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平地一聲雷

    撿糞翁看出蹊蹺,剛大嚷:「好一聲嬌溜溜,軟綿綿的「秋郎」呀!好一個使老彭混身起雞皮疙瘩的「姑奶奶」呀!」忽然大喝:「眾家兄弟小心著,這瞎婆娘發潑撒賴,要祭什麼滴膿滴血的法寶了……」

    人已「紫燕倒穿簾」,急退數丈。

    群雄也紛紛以「逆水行舟」、「金鯉倒穿波」之式縱退。

    到底遲了一步!

    身在半空的柳秋葉,竟用熟嫻奇快無比的手法,把頭上假髮搓成寸寸斷,隨搓隨用奇特手法當作梅花針樣的飛射下來。同時,髮髻內還預藏有一大錦袋,只見她在半空一個大旋轉,漫空灑下輕霧也似的五色細粉,竟廣披周圍十丈之內,隨風飄散而下。

    又是一聲尖銳冷笑:「豬狗們再嘗嘗姑奶奶奪命金丸利害!」

    卻是苦也!看她探手入懷,敢情十二粒真正的紅線丹丸藏在她貼胸口袋裡?腰間革囊內儘是仿製的金丸?

    這一下,可大出群雄意外!

    數聲悶哼過處,已有五、六個高手似乎中了她的假髮寸斷的手法或沾染了漫空五色毒粉?先後栽倒在地。

    只有撿糞翁和幾位應變得快的高手已疾退出十數丈之外。

    一聽她還有奪命金丸,連撿糞翁也自心驚。

    因為久知她師徒打法特別,防不勝防,又是居高臨下,被她目光照定前後左右退路,一個閃避不及,不死也武功報廢,安得不驚!

    果然,只聽她淒淒長嘯,竟能在空中施展「雲龍三現」和「轆轤轉」的絕頂輕功,凌空橫渡,轉瞬到了撿糞翁等人停身頭上!

    這可慘啦!真是死星照頂!

    撿糞翁等在這個時候,想飛身逃遁固不可能,即使能逃出,也算栽了跟頭,一世威名完蛋!

    好得撿糞翁等都是身經百戰,經過大風大浪的,在這個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不但不忙不亂,反而出奇鎮靜起來。

    只各仰首注視,各運全身功力護身,勁緊兩掌,準備應付萬一之急。

    驀地,兩聲驢叫。

    接著,長笑兩聲,震盪夜空,豈止鶴鳴九阜,聲聞於天,簡直天鼓洛鐘,搖曳千里,不上使人心脈皆震,全身一顫,而且因為異聲晃漾不絕,心和身形也隨著那種異聲震動,不能自禁。

    最驚人的是那身在空中,已是真氣不繼,拼著全力停身空中,想下殺手的柳秋葉,不知是被這種異聲震盪還是別有原因?竟身如斷線風箏似的直落下來。若非破空風聲,幾乎正壓在撿糞翁頭上。

    直把目眩頭暈的撿糞翁嚇得一跳三尺高,隨手把她接住,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把她丟在腳下,一腳踏住,罵道:「你這臭貨!唬死老彭了……」

    卻又被一聲更洪更烈的笑聲打斷。

    好怪!這種奇異的笑聲似含有不可思議的魔力?

    以撿糞翁這等內外兼修,已達爐火純青的巔峰火候的高手,一聞笑聲,竟整個心神欲飛,所有注意力都被那種笑聲吸收了去。

    而且,幾乎忘記了一切,包括現在處境和目前應該如何?連本身功力也似乎在一剎那間消失於無形,真氣浮而不聚、散而不收,胸頭極逼,百脈鬆弛,全身慵倦,似欲窒息!

    你看我!我看你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笑聲未絕,高歌繼起,聲若龍吟:

    身在桃源未泛舟,

    五湖四海任悠遊;

    昨夜秦淮偷狗腿,

    今宵華岳倒騎驢。

    驢兮驢兮只會撒尿,

    三老兒兮一尼雙道!

    如此良夜兮胡不歸?

