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離奇失蹤

    上一回說到任大俠安慰公孫不滅,說神鞭叟是一言九鼎的人,會來的。

    公孫不滅一聽,似乎好像有了希望似的,說:「那太好了!兄長,要是江伯伯來,我們一定要挽留他多住一段日才是。」

    任大俠說:「就是賢弟不說,我也會極力挽留他住十天半個月的。對神鞭叟我早已仰慕了!來,賢弟,我們下艙吧,船頭上風浪大,不是說話的地方。」

    「兄長說的是。」

    任大俠便吩咐船家立刻開船,挽著公孫不滅,雙雙進入船艙坐下。從建德到淳安這一帶江面上,水流比較一穩,沒有多少急流險灘,但江水特別的澄清,所以這一帶的新安江,亦稱為青溪,真是山青水秀。要是從淳安縣到街口鎮的這一段水路,那才是奇險異常,江水在群峰奇石中亂轉,險灘連連,河床坡陡,水流湍急,怒浪掀騰。有一位詩人曾經這樣描寫:「一灘復一灘,一灘高十丈;三百六十灘,新安在天上。」可見這裡驚險異常,但它卻是新安江景色最迷人的地方。

    公孫不滅根本沒有半點心情去欣賞兩岸動人的景色,他帶著拘謹、小心的神色去回答任大俠的關心詢問。

    不知怎樣,公孫不滅在任大俠的面前,不但感到拘謹,也十分的不自然,不像與小公主茜茜那麼的融洽、隨便,談笑自若,也不像與神鞭叟在一起時那麼輕鬆、隨和、自如。儘管神鞭叟冷漠、嚴峻,不苟言笑,卻令人有一種安全感,使人放心。同時也沒有那一種高高在上的神態。

    任大俠儘管對自己那麼的熱情、關心,但神態上卻令人感到高高在上,有一種無形的威嚴,他的熱情、關心,似乎不是出自真情,而是多於做作。他越熱情、關心、客氣,越令人如坐針氈,渾身不舒服,反而隨隨便便的好。

    公孫不滅可能出於一種自卑感,感到自己避禍而來,仰仗別人的庇護,在人家的屋簷下過日子,今後一切要看人臉面行事,從而令他在任大俠的面前,更加拘謹了。他變成有問必答,不敢多說話。在這方面,公孫不滅沒有武杯中人那種豪邁,不受世俗禮數的約束。

    任大快這時關心的問他:「賢弟,愚兄聽人說,你在太湖邊上的蠡園,招惹了官非,這是什麼一回事?」

    公孫不滅只好將當時的情況,一一如實的說了出來。任大俠說:「這樣看來,賢弟是無辜受害了,那一男二女真的是水月宮的人?」

    「我當時也不知道,是他們殺了人後這麼說的。」

    「賢弟事先與他們不相識?」

    「不相識。」公孫不滅這句話並沒有說謊,雖然事前,在月下與那一男二女有過莫名其妙的麻煩和戲弄,但的確與她們並不相識。而且這事也不必說出來,不然更弄不清楚了。

    任大俠一笑,又問:「以後賢弟去了常州府,那一男二女又大鬧公堂,好像特意是為救賢弟而來,是不是這樣?」

    「兄長,他們是不是特意為小弟而來,我也不清楚。但我卻非常感激他們給我洗刷了不白之冤。」

    「可是,江湖上人們又傳說他們是朝廷東廠的人,這又是什麼回事?」

    「兄長,我當時也給這事弄糊塗了!不過,我卻感到,他們不會是東廠的人。」

    「哦!賢弟怎麼認為他們不是東廠的人?」

    「兄長,小弟雖然不大出門,但卻知道東廠的人異常橫行霸道,老百姓視他們為蛇蠍,他們不可能做出這些行俠仗義的事情來。」

    「那賢弟認為他們是水月宮的人了?」

    「是!」

    「賢弟這般的肯定?」

    「兄長認為他們不是水月宮的人麼」

    「賢弟既然這麼反問,那他門一定是水月宮的人了!江湖上人傳說,水月的人行動神秘,出沒無常,做事不按常理,隨自己喜愛和厭惡。他們殺吳三子,大鬧常州府,而救賢弟,想必賢弟有他們的喜愛之處。賢弟,你是不是以往曾與他們有過來往,或者做了一件令他們高興的事,而不知道他們是水月宮的人?」

    公孫不滅一聽,內心震動了,難道任兄長已知道了那夜月下之事?這不可能,這事除了自己、小丹和明叔夫婦知道外,就沒人知道了。就是連自己的兄長公孫不凡和神鞭叟也不知道,任枉兄長怎麼知道?要不,任兄長為人一定十分的聰明,但自己己說過事先不認識水月官的人,可不能再改口了,不過,任兄長再追問起來,自己怎麼也說不清楚,便播搖頭說:「兄長,小弟一向在允山閉門讀書?極少與人來往,我的確事先沒有與他們有過來往,也不認識任大俠看丁公孫不滅一眼,似自語的說:「這就奇怪了!水月宮在江湖上的名聲雖不好聽,做事十分的辛辣,但對恩怨十分的分明,是有思必報,有怨必算,從而令武林人士驚震。要是賢弟對他們沒有思,他們怎會三番二次的救賢弟?「「兄長,我也對這事感到莫名其妙。」

    「那麼說,想必賢弟的令堂,生前對水月宮的人有過恩?」

    公孫不滅又怔住了。自己死去的母親與他們有過來往嗎?更不可能。

    自己從懂事起,母親一直是閉門不出,什麼時候和水月宮有過來往了?他說:「兄長,小弟從懂事之時,先母就足不出戶,除了大娘逢年過節來看先母的,絕不會與水月宮的人有過來往。小弟也從沒聽先母說過水月宮的事,在瞽園時,小弟才第一次聽到。「「賢弟,這樣來說水月宮人的行動,更叫人迷惘了!他們這般救賢弟,有何居心?」

    公孫不滅怔怔的說:「他們有什麼可怕的意圖和用心了?」

    「賢弟,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古人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但願水月宮的人,這次救賢弟出於俠義行為,而沒有別的用意。」

    公孫不滅默不作聲,心想:水月宮的人對自己有什麼可怕的用意了?他們的行為、舉動,不正符合唐代詩人李白等人所寫的俠客一類的個物嗎?他們飄泊天涯,談泊名利,在人間仗義行俠,除暴安良,伸張正義,「事畢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種崇高的品德,不令人可歌可頌?

