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佳人為注

  梁蕭見那女子撲入懷中,方才清醒,情急間身子微側,將手在她肘尖輕輕一托,扶住她道:「柳姑娘,你小心。」

  柳鶯鶯沒料到他竟會讓開,抬起嬌靨,眉間愕然,顫聲道:「你……你叫我什麼?」梁蕭微一苦笑,緩緩道:「柳姑娘,多時不見,你卻是清瘦了。」

  柳鶯鶯呆呆望了他半晌,忽地淒然笑道:「你叫我柳姑娘?」

  梁蕭低頭不語,忽聽花曉霜輕聲道:「蕭哥哥,這是你朋友麼?」梁蕭「嗯」了一聲,正要開口,柳鶯鶯一雙秀目已凝在花曉霜臉上,轉了一轉,露出恍然之色,冷笑道:「蕭哥哥,叫得好親熱。」說著目注梁蕭,淡淡地道,「她是誰?不妨給我引介引介。」

  梁蕭見她眼神冷厲,心頭不禁打了個突,便道:「她是曉霜。」柳鶯鶯臉色驀地失了血色,長長吸了口氣,緩緩道:「好啊,你叫她曉霜,卻叫我柳姑娘!好,哼,你好……」嗓子一哽,眼眶已被淚水充滿。

  梁蕭見她如此神色,甚是不解,轉念之間,又有所領悟:「她定在雲殊和楚仙流那兒受了無數委屈,想尋我傾訴,即便她曾負我,我今日待她也未免太生分了些。」張口便道:「鶯鶯……」柳鶯鶯驀地漲紅了臉,怒道:「閉嘴,鶯鶯是你叫的麼?」梁蕭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花曉霜卻沒瞧出二人尷尬之處,聽柳鶯鶯如此呵斥,忍不住道:「這位姊姊,蕭哥哥是好心,你於嗎這樣凶……」話未說完,柳鶯鶯已冷笑道:「小賤人,我跟小色鬼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麼?」花曉霜被她一喝,頓時臉色煞白,顫聲道:「你罵……罵誰?」柳鶯鶯大聲道:「你聾了嗎?我就罵你。」花曉霜嘴唇哆嗦,半晌方道:「你……你不講理。」

  柳鶯鶯冷笑道:「好呀,講理便講理,你道我和梁蕭是什麼關係?」花曉霜尚未接口,柳鶯鶯已道:「我是他未來的妻子,他是我將來的丈夫,我不知你用什麼法子勾引他,從今往後,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這幾句話不僅大膽,而且突兀,梁蕭聽在耳裡,一時也未緩過神來,卻見花曉霜望著自己,一臉震驚,欲要辯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忽見她身子微晃,便要軟倒,梁蕭心中一驚,搶上前去,將曉霜抱在懷裡,掏出金風玉露丸,給她服下。

  柳鶯鶯見此情形,心尖顫抖,一時也不知該是傷心還是氣惱,忽覺雙頰一熱,兩行淚水已滑落下來。

  梁蕭給花曉霜服了藥,又瞧了瞧柳鶯鶯,心頭便似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何滋味,舉目四顧,不由心頭一震。

  群豪瞧見三人一見便生彆扭,均是幸災樂禍,圍著大瞧熱鬧,眉梢嘴角都有譏諷之色,獨有楚仙流笑吟吟望著梁蕭,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當下梁蕭冷笑一聲,將花曉霜交給花生照拂,正色道:「鶯鶯,天香山莊的人可曾欺負過你,你只管說來,我拼了性命,也要給你出氣。」

  柳鶯鶯正自氣惱傷心,忽然聽得這話,心頭沒來由一甜,惱恨之情一緩,哼聲道:「別的欺負沒有,就是楚老兒不許我離開,說我傷一個天香山莊的弟子,便要關我一年,只因我打傷了天香山莊五個蠢材,所以要關我五年。」

  梁蕭聽得她並未受屈,不由鬆了口氣,向楚仙流拱手道:「五年之期太長了些,還望楚前輩寬宥一二。」楚仙流淡淡一笑,道:「那可不成,她才呆一年,還得再呆四年,一年也不能少。」

  梁蕭一征,瞧瞧柳鶯鶯,見她玉容憔悴,想這一年時光,她身陷囹圄,定然受了許多委屈,不知為何,心口一陣發燙:「我既然到此,豈可讓她再呆四年?」一念及此,朗聲說道:「楚前輩恕罪,今日無論如何,我非帶她走不可。」

  楚仙流笑道:「這女子屢屢興風作浪,我沒傷她,全瞧九如和尚的面子,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若不給些處罰,我如何向後輩們交代?」梁蕭臉色一沉,道:「如此說,只有動武一途了。」楚仙流似笑非笑,道:「你要與我動武?」梁蕭道:「想也別無他法!」

