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降蒙面人

    冷瑤光道:「幾天不見,你的武功似乎又高明了幾分。」

    黃瑜撇撇嘴道:「如果偷襲也算高明,咱們就不必苦練武功了。」

    冷瑤光道:「任大哥待我情至義盡,希望他不會因此不愉快才好,走,咱們去接他回來。」

    黃瑜冷冷哼了一聲道:「你當真認為他是好朋友?」

    冷瑤光道:「親身所見,這還假得了?」

    黃瑜咳了一聲道:「一個人的忠厚也應該有一個限度,否則就變為愚蠢了。」

    冷瑤光道:「你怎麼啦?今天似乎處處顯得不太正常。」

    黃瑜道:「眼見我的丈夫被人家玩弄於掌股之上,我還能正常得起來麼?」

    冷瑤光道:「你瞧到了什麼?」

    黃瑜道:「瞧到很多,一時也說它不完,要緊的是親眼瞧到任天寵在茶中下毒,並與蒙師兄串通讓他表演苦肉計,這還不夠麼?」

    這不僅夠了,冷瑤光還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任天寵的詭計,被黃瑜一一瞧在眼中,他還以為交了一個個推心置腹的朋友呢!當真江湖險惡。

    人心詭,細想起來,令人有著不寒而慄之感。

    黃瑜微微一笑,接道:「走吧!咱們去找個地方療傷。」

    冷瑤光道:「不,我不能走。」

    黃瑜一怔,道:「為什麼?你不相信我適才之言?」

    冷瑤光道:「我怎會不相信你的話,只是……只是……」

    黃瑜櫻唇一噘道:「只是對你的任大哥難以忘懷!不要傻了,瑤哥哥,你的毒傷要及早醫治,還有,你知道媸妹子怎麼樣了?你對她,似乎毫不關心似的。」

    冷瑤光心頭一震道:「媸兒天真無邪,不明白世道人心是怎樣的險惡,我對她確是有點放心不下,她怎樣了?你知道嗎?」

    黃瑜道:「你只知道她被蒙師兄騙往長江下游找你去了,為了跟著你.我無法兼顧。」

    冷瑤光道:「糟了,她會上你師兄的當的。」

    黃瑜道:「這個你放心,蒙師兄縱然喜愛於他,還不會做出傷風敗俗之事。」

    冷瑤光一歎道:「我原想深入虎穴,對牡丹堡作一次徹底探查的,如此一來,只好先找找媸兒再說。」

    黃瑜哼了一聲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念念不忘那孟家姑娘,走吧!!傻哥哥,驚動了任眉兒可不是好玩的。」

    由各種跡象顯示,孟府疑案,牡丹堡涉嫌最大,不過,一個失去武功之人,去闖那龍潭虎穴,縱然惜花帝君不致殺害於他,只怕也難以查出事實的真相,因而,他兵好聽從黃瑜的勸告,雙雙越窗而出。

    在一處草叢之中,黃瑜將任天寵提出,道:「搜搜看,他可能藏有解藥。」

    冷瑤光搜遍任天寵的全身,失望的歎息一聲道:「瑜妹妹,解開他的啞穴,我要跟他談談。」

    黃瑜凌虛一指,震開任天寵啞穴,這位百葉幫首徒,心機當真深沉得嚇人,不待冷瑤光冷瑤光責問,他一聲輕咳,道:「我不怪你,兄弟,在如此情形之下,任何人也難免會發生懷疑的。」

    他說冷瑤光對他懷疑,而他的穴道被黃瑜所制,又被她棄置於草叢,豈不是冷瑤光恩將仇報?可是,他只有安慰,並無半分責備之心,如果黃瑜之言有誤,冷瑤光就為喪失人性,全無心肝之人了。因而他淡淡幾句不著邊際的言語,立即控制了冷瑤光的情緒。

    他語聲微頓,又淡淡一笑道:「不要急,兄弟,咱們何等交情?這點誤會算得了什麼呢!」

    冷瑤光不勝惶恐的說道:「真對不起,任大哥,也許是小弟誤會了!瑜妹妹,快給任大哥的穴道解開。」

    黃瑜冷哼一聲道:「姓任的,你少來這一套,還要姑奶奶掏出你的底來?」

    冷瑤光道:「瑜妹妹,你怎能這樣對付任大哥呢!」

    黃瑜雙目一瞪,說道:「你少管吧!我自有分寸。」

    語音一頓,陡地一掌拍出,任天寵身臨一陣哆嗦,額頭上的冷汗像黃豆般的暴了出來。

    這位血刀傳人,心腸像鐵一般的強,粉頰之上,也冷峻得像一座冰山,她秀眉一挑,道:「告訴你吧!任在寵,那天你與我那不成材的師兄設計害人,我都聽得一清二楚。可惜我不知道你們要害的是誰,否則當時我就扭斷你的脖子了。」

    任天寵長長一歎道:「百葉幫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正派,所行所為,也與道義無虧。在下出此下策,實在情非得已。」

    黃瑜道:「咱們要的是解藥,對閣下的理由不感興趣。」

    任天寵道:「在下不敢要求姑娘賜給同情,只是為挽救師門厄運,竟落得如此下場,捫心自問,不覺感慨萬千而已!」

    黃瑜逆血攻心的手法,實在歹毒無比,只不過片刻之間,丰神俊逸的任天寵,已然肌肉扭曲,冷汗透衣,痛苦得三萬六千根毛孔都炸了開來。

    但此人仍然面色沉毅,言之鑒鑒,說到傷心之處,甚至聲淚俱下,如果說他是在表演,那麼這位百葉首徒的心機,可以說是深沉如海了。

    冷瑤光對此人原本就存有戒心的,老早就認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有存著什麼好心,但一旦與他接觸。就有如沐春風之感。以前的疑慮,已然一掃而空,現在身受慘禍,再經黃瑜當面指證,對這位奸險小人,應該如同隔岸觀火,十分的清楚了,可是仍被他那精彩的表演所感動,大大的同情起來。