    要是說公孫不滅對那一男二女三位俠士不大瞭解,但對水月宮的小公主茜茜卻是瞭解的。雖然茜茜小公主好玩,愛捉弄人,但她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疾惡如仇的精神和作風,令人敬仰和神往。就算有人用刀架在公孫不滅的脖子上,公孫不滅也不會相信水月宮的人對自己有什麼壞的打算和用意不良。

    任大俠見他不出聲,問:「賢弟,你認為水月宮的人怎樣?」

    「兄長,我認為他們很好,不是什麼險惡和用心不良的人。別的我不知道,但他們救我,我怎麼也忘不了。可惜我沒有什麼本事,不能報答他們救命之恩。」

    任大俠點點頭:「賢弟不愧為公孫家的子弟,公孫一家,就是知恩必報,為武林人士所敬重。」

    「兄長,我不是武林中人,更不會武功,我只感到做一個人的本分,不能忘人大恩。就是兄長,我今後也永遠忘不了。」

    「賢弟言重了!你我兩家,情同手足,自己人,千萬別提這些忘不忘的話,要不就顯得生分了,不像自己人。」

    「兄長,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兄長擔心我路上有危險,不畏千里趕來接我,單這份情,我是怎麼也忘不了的。同時我還擔心因自己的事,而連累了兄長。」

    「賢弟,你千萬別這樣想,別說賢弟身受無辜之災,沒有殺人,就算是賢弟真的殺了那個什麼吳三公子,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愚兄也可以將賢弟接過來,諒那官府不敢到我任家大院裡要人。所以賢弟儘管放心在我家住三五年,什麼也不必害怕。」

    「小弟就多謝兄長了。」

    「別客氣。賢弟,你知不知道水月宮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賢弟,你怎不問問他們在哪裡的。」

    「我沒有問。」

    「賢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對你有救命之大恩,你應該問問人家住在那裡才是。以後,你雖然沒辦法報答人家也應該親自上門拜謝啊!」

    「兄長,當時他們叫我快點逃命,我無暇去問他們呢!」

    「賢弟,你以後碰上這樣的事,一定要請教人家才好。」

    「兄長指教的對,今後我碰到他們,一定要問問他們住在那裡,日後好登門拜謝!」

    從建德到淳安,有六十多里的水路,江流彎曲又逆水而上,所以船在夜幕垂下之時,才到達了淳安縣城。任家大院,並不在城內,而是坐落在離城一里地的都督山下,青溪之畔。

    淳安縣也是一座古城,古時稱為青溪縣,是歷史上聲勢浩大的方臘起義地方。在宋朝徽宗時,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方臘是青溪縣農村的一人,無路可走,故鋌而走險,率眾起義,反抗官兵和當地惡霸土豪的壓迫,幾個月之內,就攻佔了睦、抗、整、衢、處、歙墩州等地。動搖了宋王朝的統治,宋徽宗派了幾十萬大軍,才將起義軍殘酷地鎮壓下去,後人為了紀念方臘。

    在方臘起義的威平洞,取名為方臘洞,有方臘起義的點將台遺址。

    但當時公孫不滅去的淳安縣,仍然是過去留下來的一座古城池,依青溪而立,各種歷史古跡還在,坐落在群峰峻嶺之中。公孫不見所以打發自己同父異母兄弟公孫不滅來淳安縣避禍,一來任大俠是自己的生死之交的朋友,完全可以信賴;二來淳安縣地處浙江、南直兩地交界的群峰之中。地勢險要偏僻,一般人很少到此;三來想到公孫不滅是個書生,性好讀書,淳安縣有座藏書院,是當地文人、雅土聚集的地方,使公孫不滅有個好去處,可以與人交往,不感到遠離家鄉的寂寞。可以說,公孫不見為自己的兄弟想得極用心良苦,誰知後來的變化,大出他意料之外,令他與公孫不滅長久不能見面,也幾乎令公孫世家,在武林消失。

    當夜裡,公孫不滅主僕三人,在任大俠的陪同下,進入任家大院。任大俠家人,將公孫不滅當成了遠遊歸來的親人似的,盛情歡迎,熱情招待,連任夫人,也親自出來迎接他。

    任大俠一家,也像公孫世家一樣,全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會武功。

    老夫人,也是當年浙西一帶有名的女俠之一,一把青鋒劍,曾經蕩平了嚴衢州兩府的山賊、草寇,戰勝了多少黑道上有名的人物,不但為百姓擁戴,為官府敬重,所以凡新任的淳安縣知縣都親自上門來拜訪任老夫人和任大求得一縣的安寧。有任大俠一家在,幾乎所有強粱之徒,一些山賊、土匪,不敢在淳安縣境內鬧事。

    任老夫人在燈光下打量公孫不滅,心中有些暗暗驚訝。她以一個有經驗武林中人的目光看公孫不滅,感到公孫不滅骨架生得清奇,一雙目光,有無聲的神韻異采,是一個學武之人具備的良質美玉,可是她從公孫不滅的言談上之中,感到他文質彬彬,似乎根本沒學過武功,不像是一個武林世家的子完全是一個文弱書生,她不能不驚訝了。公孫世家,是中原武林有名望的武林世家之一,家中上至主人,下至僕奴丫鬟,沒人不會武功,而且在奴僕中,不少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人物,怎麼身為公孫家的二公子而不會武功的?

    且從他的神態上看,更不是一個身懷絕技而深藏不露的高手。任老夫人不由問了:「賢侄,你沒有學過武功麼?」

    公孫不滅一揖說:「晚輩從小身子瘦弱,不能習武,先母更不喜歡晚輩習武,也不准晚輩學武,所以晚輩一直在家讀書。」

    任老夫人不明白公孫不滅的母親,為什麼不准自己兒子學武的。她哪裡知道公孫不滅的母親解蕪,在世時有難言的苦處,不讓自己兒子學公孫家的武功,以避猜忌。

    任老夫人說:「賢侄,學文也不錯,可以避開江湖上的恩怨仇殺,過著那刀口上舔血不安的日子,省卻了多少的麻煩。」

    「先母在世時也是這麼說。」

    任老夫人詢問了公孫不滅路途上的一些事後,便叫任大俠擺酒,為公孫不滅洗塵,最後安排公孫不滅主僕兩人在後園的凌風閣住下。

    凌風閣是任家大院後園中的一處單獨樓閣,與任家大院有一道園門相通,同時也有一處小門可通外面,公孫不滅主僕要想出外遊玩,可以不經過任家大院的正廳,從大門出入。任大俠派了一位蒼頭、老婦來伺候公孫不滅。吩咐家中的任何人,不能進凌風閣打擾。

    公孫不凡的那位隨身的武士,見公孫不滅已平安無事的到達了任家大院,便告辭而回無錫,向公孫不凡報告了。

    公孫不滅和小丹,總算結束了旅途的顛沛流離,安靜的住下來,不必過那擔驚受險的日子了。但公孫不滅始終忘不了神鞭叟和茜茜小公主,不知何時再能與他們相見;也忘不了充山的明叔夫婦,不知他們現在過得怎樣,自己何時才能回去。儘管現在在凌風閣所過的日子,與充山過的日子沒有什麼區別,同樣不愁衣食,有人照顧一日三餐,只不過明叔夫婦換成了蒼頭和老婦,對自己更是恭敬、小心。但公孫不滅和小丹始終感到不自然和不方便,而且長期在別人家中住,麻煩人家,內心也十分的不安和有愧。任大俠每隔一天兩天的,過來和他談心,問他要不要到外面走走,散散心。公孫不滅怕給任家多添麻煩,便說不用,自己在這裡住得十分的舒服,其實他主僕兩人,心裡半點也不舒服,尤其是小丹,在這麼一個小院子裡住,悶得要死了。一天,他終於忍不住對公孫不滅說:「少爺,我們來了幾天,老是呆在這裡,少爺老是看書讀書的,不感到悶麼?」