  楚仙流笑了笑,又道:「聽說你做過元人的大將?」梁蕭不料他突發此言,一愣道:「不錯!」楚仙流點頭道:「但聽婉兒所言,你反出元營,卻是為何?」梁蕭歎道:「不為其他,但求心之所安耳!」楚仙流擊掌歎道:「人生在世,身如不系之舟,隨波逐流,是非善惡,實難分得清楚,能求心之所安,已是莫大解脫。

  衝你這句言語,該當喝上三杯。「他斟上一盅酒遞給梁蕭,笑道:」請!「

  錢塘一戰之後,梁蕭頭一遭聽人說出自己心中想透、卻說之不出的道理,熱血一沸,接過酒盅,一口飲盡,但覺甘醇清冽,滿口生香,不禁讚道:「好酒!」眾人見他二人不僅不鬥,反而一團和氣,飲起酒來,心中一時好不訝異。

  三杯喝罷,楚仙流將杯一擲,笑道:「梁蕭,你統率千軍萬馬,權勢煊赫,富貴驕人,一朝丟棄,卻如敝屣。按理說,也是拿得起,丟得下的灑脫人物,為何在女色上卻恁地想不開,明知不是老夫對手,也要來救這女子。」梁蕭搖頭歎道:「前輩有所不知,權勢富貴算得了什麼,就是大元皇帝的寶座,與我喜歡過的女子相比,也不過狗屁而已。」

  柳鶯鶯乍聽他說出這句話,只覺渾身滾燙,雙頰火紅一片,心道:「算你小色鬼有些良心。」想到這些年所受的煎熬,恨不得立馬撲入梁蕭懷裡,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楚仙流聽得這話,怔忡半晌,眼角露出一絲苦澀,頷首道:「不錯,好漢子生在世間,就當為心愛的女子出生入死,至於權勢富貴、帝王將相,統統都是狗屁。來來來,衝你這句話,咱們再飲十杯。」

  梁蕭也不推拒,酒到杯乾,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壇「百花仙釀」頃刻見底。楚仙流一捋長鬚,笑道:「梁蕭,我再問你一句,你若與我交手,有幾分勝算?」梁蕭想了想,搖頭道:「晚輩說不上來。」

  楚仙流拿起身邊鐵木劍,隨手拂過一朵牡丹,花瓣被劍風沖激,紛然四散,鐵木劍輕輕一顫,破空有聲,頃刻間將空中花瓣盡數串在劍上,落地的一片也無。群豪驚佩不已,彩聲大作。

  梁蕭目視劍尖花瓣,微微一笑,道:「劍法是好。但花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楚仙流笑道:「說得不錯,做起來卻是另一回事了。」

  梁蕭笑道:「即便晚輩今日無法取勝,但楚前輩年近花甲,晚輩卻不過雙十,楚前輩在世一日,或許我無可奈何!」他目中精光一閃,掃視天香山莊眾人,緩緩道,「但若天不假年,楚前輩撒手仙逝,天香山莊後繼乏人,試問誰能擋得住我梁蕭?」楚仙流目光一動,笑而不語。

  何嵩陽聽得大怒,厲聲道:「楚前輩,此人暴戾狠毒,留下一日便禍害一日,你不要聽他大吹法螺、虛張聲勢,一劍殺了,最為省事!」他話音方落,眼前人影乍晃,梁蕭不知如何已到眼前,跟著胸口倏麻,被他扣住。梁蕭大袖一拂,展開「乘風蹈海」之法,繞著人群發足飛奔,仿若流光魅影,倏忽間轉了數圈,將何嵩陽一擲在地,長笑道:「楚前輩,我這算不算大吹法螺、虛張聲勢?」

  他這一輪變化,動如電光石火,以楚仙流之能也不由頷首道:「無怪你敢放此大言,原來練成了靈鰲島的輕功。嗯,你雖未必能勝,但若一心要走,我倒阻你不住。」眾人見梁蕭使出此等輕功,已受震撼,再聽楚仙流一說,無不氣餒。柳鶯鶯卻望著梁蕭,心中怪訝:「這個憊懶小鬼,怎麼練成這等武功!」

  楚仙流捋鬚笑道:「不過,動武終是下策,說起來,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梁蕭道:「如有妙策,那是最好。」楚仙流看了看他,又看看柳鶯鶯,笑道:「若你留在天香山莊,柳鶯鶯便不用走了,你二人大可在此結為夫婦,五年時光,足夠生出幾對兒女……」他話沒說完,柳鶯鶯又羞又急,面紅如火,啐道:「楚仙流,你又嚼什麼破舌根子?」