    「瑜妹妹,不要這樣,只要他拿出解藥,咱們就放過他吧!」

    「怎麼?你當真要放過他?」

    「是的,如果他再犯咱們手裹,隨你怎麼處置就是。」

    「哼!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也學起婦人之仁來了!」

    黃瑜對冷瑤光的婦人之仁,確是大為不滿。但仍然手一揮,解除了對任天寵逆血攻心的懲罰,跟著面色一寒,道:「解藥呢?拿來!」

    任天寵喘息了一陣,道:「謝謝兩位,但……解藥……咳,在蒙兄的手上。」

    黃瑜勃然大怒,粉臂一揮,狂飆急湧,任天寵被掌力震得滾出數尺,鮮紅的血水,由嘴角汩汩滴出。

    冷瑤光道:「任兄,解藥當真在蒙驁手上?」

    任天寵一歎道:「事到如今,在下怎敢欺騙兩位。」

    冷瑤光道:「閣下下毒,卻將解藥交給蒙驁,那又是什麼道理?」

    任天寵道:「這是蒙驁所提的條件,在下不得不從。」

    冷瑤光道:「什麼條件?」

    任天寵道:「他要獲得解藥,才肯承認是下毒之人……」

    冷瑤光道:「為什麼你要蒙驁承擔下毒之名?」

    黃瑤哼了一聲接道:「那還不是要你認為他是一個安危與共、推心置腹的朋友,你那天殘劍法的來龍去脈,還不一股腦和盤托出?」

    冷瑤光一栗道:「不錯,差一點我就上當了,還有……蒙為什麼要解,是不是別有用心?」

    任天寵喃喃半晌道:「這個……在下也不明白。」

    黃瑜冷冷道:「你最好明白,否則莫怪我心黑手辣!」

    任天寵道:「也許……他是要以冷兄弟的生命威脅索站娘吧!」

    冷瑤光心頭一震道:「瑜妹妹,咱們快走。」

    黃瑜道:「好,但此人饒他不得!」

    冷瑤光道:「殺他於事無補,咱們給他一條自新之路吧!」

    黃瑜拗不過冷瑤光,終於放過了這個陰險小人。

    於是,他們連夜東行,要趕往長江探詢索媸及蒙驁的所在。

    冷瑤光真力無法提聚,在山道之上馳行,自然感到十分吃力,經過一整天的跋涉,才不過百十里地。

    他們在馮家莊借宿一宵,天剛破曉便相偕卜道,但走出不足十里,身後蹄聲震耳,已被十餘名騎士追了上來。

    黃瑜乎握刀把,迎道而立,粉頰之上,湧出一股駭人的殺機,秀目威稜四射,冷冷的盯著來人。

    那十餘名勁裝大漢,全部被黃瑜的威勢所懾,面對一個纖纖弱女子,都沒有人敢於再跨前一步。

    良久,其中一名大漢向同伴使了一下眼色,一聲大吼,五名大漢一齊撲了上來。

    黃瑜嬌叱一聲,刀光急閃,血雨紛飛,剎那之間,這片荒山野嶺之上,已添了五名慘死的冤魂。

    其餘幾人相顧失色,呼嘯一聲,竟跳上坐騎,扭頭狂馳而去。

    黃瑜撇撇嘴,順手牽來兩匹坐騎道:「上馬吧!瑤哥哥,任重道遠,咱們可得省點氣力。」

    冷瑤光道:「這般人咱們一個不識,怎麼一言不發,見面就往死裡招呼?」

    黃瑜微微一笑道:「你不認得他們,人家可認得咱們。」

    冷瑤光道:「他們逃了幾個回去,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黃瑜道:「管他,不怕死的就讓他們來吧!」