    鼠牙雀角兮都是胡鬧。

    吾思飲兮恨無美酒,

    小禿兒兮速賒一壺;

    縱橫天下兮還我明珠,

    滄海桑田兮何計恩仇!

    歌聲未絕,仍在縈繞山間、水畔、空中、耳邊。

    一陣旃檀清香,隨著歌聲傳到,不!隨風飄到,使人神瑩氣朗,胸襟為寬,靈台安靜,天君泰然。沒有仇、沒有恨、沒有愛、沒有惡。

    只有,月被雲遮,風搖樹葉,泉鳴幽澗,人在微笑。

    祥和之氣氛代替了暴戾之氣氛。

    又是兩聲驢叫,蹄聲得得,就在眼前。

    是呀!一人一驢,翩然出現,好像從天而降。可不是麼?那驢兒是由東面高崗上飛躍七、八丈,落在現場,還蹦了幾蹦,捲著禿尾兒,在撒歡哩。

    是倒騎驢,大約從高而下,驢上客人冷不提防?被它顛得前仰後合,嘴巴幾乎和驢屁股親嘴。

    現場的人都不用看來人的尊容雅範,都不約而同的心中在叫:「是天禿翁!」

    「是老禿子!」

    「是老禿賊!」

    不錯,光頭為記,天下聞名,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便是小禿子,也沒有他禿得氣煞月亮,光得羞斷臘腸。

    來人正是天禿翁是也。

    只見他又矮又胖,活像一隻大冬瓜。卻穿著一身長垂及地,遮到腳跟的白棉袍。

    面如滿月,紅光像太陽。嘴巴奇大,通紅的小鼻子。

    卻有兩撇寸許的白鬍子,作八字形,一翹一翹的好滑稽。

    還有更妙更奇的哩。

    原來眉分黑白,一邊眉毛白得如雪,倒垂二寸許。一邊眉毛黑得如墨,卻是斜彎入。

    鬢白眉毛下的眼睛,瞇成一道縫。

    黑眉毛下的眼睛卻不時一霎一霎的好像拋媚眼,精光直射,光幻五色,流轉不定,幸虧這樣,如果它瞪定了看你的話,保證你睜不開眼睛,只好閉上啦!

    天禿翁一到,一撅屁股,下了驢背,在它背股上拍的打了一掌,擦擦鼻子,罵罵咧咧:「你這畜牲,屁股好臭,大約貪吃了豆子,儘是濁氣,嗨!嗨!簡直比曹操還奸,想騙咱老人家的仙丹給你吃!」一摸自己屁股,呀呀:「好痛,顯得脫了骨啦,成心弒主,真要老命,賬留著算,你先走開,別惹咱老人家生氣!」再揪揪它白大耳朵,竟三不知由它耳朵孔內挖出一小瓶子,給它餵了兩粒青色藥丸子,它歡鳴兩聲,舌頭一卷,下肚啦,一翹尾巴,卜!卜!連放好響的連珠屁。

    怪哉!驢屁好臭!但臭氣過後卻留下一股香氣,它已溜下坡啦!

    只見他拍手打掌,只幾下子,不知怎的起了一股狂風,把那些五色毒粉掃得無影無蹤。

    一眼看中了撿糞翁,招手道:「土包子!好個土包子!老禿爺派你一個美差,先給你這個八仙碗,裡面再放三粒仙丹,呔!是三粒,你去兜水調好,給趴地上睡覺的都灌兩口,有爛泥巴(傷痕)的搽一把,老禿爺是看你老實,別獨吞羅。」

    說著,連晃著禿腦袋,神氣活現,恐怕皇帝老子也沒他這份美煞哩。

    向不服人的撿糞翁,從來只有他戲弄人,現在如神之靈立時報應。無形中在老禿子面前矮了半截,被吼得啼笑皆非,乖乖去掏山泉調藥治傷去了。

    那終南三友和一尼雙道因受奇異聲音震撼心神,真氣搖動,都不能自主的各撤了相持不下,快到生死存亡的內力。

    都是元氣大傷,風雲生和跛傘道人,寧一子三人更昏迷了半晌才回過氣來。

    這時,正各自席地趺坐調息,恍加六個殭屍。

    老禿子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負手閒行的踱到那四個被點了穴,又被異聲刺激得昏倒在地的活寶,好像踢攔路狗一樣的一連幾腳。