  梁蕭目視柳鶯鶯,見她嬌顏如花,不覺心神一迷:「若能與她住在這百花叢中,相親相愛,五年時光當真只短不長。」但一念及此,忽地心頭一震,暗自羞慚:「我怎地鬼迷心竅,生出如此唐突的心思。」目光一轉,望著花曉霜,見她聞若未聞,只征征凝視花叢,眼中似有無窮茫然,不由胸口微窒,「我答應過她,陪她行醫天下,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說話不算!」

  想到此處,梁蕭搖頭歎道:「小可不才,豈敢辱沒了柳姑娘?」柳鶯鶯聽得這話,不禁芳心一沉,一股酸熱之氣湧上鼻端,恨不得揪過梁蕭,狠狠打他兩拳,繼而又望向花曉霜,暗暗咬牙:「好啊,你這小色鬼,不敢辱沒我,辱沒這病丫頭卻就敢了!」

  楚仙流不料梁蕭竟會一口回絕,饒是他沖淡之性,也不由長眉蹙起,心道:「此人才雄心忍,輕功又極高絕,若逞一時之快,惹下這等對頭,天香山莊怕是永無寧日。」他雖不理世務,於天下興衰看得淡泊,但事關家族存亡,以楚仙流之瀟灑不拘,也不由生出彷徨之意。

  忽見雷行空越眾而出,呵呵笑道:「仙流公,雷某倒有個主意!」楚仙流對他厭惡至極,懶聲道:「說!」雷行空道:「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有什麼恩怨最好也依武林規矩,比較武技,願賭服輸。」梁蕭長笑道:「妙極妙極!梁某早就想領教雷公堡的高招!」

  雷行空老臉一熱,擺手道:「雷某不是這個意思。想來柳鶯鶯有什麼不測,你也定然難過!」他指了指曉霜與花生,嘿笑道:「再說,你還有這兩個同伴,若群鬥起來,他們只怕也難避劫!」梁蕭冷笑道:「你讓我難過,我自有法子,讓你雙倍難過!」

  雷行空笑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是以我想到一個雙方都不難過的法子。咱們不妨賭鬥三場,我們與天香山莊一方,梁蕭你為一方,各出三人,單打獨鬥點到為止,旁人不許出手相幫。若你們勝了,這段樑子就此揭過,但若我們勝了,柳鶯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也無須多講。」此話一出,眾人哄然叫好。

  梁蕭嘴上雖硬,心中卻極不願意柳鶯鶯受害,更不想連累曉霜與花生,聞言心道:「如此倒不失公道,與其兩敗俱傷,不如行險一賭!」當下目視楚仙流道:「楚前輩意下如何!」楚仙流笑道:「悉聽尊便!」

  梁蕭轉頭對雷行空道:「就此說定,我們這邊,我、柳鶯鶯以及小和尚三人出戰!」雷行空搖頭道:「不成,此事因柳鶯鶯而起,她是這場賭鬥的綵頭。嘿,自古以來,哪有綵頭參與賭鬥的道理?」眾人心知肚明,柳鶯鶯的武功一瞧便較花曉霜為強,雷行空如此說,意在削弱梁蕭,立時紛紛放大嗓門,出聲附和。

  梁蕭大怒,忖道:「如此一來,曉霜豈不也要上陣?」他嘴角冷笑,瞧明楚羽方位,心道:「她是楚仙流的侄女、雷行空的兒媳,若是將她拿住,可收一箭雙鵰之效。不過定要一擊得手,要麼楚仙流反擊起來,勢必凌厲。」正要出奇制勝,忽聽花曉霜顫聲道:「蕭……蕭哥哥,我……我也出戰吧!」梁蕭一驚,道:「別說孩子話,你怎能跟人打鬥?」花曉霜看了看柳鶯鶯,淒然笑道:「這樣若是勝了,既不用殺人,你和這位……這位柳姊姊也能和和美美,一起出莊。如此一舉兩得,實屬難得的好事。」

  梁蕭見她淒楚神色,已然難過,再聽她這樣說話,不覺胸中一酸,道:「你武功平平,若是輸了,怎生。是好?此事決不可行。」花曉霜搖頭道:「我拼了命也不會輸的!」梁蕭心頭發堵,還要再說,花曉霜已道:「蕭哥哥,我心意已決,你就別說啦!」

  柳鶯鶯見花曉霜竟肯為自己出力,甚是驚疑,轉眼瞧見梁蕭神色,又覺生氣:「這臭丫頭裝模作樣,難不成就是這樣騙得小色鬼對她動心?」一時又氣又急,高叫道:「我才不要這個小賤人救。」她忽見梁蕭側目望來,眉間隱有怒色,不由得心頭一顫,輕輕哼了一聲。

  雷行空見狀,不容梁蕭再變主意,呵呵笑道:「既然這位姑娘自願出手,那就再好不過!」梁蕭一轉念,忽地冷笑道:「好,就此說定,你們出哪三個人?」雷行空向楚仙流拱手笑道:「仙流公自是要出頭的!」楚仙流淡淡一笑。雷行空又道:「區區不才,也算一個!」他目光一掃,落到楚羽身上,笑道:「你們有一員女將,我們自也要出一個,羽娘,你也算上!」