    「小丹,你想怎樣?」

    「少爺,我們出外走走吧!淳安城裡是什麼樣子,我們也不知道。」

    「小丹,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到城裡去,不怕走失了?」

    「哎!少爺,我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怎麼走失了?不識路,不會問人嗎?」

    公孫不滅給小丹說得心動了,感到自己到任家大院十多天,連城裡也沒有去過一次,讓人聽見了也不好聽,再說,淳安縣有一瀛書院:宋朝的大儒朱熹,曾經在那裡講過學,自己也該去見識見識一下才是。而且任大俠也曾提過這處書院,叫自己去書院走走,散散心,他說:小丹,我們去城裡走走也好,但你千萬不可鬧事。」

    「有人欺負了少爺我也不理嗎?」

    「無緣無故,怎麼有人欺負我呢?」

    「我是說萬一有怎麼辦?」

    「沒這麼多萬一,真的有那麼一些蠻橫不講理的人欺負了我,你也不准鬧,我們要盡量的忍著。」

    「好吧!我盡量忍著好了!」

    小丹害怕自己再頂嘴下去,公孫不滅不去了,那就不能到外面玩了,所以忙應著,又問:「少爺,我們出去,要不要向任大爺說一聲?」

    「當然要向他說一聲的好。」

    「少爺,那我去向任大爺說一聲好了。」小丹說完,便跑出園門,到外面大街上去。不久,他便跑回來了。

    公孫不滅問:「你向任大爺說了?」

    「少爺,任大爺出去,但我向管家說了一聲。」

    「管家大叔怎麼說?」

    「他說,少爺去城裡散散心也好,說要派兩名家人跟我們去,我推說不用,說有我和少爺去就行了。」

    「唔,你推得對,我們可不能再去麻煩任家的人。」

    「少爺,我卻沒想到麻煩人家,只感到有兩個人跟我們去,我們會玩得不暢快,綁手綁腳似的。」

    於是,他們主僕兩人,帶了一些銀兩,告訴蒼頭一聲,便從小門出去了。

    沒走多遠,轉上了通往淳安縣城的來往大道,便遠遠看到了東面的城池。大道上來往的人不少,大多數都是進城去賣東西的鄉民。公孫不滅略略向人打聽,才知道今天是淳安縣城的圩日,所以往城裡去的人不少。

    小丹高興的說:「少爺,我們這次去城裡對了,這麼多的人,一定非常熱鬧。」

    「小丹,我們千萬不可走散了。不然,我不知去哪裡找你。」

    「少爺放心,我會一步也不離開你的。」

    他們跟隨人流進了淳安縣城。只見青石板的大街小巷,人來人往,而且街道兩旁。擺了不少的貨物,絕大多數是農村、山寨日常生活所需要的日用品。有—條是柴草街,四方八面的鄉民挑了柴草來這裡擺賣。淳安縣城比無錫縣城小得多。大的街道只有一兩條,茶樓酒館也不多。坪日,街邊擺的小食檔卻不少,價錢便宜,方便趁坪鄉民吃用。上茶樓酒館用飯的多數是些商人和城裡的有錢人家,鄉人山民極少。

    公孫不滅和小丹走完了一條大街,便轉上—間酒館中用飯。圩日的茶樓酒館熱鬧得很,幾乎是座無虛席。他們選了一個靠近大街的窗口下的桌子坐下,一邊用飯,一邊觀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公孫不滅主僕兩人,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一道城之後,就給人盯上了。

    這時在酒樓中,有一位青衣老人不時暗暗打量著他們。要是公孫不滅和小丹稍微注意,便可以認出這位青衣老人來。這位青衣老人曾與他們有過兩次見面,—次是在無錫瞽園醉月軒的那座清雅、舒適只有四張桌子小廳上,就是這位青衣老者一個人在獨自斟飲,在公孫不滅出事之前,他先行離開了。第二次是在桐廬縣桐君山的江天極目閣上,這青衣老者與他們又相遇了、隨後這老者不與他打一下招呼,便飄然而去。當時芸芸姑娘還怪這一個老者太傲慢了,見人來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想不到這一次在淳安縣城的酒樓上,這位青衣老者又悄然而在。他是和公孫不滅不期而遇,還是有意從無錫暗暗跟蹤到淳安?要是神鞭叟還在,一定馬上注意,警惕這位青衣老者了。因為神鞭叟不時在馬車前後聞到的那位武功極高的神秘人的氣息時,就是從這青衣老者身上散發出來的。

    以這位青衣老者匪夷所思的魔鬼般的身法,要害公孫不滅和小丹,真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恐怕連神鞭叟也保護不了。他遲遲沒有向公孫不滅主僕下手,是他們的暗中保護神還是可怕的神秘盯蹤者?可是公孫不滅和小丹,對這位神秘的高手竟然毫不察覺,也根本不去注意。

    也是公孫不滅合當有事,當他們用罷飯會賬出來時,突然見街上一群人互相爭吵,繼而打起來,不知是買賣不公,還是以往有過節,引起大街上—片混亂,一下將公孫不滅主僕兩人衝散了。有的人擁過來看熱鬧,有的人卻四處散開奔走,怕殃及了自己。小丹明明看見自己的少爺給人擁到對而的—間雜貨店的門口,等到他擠過去時,自己的少爺不見了,不知去了哪裡、這時一位捕頭帶丁四五個差人奔來,喝開人群,抓走了兩個肇事者,才恢復了平靜。小丹仍然看不見自己的少爺,不由心慌了,高聲叫喊:「少爺,少爺,你在哪裡?」沒有回應,小丹兒乎跑遍了整條大街,向兩旁的店舖、街邊的小買賣人詢問,都說沒看見自己的少爺。

    小丹發起蠻來,最後竟然跑去酒樓對而那間雜貨店追問自己的少爺去了哪裡,說自己的少爺明明站在你的店門口,怎麼不見了?