    冷瑤光猜的不錯,約莫頓飯時間,蹄聲再度響了起來。

    黃瑜選擇了一個十分有利得的狹口,招呼冷瑤光帶頭先走。她在那峽口之外迎風而立,等候著疾馳而來的坐騎。

    來騎馳近丈外,便一齊停了下來,領頭的是牡丹堡的任眉兒,她身後是任天寵、銀杏三蝶,在往後幾名手下。

    「本堡逃犯,黃姑娘則必須立即交出。」

    黃瑜道:「誰是貴堡逃犯?」

    任眉兒道:「自然是姓冷的了,黃姑娘何必明知故問!」

    黃瑜道:「這倒是一件新鮮的事,冷家莊的少莊主,怎麼變為堡的逃犯了?」

    任眉兒道:「他散佈謊言,栽髒嫁禍,小妹已經將他擒獲,自不能再讓他逃出手去。」

    黃瑜道:「原來如此,他當真十分可惡。」

    任眉兒道:「黃姑娘,你是同意將他交給小妹了?」

    黃瑜道:「對不起,我不能同意。」

    任眉兒神色一變道:「黃姑娘當真要幫助外人,不惜與本堡為敵?」

    黃瑜冷冷道:「十分抱歉,我總不能不幫助我的丈夫。」

    任眉兒道:「黃姑娘如此執迷不悟,小妹只好得罪了,上!」

    兩名大漢在任眉兒示意之下撲了上去。他們知道這位血刀門下不好惹,一鞭一鑭,一上來便使出全力。

    但刀光一閃,傳來兩聲慘呼,一招之下,兩名功力不弱的大漢身首異處,黃瑜依然手握刀把,卓立原地,像是根本就未動手一般。

    任眉兒眉頭一皺,她估不到黃瑜的刀法,竟是這般凌厲,柳眉一揚,回頭向銀杏三蝶叱喝道:「面對如此高人,你們還不前去領教領教!」

    銀杏三蝶應了一聲,點足輕彈,身如彩燕,凌空一個翻滾,分三面曳落黃瑜身前八尺之處,當真點塵不驚,姿態曼妙已極。

    黃瑜向她們打量一眼,只見銀杏三蝶,全是十六七歲的大姑娘,這般年紀輕輕的毛丫頭。竟然身懷上乘武功,就不得不對她們刮目相看了。

    立身右首的,面目姣好,身材適中,穿著一身銀色的勁裝,嫵媚之中顯現出一股英武之氣。

    左側的年紀最小,甜甜的小臉上還帶著濃厚的稚氣,小身子裹著一襲桃紅色的衣衫,真個艷麗已極。

    中間的身著黑衣,濃眉大眼,雄赳赳的一派男子氣魄,像是銀杏三蝶的領袖人物。

    她們站好方位,由中間的黑衣姑娘襝衽一禮道:「銀杏三蝶見過黃女俠。」

    黃瑜哼了一聲道:「三俠如此客氣,黃瑜擔當不起,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吧!」

    黑衣姑娘道:「恭敬不如從命,有僭了。」

    銀杏三蝶似乎早有默契,黑衣姑娘語音甫落,她們同時嬌叱一聲,寒星如矢分襲黃瑜的天靈、玄璣、腹結三大穴,來勢之疾,有如狂飆。

    黃瑜見她們攻來的,只是銀、紅、黑三支蝶形暗器,但勁巧力足,手法詭異,可見銀杏三蝶對該項暗器造詣極深。

    她手握刀把,目專神注,待蝶形暗器到達三尺以內,才「刷刷」三刀,便將三支暗器劈作六半。

    黑衣姑娘喊了一聲:「好刀!」纖掌再揚,銀、黑、紅九支蝶形暗器,再襲黃瑜三處大穴,暗器破風,響起一片銳嘯之聲。

    九蝶同襲,勢如驟雨,除了閃避,要破解大是不易。

    但狹口是冷瑤光的安危所緊,如果黃瑜被迫離開狹口,冷瑤光就是有落入敵手的可能,因而她明知面臨死亡的威協,依然卓立如山。

    九蝶瞬息節至,刀光也以疾雷劃空之勢,「刷刷」的響了起來,不多不少,整整九刀,銀杏三蝶的成名暗器,已變為一片片破銅碎鐵。

    破掉了九蝶同襲,黃瑜已盡了全力,她的粉頰上掛著汗水,唇緊閉著,神色上凝重無比。

    銀杏三蝶沒有繼續出手,她們雙目大張,顯出一片駭異之色。這三位少女的蝶形暗器,堪稱獨步武林,她們出道以來,還沒有人能破解她們九蝶齊施。

    銀杏三蝶開了眼界,黃玲也碰到了敵手,她們僵持著,空氣沉悶得令人有點窒息之感。

    半晌,任眉兒咳了一聲,道:「血刀門下,當真是刀無虛發,不過,小妹對姐姐,仍有幾句忠言奉告……」

    黃瑜冷冷道:「說吧!我在洗耳恭聽。」

    任眉兒道:「令師兄蒙大俠,與本堡建立了極為深厚的友誼,咱們何不劃干戈為王帛,作一個道義之交的朋友。」

    黃瑜道:「好意心領,咱們高攀不起!」

    任盾兒道:「小妹剛才說過,令師兄與本堡交非泛泛,姐姐何必如此見外。」

    黃瑜道:「人各有志,敝師吧之事黃瑜不便置喙。」

    任眉兒義道:「姐姐,你是決走要與本堡為敵?」

    黃瑜道:「黃瑜絕無此心,只是不願任人宰割而已。」

    任眉兒哼了一聲道:「牡丹堡高手如雲,當今之世,已找不出能與頡頏之人,姐姐冰雪聰明,何必定要自找絕路!」

    黃瑜道:「多承指教!」

    任眉兒一歎道:「看來小妹是在浪費唇舌了,但願有後會之期。」

    這位銀杏院主語音一落,便率領屬下狂馳而去。

    黃瑜輕吁一口長氣,才擰身奔進峽口,在峽口的路上追上了冷瑤光,雙騎得得,向前走去。

    黃瑜道:「我有一點意見,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冷瑤光道:「你說說看。」

    黃瑜道:「我知道安徽北南渦陽縣境的石弓山隱身一名神醫,任何毒傷,他都能藥到病除。」

    冷瑤光道:「渦陽距此迢迢千里,如果咱們找不到那位神醫,或者他治不好我所中之毒,唉!要是因此而使媸兒受到凌辱,豈不要遺憾終生!」

    這個問題實在太過嚴重,雖然他倆到達沿江,不見得就找到蒙驁及索媸,黃瑜也不敢承擔這份責任,於是她微微一笑道:「你說得對,咱們還是及早趕長江吧!」

    但日薄西山,歸鴉繞樹,他們眼看趕不到桐城了,黃瑜指著山邊一處村落道:「瑤哥哥,那兒可能是本地的農家,咱們去借宿一晚好麼?」

    冷瑤光道:「日色已晚。只好如此了。」

    黃瑜一馬領先,向那處村落疾馳,冷瑤光離她還有一箭之地,一聲驚呼已遙遙傳來。

    冷瑤光聞聲一震,暗忖:「難道在這般窮鄉僻壞,也會遇到敵人不成?」

    他雙腿一磕馬腹,跟著馳進村頭,日光所及,不由神色一呆。

    原來黃瑜遇到一群服裝怪異,雙目皆盲之人,他們手握竹棒,擋住黃瑜的去路。

    這才叫冤家路窄,攔住黃瑜的瞎子,正是傾巢而出,萬里追蹤捉拿他的天殘弟子。

    黃瑜見冷瑤光馳到,氣虎虎的一哼道:「你看這般瞎朋友好不講理,不問青紅皂白,就圍著我動起手來。」

    冷瑤光心知天殘門下聽覺敏銳,不敢說出片語只言,急指著自己的口腔,連連搖手示意,玉面之上,是一片惶急之情。

    黃瑜先是一怔,終於猜出了這般盲人的來龍去脈,可是,她適才那句「瞎朋友」,已然犯了他們的大忌,這般天殘弟子,已擺出了一副聯手進攻的陣勢。黃瑜見狀一驚,急道:「各位都是武林高人,怎麼擺出這等陣仗,來對付我一個婦道人家!」