  梁蕭點頭道:「如此甚好,既然主意是你方出的,佈陣當由我來!頭一陣麼,我便與雷堡主套套近乎;第二陣,嘿,花生,便宜你啦,對陣雷大娘子,可別忘討些便宜。至於曉霜,你就恭恭敬敬向楚前輩討教兩招劍術。」他深明韜略,算定自己對陣雷行空,有勝無敗;花生與楚羽交手,也定不會輸;而楚仙流一代高人,對付花曉霜這等弱女子,白也撕不開臉皮大打出手,花曉霜雖然必輸,卻也決不會有所損傷。

  雷行空雖然奸猾,但畢竟是草莽中人,說到用兵使詐,運籌帷幄,遠不及梁蕭一個零頭,聽得如此排陣,心頭咯登一下,叫苦不迭。

  花生不明所以,問道:「梁蕭,你說俺別忘了討便宜,怎麼個討法。是討酒還是討狗肉啊?」梁蕭笑道:「你瞧見那個穿黃衫的婆娘麼?呆會兒她要拿劍砍你,你只須讓過寶劍,摸摸她的手兒腳兒、頸兒臉兒,摸到她低頭認輸,那就成了。」

  楚羽聽得羞怒交加,俏目圓瞪,雷震暴跳如雷,大聲怒罵,柳鶯鶯則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向梁蕭啐道:「你可真壞,不怕教壞小和尚。」

  花生仍不開竅,望著楚羽,摸摸光頭,憨道:「梁蕭啊,只能摸摸,不能吃麼?」梁蕭有意擾敵心神,點頭道:「你要吃便吃,誰來阻你?」花生瞅瞅楚羽,終覺不妥,忖道:「似乎吃不得,我便聽梁蕭話,摸摸就好。」楚羽被他一雙圓眼看得面色發綠,心道:「莫說讓這小賊禿在身上咬一口,便是摸上兩摸,那我也不用做人了。」她想到此處,頓時墮人梁蕭圈套,心中有了畏縮之意。

  雷行空正自束手無策,楚仙流卻搖頭道:「這個對陣不妥,老夫豈能與小姑娘動手!梁蕭你若要耍這些把戲,那就不用賭了!」梁蕭道:「你說如何?」楚仙流道:「既是公平相搏,自是兵對兵,將對將,男對男,女對女了。」雷行空隨聲附和:「不錯,正該如此。」梁蕭冷笑道:「楚前輩非要與我一斗了?」楚仙流笑笑不語。梁蕭又道:「也罷,我再讓一步,但有言在先,我們只有三人,無從換將,你們人多勢眾,若中途耍賴換人,如何是好?」楚仙流道:「豈有此理,人一定妥,決無反悔之理。」雷行空也道:「不錯!」

  梁蕭笑道:「二位都是一派宗師,言出必踐,我便相信這回!」他話音方落,卻聽楚羽道:「公公、三叔,我不與這位小姑娘動手,就此退出。」雷行空皺眉道:「這是為何?」楚羽目視曉霜,歎道:「今日我幾乎遭受生平未有的大辱,若非這位姑娘相救,只怕從此沒臉見人,這個大恩無從報答也就罷了,但若恩將仇報,實在不妥!」眾人都知她說的是梁蕭要在她臉上刻字,被曉霜搭救之事。梁蕭瞥了楚羽一眼,暗暗點頭:「這個婆娘倒還有點兒良心。」

  雷行空皺眉道:「但你不出手,誰來替你?」楚羽道:「聽說婉兒近日跟隨三叔學劍,進步神速,方才指點我們那三招,巧妙異常,若我料得不差,婉兒的劍法該當在我之上了。」雷行空雙目一亮,向楚婉笑道:「不錯,還請婉姑娘顯顯本事。」楚婉搖頭道:「楚婉隨三叔祖練劍,不過怡養性情,對於打打殺殺,小女子毫無興致。」她盤膝坐下,閉目不言。眾人見狀,大覺失望,花曉霜卻對楚婉生出親近之心:「這位姊姊不愛打殺,真真是好,若是有暇,定要與她交個朋友。」

  雷行空瞥著花曉霜,濃眉大皺:「看她嬌弱模樣,便再是厲害,也未必強到哪裡去!不過,梁蕭既放她出戰,只怕她有些出奇本領,非得有厲害人物對付才可放心。女子之中,楚羽原也厲害,可惜受她恩惠,不好動手,楚婉這小娘皮又裝模作樣,若換了他人,豈非少了必勝的把握……」