    雜貨店的老闆、夥計見小丹年紀雖小,卻腰懸一把利劍,不敢去得罪、招惹他,說:「小哥,我們的確沒看見你家的少爺,當時那麼多人,我們怎知道誰是你的少爺?」

    「我家少爺身穿一件白衫,比我高一個頭,書生裝束,手拿—把紙扇,明明站在你家的店門口,我奔過來時就不見了,你們怎麼說不知道?」

    「小哥,我們真不知道,我們總不能將你的少爺收藏起來吧?」

    這時,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說話丁:「小哥,你不見了你的少爺,怎麼這樣問人的?」

    也有人隨後說:「小哥,曉不定你家的少爺先走了,你去別處找找看。」

    「也說不定你家的少爺不見了你,這時在別處尋找你哩!你快去吧!別叫你家少爺等急了呢。」

    小丹一想也是,少爺真的先走了,還是到處在尋找自己?於是小丹離開了雜貨店,滿城亂轉,大街小巷去尋找,仍然不見自己少爺的蹤影,小丹急得要哭起來。少爺去了哪裡呵?怎麼不等我的?這時,圩已經散了,各處來趁迂的人紛紛出城回家,街道也漸漸冷清下來,沒有什麼人走動,從街頭便可可以看到街尾。小丹心想:別是少爺見人多,先走到城門口去等我?小丹想到這便慌忙趕到西城門口去尋找了,見出城的人不少,就是不見自己的少爺、他在城門口內外都尋找了一遍,也沒有少爺的蹤影。最後,小丹乾脆坐在城門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打量一個個出城和進城的人。

    小丹一直從日偏西等到日快要落山了,出城的人更少人,一雙跟睛兒乎望穿,也看不到自己少爺的身影。他又想:少爺怎麼還不出城的?就是在這裡找不到我,這時也該出城了。他總不會先回去任家大院吧:少爺也真是,他怎不等我的?他怎麼不但心我急死了?

    小丹又等了一個時辰,這時連出城的人也沒有了,因為黃昏已過,夜幕漸漸垂落,西城門口的一條大街上,已沒有外人,只有一些狗互相追逐,或者懶洋洋的蹲在主人的門口。而且城內城外,家家戶戶已飄起了炊煙,有的已上燈。

    小丹完全絕望了,感到自己的少爺,不會在城裡面,一定已回去了。他站起來,再望了望城門口,便動身回去,剛走到半路。前面有四五條人影飛奔而來。他在朦朧的暮色中,一眼就看出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任家大院的管家任禮,帶了四名任家的家人朝自己而來。

    小丹心中一喜,一定是少爺先回去了,見我這麼夜還不回去,所以請管家來找我了。所以他老遠就大叫:「任大叔,你們是來找我的吧?」

    任大叔奔了過來,埋怨著說:「我家大爺見你們這麼晚還不見回來,怕你門出事,所以打發我們進城來找你們了;咦!你家少爺呢?他去了哪裡?」

    小丹一聽傻了眼:「什麼!?我家少爺沒有回去麼?」

    任禮管家也傻了眼:「什麼!?你家少爺回去了?我們怎麼沒看見?」

    另一家人說:「要是公孫二少爺回去了,大爺還會打發我們去城裡找嗎?」

    小丹急起來:「我家少爺沒回去?」管家也茫然問:「小丹,你不是和你家少爺一塊進城去的麼?怎麼他會先回去了?」

    小丹叫起來:「我和少爺在城裡給人群衝散了!」

    「衝散了!?這是怎麼回事!」

    小丹帶哭的說出了衝散的經過,最後說:「我在城裡四處尋找少爺不見,又在城門口等了老半天,一直到現在,我還以為他先回去了,才打算回去。」

    管家不由得也著急了,立刻對一個家人說:「家忠,你快回去向大爺稟告,同時看看公孫二少爺回去了沒有,現在我和小丹趕進城裡去尋找,要是公孫二少爺已回去了,你立刻趕進城找我們,我會在平安客棧裡等你。」

    家忠道:「是,我立刻回去向大爺稟報。」說完。便飛奔而去。

    管家又對小丹說:「小丹,我們快進城去尋找你家少爺!」小丹這時已全無主張了,跟著管家進城再找,心想:少爺會去了哪裡暱?他人生路不熟的,不會給人拐了去吧?

    管家帶了三名家人,和小丹趕到城門口時,守城門的士兵。正想將城門關上,管家立刻奔過去:「各位大哥,請別關門,我們有事要進城。」

    看來任大俠在淳安縣極有聲望和面子,守城門口的士兵都認識任禮管家,他們有點訝然地問:「是禮大哥嗎?這麼夜了還進城,有什麼事?」

    「我家大爺有位朋友今日進城,至今不見回去,所以我們進城來尋找:」

    「別不是任大爺的朋友到春花樓飲酒作樂而不回去吧!禮大哥不妨去那裡找找看。」

    「多謝各位指點,在下還有一個兄弟,可能等會進城來,望各位給個方便。」

    「禮大哥放心,只要是任家的人進城,我們沒有不開城門的。」

    「在下就多謝各位了!」禮管家說時,掏出約十兩的碎銀,交給那位士兵,「這點小意思,給各位買碗酒,在下找到那位朋友會再與各位在翠薇樓痛飲三杯。」

    土兵們一齊歡笑起來:「要禮大哥花費銀兩,這怎麼行?」

    有一位士兵更討好問:「要不要我們兄弟們去找大爺的那位朋友?」

    「多謝!在下找不到時,再來麻煩各位!」禮管家說完,便與小丹一塊進了城。小丹不明春花樓是什麼地方,問:「禮大叔,春花樓是什麼去處,我家少爺怎會去那裡飲酒作樂呢?」

    一位家人笑著:「小兄弟,春花樓是淳安縣一處有名妓院,一般公子哥兒和有錢人家的大爺們,都喜歡去那裡飲酒的。」

    小丹愕然:「我家少爺為人正經,怎會去那個地方飲酒?再說我家少爺也不喜歡飲酒呵!」

    禮管家說:「小丹兄弟,淳安城不大,公孫二少爺不會走失的,極有可能他碰上一些讀書人的朋友了。文人書生,也喜歡去那個地方逢場作興,我們去春花樓尋找一下也好。」

    小丹心想:我家少爺平常連門也沒有出過,他有什麼朋友了?就是在天錫縣,也沒有朋友的,怎會有朋友在淳安縣呢?

    他們趕到春花樓—看,只見燈紅酒綠,一些少女、姑娘,打扮得花技招展。

    嬌妖異常,陪著一些公子哥兒、大官貴少猜枚差拳,有的彈琴歌唱。小丹從來沒有到過這麼一個地方的,一雙眼也睜大了。

    一位擦滿了一臉姻脂水粉的中年婦人,一見禮管家帶了人來,慌忙笑臉歡迎,嬌滴滴的問:「喲!什麼風吹各位大爺來……」

    禮管家板著臉說:「你不用招呼我們了!我們是來找人的!」

    「大爺要找什麼人?」

    「一位身穿白長衫的少爺,年約十八九歲,他有沒有來過你們這裡?」

    「哦!一位十八九歲的白衣少爺?」

    「晤!」

    「小婦人可沒有看見過這麼一位少爺的。」

    「你真的沒有看見?」

    「大爺不信,盡可以找找看。」

    「你怕我們不會找?」管家對三位家人說,「你們分頭到各處找找看。」

    「是!」三位家人分頭去了。小丹始終感到自己的少爺絕不會跑到這麼一種令人作嘔的髒地方來,但他又抱著一線的希望,希望能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少爺,也跟著去尋找了。