    她這幾句話倒是十分有效,天殘門下果然沒有進攻,其中一人沉聲道:「你是誰?」

    黃瑜道:「我叫黃瑜。」

    那名天殘弟子道:「黃瑜?沒有聽過,你跑到咱們這兒來做什麼?」

    黃瑜道:「過路嘛!天黑了,咱們總該找一個寄宿之處。」

    那人道:「還有一個是誰?」

    黃瑜道:「是我的丈夫。」

    那人道:「嗯!你的丈夫叫什麼?他怎麼不說話呢?」

    黃瑜道:「我的丈夫叫黃光,他有病,嗓子啞了,咱們是到酮城找醫生去的,你怎麼問個不停,幹嘛像審賊似的!」

    那人哼了一聲道:「像審賊似的?哼!八成你們不是什麼好人。走,跟我去見咱們的掌門。」

    冷瑤光心頭一凜,連連向黃瑜搖手,黃瑜也久聞天殘五老是當代幾個絕頂高手之一,去見他們的掌門,等於去闖鬼門關一樣。因而咳了一聲道:「這位大哥,你聽我說,我跟我丈夫是山上的獵戶,雖然習過幾手莊嫁把式,可從來沒有入過江湖,對什麼掌門、什麼幫主,咱們……咳,實在有點害怕。只求你讓咱們找個聊避風雨的地方歇一晚,咱們天亮就走,不會打擾你們的。」

    那人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惜的是我不能作主。」

    黃瑜道:「既然這樣,咱們只好走了。」

    那人嘿嘿一陣冷笑道:「走?那可不成……」

    黃瑜道:「怎麼?咱們留也不成,走也不成,難道你們這是皇宮內院?」

    那人道:「咱們不是皇宮大內,但有本派的規矩,既然你們來了,就只好委屈一下。」

    黃瑜與冷瑤光互瞧了一眼,都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將馬匹寄於樹林之中,隨著那位天殘派到了駐地。

    冷瑤光踏入一撞木屋的,舉目一看,發現一名醜惡的盲目老者。

    這位盲目老者,正是天殘五老之一,當日在天殘谷中幾乎喪生在這位老者的奇門兵刃之下。

    盲目老者的身側,待立著四名天殘弟子,看他們高高鼓起的太陽穴,就知道都是內外兼修的絕頂高手。

    此時引導他倆前來的那名天殘弟子,向前兩步,稟告道:「荔菲參見掌門?」

    盲目老者一哼道:「這兩位是什麼人?」

    荔菲道:「獵戶黃光,是他的妻子王瑜。」

    盲目老者道:「為什麼帶來見我?」

    荔菲道:「他們前來借宿,弟子不敢作主。」

    盲目老者「啊」了一聲,雙目一陣翻動,半晌,才沉聲道:「黃光,你識得老夫麼?」

    黃瑜道:「老人家,拙夫嗓門有病,無法回答,請你多多原諒。」

    盲目老者道:「是當真的麼?叫他上來讓老夫試試。」

    冷瑤少暗暗一凜,他雖然不知道盲目老者要如何試法,但卻明白天殘五老均有超越常人之能,如果試出他曾經習過上乘武功,或恁嗅覺查出他就是天殘派所要尋找之人,這片蕭條的農村,也就是他埋骨之地了。

    黃瑜也瞧出了眼前的危機,因而大聲道:「咱們前來借宿,並沒有礙著你們什麼。我丈夫是一個有病在身之人,老人家為什麼要嚇唬他?」

    盲目老者微微一呆道:「你敢頂撞老夫,膽量倒是不小,你知道老夫是什麼人麼?」

    黃瑜道:「咱們不是江瀕中人,怎能知道你是什麼人!」

    盲目老者冷冷一哼,道:「你一定知道天殘派了?」

    黃瑜道:「天殘派?這個名稱到是別緻得很,可惜咱們只知道天天打獵,就沒有昕過這麼一個門派。」

    盲目老者道:「老夫姓索名紈,就是天殘派的掌門,對老夫說話,你最好小心一些!」

    黃瑜故作一驚道:「掌門必定是一位大官吧?可是咱們夫婦並沒有犯法。」

    索紈叱喝一聲道:「老夫不是大官,卻能叫你生死兩難,少廢話,叫你丈夫上來吧!」

    黃瑜粉頰一寒,她心知說什麼也脫不了眼前這一難關,於是目蘊殺光,手握刀把,扭頭瞧著冷瑤光,只要他點點頭,她就會帶著他衝出村去。

    冷瑤光搖搖頭,示意黃瑜不可妄動,在目前形勢之下,黃瑜功力雖高,仍難是索紈之敵。他武功盡失,任何一個天殘弟子,都會輕易的將他擒拿起來,明明是一條絕路,何必去霹這個險,因而他以目光向黃瑜作了一個暗示,然後灑開大步,向索紈昂然行去。