  雷行空一時甚為躊躇,何嵩陽站在他身旁,猜透他心思,揚聲道:「蜀中無大將,廖化充先鋒,雷夫人既不肯出戰,我便替她一陣吧!」

  梁蕭冷聲道:「姓何的,你要臉不要?」何嵩陽冷笑道:「你統軍伐宋,血債纍纍,還配與我談臉面麼?」群豪聽得順耳,齊聲贊同。

  這句話正點中梁蕭痛處,他一皺眉,道:「也罷。」掉頭向雷行空道,「你方的人就算是定了。」雷行空沒料他如此慷慨,心中暗喜,接口便道:「不錯!」楚仙流也自點頭。

  梁蕭微微冷笑,轉過身子,邁開大步,似欲走開,忽然間,他前進化為後退,閃電般越過一丈有餘,千鈞掌力,落向何嵩陽胸口。

  他這一招正是「大逆誅心掌」,原本黑水武功均有脈絡相通,梁蕭雖沒學過這套掌法,但經錢塘一戰,見伯顏反覆施展,事後細加揣摩,猜到其中若干奧妙。是以這一掌趨退若電,頗為出人意料。

  只見何嵩陽連退三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如紙。雷行空驚怒交進,喝道:「姓梁的,你為何出爾反爾,違反約定?」梁蕭淡淡地道:「約定中說過,比武之前不許鬥毆麼?只要比鬥尚未開始,你也大可在我這邊找回場子!」雷行空怒道:「你此番得手,全賴偷襲,如今你方嚴陣以待,自可說這些便宜話。」楚仙流也道:「梁蕭,這話確是強詞奪理了!」梁蕭笑道:「算我強詞奪理。那麼前輩早先言之鑿鑿,說什麼『男對男,女對女』,如今卻弄出個『男對女』,這算不算出爾反爾?」

  聽他如此一說,楚仙流一時默然。雷行空卻不甘道:「不成,怎可如此賴賬,我們要換人!」梁蕭笑道:「早先說過,人一定好,不得更換!你說我賴賬,我看真正賴賬的卻是雷堡主吧。」他口中與雷行空說話,目光卻凝在楚仙流身上。

  楚仙流搖頭歎道:「梁蕭,跟你打交道,真叫人頭痛。」梁蕭苦笑道:「你們擺明車馬,非贏不可,我要自保,只有用些非常手段。」楚仙流道:「也罷,我們不換人。可一旦比鬥開始,你再不得亂來。」梁蕭笑道:「我不違約定就是。『』楚仙流眉頭微皺道:」若違約定呢?「梁蕭截口道:」便算我輸。「

  雷行空見楚仙流認栽,也無話可說,但何嵩陽傷得如此之重,只怕花曉霜伸個指頭也能將他點倒。

  他心中暗叫窩囊,忽見何嵩陽掙起身子,瞧著花曉霜,澀聲道:「何某請教高明。」花曉霜歎了口氣,也道:「晚輩花曉霜,請指教。」

  她話音未落,忽聽一名女子「咯咯」笑道:「且慢。」眾人舉目看去,卻見一名絕色麗人身著紫衣,穿花拂柳,迄邐而來。柳鶯鶯見得此人,蛾眉倒豎,怒道:「韓凝紫,你……你騙得我好苦。」韓凝紫笑道:「乖鶯鶯,我怎麼騙你啦?」柳鶯鶯咬牙道:「你說楚仙流火燒殘紅堂,將梁蕭一併燒死,騙得我來尋天香山莊的晦氣!」韓凝紫笑道:「這叫因禍得福,若非如此,梁蕭怎會冒險來救你,你又怎能試出他對你是真情還是假意?」柳鶯鶯聽得滿面緋紅,覷了梁蕭一眼,心道:「她這話說得不錯,患難見真情,他不顧生死前來救我,足見對我的心意。」她心中歡喜,對韓凝紫的怨恨之心,無形中也消減了一牛。

  梁蕭聽她二人對答,心頭惱怒:「敢情鶯鶯被擒被困,都是韓凝紫從中挑撥。」他寒聲道:「韓凝紫,你來送死麼?」韓凝紫搖頭笑道,「非也非也,奴家只是覺得,這比鬥對你而言委實有些不公。」梁蕭沒料到她竟給自己叫屈,大覺意外,皺眉道:「你打什麼主意?」

  雷行空與韓凝紫有焚莊之仇,只當她趁機報復,怒道:「什麼不公?他使奸弄鬼,便宜佔盡。」韓凝紫笑道:「這麼說可不對,你沒聽說麼,他不滿你們『男對女』呢!」她瞥了花曉霜一眼,笑道:「依仙流公之言,該是女對女才對!」