    結果,小丹跟著一位家人,幾乎搜遍了春花樓的每個房間和花廳,什麼也有找到,反而弄得一些風流文人和嫖客驚愕相問:「出了什麼事?」最後聽說找一個什麼白衣書生,才放下心來。

    禮管家見找不到公孫不滅,對那滿臉擦胎沫粉的中年婦人說聲「對不起」便帶人離去。一出春花樓,家人們便問:「管爺,我們現在去哪裡尋找?」

    禮管家皺眉想了一下說:「你們一個去賭坊上看,一個到各家的客棧裡查問,—個到縣衙門找周捕頭,請他帶捕快們到大街小巷走走,看看有沒有公孫少爺。」

    三位家人應命而去去了。小丹也想去,管家說:「小丹,你人生路不熟,別連你也丟了,你隨我去平安客棧,找一個房間休息,等候你家少爺的音訊。只要公孫二少爺仍在這城裡,沒有找不到的,說不定家忠已從我家大院進了城。在平安客棧裡等著我們,說你家少爺己回去了,叫我們放心。」

    小丹一聽,又有了希望,說不定少爺真的回到了任家大院,只是在路上與大叔等人錯過了。也說不定禮大叔等人出大門時,自己少爺從凌風閣的小門進去,互相不知道。小丹因此帶著這一點希望,便跟隨禮管家去平安客棧。

    他們—踏進平安客棧,便看見任大俠帶了四位身邊的武土和家忠,已坐在客棧的廳堂上等候著自己了,陪同坐的還有平安客棧的老闆。禮管家慌忙上去行禮,說「大爺,你怎麼也進城來了?」

    任大俠劈頭一句就問:「你們找到了我賢弟設有?」

    小丹本來還滿懷希望,以為自己的少爺已回去了。但任大俠這一問,在小丹聽來,不啻如一聲炸雷,使他愕然了。這一問話說明,自己的少爺沒有回去過,要不,任大俠就不會這麼問。小丹連應有的禮節也忘記了,脫口而問:「我家的少爺沒有回去麼?」

    任大俠似乎對小丹還客氣,沒有責罵他,只是問:「小丹,你怎麼將你家的少爺丟失了?咽?」

    「我……」

    任大俠說:「小丹,別著急,你慢慢說,你怎麼將你家少爺丟失的?」

    小丹頓了頓、便一五—十將自己怎麼跟隨少爺進城,怎麼到酒樓吃飯,怎麼從酒樓裡出來,以及被衝散的情況和自己尋找的過程,都全部說了出來任大俠問:「你就在那時不見了你家的少爺?」

    「是!在衝散時,我還見少爺在對面的雜貨店門口。等到我穿過人群。就不見了我家少爺了。急得我滿街尋找,叫喊,都尋不到少爺。」

    「小丹,你再想一下,你家少爺進城時,有沒有說要去哪裡看的?」

    「少爺曾說過要去什麼書院看看。」

    「是不是瀛書院?」

    「對了!少爺是說去藏書院。」

    「你去藏書院找過你家少爺沒有?」

    「我,我當時不見了少爺,急得快要哭了,沒想到要去書院的。任大爺,我,我現在就去。」小丹說完,就想走。

    任大俠立刻喝住了他:「小丹,你跟我回來!」

    小丹站住了:「任大爺……」

    「你知道藏書院在哪裡?」

    「我,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麼天黑,你去哪裡找?」

    「這……」

    任大俠轉頭對禮管家說:「你帶兩名武士,連夜出城,去藏書院看看公孫二少爺有沒有去過那裡。」

    「是!大爺,我馬上就去。」

    小丹說:「我也去!」

    任大俠說:「小丹,你已辛苦了大半天,連晚飯也沒有吃過,你就別去了。」

    「任大爺,我不累,也不感到肚餓,我要是找不到少爺,什麼東西也吃不下。任大爺,你還是讓我和禮大叔去吧!」

    「小丹,我要你留下來,就是還有些事要問你。」

    禮管家說:「小丹兄弟,你還是別去了。說不定我派出去的三個人,已經在城裡找到了你家少爺,你留在這裡好,再說,你也需要喝一口水,吃點東西不然,你家少爺找到了,你卻病倒了,不叫你家少爺擔憂?」

    小丹見任大爺和禮管家都這麼說,只好留了下來。任大俠吩咐客棧老闆去弄一些飯菜來讓小丹吃,同時叫小丹坐下來,問:「小丹,我再問問你,你家少爺除了說要去藏書院外,還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沒有。」

    「小丹,要是萬一在瀛書院也沒有找到你家的少爺,城裡也找不到……」小丹一下瞪大了眼:「任大爺,那我怎麼辦?要去哪裡找?「「小丹,你家少爺這麼突然離奇的失蹤,事前有沒有一些不尋常的事發生?你們四周,有沒有出現一些可疑的人物?」

    「沒有呵!」

    「真的沒有,還是你們沒有注意?」

    「任大爺,你是說……」

    「小丹,我是擔心你們的仇家,可能已到了淳安縣,向你們下手。」

    小丹—怔:「仇家!?我家少爺可沒有什麼仇家呵!除了常州府那姓吳的狗官,急於想為他那荒淫的花花公子報仇。要我家少爺償命外,就再沒有別的仇家了。大爺,莫不是那狗官派人來,暗暗將我家少爺提了去?要是這樣,我去常州找他拼了!」

    「小丹,你不得亂來,你丟了性命小事,別將你家太少爺一家都全累了。殺一個朝廷的命官,那是要捉去砍頭的。」「那他捉了我家少爺怎麼辦?」

    「這只是你的猜想,你無憑無據,更沒有親眼看見,怎能這般肯定是姓吳的派人捉去了?要是弄錯了怎麼辦?」

    「那我家少爺怎麼不見了?」

    「小丹,你再想想,你家少爺真的沒任何仇家了?」

    「真的沒有,我家少爺一向膽小怕事,明知給人欺負,也恕讓著,怎能有仇家了?就是今日我們進城玩,少爺也叮囑我千萬不可生事,萬一碰上蠻不講理的人,也要忍讓。」

    「可是,那天你們從桐廬到建德的路上,怎會遭人攔動了?他們不是你家少爺的仇家麼?是神鞭叟的仇家?」

    「我們根本不認識那三個人,幾時與他們結仇了?」小丹說到這裡,不由怔了證,「難道是他們派人來將少爺捉了去?」

    任大俠沉思了一下,搖搖頭:「這不大可能。」

    「什麼!不可能?」

    「就算是他們,也不可能在縣城之中,光天化日之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將你家少爺捉去了,就是官府的人不知道,大街上的人難道也不知道?不會喊起來?他們真的要下手,也會會你們進城和回家的半路上向你們動手。絕不會在城裡捉人的,何況你們當時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出現。」

    客棧的老闆這時插話了:「小哥,任大俠在淳安縣一帶,是個有頭有面的人,—些歹徒、匪賊,從來不敢在淳安縣鬧事生非,何況你家少爺還是任大俠的朋友,就是紿個水缸給他們做膽,他們也不敢在淳安此地捉人。要是這樣,他們除非不要命了。任大俠不動手,官府的捕快們也會出動。」

