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冬瓜纏茄子

    文奇暗想:到底姜老的辣,算盤蠻精,想得倒不錯。連南詔聖母也急於伸手要的東西,那還不是希世之寶?證實自己的猜想。因為江湖人物,誰不知這老婆子最喜收羅各種千奇百怪的物事,凡宇內所有的希奇,別人想不到的東西,她一定要千方百計弄到手。有不少天下只有唯一的奇珍異寶,被她巧取豪奪了去。

    正因為她有這種「好貨」癖好,不知得罪多少人!連正教長老都怕這「逐臭之婆」。各門各派的獨門世代相傳之寶,若被她知道,一定登門索討。說得好,賣個交情,送她一種表示意思,她或會善罷,一高興,會投桃報李,禮尚往來,也送你一種她認為寶貴的東西,作為交換,兩下哈哈,算皆大歡喜。碰到你遇敵時,也會助一臂之力。過後即翻臉不認人。如萬一不如她意,立時成仇,除非能把她打敗,才可當時無事。以後必糾纏不已,隨時找麻煩。如被她勝了,那就慘啦!把人折磨得不死不活,盡情侮辱個夠,再用各種別出心裁的方法處死。碰著她高興,又出了許多人們不能忍受的條件,叫人去做。這樣一來,勝了她,她睚眥必報,永遠和你作對。輸給她可不必說啦!她仗著一身奇特武功,誰也奈何不了地,才贏得「南尼」尊號。又是富可敵國的老賊婆,多少人想要拜她為師,認她作娘,企圖覬覦,分潤萬一,等於同虎謀皮,多少人為此重則慘死,輕則終身殘廢。

    柳秋葉因為件件投她脾胃,才做了她唯一賢徒,多少人羨慕,妒忌,痛恨!

    結果是把她唯一賢徒毀容盲目,還成了獨臂,蘭因絮果,也算是報應眼前吧!

    所以,文奇一見她師徒居然現身此地,為的又是要找一件東西,則這東西,魔力大矣哉,神秘已極。

    老婆子當然言之成理。試問侯老父女既擁有曠世之寶,從不示人,不知如何走漏了天機。豈肯在被人擒住後才招供?以侯老令名,豈非比百死還難過?

    只聽柳秋葉道:「既師傅如此說,見人就抓好了!」

    文奇暗想糟極!這瞎婆娘是說什麼?大約怕一時問不出誰是侯玉蘭的貼身使女,準備見人就抓,不用說,只要問不出她師徒所需的要話,或是問出了,還不是死命一條。

    猛聽老婆子如獲至寶的說:「呀!為師想起了,那丫頭不是生有小伢麼?」

    柳秋葉應聲道:「聽說是個女娃兒。」

    「不管是小伢子,小囡兒,只要問出,把她抓住。還怕那丫頭不乖乖聽話,如是小伢子。那丫頭不論如何倔強,也捨不得也斷這條根。如是小囡,丫頭不聽話,乾脆劈了,也不算什麼!」

    好毒!真是絕戶計。

    眼看她師徒已要行動,無異閻王殿前,就要新添不少屈死鬼。

    驀地,她師徒一前一後,向東邊廳房撲去。嘿!就在文奇這一全神貫注她師徒談話當兒,敢情下面已得手?疾如脫弩之箭,由下面窗口飛出幾條黑影,各背著大包裹,上了東邊廳房,竟想滿載而去。

    看清了,只有四個人。

    她師徒一現身撲上,那兩個老雜毛也同時現身作勢,大有想做螳螂後的麻雀,不惜對她師徒下手之意。

    文奇暗叫妙哉,只望他們小魚吃蝦米,大魚吃小魚,先來個奪贓而戰,殘殺起來。那時,俺老李不但白看熱鬧,只要他們一動手,勢必驚動前面老侯等人,必全力來攻,嘿嘿!好戲連台,俺和霍賢弟,見機而作,或袖手觀火,或混水摸魚,反正便宜佔盡,不亦快哉!

    果然,那快如奔喪的四條人影一發覺被人發現,而且已經「咬尾巴」,急得如屎到肛門,沒命飛逃。

    那裡有她倆師徒快呢?不過兩三個起落,逃出幾個屋面,已被她師徒兜頭截住。

    只見那四位仁兄好像情急拚命,似要先出手為強。但,馬上如雷打鴨子,不知是被點了穴?還是嚇呆了?都站著不動。

    原來是認出她倆師徒啦!瘟君煞神,如老鼠見貓,善才童子朝拜觀音菩薩。只見他四人有的拱手,有的作揖,有的已直挺挺跪在屋瓦上。

    文奇剛暗罵這四個大膿包,與其這樣出十八代的祖宗丑,不如躲回老娘肚內去?還貪心偷什麼東西?但這兩個羅剎母夜叉也實在惹不得,不由呸的吐了一口唾沫。

    這可壞啦!玄靈子首先警覺,回頭注視。

    那破傘道人卻已情急開口急叫:「南詔道友,見者有份,誰也不能被窩內放屁獨吞兒!」

    文奇便知大糟!師門威望,本身面子,絕無再藏身不出之理,一聲長笑過處,人已翻身而起,全身功力叫足,運滿奔雷掌,準備接玄靈老雜毛殺手。

    玄靈子幽幽一聲冷笑:「原來是你!」

    兩掌已合,只要身形暴起,兩掌心往外一登,便是石破天驚的「五行真氣」,或「隔空定力」。

    如是「烈火陰功」,自信還可接他三掌,因本門奔雷掌力雄猛剛勁見長,可以硬拚,雖火候功力不及,本想出聲招呼,但見玄靈子已箭在弩上,引滿待發,知分說無益,生死俄頃,那能開口分神,只有等待乾坤一擊。