    「呀」的一聲,四人同時睜開了眼,想爬起來,又欲振乏力,大約氣血阻滯得較久,都吃虧不少,各自爬在地上像豬打鼾樣的哼唧起來。

    他如電閃樣的眼光把他四人背上的四個大包裹掃了一眼,哼了一聲,罵罵咧咧:「你們四個做得好事!簡直是天下第一的笨賊,可是把那顆珠兒丟在路上什麼地方去了?快說!」

    他這種語聲在其他人並不覺得怎樣,傳入他們四人耳中,恍如迅雷轟頂,死鴨子,只有張口的份兒,敢情三魂嚇掉二魂,七魄唬走六魄。

    但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潛在力量,使他們四人不約而同的苦著臉像狗叫:「你老別冤枉啊!那顆什麼寶珠在那華山老道的寶貝徒弟身上嘛!」

    他沒好氣的呸了一口,口沫星兒四濺不偏不倚落在他們四人頭上,這個雨露可不是普沾得好哩,只見他們四人同時一咧嘴如中暴栗,疼得直呀呀。

    他轉過身來,喝道:「真的麼?諒也不敢在老禿爺面前弄鬼!他在那?老禿爺唯牛鼻子是問。」

    穿花玉燕剛結結巴巴的想討好,因為他們一聽老禿頭自報名號,真是如雷貫耳,把原來昏沉迷糊的腦袋瓜嚇醒了,都傻了眼,尚小子剛叫:「老……老前輩……」

    卡!卡!連連嘔吐不迭,只見他嘴巴亂動,良久,再用手在喉間,舌底亂扒,才扒出幾塊零細的土塊,直吐,但馬上心有警覺的不敢吐了,低著頭哼都不敢哼。

    「你這小子,看你眼眶青黑,頸後蒼白,就是一隻騷牯子,玩多了娘們,打多了洞,不知作了多少孽。膽敢稱老禿爺做老……老前輩,看你不出,倒會當面繞彎抹角罵人,把老禿爺當作騷祖宗了。宰你這龜孫子嫌污手玷腳,咱老禿爺專愛成人之美,促成好事,讓你歡歡喜喜過一輩子好咧!」

    只見他鬍子一翹,腳尖起處,踢起一粒碎石,也不知打在尚小子什麼地方?只見小子樂可大著哩,佝著腰,直叫爺,一手兜著褲襠,好像生怕卵泡掉下地似的,敢情他腰眼好痛,卵泡(睪丸)一陣抽搐,好麻!

    半晌,大約不痛啦!可憐兮兮的爬起來,又趴下,先碰響頭,才仰臉道:「啟稟老……禿爺……」

    怕說錯?挨打?苦頭難吃,說不下去了。

    老禿頭一翻眼:「沒用的膿包,老禿爺還算名符其實,說呀!要討打麼!」

    尚小子不知剛才一塊小石子已廢了他的腎俞筋絡啦,以後等於閹雞,想硬也硬不起來,永遠別想採花作樂啦!

    一聽老禿子叫說,如奉聖旨,剛要張口,那邊陸老大已咳了一聲,吐出大口濃痰,卻把尚小子已到唇邊的話打回去了。

    老禿子腳尖起處,這回可輪到陸老大啦!

    只見他一咳到底!合罕!合罕!合合罕……咳個不亦苦乎,咳得連眼淚鼻涕同流,口水濃誕—色,氣都喘不轉啦!

    剛要爬起有所動作的老二、老三,立時噤若寒蟬。

    老三上前扶著老大,老二撲通跪下,額上連碰起三個雞蛋,差點哭:「老……禿爺,禿祖宗……」

    「放你媽的屁!敢咒老禿爺子孫曾玄都是禿子?禿老爺與天地同壽,日月爭光,你這小子卻先磕祖宗靈牌!」

    腳起處,把陸老二踢了一連翻了三個觔斗。

    還好!經得起跌,這回真個急出眼淚來了:「好老禿爺!饒恕俺兄弟幾個。請抬抬手,救救……」

    卻聽嘻嘻笑:「陸老二,頭上好大的鴨蛋,幾文錢一個,賣給老彭,免得被臭鴨蛋老兒敲竹槓!」

    老禿子興頭來了,一翻眼:「原來你這土包子雖然土頭土腦,卻一樣不老實,買蛋捨不得錢,送你兩個天天吃好羅!」

    腳尖又起來啦!