  梁蕭陡然明白她來意,驀地氣貫全身,勃然欲發。韓凝紫早有防備,快步走到楚仙流身旁,笑道:「仙流公,他想殺我呢!」楚仙流也看出梁蕭眼中殺機,不由眉頭微皺。卻聽韓凝紫道:「若是他肆無忌憚,當著您老殺人,不僅不將您老放在眼裡,天香山莊的面子怕也蕩然無存了。」

  楚仙流看她一眼,淡然道:「你作惡多端,本也該死。」韓凝紫強笑道:「仙流公,你忍心麼?」楚仙流長歎道:「但殺人終究不好,梁蕭,此地只說柳鶯鶯之事。你二人的恩怨,出了天香山莊,另行了斷吧。」

  梁蕭心頭一涼,情知此話出口,要殺韓凝紫再不容易。花曉霜卻點頭道:「前輩說得極對,殺人終究不好!」梁蕭氣苦難言,狠狠瞪她一眼。

  韓凝紫得楚仙流一句話,心神大定,瞧了瞧花曉霜,笑道:「你叫花曉霜?」花曉霜正要答話,卻聽梁蕭高叫道:「別理會她!」花曉霜一愣,只得住口。韓凝紫又笑道:「你爹爹名叫花清淵,你媽媽該就是凌霜君那個賤人吧!」花曉霜脫口道:「你幹嗎罵我媽媽?」梁蕭心中叫苦。

  卻見韓凝紫眉眼含笑,緩緩道:「好啊,總算是皇天有眼,讓我遇上了你這孽種啦!」她語聲聽來輕柔,但一字一句似乎都蘊藏著無窮怨毒。

  梁蕭冷笑道:「韓凝紫,你要動歪腦筋,可得先過我這關。」韓凝紫笑道:「我怎會動歪腦筋,就算要做,也是光明正大地做!」她掉頭向楚仙流道:「仙流公,你說過,這三陣要男對男,女對女,對也不對。」

  楚仙流點頭道:「不錯!」韓凝紫又向梁蕭笑道:「這話你也答應麼?」

  梁蕭明知她心意,但卻無從反駁,黑著臉悶哼一聲,道:「我與他們動手,與你何干?」韓凝紫笑道:「這個容易。」她轉身向雷行空道:「雷堡主,今日同仇敵愾,咱們不妨化敵為友?」雷行空一怔,未及說話,韓凝紫忽向楚羽拜倒,笑道:「楚姊姊,以往多有得罪,全是奸人挑撥,今日我拜你為義姊,咱們就算自家人了!我代你出手,抵擋第一陣如何?」梁蕭聞言,掌中竹劍握緊。忽見楚仙流目光投來,微有笑意。梁蕭知他有了防備,擊殺韓凝紫必已不能,只得罷手。

  楚羽也沒料到韓凝紫出此一招,大感錯愕,望向雷行空。雷行空有如此便宜,豈有不佔之理,便向她微微點頭。楚羽看了曉霜一眼,歎道:「妹子不必多禮,請起請起。」韓凝紫笑道:「多謝姊姊!」

  她緩緩站起,向梁蕭笑道:「如此才算公平!」柳鶯鶯忍無可忍,叫道:「韓凝紫,你……你也太不要臉了吧。」韓凝紫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梁蕭素知韓凝紫為人驕傲,此時一心報仇,竟用上這般下作法子,可見她對凌霜君的一腔怨毒盡已落到曉霜身上,一旦動手,絕對沒有點到即止之理,心念一轉,忽道:「韓凝紫,算你厲害,頭一陣算我輸了!」

  眾人均是一呆,繼而歡聲四起,花曉霜急道:「蕭哥哥,這怎麼成呢?若是後面再輸一場,可就不妙了!」梁蕭只是搖頭。

  韓凝紫眼珠一轉,「咯咯」笑道:「好個細心體貼的俏郎君。鶯鶯,這下子你該是看清了吧。唉,我也只當他是一心向著你,但如此看來,大謬不然!他寧願你任人宰割,也不願這位花小姐少上一根寒毛!」柳鶯鶯秀目圓瞪,啤道:「你少來挑撥離間,我才不會上當……」她嘴上如此說,胸中卻是悲苦酸楚,眉眼通紅一片。

  花曉霜見她傷心,暗歎一口氣,道:「姊姊……」柳鶯鶯心裡醋意橫生,秀眉一挑,喝道:「誰是你姊姊!」梁蕭蹙眉道:「鶯鶯,你不該衝她發氣。」柳鶯鶯冷笑道:「是啊,我不該衝她發氣,我該衝自己發氣,你既然喜歡她,幹嗎還要來惹我,我被人困住,受人欺辱,與你又有什麼相干?我被人一刀殺了,最是乾淨!」

  梁蕭沒料她說出這番話來,一時竟作聲不得。群豪見打鬥未起,對方先亂陣腳,不覺心頭大樂。雷行空勝券在握,更覺歡喜,笑道:「梁蕭,第一陣你既然認輸,第二陣也不必耽擱,早早打完那是最好!」