    這全是一剎眼間的事,剛聽列她師徒兩聲暴叱,隱約聽到那四位在兄急叫什麼:「……炸藥……就……要……炸……等下……咱們……東西一齊……獻……上……」

    便聽破傘道人急喝:「玄靈道兄,速退!」

    人已破空疾射,急降落地面,再一點地,便竄出七、八丈。

    剛要吐掌的玄靈子也如張天師急急如律令,冷哼過處,全身一側,竟用絕頂輕功「轆轤轉」,翻翻滾滾,凌空橫渡十餘丈,緊跟破傘道人落處下降。

    對面那四位仁兄已急不暇待的像滾冬瓜一般由屋面滾下去。

    她師徒卻似乎仗著距離較遠,自恃絕藝,還疑惑那四個膿包有詐,想看個究竟,屹立不動。

    「不好!」二字在文奇腦中閃電而過,早已一個仰面倒栽蔥!「鯉魚跌子」,變成「紫燕倒穿簾」,頭後腳前,翻落後面三丈外的圍牆外。

    剛聽到兩聲嬌叱和失魂尖叫,訇訇巨震,耳中發熱中,火光耀眼,沖天而起,連地皮都在搖動,天旋地轉,好像一切要塌陷。

    他百忙中還展開「地雷十八滾」,竟滾到斜坡下去了。

    剛剛跳起身來,便聽暴喝,勁叱,異聲大作。同時,前面呼嘯聲起,便知侯老頭等已聞聲趕來。

    只聽那邊冷森森的暴叱:「鼠輩刁狡,還想在聖母面前偷溜麼?」

    大妙!敢情那四位糟兄還想幸圖萬一,兔子漏網。

    接著,又聽桀桀怪叫:「南詔道友,不勞賢師徒動手,有俺和玄靈道兄咧,還怕這幾個渾蛋鑽天入地。夥計們,亮招子,乖乖聽話,自有好處,別自找老五(閻王)報到羅!」

    大約兩個牛鼻子已火紅火綠急趕過去啦!

    「走吧!只要聽話,有老婆子保著哩,不但追兵由老婆子打發,破例不加害你們,還有好處給你們,收你們作記名弟子……破傘兒,玄靈牛鼻子,老婆子到手買賣,別想沾邊兒,自討沒趣!」

    「不見得吧!前面再講斤論兩好啦……」是玄靈子冷的笑聲音。

    隱約,依稀,大約他們已快溜了,不復聽到語聲,只有數聲厲嘯,已在里許之外。

    跟著,便是侯老頭等趕到現場,但見人影四散,恍如群鷹亂飛,都在四面消失,知道是老侯下令分頭堵截去了。

    他急忙循著那群「偷寶賊」去路飛馳追去,不料,一連追出數里,賊毛都沒有撿到一根,好快!到底不如人,人家又先走,實在趕不上啦!

    猛然想起春風缺乏江湖經驗,恐萬一在這場掀天動地的驚濤駭浪中應付失宜,出了岔子,孤掌難鳴,何況他和自己又被人造謠中傷,真相未明之前,更是動輒得咎。如侯老頭等惱羞成怒,卻把這位老弟作出氣筒,豈不大糟?再說群蠅逐臭,一窩蜂的瞎鬧,到底是為了什麼希奇東西?也要弄清楚,否則,先不明其妙,跟著盲人找瞎馬,豈非笑話?當然要先請教老侯,便急急趕回來,正見春風和小禿子在屋頂搭訕,急忙上前演三花面,這便是文奇的經過情形。

    剛才,群雄趕回。由撿糞連說帶罵,才知更有熱鬧的妙事。

    由侯家堡追出的好手共有十七、八人,先是四面包抄。因奔向後山的一路五個高手剛發現了一隻禿尾驢和兩匹駿馬在後山僻處的山溝內吃草喝水,立時生疑,深更半夜,絕無人放青之理?來歷不明的畜牲,騎主更是蹊蹺,十九是入堡攪亂的人。

    五人先以為騎主隱身附近,便大聲喝罵叫陣,卻不聞聲息。互相一商量,認為跑了騎主跑不了畜牲,只有先對付這三頭畜,把騎主激出來,至少,可以先出一口惡氣,使騎主沒有了四腳,單憑兩腳跑路。自己這邊得地利之直,如今夜追不著,只要發出傳牌,北侯佛手竹令一發,黃河兩岸和北五省內同道便會馬上出動,不怕對頭飛上天去,遲早會有結果……

    當下,五人立即照辦,原想先把三頭畜牲制服騎上去,借它們代步,去追它們原來主人,或打得它們嘶叫哀鳴,讓騎主聞聲趕來。

    不料,三頭畜牲賊滑得緊,人還在丈許外,已經警覺戒備。其中一人性急,當先飛縱過去,馬兒一聲怒嘶,已竄出兩丈,後蹄翻去,差點把這位仁兄踢個正著。馬蹄甩落的沙土,把他眼蒙得刺痛淚流,若非收勢得快會衝落山澗,也去喝水啦!