    存索紈身前五步之處,他冷靜停了下來,面對這個天殘五老之首,他顯得無半點慌亂之色。

    索紈盲目一翻,道:「伸出手來讓我試試。」

    冷瑤光毫不遲縫的伸出手,索紈五指如鉤,以難以思議的速度,一把扣住他的腕脈。一股強猛的勁力,由他的腕脈透入體內,但一發即收,索紈已然縮回手去。

    冷瑤光暗道一聲好險,他知道索紈是試探他是否身具武功,因為任何一個習武之人,當外力透入之際,必會自生反應。但冷瑤光無法提聚真力,索紈送來的暗勁,絲毫未遇抵抗,這說明冷瑤光絕不是一個習武之人。

    其實只要索紈多試一下,就可能發覺冷瑤光有幾處穴道被封,他只是受了傷,仍是一個身具武功的武林人物。

    經過試驗,索紈似已不再懷疑,他乃命荔菲替他們找個地方安歇,並要他們在天亮之後,立刻離開本村。

    在一間陋室之中,冷瑤光與黃瑜相對而坐,他長長一吁道:「咱們雖是度過了一次難關,但說話仍須小心,因為天殘門下還是放心不下,房外就有兩個人在監視著咱們。」

    在如此境況之下,他倆不敢多談,兩人沉默了一陣,便相擁著倒向一張木榻。

    約莫半盞熱茶之後,遠遠傳來一陣腳步之聲,不到片刻,房外已響起一個沙啞的嗓門道:「英大哥帶來訊息,他發現媸妹子了。」

    此人嗓門雖是沙啞,由於距離頗近,冷瑤光聽得字字入耳。他與房外兩名監視者同時一呆,而且「呼」的一聲,便已跳了起來。

    黃瑜急忙握著他的手道:「不要緊張,聽清楚了咱們再沒法離開也不遲。」

    他倆說話之間,門外已傳來問答之聲,其中一人道:「真的?媸妹子在哪兒?」

    「當然是真的,英大哥發現的還會有假。」

    「到底在哪裡發現的呢?」

    「合肥的郊外,她向西走,像是奔向河南。」

    「就只她一個人?」

    「不錯,英大哥連日跟蹤.就是沒有發現那姓冷的混帳小子。」

    「那麼英大哥帶她回來就是了,何必還巴巴的向掌門請示!」

    「媸妹子目前的武功,已經大大的不同往昔,帶她回來可沒有那麼容易。」

    「哦!英大哥跟她交過手了?」

    「沒有,是她與別人動手,英大哥在暗中察覺的。」

    「哼!我就不信英大哥還贏她不了!」

    「咳!你知道什麼,英大哥對媸妹子寢食難忘,你說他下得了毒手麼?」

    「那就難怪了,掌門怎麼說?」

    「掌門已派不悔、江泉兩位大哥,趕往合肥,媸妹子縱然功力再高,也難擋本門三大高手聯合擊。」

    「那麼,媸妹子就……」

    「不要再替別人擔憂了,還是想想你的大妹子吧!」

    說完之後,那位報信的走了,門外的二人仍在互相討論著,冷瑤光沒有心情再聽下去,他指指後窗,要黃瑜帶他由那兒逃出。

    黃瑜螓首微頷,立即輕輕將後窗打開,她先跳到窗外,再將冷瑤光接出,好在那兩名監視著對他倆並不重視,他們十分小心的動作,終於逃出房外。

    屋後雜草叢生,景像極為荒涼,對他們逃亡倒是極為有利。

    他們不敢走村頭,由山坡之上繞著走,起走落腳之同。

    不敢發出半點聲息,因而行走的速度極為緩慢。

    到合肥、到桐城,都應向北走,他們的方向沒有拿準,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走到東方發白,還在亂山之中打轉。

    黃瑜見冷瑤光汗流披面,張著嘴一個勁的直喘氣,她憐惜的挽著他的臂膀道:「瑤哥哥,咱們已經脫離危險了,那些瞎子不會找到咱們的,山道難行得很,還是歇一會兒吧!」

    冷瑤光倚著一棵大樹坐下道:「咱們的時運太壞了,荒村借宿,也會碰到對頭!」

    黃瑜道:「說也奇怪,天殘派怎會住到那個荒村去的?」

    冷瑤光道:「他們是一群瞎子,為免驚世駭俗,自然應該住到荒村野嶺,而且那兒離桐城、合肥、安廢都不遠,選擇那兒作天殘派的臨時總舵,也恰當不過了。」

    黃瑜道:「適才那人說媸妹妹在合費附近出觀,她似乎已經脫離我那師兄的掌握了,但她為什麼要去河南呢?」

    冷瑤光道:「也許她要到洛陽去找我吧!唉,她所經之處.全是牡丹堡的勢力範圍,我……我真有點……」

    黃瑜道:「瑤哥哥,不要擔心,咱們及早趕上她就是。」

    黃瑜提了一隻野兔,兩人吃了一頓豐富的早餐,再上道之時,已經天色大明了。

    晌午之前,他們已越過桐城,走上官道,但馳出不足十里,又遇上一樁十分岔眼之事。

    前面一箭之地,是一個狹仄的隘口,隘口之前,有一座茶亭,來往旅客,多半在此處歇息一下。

    但此時那茶亭內,坐滿了橫眉豎眼的武林人物,隘口及茶亭對面的空地之上,也三五成群,坐著不少勁裝疾服的大漢。冷瑤光舉目一瞥,就知道又是一場難以避免的麻煩,他扭頭淡淡一笑道:「瑜妹妹,咱們回頭行麼?」