  梁蕭雙眉一揚,正要說話,卻聽花曉霜急道:「第一陣還沒打,哪裡輸了?」雷行空皺眉道:「梁蕭認輸還不算?」花曉霜咬了咬牙,道:「出戰的是我,我說沒輸就是沒輸。」梁蕭怒道:「胡鬧,我說輸了就是輸了。」花曉霜轉過目光,對柳鶯鶯道:「姊姊……我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取勝的。」柳鶯鶯哼了一聲,不理不睬。

  梁蕭忍不住道:「武功一道又不比看書寫字,就算你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勝。」花曉霜瞧著他淒楚一笑,心道:「我患了九陰毒脈,早該死了,多虧師父才能活到今天。如今奶奶不要我,有家難回,師父死了,你又有了心儀的女子,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若死了,柳姊姊就不會怨怪你,你們就能好好地呆在一起,做一對恩愛夫妻。」

  她對男女情愫雖濛濛嚨嚨,但也難免妒忌之念,只是生性柔順,較之常人淡薄一些;今日聽到柳鶯鶯那番話,芳心既似刀割,又如針刺,難受到了極點。可她天生醫者襟懷,為人慈善,見梁蕭為難,柳鶯鶯動輒流淚,又不由生出幾分同情。這般乍哀乍憐,忽憂忽悲,種種情愫在她心頭紛亂糾纏,煎熬之苦自她出生以來,當真從未有過,不禁動了輕生的念頭。

  她心念已決,踏上一步,向韓凝紫道:「這位嬸嬸,我跟你打。」韓凝紫冷笑道:「你叫我嬸嬸,我很老麼?」花曉霜不會撒謊,如實道:「你看上去不老,比我媽媽要年輕些。」韓凝紫大怒,啤道:「放屁,你竟拿我與那賤人相比?」她猛地踏上一步,咬牙瞪眼,忽變猙獰。

  花曉霜心頭一怯,退後半步道:「我媽媽又沒招惹你,你幹嗎罵她?」韓凝紫神色慘變,哈哈笑道:「她沒惹我,哈哈,她沒惹我……」她笑著笑著,突地雙袖掩面,「嗚嗚」大哭了起來。

  曉霜聽她哭得心酸,不覺大生同情,正要上前安慰,忽地胳膊一緊,已被梁蕭抓住。梁蕭冷聲道:「不要理這瘋婆子!」花曉霜歎道:「但她哭得很可憐。」轉眼看去,卻見柳鶯鶯站在一旁,杏眼圓瞪,看著這邊,她胸口急劇起伏,推開梁蕭道:「蕭哥哥,你放心,我定會勝的。」

  梁蕭眼眶一濕,仍抓著她手臂不放。花曉霜用力扳開他手,笑道:「你信不過我麼,你知道啊,我……我會武功的!」花生聽到,湊上前來,呵呵笑道:「原來曉霜會武功啊,好極,俺也想瞧……」梁蕭怒目相向,花生一驚,縮回頭去。

  雷行空大不耐煩,怒道:「梁蕭,你磨蹭什麼,到底認輸不認?」梁蕭見花曉霜神色決絕中帶著幾分哀求,不由雙眉緊鎖,沉思片刻,忽地點頭,向韓凝紫道:「好!要打便打,但你若不講規矩,出手傷人,我叫你血濺五步。」他大袖一揮,走到旁邊。

  韓凝紫「嗚嗚」哭了兩聲,忽地抬起頭來,「咯咯」笑道:「好,好,這麼說,我也不哭了,小孽種,你知我為什麼不哭嗎?」曉霜一呆,道:「你……你跟我說話?」韓凝紫笑道:「不跟你說跟誰說?」曉霜茫然搖頭道:「不知道。」韓凝紫笑道:「只因見你流血,我便痛快!」花曉霜打了個激靈,雙掌一分,道:「不與你說了,我……我要動手了。」

  韓凝紫見她左掌斜引,右掌平放,裙擺迎風飛揚,飄逸若仙,不覺微微有些出神:「假使我與他生下女兒,想也與她一般大了,但定比她可愛十倍,美貌十倍,溫婉十倍……」想到此處,她望著曉霜,一時呆了。曉霜見她神情恍惚,甚是奇怪,便道:「嬸嬸,我過來了。」她雙掌乍分乍合,恍若流雲飄風,揮將出去,花生見狀,眉開眼笑,大聲叫好。