    小丹—聽,不能不相信了,單是任大爺的—位管家,守城的士兵們也極力的討好門,縣衙門的捕頭,也受任家的調遣。就是我家的太少爺,在無錫縣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和威風。

    任人俠又說:「我現在卻有個可怕的擔心。」

    小丹一怔:「任大爺有什麼可怕的擔心了?」

    「小丹,你不感到你家少爺突然的失蹤,不奇怪?」

    「是呵!我也不知道少爺怎麼突然的不見了。」

    「既然投人敢在光天化日的縣城中,向你家少爺下手,那麼你家少爺突然的失蹤,只有一個解釋,是他自己悄悄的走了。」

    「我家少爺,怎會自己一個人悄悄的走了?」

    「恐怕他看書著了魔了,看破紅塵,厭惡人間,隱拉埋名,從此遁入空門,或者到深山老林裡隱居。不與世人來往。要是這樣,就比較難尋找了。」

    小丹呆若木雞,少爺不會出家當和尚,但想跑到深山老林中去住是有可能的。他喃喃自語說:「不會的,不會的,少爺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就這麼走的。」

    任大俠歎了一聲:「孩子,一個人真的要出家,他連父母妻兒都可以拋棄了,何況是你。」

    小丹「撲通」一聲在任大俠面前跪下來。任大俠一時愕然:「小丹,你這是幹什麼?」

    小丹叩頭說:「小丹求任大爺,無論如何尋找我的少爺回來,不然,小丹只有死了。」

    「孩子,你快起來,就是你不說,我也會千方百計尋找你家的少爺,人是從我這裡丟失的,我不去尋找,又怎能對得起公孫世家和我的不凡兄弟?」

    「都是小丹不好,不該唆使我家少爺來城裡玩,又沒好好的跟著少爺。」

    任大爺又歎了一聲:「孩子,這也不能全怪你,我管家也有責任,他應該派幾個家人跟隨你們才是。」

    是夜,小丹哪裡有心思吃飯,連睡也沒有睡,整整守了一夜,可是得不到音訊。捕頭帶了所有的捕快,滿城尋找,也沒有公孫不滅的消息和影子。禮管家也從藏書院趕回來了,在書院也沒有找到公孫不滅。

    小丹完全絕望了。心想:少爺怎麼這般的傻?怎麼這樣的狠心,拋下我一個人走了的?萬一你碰上了歹徒和強賊怎麼辦?那不給人殺了?小丹越想越害怕。

    任大俠卻吩咐管家:「想我那不滅賢弟是個文弱書生,不會走得太遠,就算是給賊人們捉了去,在這一夜之間,也跑不出一百里,你快帶大院所有會武功的人,分頭到附近一百里內所有寺廟道觀,山山嶺嶺都尋找一遍。並四鄉張貼榜文,凡是來報告我賢弟蹤影而能找到的,獎銀一百兩;送我賢弟到任家大院的,獎銀三百兩。」

    「是!」禮管家奉命立刻去辦理了。

    任大俠又向周捕頭一揖說:「昨夜辛苦了各位一夜,真對不起,現有銀一百兩,請周兄打賞給各位飲茶,以示在下的謝意。」

    周捕頭連忙說:「任大爺客氣了,尋找在本縣失蹤的人,也是在下的本分,大爺不必破費了。」

    「不不!還是請周兄笑納,還望周兄帶領各位手下,相助在下尋找公孫不二賢弟,在下必當重謝。」

    「任大爺放心,在下和手下眾弟兄們。必當盡力而行。」

    「那在下就在這裡先多謝了!」

    周捕頭於是帶人告辭而去,小丹見任大俠這麼佈置和花了這麼多銀兩,心裡既感激也難受,這都是自己不好,拖累了任大爺,叫任大爺花費了這麼多銀兩,但他卻木然不動站著。任大俠對他說:「小丹,我們回去吧!」

    「任大爺,小丹不回去了。」

    「什麼!你怎麼不回去了?

    「小丹要去各處尋找少爺。」

    任大俠不由得皺了皺眉:「你人生地不熟,又是一個孩子,去哪裡找?要連你也丟失了,我就更無法向你家太少爺交代,你跟我回去吧!」

    任大俠身邊一位跟隨過來拉小丹:「小兄弟,你一夜沒睡,也沒吃過一點西,聽大爺的話,回去吧。一兩天之內,你家少爺一定會找到的。」他不管小丹願不願意,拉了小丹就走。

    回到了任家大院,小丹無形中給任家的人看管起來,提防他跑了出去。

    回到任家大院的當晚,任大俠又將小丹叫到了書房問話,說:「小丹,你能不能一次告訴我,你和你家少爺從常州府出來以後,一路上碰上了什麼人和遇了什麼事?最好詳詳細細的告訴我。」

    小丹迷惘了,心想:任大爺幹嗎要問出常州府以後路上的事?這同少爺蹤的事有關嗎?但他還是一一的將自己和少爺怎麼出常州,走宜興,過長,經湖州,下杭州,再轉富陽、桐廬,沿江而上的路線說了出來。

    任大爺問:「你們在路上沒發生什麼事?沒和什麼人在一起?」

    「我們路過和橋鎮夏家莊,夏家莊的人曾攔住了我們的馬車,說要搜查一什麼人的。」.

    「哦!他們要搜查什麼人?」

    小丹剛想說出水月宮的小公主茜茜,可是話到嘴邊,一下又嚥了回去,他想起神鞭叟和自己少爺的再三叮囑,關於小公主茜茜事,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出來。同時他也感到,小公主更不會同少爺失蹤事有牽連,更不可能是小公主將少爺帶走了,他頓了頓說:「他們要搜查一什麼少年人的。」

    「少年人?他在你們的馬車上?」

    「沒有,夏家莊的人上車搜查,沒搜出什麼人來,就讓我們走了。」

    「唔,以後呢?」

    「以後,以後,趕車的江老伯好像發覺到有一個武功極高,神秘莫測的人暗暗跟蹤著我們這輛馬車的。」

    任大俠似乎一下緊張起來:「這個神秘的人是誰?你們看清了他的樣子沒有?」

    「我和少爺根本沒看見有這麼一個人?」

    「那神鞭叟呢?他也沒看見?」

    「沒有。以後,以後……」

    「以後就怎麼樣?」

    「以後在桐廬到建德的道上,就有三個人攔劫我們,叫我們跟他們走,江老伯和我就與他們交起手來……對了,任大爺,不會是他們將我家少爺捉去吧?」

    任大俠遲疑了一會,搖搖頭:「不可能,他們三個人已死了兩個,逃走的也身負重傷逃跑了,他沒有這個膽量敢來淳安縣鬧事的。再說,你當時也沒有看見有人將你家少爺捉了去;就是你家少爺被人捉,他不會大喊大叫麼?你聽到你家少爺叫喊嗎?「小丹老實承認說:「少爺當時沒有叫喊,我也沒聽到。」