    黃瑜道:「太遲了,也許不是對付咱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走過去試試。」

    冷瑤光說道:「好,醜媳婦難免要見公婆,咱們走!」

    他們剛剛走近茶亭,三名大漢一橫身便已攔住他們的去路,冷瑤光哼了一聲道:「怎麼,是要買路錢麼?」

    「冷少俠言重了,牡丹堡還不致做出攔路剪徑之事。」

    嬌聲朗朗,茶亭中走出一名雲鬟霧鬢、俏艷絕俗的麗人,冷瑤光循聲一瞥,發現這位麗人,正是牡丹堡主新選的花後宛星星,此女不僅嬌艷若昔,較往日更增加幾分嫵媚。

    冷瑤光道:「原來是宛姑娘,這倒真是幸會得很。」

    宛星星嫣然一笑道:「當真是幸會,因為咱們等候少俠已經三日了,少俠如果別無他事,咱們就此起程吧!」

    冷瑤光「啊」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冷某已是牡丹堡的囊中之物!」

    宛星星道:「咱們帝君誠意相請,少俠似乎不應推卻。」

    冷瑤光道:「可惜在下另有要事,不得不有方尊命。」

    適才攔路的三名大漢之一怒叱一聲道:「姓冷的,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是自討苦吃。」

    冷瑤光哼了一聲道:「你不妨罰酒試試。」

    那名大漢哈哈一陣狂笑道:「你想嚇唬我麼?哼!大爺早就知道你已失去武功了。」

    黃瑜怒喝道:「你就想撿便宜,是麼?不過你先要通過本姑娘這一關再說。」

    黃瑜柳眉倒豎,鳳目圓睜,纖手握著刀把,放射出一股凌厲的殺氣,那名大漢與她目光一觸,竟忍不住倒退數步。

    宛星星緩緩走到黃瑜的身前道:「黃姑娘,我不太明白,今師兄協助咱們,你為何與牡丹堡作對來了?」

    黃瑜道:「花後說笑話了,咱們路過此間,並沒有礙著牡丹堡什麼,率眾攔路的是貴堡,怎麼對咱們反打一把?」

    宛星星道:「黃姑娘不要誤會,咱們帝君要找的只是冷少俠,怎敢攔阻姑娘的芳駕。」

    黃瑜道:「花後可知道,冷瑤光是我的什麼人麼?」

    宛星星道:「我想不過是朋友罷了,論關係,自然不如與本堡之深。」

    黃瑜道:「你猜錯了,冷瑤光是我的丈夫。」

    宛星星面色一沉道:「此話當真?」

    黃瑜冷冷道:「一點不假,難道貴堡的銀杏院主沒有向花後稟告明白?」

    宛星星道:「看來咱們只好各恁武功了。」

    黃瑜道:「不錯,你們劃下道來吧!」

    宛星星道:「在動手之前,我必須說個明白,咱們帝君對冷少俠勢在必得,一旦兵戎相見,就不會按照什麼江湖過節……」

    黃瑜柳眉一挑道:「你們是想倚多為勝?」

    宛星星冷冷道:「是的,黃姑娘如果願意退出這場是非之地。咱們看在令師兄的份上,絕不對你留難。」

    黃瑜撇撇嘴道:「好意心領。」

    宛星星哼了一聲,纖足一點,倒退八尺,跟著玉手一揮,適才阻路的三名大漢已挺刀撲了上來。

    黃瑜要冷瑤光緊靠身後,長刀一揮,一片刀光電奔而出,三具屍體沒倒下去,她已還刀入鞘,像根本沒有動手一般。

    血刀傳人,果然刀不虛發,尤以在這等敵眾我寡的不利局面之下,她出手更是不留絲毫餘地,刀光一閃,五步橫死,牡丹堡的門下,全為之駭然失色。

    宛星星再一揮手,另五人同時彈身疾撲,牡丹堡增加了兩名高手,並不能扭轉他們濺血橫死的命運,慘嚎飄蕩之際,那些人已狂噴鮮血倒了下去。

    宛星星怒叱一聲,道:「好毒辣的丫頭,一齊上。」

    在宛星星怒叱之下,一場慘烈的斯殺展了開來,牡丹堡的武士,身手均極不凡,他們前仆後繼,往返衝殺,冷瑤光夫婦,被瘋狂的人潮所淹沒。

    黃瑜粉臂疾揮,刀刀見血,敵人像亂草一般,一排排的仆倒下去。

    但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個時辰之後,黃瑜的刀勢已大不如前,因為她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盡力保護冷瑤比的安全,由於真力消耗過多。處境就愈形險惡。

    她帶著冷瑤光緩緩移動,經過幾次力拼,終於遇到一片峭壁之下。

    減去後頤之憂,形勢大見好轉.「刷刷」幾刀揮出,當先撲來的幾名敵人,已慘叫著倒了下去。

    血刀門的刀法之凌厲,實在是武林罕見,圍攻她的牡丹堡屬下,無一不聳然動容,他們的攻勢遭到了挫折,因而停頓下來。

    黃瑜吁出一口氣,她藉機作了一番調息,然後嫣然一笑,回頭對冷瑤光道:「不要緊吧?瑤哥哥。」

    冷瑤光道:「我很好,只是連累你了,使我難以心安。」

    黃瑤櫻唇一噘道:「你說話才奇怪呢!咱們是夫妻,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冷瑤光歎息一聲道:「那位宛花後,看不出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物,她還沒有出手,咱們的前途只怕未可樂觀。」

    黃瑜也知道宛星星可能是一個可怕的勁敵。她已存心待宛星星出手之時全力以赴,擒賊先擒王,只要傷了宛星星,出困必然有望。

    可惜事與願違,不僅宛星星並未出手,而且還增加了不少實力堅強的敵人。

    一群為數近百的勁裝大漢,由東端小道急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個面貌清、身形矮小的老者。他們來勢十分迅速,眨眼之間,已經馳臨鬥場。

    宛星星面色微微一變,她命令所屬對冷瑤光夫婦仍作嚴密包圍,柳腰輕折,迎向清老一禮道:「原來是百葉幫幫主,宛星星這相有禮了。」

    百葉幫幫主共三化,是當代武林幾個絕頂高手之一,對宛星星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婦,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因而冷冷一哼道:「老夫有事待辦,姑娘讓開一些。」

