼,初霜留下的錦囊赫然已經被他拆開了,裡面果然是一個潔白的羊脂玉瓶,上面寫著幾個繁複的字,沖羽捏起來看了看,不由得念了出來,「瓜……瓜什麼綿綿?」

「爪瓞綿綿。」玄靖皺眉,「炎國的太傅真應該拉出去砍腦袋。」

「不關太傅的事,是我少時太不愛唸書罷了。」神羽嘀咕了一聲,毫無愧意,「不認字又怎麼了?誰說當皇帝的必須認字了?反正宮裡還有掌書使,我口述他們寫去就得了!」

「……」玄靖無語,忍不住皺眉,「她不是說了讓你大婚那天再拆麼?」

「切,誰耐煩等那麼久啊?」失國的皇帝不屑一顧,又看了看玉瓶,愕然問,「那個字念『蝶』?什麼意思?」

「多子多孫的意思吧。」玄靖看了一眼那個玉

瓶,又看了看同伴,眼裡忽地露出一絲笑意來,「戰亂過後,炎國皇室人丁稀少,能繼承炎龍血脈的只剩下你和沖靈兩個了吧?這大概是開枝散葉的靈藥,對你很有幫助。

「……」沖羽愣了半天,脫口「靠」了一句,臉色怪異。

玄靖也不由笑了笑,沒有說話,任憑同伴心裡翻江倒海。過了片刻,他才開口問:「其他人什麼時來?」

「大概再過三五天吧。」沖羽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灑,屈指計算,「教皇和黑寡婦剛到了陽關,還有一千里路。和尚和大汗或許還快點。」

「哦……」玄靖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沖羽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忽然道:「幸虧我要大婚了,否則我們這個隊伍可真是被詛咒了啊!」

"怎麼?」玄靖愕然。

「你看,我們七個人裡,羅萊士成了教皇,不能結婚;和尚更是伽藍佛國的方丈,你呢,也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初霜就更不用說了,這輩子都沒談過戀愛!」沖羽在月下屈指數了一下,搖著頭,嘖嘖,「一個隊伍裡有一大半都是光棍,這不是詛咒是什麼?」

「……」玄靖愣了一下,發現居然無祛反駁,許久才道,「你和九遙還有格拉罕姆不都成親了麼?」

《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