    「這就說明不可能是那受傷的人捉了他。小丹,你們水路途上沒有再碰到水月宮的人?」

    小丹不能不撒謊了:「沒有呵!」

    「我聽江湖上的人說,水月宮的人在你們這—條路上,鬧了幾件轟動江湖的大事,你們真的沒碰上他們?」

    小丹又怔了怔,他不明白任大爺為什麼老是追問水月官人的情況?他在船上,就聽任大爺追問過自己的少爺了,現在又來追問自己,難道任大爺與水月宮的人有仇怨麼?要是這樣,自己更不能說了,他搖頭說:「任大爺,我們真的沒有碰上水月宮的人,我家少爺的失蹤,不會與水月宮的人有關吧?」

    「小丹,江湖上風雲莫測,水月宮的人往往做事令人不可理解,正邪不分,隨他們的喜愛厭惡行事,有時殺了好人,救了壞人;有時行俠仗義,但卻濫殺無辜。神鞭叟說察覺到有—位武功極高,神秘莫測的人在暗中跟蹤著你們,所以我不能不疑心。」

    「不會的,水月宮的人不會捉我家少爺的,她們捉我家少爺幹什麼呵!」

    小丹心想:要是我家少爺真的是水月宮的人帶走了,那我就完全放心了,不需要為少爺擔心。

    任大俠鎖眉追問一句:「你怎麼說水月宮的人不會將你家少爺捉走了?」

    「任大爺,水月宮的人要是捉我家少爺,就不會兩次救我們了。」

    「你不擔心他們一時心血來潮,殺了你家少爺滅口麼?」

    小丹睜大了雙眼:「這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他們擔心你們暴露了他們的面貌和行蹤,又擔心你們說出了他們在什麼地方、所以只有殺了你們滅口!」

    小丹脫口而說:「我們根本不知道水月宮在什麼地方,殺我們幹嗎?」

    「人心難測,尤其是水月宮的人,行為出人意外,小丹!你今後要小心,千萬不可自己一個人跑了出去。」

    「是!」

    「好,你現在去睡吧!但願這三天之內,能找到你家的少爺,我就鬆一口氣了。」

    小丹回到自己安寢的地方,回想起任大爺的話,他不明白,為什麼任大爺對水月宮的人那般的不好感,說水月宮的人會殺了自己和少爺滅口,這根本不可能,就是殺了自己也不相信。不但小公主和芸姑娘不會殺自己和公子,就是水月宮的宮主,也不會殺自己和少爺。她要殺人滅口,不在桐君山上早把自己殺了?她的武功高得令人難以想像,要殺自己和少爺,恐怕神鞭叟也救不了。而且水月宮的人,也根本不像仟大爺所說的那一種邪惡的人物,憑自己的喜愛厭惡行事,正邪不分,而是疾惡如仇的俠義道上的人。看來任大俠聽江湖上人說水月宮人的壞話太多丁,沒有親眼看見過水月宮人的行為,才有這樣錯誤的看法、要是他知道小公主和芸姑娘在青雲鎮挑了嚴府,在臨安縣殺了馬家父子三人,將會肅然起敬,從心裡敬佩小公主和芸姑娘,但是這些自己又不能說出來。

    一連三四天,公孫不滅仍全無音訊,禮管家也帶人回來了,說一百里內,都沒有人見過公孫不滅,連眼明手快的淳安縣捕快們,四處尋找也不見公孫不滅的蹤跡。公孫不滅到底去了哪裡?是生還是死?小丹再也在任家呆不下去了。他幾次向任大俠提出自己要出外尋找少爺,任大快都不答應,叫他定心住下來,等候自己少爺的音訊,因為任大俠已發出了飛帖,請附近各處的武林豪傑尋找公孫不滅本來公孫不滅是避禍而來,不讓任何人知道,以免發生麻煩,可是任大俠為了尋找公孫不滅,全不顧忌了,在大張旗鼓,興師動眾,反而讓所有人都知道公孫不滅已到了淳安縣,而且失了蹤。

    一天深夜,小丹為了尋找自己的少爺,趁任家的人不注意,悄悄地翻過圍牆跑了出去,離開時,他留下了一張字條:「我去找我家的少爺,你們不用來尋找我了!」

    小丹在黑夜裡,朝崇山峻嶺的西北方向摸去,他相信他的少爺,不願長期在人家的屋簷下生活,也不想麻煩任大爺,—定是跑到深山老林中隱居了。

    也瞭解自己的少爺,外表順和,內心裡卻有一股天生的傲氣,就是在充山,少爺也想—個人走出去的,不想在公孫家長住下來。

    所以任大爺其他話,他不怎麼聽,但說到少爺看破紅塵,厭惡人間,遁人空門,或者隱居山林,他完全相信了—寸,不然,少爺怎麼會無端端的失蹤了?他只是埋怨,少爺為什麼不帶自己走,兩個人不比—個人高嗎?小丹這次逃出任家,是下了決心,一定要走遍淳安縣的山山嶺嶺和各處的寺廟道觀,找不到少爺,自己就再不回去了,哪怕死在外邊都好。

    第二天的中午,小丹正越過一處高嶺,一看。山下面的一處樹林中,似乎有人家,隱現屋頂。小丹心喜,自己走了半夜和半天的山路,沒發現一處人家,現在有人家好辦了,一來討些飯吃;二來也好向他們打聽自己少爺的下落他在山坡上坐下來,休息一會,尋找下山的道路,突然,他看見有兩個人,遠遠朝自己來路趕來,再定睛一看,不好,是任家的兩位武士追蹤自己來了。一定是任大爺打發他們來找自己的。他慌忙四下打量,看看有沒有一個可藏身的地方,不讓他們發現自己。最後,他趕忙跑到一處亂石雜草叢中躲藏起來,屏聲靜氣的觀望著。不久,任家的兩位勁裝武士飛奔上高嶺來了。小丹看見他們站在高處,放眼四望,也發現了山下樹林有一處人家,一個說:「快!我們到那戶獵人家問問,看那小猴子有沒有經過這裡?」

    另一個帶不滿的說:「你急什麼?怕那小猴子會飛了,諒他也飛不出這附近周圍五十里的地方。別管他,我們在這坐下,歇下腳再去問也不遲。」說著便在路邊的草地上坐下。

    小丹認出了這兩個勁裝帶刀的武士,一個叫家仁,—個叫家義,都是任大爺身邊跟隨的護衛。小丹聽他們生氣的稱自己為小猴子,可見任大爺對自己的不辭而走,是十分的生氣和重視了,打發身邊的武士來追自己。也聽出這兩個武士對自己的不滿和生怨,平空的給他們添麻煩。