    宛星星道:「大道寬得很,幫主請吧!」

    共三化變目陡睜,射出兩縷冷電般的眼神,道:「不錯,大道很寬,但除了本幫門下,閒人不得在大道之上立足。」

    宛星星微微一哂道:「共幫主是選擇此地開山立櫃來了?」

    共三化冷冷道:「廢話!」

    宛星星面色一沉,道:「對不起,咱們絕難從命!」

    共三化怒喝一聲道:「找死!」話落招出,五縷指風帶起懾人的銳嘯,逕射宛星星身前五大要穴。

    這位百葉幫主,功力果非等閒,這隨手一招,竟具有石破天驚之勢。宛星星撇撇嘴,粉臂一抬,玉手輕揮,共三化那駭人聽聞的指力,像石沉大海消失得蹤影皆無。

    共三化神色一怔,他再也想不到像宛星星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綺年少婦,竟有如此驚人的功力。他右臂一舉,正待揮掌猛擊,宛星星卻搖手笑道:「牡丹堡與貴堡素無過節,幫主何不稍留餘地?」

    共三化愕然道:「怎麼,宛姑娘是惜花帝君的屬下?」

    宛星星道:「賤妾忝居敝堡海棠花後之職。」

    共三化面色一霄,跟著哈哈一陣大笑:「原來是牡丹銹的海棠花後。老夫實在……咳,太過魯莽了。」

    宛星星道:「賤妾少在江湖之上行走,幫主自然難以相識。」

    共三化目光向四散的殘肢斷腿,與斑斑血漬瞥一眼,道:「牡丹堡碰到棘手之人了,要不要老夫相助一臂之力?」

    宛星星道:「謝謝幫主關懷,不過,咱們還有應付之力。」

    共三化道:「宛姑娘將老朽當做外人了,但不知對方是哪條道上的高人?」

    宛星星道:「冷瑤光流言中傷,使本堡蒙受不白之冤,賤妾受帝君之命,正合力緝命此人。」

    共三化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冷瑤光,無怪貴屬下傷亡得如此之重……」

    共三化語音未落,道旁樹叢之中忽地馳出十餘名手持竹杖的盲人,他心頭一凜,未竟之言也就嚥了回去。

    這群盲人一直奔到共三化及宛星星身前丈外之處,才一齊停了下來,為首的是一個面目獰惡的老者,他盲目一揚.道:「老夫索紉紈,是天殘派的現任掌門……」

    共三化「啊」了一聲道:「幸會,幸會,索掌門有什麼指教?」

    索紈道:「不敢當,咱們只是向兩位有一點請求。」

    共三化道:「索掌門不必客氣,說出來咱們商量商量。」

    索紈道:「冷瑤光與敝派仇深似海……」

    共三化道:「在下已有耳聞。」

    索紈道:「本派傾全力。對此人志在必得。」

    共三化道:「賤妾對索掌門十分同情,但冷瑤光造謠中傷本堡於前,竟行兇於後,賤妾遵奉本堡帝君之命,不惜任何代價,必須擒獲此人。」

    索紈道:「冷瑤光在開罪貴堡之前,本派已在全力緝拿。」

    宛星星道:「那是貴派之事,賤妾不便置喙。」

    索紈道:「老朽是說咱們雖然同樣在捉拿姓冷的,總該分個先後緩急,只要姑娘高抬貴手,天殘派負責洗刷貴堡的清白就是。」

    宛星星道:「這個……事涉本堡威望,賤妾只怕難以做主。」

    共三化一笑接道:「說得是,牡丹堡望重武林,怎能忍受姓冷的惡意侮蔑!依老朽之見……」

    索紈見宛星星語氣已緩和,只要再加解說,爭奪冷瑤光之事,就可能獲得解決,想不到共三化會來上這麼一招,他不由大為緊張起來,道:「共兄!天殘派雖是很少涉足江湖.但有恩不忘,睚眥必報,共兄如能讓本派達成洗雪恥辱的願望,今後百葉幫只要一紙相告,不論水裡、火裡,天殘派誓必全力以赴。」

    共三化聞言一呆,當然,他適才突然插上幾句,確是存有挑撥之意。俗語說不吃鍋裡飯,不靠鍋邊站,他勞師動眾,親涉風霜,為的就是天殘派失傳近百年的絕代武學。

    冷瑤光落入牡丹堡惜花帝君的手中,憑情面,他還有分得一杯羹的可能。要是落到天殘派的手裡,那才是寡婦死兒子,沒有指望了。

    但索紈說得明白,有恩不忘,睚眥必報,除非他不在乎結下天殘派這強仇,就只有三緘其口了。

    長眉一挑,這位百葉幫的掌門,已然動了殺機,天殘派固然不易招惹,以他現有的人力,毀掉在場的十名天殘門下,還不是什麼困難之事。因而冷冷一哼,道:「惜花帝君號稱三絕,武功、道德堪做當代模樣,難道閣下不認為他背上攘奪竊取之名,是一樁令人惋惜的事?」

    索紈哼了一聲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惜花帝君是否當真竊奪本派武功,武林中必然有一個公正的看法,何況在下說過,牡丹堡的清譽,天殘派願負洗刷之責。」