    另外一位見畜牲利害,可證神駿,武林人物都愛合手兵刃和好馬。反而益發非到手不可。

    定看畜牲去勢和可能閃避地方,一個「蒼鷹搏兔」之式,凌空降落另一馬鞍上,嘿!它似乎猝不及防,未料到敵人由空而降,昂頸頓蹄,只全身肌肉強抖了一下,表示失驚?憤怒?屈服?

    這位仁兄卻以為姜太公穩坐鉤魚船啦,倒底畜牲不過爾爾,非常欣賞自己這一空中飛來的妙著。但還不敢怠慢,騎術本高,立時施展,認鐙藏身,拉緊絲韁,剛得意的認為篤定泰山,回頭對同伴吡牙一樂,想笑笑誇說自己步行奪得虎馬騎,敢數鄴下黃須兒的能耐,猛覺臀下劇震,原來那畜牲比他還要狡猾,韁口雖被勒緊,卻借前蹄往地一跪之勢連頭低地,後身已向上猛翹,趁敵人在背上一驚失神間,後蹄據地,左右一陣急擺,一聲怒嘶,前蹄突然人立起來,這一鬆一緊之間,配合得好,不被它甩個翻元寶,趺破屁股也幾希。夾緊馬腹,雖然人已背頂馬屁股尾骨,頭部幾乎要嗅馬屁,仍能死挺不放。

    好利害的畜牲,不知那裡學來的本事?馬尾兒倒捲,正掃在他面上,差點眼睜不開。又是一聲怒嘶,前蹄落地,竟側身往地大翻滾啦!

    大約它見三下無功,最後施展小孩撒賴一記殺手鑭了,這位仁兄如不及時撒手,只有變成小丈夫和大老婆在地上打架的樣兒。還幸得百忙中,他能胯下松襠,一個金鯉倒穿波之勢,全身倒射出去,連罵:「畜牲可惡!暗青子拾掇它!」

    另一位仁兄更妙哩,在另二位同伴一先一後爭馬時,他想好晦氣,只怪自己不捷足先得,只好將就這禿尾驢兒,如再遲一步,被另外兩位同伴佔去,豈非要靠兩腿追賊?所以不敢怠慢,正是,標緻的媳婦兒娶不著,只要有得騎,娶這個滿身癩癬,光屁股的丫頭也只怪自己前世不曾多請月下老人降福兒啦!

    他可瞧不起這禿尾畜牲,大刺刺的走上去。已到它身前,它還在嚼著草,像個貪嘴的懶婆娘。大約也瞅到有人來到面前了,好個強壯的如意郎君,你看它竟一扭腰,賣弄風騷似的反而迎湊上來,大有感郎恩寵,妾心若驚,全心獻媚,賣力討好,拼得纖腰瘦,盡郎一夜歡之慨。

    這位仁兄見它低頭相邀,赤身相就(因它無鞍),倒有點「臨床」躊躇了。因嫌它身上難著,臨近更感噁心,生怕把自己的蜀錦英雄褲弄髒了,或磨破屁股,豈非災情慘重?

    正如男女做愛一樣,女人最好是先拒後邀,或半推半就,男人都是賤骨頭,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感興趣,越感神秘,非全力以赴,到手才甘。女人如能善為利用,保證被男人愛得發狂,吃得死脫。否則,男人以為易耳,送上門來的買賣,便宜吃了,還嗤之以鼻,說你太賤啦,不值錢!不知醜,沒味兒。

    這位仁兄也是男人,當然有著古今天下男人的通病,你看他反而不想上騎,情願割愛送給友人之意你看他回頭招呼同伴:「戚兄、管兄,如高興,讓給……」

    「你騎」還未出口,剛瞥見同伴變色慾呼,方以為讓給你騎,不識好意,也嫌這畜牲骯髒……只覺胸前如中巨棒,眼花耳鳴,滿天星斗,像由九層斗率天,跌到十八層地獄,兩腳如被錐戳,好痛、想叫、叫不出,昏絕過去啦!

    敢情這醜丫頭恨郎薄倖,奴家自願獻上千金之體,白璧之身,你這天殺的,不但不領情,蜜愛輕憐,反把奴家看賤了,叫別人上來,簡直羞煞奴家,氣死奴身,孰可忍,孰不可忍,冤家!不如同你拼了吧!就在他回頭招呼同伴,要出賣奴清白之身的時候,一旋纖腰,揚起雙掌(前蹄),對準薄倖郎胸前就是兩下重重的(畢竟我們已進入原子文明時代了,沒有古時「打人不打臉」的教條,玉掌起處,括括好脆,給薄倖郎兩個耳光,打得他充胖子。薄倖郎臉上開花,五彩繽紛,掛紅大喜,所以今日才見女權也,一笑!),眼看薄倖郎翻身倒地,再騰起蓮翹(後蹄),兜腿猛踢,好教薄倖郎嘗嘗奴家滋味,連黃金膝蓋都踢斷你的,看你還敢硬不?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它氣極之下,狠狠的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鏗鏘的黃板牙,竟要一口把薄倖郎咬死,生吞活嚼,才消奴氣才稱奴心。