    「嗨!把碗盛著!」

    撿糞翁竟想使鬼,兩手把那只江西細瓷破碗一個騎馬式,裝作接著,其實,已把對方腳勢封住,使巧弄乖。

    卻不料顧到下面,未顧到上面,啪!啪!兩聲,他兩頰便各起一蛋,腫得老高。

    「這可天天有得吃了。好個土包子,差點把老禿爺金飯碗都砸了!」

    只一招手,雙方相距二尺許,那碗兒已長了翅膀?不管撿糞翁雙手執著,已自飛到禿老兒手上去啦!

    只聽這邊噗哧,那邊哧的,不但經撿糞翁上過藥即醒轉的一些好漢忍不住笑,連尚小子、陸老二也都張開了口啦!

    看!撿糞翁嘴角兩邊都長出一蛋,好口福。只是,眼看得到,卻吃不得,只有眼福而已。

    老禿子卻已轉身走向剛由地上爬起的柳秋葉,喘吁吁的像歎氣:「你們都想吃蛋?老禿爺又不是大雞婆。這種賠本的生意,可懶得動手腳啦……嗨!你這婦道人家老不修!怎麼腰帶都鬆了?直瞅著老禿爺幹麼?如非這兒有許多只眼睛,三更半夜,只老禿爺和你在這,豈非嫌疑重大?跳回東海,洗不清啦。難為你,連野人山(苗疆)裡都難找到的「仙人發」都被你找到,拿來充作兵刃,真是蕙質蘭心,聰明剔透。竟連昔年百毒老兒的「百毒粉」都偷來了,不自己搽面打扮得五彩繽紛,卻強要在這多男子漢面上做功夫,豈非倒貼門神,小舅坐花轎?歐!你別這樣凶霸霸的像個潑婦,難道連三從四德,女以柔和為貴也不知道?算啦!是誰欺侮了你?被老公打了?犯了七出那一條?老禿爺替你去關照關照,老夫老妻,有甚話不好說?魯仲連自做,和事佬當行,只要你老兩口多敬老禿爺幾碗好酒便得。若是兒女忤逆不孝,呔!老禿爺去給你把小腦瓜揪下來,十個逆兒,不如沒有,你說是不?」

    這更是語妙天下,撿糞翁被搔著癢筋,也忘了批頰之辱,肉蛋之痛,首先哈哈一笑,捧著肚子連叫呀呀:「好個老禿賊,咱臭老兒可服了你啦……晦嗨!你七老八小的留點口德好不!人家還是「姑奶奶」哩,別裝蒜,連她師徒也當面不認麼?她……她的確有個什麼「秋郎」哩,就是那九幽門下癆病仁兄……噯噯!剛才他倆口子聯手,床上夫妻,地下兵將,差點把臭老兒送進天香國啦!」

    好怪!那柳秋葉不但未發怒動氣,竟任由人數說,臉色反而越見好轉,勢子也越和緩下來。

    呆怔在一旁的病無常勞秋聲也足恭行禮,叫:「天翁好,九幽門下勞秋聲代家師敬候起居!」

    「好啦!老禿爺活得正快活哩。你倆幾時牽上紅繩,九幽老兒也是,老尼姑更不通人情,連老禿爺名下喜酒也既瞞且賴掉啦!這賬都暫記上。夜寒露重,飢渴交加,先找好吃喝地方去者……」