    共三化哈哈一陣狂笑道:「當真麼?索掌門,閣下爭奪冷瑤光不是別有居心?」

    索紈道:「此話怎講?」

    共三化道:「沒有什麼,兄弟只是有一種不同的看法而已。」

    索紈道:「說說看。」

    共三化道:「說是可以,但索掌門不要見怪。」

    索紈道:「在下眼盲心不盲,還不致分不出是非好歹。」

    共三化哼了一聲道:「天殘武學,百年前獨步武林,藝冠當代……」

    索紈道:「不錯。」

    共三化道:「可惜絕學失傳,天殘一派,也就日漸式微了。」

    索紈咳了一聲道:「這是本派沉痛的往事,共兄說它作甚。」

    共三化大聲道:「一旦天殘絕學重現武林,閣下不想再振貴派當年的雄風?」

    索紈勃然大怒道:「你說敝派緝拿姓冷的,是為了獲得再振當年的雄風?」

    共三化冷冷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閣下何必多此一問!」

    索紈想不到這位百葉幫主,竟是如此險惡,說來說去,還是落在他的計算之中,因而怒哼一聲道:「祖學雖是失傳,索某同樣可以超度於你,接招!」

    天殘絕學,別走蹊徑,該派雖是絕學失傳,索紈這一掌猛擊,仍有扣人心弦的威勢。

    共三化子哼了一聲,也以八成功力迎向索紈的來勢,雙方掌力一觸,湧起一股旋轉的疾風,沙石草木漫空激射,威力之強,足可使風雲失色。

    這一掌硬拚,共三化被震得倒退一步,名滿江湖的百葉幫主。竟然較索紈遜色三分。

    索紈一聲暴叱,第二掌跟著遞出,「轟」的一聲巨響,共三化再遭到挫折。

    這兩位當代武林的一代宗師,已然打出了真火,共三化取出了一柄精鋼打造的柳葉刀,與索紈的追魂杖纏鬥起來。

    索紈的奇門兵刃追魂杖,是雲集七咎杖法,揉合一種經斷脈的怪異招式,威力之強,無與倫比,共三化使盡渾身解數,仍然無法佔得半點上風。

    在如此情勢之下,他不得不倚多為勝了。

    於是,百葉幫眾像蟻群般的擁了上來,十餘名天殘弟子,立即陷於重圍之中。

    他們擺出了百殘陣,在千軍萬馬中十蕩十決,這是一個堅強得無隙可尋的整體,百葉幫人數雖多,對這般天殘門下,依然無可奈何。

    宛星星向那些混戰者瞥了一眼,身形一轉,對著冷瑤光及黃瑜緩緩走來,在他們身前八尺之處,她腳下一停,柳眉一軒,冷冷道:「兩位看到了麼?四海雖然遼闊。你們卻難以找到容身之處……」

    冷瑤光淡淡道:「不錯,江湖上禽獸如此之多,確非在下始料所及。」

    宛星星嬌面一寒道:「閣下當真至死不悟?」

    黃瑜撇撇嘴接道:「不是麼?你宛星星不過比禽獸多了一件衣衫而已。」

    宛星星怒哼一聲,伸手拔出肩間長劍,玉腕一振,蓮開並蒂,兩朵劍花帶著刺目的清芒,真射黃瑜的面門。

    黃瑜對這位深藏不露的海棠花後,早已認為是一個可怕的勁敵,但未想到她隨手一招,竟有這等驚人的威勢,面對平生罕見強敵,她不敢稍存大意,長刀一揮,一片刀光向宛星星的劍花迎了上去。

    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她們各自退了一步,血刀傳人,首次打破了刀刀見血的往例。

    宛星星的劍術不僅造詣極深,內力之強,也使得黃瑜大為驚駭。長刀不停的「刷刷」響著,黃瑜粉頰上的殺機,凌厲得懾人心魂。但她無法攻破宛星星的劍招,她們半斤八兩,誰也奈何對方不得。

    塵土蔽空。殺聲震野,殘酷的搏鬥,在無休無止的繼續進行,灑著血雨的軀體,一條一條的仆倒下去,慘嚎扣人心弦,但無法終止人們的殺機。

    這種情況,對勢窮力孤的冷瑤光是不利的,黃瑜被宛星星纏上了,他也就失去了保護的憑藉。

    果然,兩名揮舞著鋼叉的大漢,並肩撲了上來,雙又帶著勁風,刺向他的胸腹。

    他一聲清叱,玄雲劍振腕橫削而出,這一招是二暉玄紫劍法中的殺著,應該後發先至,掃向那名大漢的咽喉。但「噹」的一聲。他的劍勢力不從心,被對方的鋼叉震得彈了起來,同時一股難以抗拒的暗勁,將他震得跌向三尺之外。

    一招之下,便落得如此下場,冷瑤光實在灰心已極,因而他放棄了抵抗,不願再作無謂的掙扎。

    那兩名大漢一聲狂笑,雙叉並舉,向著他的雙腿猛扎,只要鋼又落下,冷瑤光就成為一個廢人,縱然留得活命,也難補終天之恨了。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一片凌厲的刀光已急捲而來,兩柄鋼叉被震得飛出丈外,那兩名大漢也被刀光攔腰一掃,分四截飛了出去。

    援救冷瑤光的自然是黃瑜了,但她卻忽略了自身安危,身形尚來立穩,已被宛星星一指點中,腰際一麻,「噢」的一聲摔倒下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目睹黃瑜為救他遭到暗算,冷瑤光竟不能不五內欲焚,他拾起跌落的長劍,迎向急馳而來的三名大漢,一雙星目中,射出兩縷懾人心魄的怒火。不問生死成敗,必須作亡命的一搏。

    他發揮了生命的全力,長劍一閃,直貫一名大漢的咽喉,對方倒了下去,他卻狂放的大笑起來。

    但一陣痛澈心肺的劇疼,使他無法再笑下去了,他腰部中了一棍,再度仆倒下去。不過,他適才那瘋虎般的動作,使得宛星星大吃一驚,一個失去武功之人,竟能刺殺一名牡丹堡的高手,如非她親目所睹,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她嘴角牽起一股殘酷的冷笑,向衝向冷瑤光的兩名大漢叱喝道:「抓起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冷瑤光已被一名由天而降的蒙面人背了起來,宛星星一怔之間,他已去勢如箭,消失於隘道狹口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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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殘劍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