    幸而另外兩位薄倖郎的朋友義氣深重,對這幕醜婦發潑,膽敢弒夫的話劇感到怒火三千丈,同聲暴喝,紛紛揚手,十多件奇毒暗器如急風驟雨,呼呼怒嘯破空之聲,向它全身招呼並遷怒花枝般的兩位姐姐,分攻向她倆。

    只得同聲長鳴招呼,飛身閃避,僥倖玉體無恙,但已嚇出滿身香汗矣。

    這四位高手,眼見同伴被禿驢所傷,真是雞拖黃鼠狼,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怒不可遏,一見獨門暗器,平時百發百中,竟不能傷這三頭畜牲分毫,不由同聲怒叱,必欲殺之而後快,紛紛摸出暗器,再下殺手。

    任憑它三個身輕如燕,躲避暴徒殺手摧花,畢竟四位武林高手連珠發出的暗器大陣,威力奇大,兩馬後胯,後腿都挨了幾下重的,傷在玉臀和玉腿,那還了得,疼得它倆高聲嬌啼起來。

    禿尾驢本為禍首,卻居然幸脫毒手,四位仁兄那裡肯放過它,一齊向它招呼,它一急,也長嚎求救於護花主人,帶著兩位異姓姐姐,衝破包圍,滿山飛馳,狂奔。

    四人只留下一人照顧那位薄倖同伴,三人仍奮力堵截這三個禍水,必欲殺此三個潑婦。

    驀地,兩聲怪嘯過處,由山腳飛奔上來兩個勁裝漢子,一驢二馬,立時圍上他倆,不住嘶鳴,好像宛轉嬌啼,似傾訴?似怒罵?二位馬小姐竟轉身把受傷的玉臀玉腿給他倆過目。

    那兩個壯漢一見愛馬受傷,且看出是毒藥暗器,傷處已是潰爛直流黑水,二位馬小姐已是嬌軀抖顫,委頓不支,欲振乏力,快要趴地嗚咽。再加上黑驢小姐連聲怒罵,長嘶連天,都不勝心痛的大吼起來,飛身撲上。

    一上一下,雙方轉瞬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二壯漢心痛愛馬,大有誓不兩立,各自蓄勢準備拚命。

    這邊三位高手卻為對方前襟英雄褂上精繡的三種東西驚得目瞪口呆。只見對方貼心前是一枝青梗,綠葉,紅花的一枝桃。兩邊各繡著一隻神情如活的五爪金龍,簇擁著中間那枝桃花。

    這怎能不使他三人吃驚?因為那一枝桃正是東海天禿翁的獨門標記「小桃源」裡一枝春。那兩隻金龍卻是代表二十年前鬧海轟江,震動天下武林的南海飛龍幫。

    自從五老聯袂率領中原各派長老三次渡海聲討天外三魔,大鬧飛龍島,掃蕩飛鯨、飛鯊二島後,海外廊清魔氛斂跡,海靜波平,近十年來沒有人提起,人們已把他們由記憶中抹去,漸漸淡忘了。

    而昔年天禿翁在海外儼然為盟主,雖說魔處南海,孤處東海,各自為政,兩不相關,但誰都知道海外三魔對老禿子都甚佩服,倍致傾慕之誠,雖不明其中底蘊,三魔有時也揚言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有把天禿翁也當作仇敵之說,但武林遺老,都知道昔年老禿子被海外群魔尊為海天翁,或海老,甚至有稱東海帝君者。老禿子如肯出頭,只要略一表示,便可節制海外群魔,裨闔縱橫之慨……

    現由來人的飛龍幫標記和天禿翁信符來看,分明是死灰復燃的飛龍幫擁護天禿翁之意,非同小可,都生怯意,不願樹此強敵。

    嶗山派的管一誠首先抱拳道:「敢問二位仁兄大號?仙鄉?一驢二馬是二位駿足麼?在下嶗山管一誠,這二位是盟弟斷門刀戚岳,天王令伍壯宏,因有人擾亂拜兄候益山莊,故有誤傷……」

    這兩個壯漢一面紅如火,一面白如蠟。早已忿怒待發,聽得不耐煩了,紅面的首先暴喝:「少廢話!誰同你們稱兄道弟,也不曾聽過鼠輩名號,不過要你們做鬼也明白,亮清狗眼。」一指胸前標記:「想你們既出道混,總該知道爺們的出身來歷吧!不錯!你們連海天翁老爺子的叫天相公都不認識,竟敢把爺們的凌波玉猊,鬧海火龍都傷了,還不拿命來,更待何時!」說著,四掌起處,隱聞海濤撞擊之聲,挾著在無比強勁襲到。

    二壯漢之蠻橫跋扈言詞,早已激怒了戚、伍二人,忍不住幾次要動手,都被管一誠暗中示意力阻,心中雖然氣悶,卻也怒極。

    他老謀深算,權衡輕重得失,認為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想好言分說。因他一聽說出「叫天相公」和「凌波玉猊」、「鬧海火龍」的名頭,確實早已聞名,真個此馬來頭大,一驢二馬,都是天生異種,近乎仙獸,人世難尋,單是以它們年歲來說,至少都有四十年以上的壽命了,常驢常馬焉能至此?即未老死,也絕無此生龍活虎般的神駿,如不善為解決,這禍兒可闖得大了。別說惹翻了天禿翁,小禿子已經出頭,分明對方言無虛訛,就以眼前二人,自己三人同上,甚至四人聯手也不見得有勝算。別說即使勝了等於自促早死,如現場敗了,則一生威名丟盡,就此栽盡跟頭,一個不好,當場送命,那真是為了馬賠上人命,太不值得!