    家義也坐下來說:「我不明白大爺對這個小猴子的出走,幹嗎這麼的著急和生怒,非要捉他回去不可。我看,這小猴子走就讓他走好了,又不是我們趕他走的。」

    家仁不滿的掃了他一眼:「你懂什麼,這小猴子的逃走,要不捉他回來,不但壞了大爺的事,同時也影響了大爺的聲譽,所以非捉他回去不可,不見活人,也要見到死屍。」

    家義不明白的問:「這小猴子的逃走,怎麼壞了大爺的事情了?」

    「你真是—碌木。」跟著家仁又壓低了嗓子說,「難道你還看不出公孫這小子的離奇失蹤來得蹊蹺麼?」

    「是呀!這小子無端瑞的突然不見了,是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哼!這是特意安排的。」

    「什麼!?特意安排?」家義張大了嘴,半響又問,「特意安排公孫這小子失蹤?」

    家仁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跟著又四下望望。

    「你這麼大聲叫嚷幹嗎?不怕別人聽去了?」

    家義嚇得伸了伸舌頭,也四下張望了一下:「仁哥,在這深山大野中沒人怎會有人聽去了?你說,是誰這麼安排的?」

    「老弟,你想活得長久,這事最好裝得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以後更千萬別去向任何人去打聽、追問。不然,你死了還不知道怎麼死的。」

    家義嚇得不敢問了。家仁說:「走吧,我們下去問問,看看那小猴子有沒有在這一帶經過。」

    小丹伏在亂石草叢中,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見了,才敢坐了起來。初時他只是害怕自己給他們發現了。帶回任家大院,那自己今後再也別指望能去尋找少爺了。可是現在,他整個人幾乎震驚得目瞪口呆。自己少爺的失蹤,是有人特意安排的,怪不得少爺突然離奇的不見了,自己當時怎麼找也找不到,原來是事先安排了的。

    小丹不由沉思起來,是誰人安排的?總不會是少爺自己安排自己失蹤吧?這怎麼安排?少爺才來淳安縣十多天,熟人也不多一個,路也不認識一條,他能安排人事先在鬧市中互相爭吵打鬧?這根本不可能。何況那天進城玩;是自己提出來,少爺當時還不想去哩!

    既然不是少爺,那又是誰?是任大爺?那一天,任大爺根本不在家裡,他怎麼知道少爺和自己進城去玩呢?是禮管家?只有他知道自己和少爺進城去玩的。可是再想下去,又好像不可能,禮管家雖然知道,他又怎麼知道我們會去那間酒樓吃飯了?能事先指使人在酒樓前鬧事?要不是任大爺和禮管家,那又是誰?是那個武功極高、神秘莫測的人?暗中仍在盯蹤著少爺的一舉一動;所以才有這樣的安排?可是這神秘的人又怎麼知道自己和少爺要在城裡玩了?他武功那麼高,要捉少爺還不易麼;何必這樣花心思?同時,他幹嗎不將自己一塊捉了去?

    這又不是,那又不是,到底是誰,小丹越想越糊塗了,突然,他猛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家仁他怎麼知道少爺的失蹤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莫非是他?就算不是他,他起碼知道是誰安排。再—想,任大爺幹嗎著急自己的出走?還說不見活的,也要死的,自己能壞了他的什麼事情了?莫非少爺的失蹤,從頭到尾都是任大爺和禮管家一手安排的:他們幹嗎要這樣安排少爺失蹤了,還鬧得滿城風雨,不但驚動了淳安縣的官府,滿城和全縣的人都驚動了,這樣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不行,找一定要找這個家仁問清楚。

    小丹剛想站起來向山下走去,一想又不行,家仁連家義也不說出來,還威脅家義別再向人打聽、追問,他能對自己說出來?他不說怎麼辦?難道自己和交鋒;逼他說出來;自己的武功能戰勝他嗎?就是自己能戰勝他,他寧死也不說,推說不知道,難適自己要向他動刑,殺了他?要是自己敵不過。給他們捉回去,那自己怎麼去找少爺?說不定任人爺惱怒的將自己關起來,叫公孫家派人來領走自己,那自己今後什麼地方也不用去了。同時,小丹更想到—件可怕的事來,要是自己去問家仁,他不說還是小事,萬一他怕這事說了出去,一狠心不殺了自己滅口?那自己不更死得冤枉?不行,我現在不但不能去找他們,應該遠遠避開他們才是。

    小丹雖然年紀才十四五歲,但由於接觸了一些武林人土,知道了江湖上的人心險惡、奸詐,處處小心,警惕為上,尤其是明叔夫婦和神鞭叟對他的影響極大,無形中造就他這方面的知識和經驗。過去有大人在,也有少爺在,他可以不動心思,一切由大人去想,現在他是獨自一個人了,又碰到了這樣的事件,他以往潛在的機警、提防人的想法,一下間發揮了出來,成為一個頗機敏的人,懂得怎麼保護自己。所以說一個人在困難、危險之時,往往能磨煉自己的才幹和智慧,不然,他無法在社會上生存。

    小丹仍伏在亂石草叢中不動,凝神注意山下家仁和家義的行動。好—段時間,他才看見家仁和家義從那戶山裡人家走出來,向對面山峰的一條山道飛奔而上。當他們翻過山助不見了人影,小丹才站了起來。他略略想了一下,便朝那戶人家慢慢走去,一路仍十分警惕自己四周所發生的變化。看看前後左右,有沒有其他任家大院裡的人出現。

    小丹仍然要去這一戶山裡人家,除了討些吃的東西和打聽自己少爺的下落,更想知道任大爺身邊的這兩名武士,向這戶人家說了些什麼話,同時也想打聽前面的道路去什麼地方。

    小丹走進樹林,朝那戶人家走去,只見一位健壯的中年婦人,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在茅舍一側的菜地上翻土。小女孩首先看見了他,說:「媽媽,又有—個人來了。」

    中年婦人抬頭一看,見來的是一個大男孩子,背上還插—了一把劍的,好奇也帶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小丹。小丹慌忙亡前作揖說:「大嬸,我是路過這裡的,想向大嬸討口水喝和可以充飢的東西,我會給大嬸銀子的。」

    「哦!」婦人接著問:「你是不是身上帶了很多的銀子上路?」

    小丹怔了怔,心想:她怎麼這樣問的?別不是我碰上了一個強盜吧?便說:「大嬸,我身上帶的銀子不多,僅僅夠盤費和路上吃用。」小丹一邊說,一邊暗暗準備,以防這婦人會突然出手。

    「去,去,你有銀子,到別的地方去,別跑來我這裡。」

    小丹又愕然了,這婦人怎麼啦?別不是一個瘋子吧?怎麼這般的兇惡呵!他忍著氣說:「大嬸,我只是肚餓、口渴,向你討些吃的,你不給就算了,怎麼就趕人走的?我可沒有得罪你呵!」

    「你的銀子得罪了我!」

    「我的銀子怎麼得罪大嬸了?」

    「你口渴,那邊有的是泉水,你儘管去喝個飽,半文錢也不用。」

    「那我多謝大嬸了。」小丹說完,便想走過去。那婦女又突然喝問:「你就這樣去?」

    小丹能否喝得上水?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隱俠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