  梁蕭見曉霜出手之前,還先打招呼,氣得心口隱隱作痛。韓凝紫望著天上雲彩,輕輕歎道:「白衣蒼狗變浮雲麼?」花曉霜聽她說破自己掌上招數,心中大驚,忽見韓凝紫雙袖一振,翩若浮雲,輕輕拂出,袖至半途,一雙纖掌飛旋而出,彷彿青雲乍破,偷出一彎白森森的冷月。花曉霜不敢硬接,收掌疾退,只見韓凝紫蓮步輕移,十指狀若蘭花,輕搖輕晃,拂向她胸前大穴。曉霜再退六步,張大雙眼,詫然道:「雲破月來花弄影,你……你也會『雲掌風袖』?」

  韓凝紫見她驚詫神情,大覺快意,笑道:「是你爹爹親手教我的。」曉霜奇道:「你認識我爹爹,你是他朋友麼?」韓凝紫道:「我與他可不是尋常朋友,他不僅教我功夫,還與我親嘴睡覺。」

  眾人聽到這句,不禁哄然大笑。花曉霜滿面通紅,心神大亂,梁蕭急道:「曉霜,抱元守一,不要聽她胡言亂語。」韓凝紫向花曉霜笑道:「你不信去問問你爹,立知真假。」她說話聲中,雙掌若天女散花,翩翩拍出。

  花曉霜一意取勝,強自屏除雜念,凝定心胸,退出丈餘,掌勢一變,纖掌環抱,若即若離,若煙若霧,縹縹緲緲,難以捉摸。倏然間,她雙掌陡疾,好似一化二,二化四,千變萬化,彷彿夜空中雲開霧散,繁星爛斗一時吐出,看得人跟花繚亂,堪堪抵住韓凝紫百花吐蕊般的招數。韓凝紫見得這招,心頭一迷,禁不住脫口吟道:「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風袖雲掌」每招每式都暗合一個詞曲中的句子,花曉霜聽她說破掌招,不由想到自己身世,心頭一酸,接口念道:「彷彿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慇勤問我歸何處。」韓凝紫見她轉腰移步,舉手抬足,宛然便是自己年方豆蔻、天真未鑿之時,與花清淵臨水照影,拆招練掌的模樣,但覺心神恍惚,仿若夢寐,再聽得這句怨詞,更是癡心惶惶,忘了身在鬥場。她正自征忡,忽覺額際微痛,被一道掌風拂中,旋身閃避,才覺分神之際已被困在花曉霜星河舞千帆一般的掌影之中,不由輕聲冷哼,身子一屈一伸,縱起丈餘,脫出曉霜雙掌之外,半空中身形疾旋,左袖如水如雲,擋住曉霜的掌力,右掌若百蝶紛飛,居高臨下,翩然拍落。

  花曉霜倒退三步,由衷讚道:「蟬蛻塵埃外,蝶夢水雲鄉,這招使得真好。」她從小多病,沒能多練功夫,只跟姑姑學會這路「雲掌風袖」,平日沒事便與花慕容拆解,諸般變化熟極而流,即使閉著雙眼也能應付,見得這招,當下以「高情已逐曉雲空」抵擋。

  韓凝紫跟著花清淵時日也不甚長,只學會這路掌法,「風袖雲掌」招式瀟灑飄逸,二人情濃遣綣,常常彼此拆解,哪知後來一別無期,她前情難忘,時時獨自習練,聊以自慰,原本想的是,使出這路掌法,再說些風言風語,若讓花曉霜受些驚惶,在她心中,也無異於讓凌霜君受苦。哪知拆得數招,十餘年前諸般思緒忽地湧上心頭,彷彿與花清淵拆招一般,一時竟不忍遽下辣手,反倒盼著多拆兩招,重溫舊夢。

  忽見曉霜使出「高情已逐曉雲空」,便還一招「斷雨殘雲無意趣」,見曉霜以「碧雲冉冉自東來」抵擋,就出一招「掃盡浮雲風不定」相迎。

  二人你來我往,拆了三十餘招,揮掌若輕雲蔽月,舉袖如流風回雪,渾不似生死相搏,倒像與極親密之人相互切磋。眾人看在眼裡,都覺詫異,梁蕭更是疑雲滿腹:「這姓韓的婆娘出手溫柔,倒像是搔首弄姿,若說示敵以弱,以她的能耐何須如此費事。唔,這廝賣得什麼膏藥?」雷行空也瞧得好生不耐,驀地重重哼了一聲。

  韓凝紫聽得怒哼之聲,猝然一驚:「我這是做什麼?」當下她柔情頓收,呼呼兩掌拍出,變為「飄雪神掌」。梁蕭看得分明,脫口叫道:「曉霜當心。」

  花曉霜只覺四周寒風乍起,不禁打了個哆嗦,體內寒毒受「冰河玄功」牽引,蠢蠢欲動,一陣頭暈目眩,踉蹌後退。韓凝紫一步趕上,又拍一掌,花曉霜勉力避開,頭腦更覺昏沉,若非她一心要救出柳鶯鶯,咬牙苦撐,早已倒在地上。

《崑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