    不料對方絕不留稍許餘地,動手就打,一聽掌音怪異,正是昔年「飛龍幫」的獨門「潮音掌」。再加上他們的獨門兵刃「飛龍鋒」,十二式「風雲步」真難應付。

    武家對敵,最忌六神無主,和懾於敵人聲威,為敵勢所逼而懼,無形中失去銳氣,心內先怯,已立於敗地。因惑於敵方武功之強,估計太高,萬不可敵,無異使自己功力打了一個對折。縱有神奇招數,也發揮不出來,正犯「孫子」攻心大忌。

    兩下相隔又近,管一誠不敢硬接對方掌風,不但自己先撤身閃避,還急喝:「二位賢弟速退!不可輕敵!」

    這一來可亂了手法,不論退得多快,僥倖讓過正面掌力,卻為餘勁震得雙眼發黑,胸前板逼,似要窒息,踉蹌數步,才勉強施展「千斤墜」和「金剛柱地」穩住身子。

    戚、伍二人本來鬥志甚濃,功行氣足,各以獨門「斷門手」和「天王八式」掌力抵敵。原以全力硬拚,尚不見得鹿死誰手,被管一誠一叫,分了心神,真氣一懈,覺出對方掌力奇大,綿綿潛力,恍如海潮衝擊,重重疊疊而至,以為管一誠見多識廣,先吃過苦頭,不由心慌,再被二人加勁重壓,正迎著掌力中心,如非自己掌力已和對方抵消甚多,必然無倖,就如此,仍被震得兩臂酸麻,頭重腳輕,幾乎吐血,搖搖欲倒,臉色大變!

    管一誠這樣一下長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確實如神顯靈,如響斯應。可笑他還未弄清底細,反以為對方掌力實在太強,戚、伍二位因不聽話而自討苦吃。看二位縐眉閉目樣兒,明明是真氣大傷,因好強而忍血不吐。

    不由急得大叫:「二位且慢!請聽一言,誤傷寶騎,在下領罪,好得咱們都有獨門解藥,為寶駒一搽便好……尚請……」

    在管一誠這種成名人物說來,肯如此委曲求全,低聲下氣,無異最大屈辱,比死該難過,但為對方先聲所奪,形勢被迫得如此,原以為對方既是武林人物,江湖有禮,同氣相求,必然停手。

    不料,這兩位壯漢得理不讓人,打蛇隨棍上,竟借三人一退之暇,加緊運功貫掌,竟想一擊而定乾坤,怪笑一聲,各自飛撲而上。人末到,掌先吐,凌空翻掌,這回可不是潮音撞擊之聲,而挾著海嘯山崩之勢,威力何異增加數倍。

    戚、伍二人怒不可遏,一面飛身變招閃避,伍壯宏大吼一聲:「管大哥,別和豬狗多說,寧可濺血三尺,小弟豁著拼了,戚兄!亮兵刃,只管以暗青子招呼,連人帶畜送終!」

    說著,揚手打出兩筒蜻蜒針,人已用燕青十八滾滾開數丈,手起處,獨門兵刃天王令已平直如矢,控式待發。

    戚岳也大罵道:「大哥!這對豬狗不可理喻,小弟決定並骨,便是不是擾亂侯大哥的狗賊,也絕不放過!照打!」竟用「驚蛇三折」式貼地飛竄中,用正反陰陽,「萬蜂朝王」手法一連打出十二支「子午悶心針」。

    同時,刀隨身起,一把折鐵柔鋼鷹翎寶刀已白光連閃,圈出一個斗大刀花。

    二壯漢之殺人還要踢頭,完全趕盡殺絕,違背武林道義的行動,確實使管一誠氣沖牛斗,一面「一鶴沖天」,飄身而起,讓過對方四股掌風,由腳下呼嘯過去。突轉「燕子迎風」式,身軀微側,兩臂一張,兩腳張成燕尾形,再往中間一靠,借力使力,人如急箭,已平空由二壯漢頭上飛過,再一下「雲裡翻身」,輕飄落在二人身後丈餘之處,怒喝:「兩位何相迫之甚,紅花白藕青蓮葉,天下武林本一家,如真不見諒,管某就領教一下飛龍絕學,請亮貴門兵刃,一看飛龍鋒有何了不起!」

    蓬!砰!兩聲大震過處,原來他倆掌力尚不能收發自如,掌力打空,餘勢仍烈,正撞在對面一塊兩丈高的巨石上,震得石屑飛射如雨,立時斑剝不堪。

    兩人雙雙一式「龍抬頭」,收掌張臂,呼呼怪笑道:「憑你們這些鼠輩也配接爺們飛龍神鋒麼?笑話!連區區兩掌都望風而逃,還不乖乖納命!爺們還有大事要辦哩……」

    突然,一左一右,各自提步,滴溜溜一連三轉,不見人形,只見淡影一團,如雲似霧,為風吹起,帶著長嘯,分撲戚、伍二人,竟想空手來奪白刃。

    這無異完全未把管一誠等三人放在眼內。三人都是成名多年人物,被對方一再輕侮,不但戚、伍二人暴怒如狂,決心拚命,連管一誠也覺對方欺人太甚。

    到底,老管不愧「笑面狐」的渾號,通權善變,一見不能善罷,便想立還顏色。

    為了達到克敵致果目的,便不擇手段,一面招呼戚、伍二人先沉住氣,躁怒急暴為對敵時大忌。一面長嘯示意,招呼另一個同黨追風手弓強火速趕來助陣。準備以牙還牙,對方既不守江湖的禮數,說不得倚多為勝,把對方拾掇下來,估計合四人之力,至不濟也可支持待援。

    追風手弓強果然把那受傷仁兄擱下,死人不管,遙空作嘯,飛馳來援。

    管一誠冷哼一聲:「朋友不肯賞臉,勿怪管某不講禮數……」大喝道:「弓老弟,這兩位朋友欺到人頭上拉屎了,只有得罪啦!快上!」

    身隨掌進,六六三十六手嶗山「六合掌」已經展開,分則六合,聚則歸一,能柔能剛,配合戚、伍二人獨門兵刃招數,立時把兩壯漢凌厲攻勢擋住。

    追風手弓強以七十二式追風掌成名,一到現場,便聽管一誠招呼快干,知道以管一誠為人行事,如非梁子結定,和對方有強存弱亡的意思,決不會甘犯武林以眾欺寡忌諱。再瞥見戚、伍二人面色大變,不但是怒極氣極,而且冷汗涔涔,必是受了內傷,敵愾同仇,更不打話,一聲冷哼,身如風飄,掌如雷奔,指如電閃,連攻四招,使兩個壯漢愕了一愕,在人影縱橫中雙雙怪嘯,迫得施展「飛龍在天」之式,騰空而起,在半空凌雲御風似的橫渡數丈,竟射落在兩騎神駿前。

    原來,那兩匹名駒毒性發作,竟不支臥地,全身抽搐。

    兩壯漢匆匆取出兩粒五色流轉的丹丸,給它倆服下,管一誠等四人已先後撲到。因轉眼間不見了那頭禿驢,都怔了一怔。

    二馬似因仇敵逼近,兩聲顫抖的怒嘶,竟夭矯欲起,卻被兩壯漢輕輕按住。

    追風手弓強不知對方關心寶馬,瞥見二馬倒地,都驚於暗器之劇毒。如愛馬未受傷,不怕敵人偷襲,可以放心施展。一見愛馬倒地,恐延時誤事,敵手又多,怕愛馬吃虧,所以借勢先為愛馬上藥,反以為對方為自己出奇迅辣手法所懾,竟想利用對方顧慮坐騎,分神照顧之時,突下殺手,縱然不能人馬俱傷,也可迫使對方手忙腳亂,顧此失彼,能先把二人除去,則以解藥救活二馬,收為坐騎,能得這名震天下的東海神駒,立時身價十倍,誰不歎服?萬一難以得手,便伺機先把兩馬宰了,消消氣。

    他一打如意算盤,所以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施展追風掌連環三絕招,「風捲殘雲」、「風掃落葉」、「風吹鐵馬」,這是專攻敵人上、中、下三路的絕著。

    戚、伍二人也幾乎同一心思。

    戚岳身隨刀光,以五鬼斷門刀中的「雲橫秦嶺」、「雪擁藍關」二招攻到。伍壯宏以「專諸獻鯉」、「韓信點兵」二式襲來。

    三人都是心急求功,認為不能傷人,也能傷馬,必欲得手而後快,所以都以全力展開得意殺手,挾雷霆萬鈞之勢攻到。

    剛聽管一誠急喝:「三位老弟小心……」人已飛身趕進。

    兩聲震天狂笑過處,四掌怒翻,不但不閃,竟全力打出「飛龍掌」。而且,不上此也,隨著猛烈狂飆中挾著刺耳銳嘯,絲絲破空之聲,原來已各發三顆七毒飛龍珠。

    雙方都是全力發動,電也似急,間不容髮,追風手弓強來得快,退得快也,招式尚未用完,左臂一麻,便知不妙,飛退回去。

    戚、伍二人可慘了,因相隔太近,身法又不如追風手弓強靈活,不及變招,剛把三顆電轉星旋的七毒飛龍珠用兵刃格落,錚錚響處,銀箭四射,原來珠內紫金芒已隨反震之力爆炸。

    戚、伍二人同時覺得肩、臂、腿等處都如被蚊蟲猛叮一口,麻麻辣辣,便知大糟,再被對方猛烈掌風一逼,幾乎閉過氣去。

    幸而對方掌力全為護身、護馬,餘威不及遠,且被追風手奇快招數迫得分散力量,管一誠又隨後趕到,「六出飛花」,疾劈兩掌,把威力奇大的七毒飛龍珠爆射的紫金細芒震落捲去不少。否則,戚、伍二人有成刺蝟可能。

    管一誠擋在戚、伍二人前面,注視對方又要發出的四手,嘴唇都咬出血來。

    猛聽一聲急喝:「都給老彭住手!原來是你倆呀!小禿賊現在侯府作客,你倆個有種應該到侯家去,為何躲在後山鬧鬼!」一條人影降落,正是撿糞翁趕到。

    一見戚、伍等負傷,勃然變色道:「你這兩隻喪家狗,做得好事!」向管一誠一翻眼:「可是他倆鬧莊?把九竅百靈珠偷來了?」

    原來撿糞翁認得二人,正為昔年南海三煞中的僅存兩煞。白面的壯漢名叫蟻鯊,紅面的名叫葛鯨,還有一個黑面的俞鯤已死在天台三老掌下。正是昔年五老大鬧飛龍島的漏網之魚。

    蟻鯊、葛鯨二人此次原奉天禿翁之命,聽說九竅百靈珠落在連雲山莊,老禿子因另有要事,無暇抽身,風聞已有不少人得了消息,都志在必得,特先命小禿子趕來,代他出面。因恐小禿子孤掌難鳴,特命他倆隨行。

    小禿子老奸巨猾,恐傳言不實,冒失登門,鬧出笑話。又聽說侯老頭為了愛婿被害而專程南來。想先看風色,湊湊熱鬧,等有人下手盜珠,再堂而皇之出面。因他自恃東海絕藝,城府又深,以為自己先下手,縱然手到拿來,不算光采,只有等事情鬧大,而後大顯身手,在龍蛇飛舞中奪得寶珠還,重振東海小桃源聲威,才合胃口。

    這是小禿子天機難測之處,實在深得以逸待勞之旨。知道如果傳聞屬實,伸手奪珠的人必不少,正好讓他們先鬧個天翻地覆,自相殘殺,他則待機而動,一鳴驚人,非小禿子也想不到,做不到。如先把此珠拿到手,勢必成為群雄鵠的,糾纏不休,雖然不怕,卻失去主動,非處處挨打,坐立不安不可。

    他探出六盤雙鷹夜赴侯老頭之約,特命蟻、葛二人帶了驢兒到後山埋伏,自己先迎到半路,把雙鷹等一行戲弄一頓,再突然現身……

    蟻、葛二人因貪功心急,一聽連雲山莊巨響,便馳上山頭查看。正碰到南詔聖母師徒和玄靈、破傘二道挾持陸氏三雄和另一死黨穿花玉燕尚風華電掣雷奔。蟻、葛二人見對方人多勢眾,又認得欒因師徒,在目的未明之前,不便隨便出手,便裝作路過相遇,跟蹤而下,一面出聲招呼。

    不料,欒因等一行都懷鬼胎,都恐停留生變,失去時機,頭也不回,理都不理,只顧飛馳而去。

    二人追蹤不及,只好轉身,想回探連雲山莊,找到小禿子再說。卻聽到愛馬悲鳴怒嘶之聲,急忙趕到,發現愛馬受傷,凶心頓起,才和管一誠等人動手。

    撿糞翁一現身,開口便罵,把蟻、葛二人氣得便要廝拼,因聽到「九竅百靈珠」被盜,竟懷疑是自己二人所為,前後一想,必是欒因等一行盜去,對方情急追敵,見馬不見人,想激出馬主,才下手傷馬,都是倒貼門神,冬瓜纏到茄子上,奪珠要緊,反而捺住怒火,葛鯨首先乾笑道:「糟老兒休得賣狂!難為識得爺們,當知道南海三義的為人行事,這幾個撮鳥不傷爺們寶馬,誰會找碴兒?不錯!是爺們送了幾顆珠兒,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聽你這糟老兒說天翁的百靈珠失盜,必是欒因老尼姑和兩個雜毛做的好事,還不快追,賬留著算好啦!」

    蟻鯊冷笑一聲:「爺們可給撮鳥誤盡大事啦!算明白了吧?爺們難得破例,贈藥治傷,前頭見吧!」竟丟出一個寸許大的小瓶子,一拉嚼口,說也怪哉,兩馬一聲驕嘶,已騰蹄而起,仍是行空渡海之勢。

    可把正要交換解藥的管一誠怔住了,他倆已飛身上馬,抖丹田,兩聲怪嘯,不知是招呼小禿子?還是叫喚那禿驢兒,飛馬而逝。

    倒把撿糞翁僵在一邊,做聲不得,罵道:「你們這些冒失鬼,真沒出息!那撈什子利害,快上藥!那兩個牛鼻子固然可惡,怎麼連老尼姑也來了,只有全力盡人事兒啦!」

    顯然,此老對於欒因師徒也有三分忌憚,不敢說滿話啦!只見他仰天一聲長嘯,如裂帛,似破竹,洪烈而長遠,正是召集同道趕來嘯聲,人已追躡二馬之後而去。

    管一誠等滿面羞慚,只好先救人要緊,因為久聞南海七毒飛龍珠利害,乃集海外特產的七種毒草汁液,例如毒人參、顛茄、孤手套、大戟、烏頭、月桂果、秋水仙等,再以極細紫金砂浸入,外面以東海小桃源特產桃花木做成珠形外殼,裝設機簧,質輕而能隨手法升高降低曲折轉彎,一沾便爆炸,戚、伍二人忙中失神,不容轉念,用兵刃磕打,正犯其忌,如非左掌封住了胸前門戶,若中在要穴上,早已嗚呼哀哉了!

    弓強因得奇快便宜,把兩顆飛龍珠讓過,當另一珠避無可避,險到毫巔之時,仍能一個「雲內翻身」,堪堪貼臂擦過,立時炸裂,還好人在半空,避開了爆炸圈。

    這時,三人都已委頓在地,眼睛失神,瞳子放大,癡呆直視,全身痙攣,冷汗如雨,快要斷氣了。

    管一誠是內行人,一見那小瓶內是碧綠色的藥粉,便知是外搽之藥。

    這真要命,先要取水調藥,這時那來盛水之器?沒奈何以唾沫吐在掌心,再以樹葉蘸著搽上。

    可憐,三人已疼昏過去,追風手弓強左臂齊肩以下,腕肘以上,幾成蜂窩。揮散著一種腥、臭、膻交結成的令人作嘔氣味。

    好容易一一給三人搽上藥,弄的舌干唇燥,如非運用內功,以舌底生津之法調藥,那才更多死人哩。

    三人總算不久即醒轉,都是氣息微弱,元氣大傷,如得大病。說傷處麻、辣、痛交作,時而火燒炭炙,時而錐刺刀刮。同時筋脈抽搐,氣血壅阻,有難以形容的痛苦,只有咬牙切齒的份兒。

    再說撿糞翁緊躡二騎蹄跡飛馳,原以為以欒因等飛行絕跡輕功,遲了一腳,差之千里,必無法追到,不過死馬當作活馬醫,全力以赴。

    轉瞬十多里外,已到了一片丘陵地,微聞呼叱、喝罵、狂笑、怪嘯之聲,不由心中一樂,莫非半路殺出程咬金,神拖手,鬼拖腿,把欒因等一行堵住了麼?

    翻過一道斜坡,但見人影撩亂,正在混戰。

    略一審視,卻是三個處士裝束的老頭,一個相貌蒼老奇古,一面白無鬚,一細長馬臉的力戰南詔聖母欒因和玄靈、破傘二道。

    另外四個壯漢正被人點了穴道,目瞪口呆的僵立如屍。

    那柳秋葉卻力敵蟻鯊和葛鯨二人,真怪!在兩人「風雲步」、「飛龍掌」夾擊之下,竟應付裕如,且不時採取主動反擊。十指發出的銳嘯聲,攝人心魄。

    最妙的蟻、葛二人幾次要騰出一人去搜那四個背著大包裹的賊徒,還未逼近那邊四人,她便如影隨形的把你擋駕,誰能相信她已失明?

    蟻、葛二人似已惱羞成怒,葛鯨首先喝罵:「醜八怪!瞎潑婦!再不識相退下,別怪爺們要用暗青子奉送了!」

    她冷哼道:「還是儘管施展的好,問你有幾個腦袋?」

    卻聽南詔聖母欒因乾嚎起來:「姓蟻、姓葛的,別仗著一點微末道行惹厭礙手好不好?稍有不遜,別怪你家聖母心狠!」

    好冷峭,狂妄的口氣,聽得人連心都顫抖,冷汗自出,好怪異的內勁!

    撿糞翁認得突然現身此地的三個老頭,正是身兼正邪兩派之長,亦正亦邪,正邪兩派都感到頭痛的「終南三友」。

    面貌奇古,正以「大羅九手」對付南詔聖母欒因的便是老大蒼松叟。面白無鬚,以「奇門形意掌」抵住玄靈子的「五行真氣」的乃是老二風雲生。細長馬臉,以「迦羅十三式」夾著少清「乾坤指」,惡鬥破傘道人「流雲鋼袖」的便是老三寧一子。

    真是事出意外,這六人都是一派長老宗師,不知何故翻臉動手?猛地,鑽出一個大悟來,敢情都是為了那顆九竅百靈珠呀!

    耳聽各路同黨嘯聲此起彼伏比桴鼓之相應,越來越近,知道接應快到,難得天得其便,現場的人都在全神對敵而無暇旁顧,正好把那四個呆鳥包裹剝下,搜出寶珠,良機難得,更待何時。

    他一聲不響地剛要動手,猛聽兩聲長嘯,惻惻乾笑未絕,病無常勞秋聲身形如電,凌空吐掌,分向蟻、葛二人劈去。

    因為蟻、葛二人一見師老無功,不願戀戰,各自取出七毒飛龍珠,各用正反陰陽手,以滿天花雨灑金錢手法打出,原是欺對方眼瞎,以為一定得手!

    不料,柳秋葉已身如沖天火箭,凌空直上數丈,七毒飛龍珠紛紛爆炸,倒有殃及魚池之勢。

    幸而,終南三友等六人百忙中各劈出罡力,匯成一股猛烈無儔的勁氣,互相激盪,把千萬點銀箭紫紅芒捲得無影無蹤,隨風四散,落處草木焦枯,附近大樹為聲威所撼,蕭蕭不絕,葉落如雨。

    蟻、葛二人因恐波及自己,早已飛退數丈,無形中把病無常「黑青」掌力讓過。

    勞秋聲好像和蟻、葛二人有不共載天之仇,身似游魚,半空轉折,掉頭又向蟻、葛二人停身之處撲去。

    這時,十幾位由其他方面趕至的好手也剛剛循聲趕到,卻被撿糞翁一聲暴喝:「速退!」

    而各各緩住進擊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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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影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