    撿糞翁急叫:「老禿子,侯老兒就在咫尺,小禿子已先到為君啦。老禿子真是越老越糊塗咧……」

    那尚小子急不服待的高叫:「啟稟老禿爺,你老說的那珠兒,現在玄靈老前輩的賢高徒許兄身上,他和侯老頭……」

    卻被一聲冷峭聲音打斷:「你說那孽徒現在那兒?」

    正是徐徐起立的玄靈子,逕向老禿子一拱手:「想不到是你這老兒!道行越發高深了,幾聲「天龍吼」倒蠻不錯。總算把貧道和終南三位道友一時之氣打散了。只是瞎哼的幾句山歌野調,還脫不了貧嘴氣。哼!若非一貫弄巧,不見得能使貧道和幾位道友動一根毫毛哩!」

    嗨!顯然是老牛鼻子好勝之心仍熾,年齡雖不及天禿翁,武功也大相抗庭,仍在嘴上硬拉平輩,不服輸。

    天禿翁剛哈哈一笑,罵道:「牛鼻子真是上了券還不聽話,你調教得好徒弟,還不連人帶珠交出來,不敲碎你的仙風道骨才怪!」

    玄靈子冷哼一聲:「那粒珠子也不算是姓禿的!如照你昔年得來行徑,誰個到手便應歸誰。你這老禿子,為了這些撈什子苦頭還未吃夠?迄今弄得無家可歸,有家歸不得,還想再翻一次觔斗?先別鬥嘴,且等天下同道來評個公理,關於俺那孽徒,自會處理,不是你的徒兒,用不著饒舌,管華山門規如何哩。」

    又咄了一聲,似要喝問……

    老禿子一翻眼,也咄了一聲:「牛鼻子別扯斷牽牛繩啦!有理慢講也好,不愁珠兒飛上天去!咄!小騷牯,你說那許小子和侯老兒什麼的?要好好一句一句老實招來,哼!」

    尚小子一囉嗦……

    撿糞翁怕應了老本行,茅坑越挖越臭,這根屎棒動不得,伯尚小子抖露出臭氣,急忙岔言:「這裡豈是談天說地之處,一同到老侯那兒邊吃喝,邊啦呱(說話)不遲!」

    「誰願到老侯兒那兒去?好禿賊,專門狗捉耗子,壞人好事。老婆子一句話,不論珠落誰手,一律交到臨潼,開完大會再決定珠兒應歸誰屬?誰也不用嘵嘵狗叫,誰個不服,會上再賣弄好啦!咱們會上見,會後到南詔找老婆子的也一體接著,說句客氣話,歡迎。老婆子還有事,沒工夫同你們閒磕牙,不論是誰,包括老禿子在內,誰個不敢赴會,會前瞎起哄胡鬧,老婆子一律視為對頭……葉兒!聲兒!隨老身走!」

    這老婆子真倔強,斬釘截鐵的一句一字說清後,掉頭便行。

    柳秋葉、勞秋聲竟毫不為禮的傲然跟去。

    那勞病鬼破拆穿昔日隱情,原本有點訕訕的。及見柳秋葉毫不在乎樣兒,立時臉厚八尺,儼然以聖母徒婿自居,老婆子一叫,便如奉綸音,狗顛屁股價的跟著渾家賽紅線大搖大擺去啦!

    倒把眾人僵了一下。

    老禿子哈哈一笑,罵罵咧咧:「姜到底是老的辣,這老妖婆自念斷頭經。一把乞婆嘴,閻王也能說得點頭。大家聽著麼?老乞婆明明是想那珠兒給她寶貝老徒兒療治那張老禿爺的「叫天兒」(指禿尾驢)都比伊清,秀漂亮的臉兒,又癡心妄想永據為己有,居然唸唸有詞,好像十拿九穩一樣,憑這老乞婆再加上她的濕親家九幽老兒,也不成屁的氣候,老禿爺本可置之搖頭不理,但卻以為是怕了這老蟹?豈非大笑其話,少不得什麼臨潼會上走一遭……」嘿嘿怪笑,瞅著散功起立的終南三友和破傘道人:「你們幾個可說是麼?別說在場的沒一個會賣這老蟹的賬,連咱的賢徒都要摔老蟹師徒九個七仰八叉哩。」

    他也不管她師徒聽到沒聽到,聚氣成縷的大嚷:「老乞婆聽著,就照你念的經文辦。可要咱叫小禿爺先送珠兒給你那寶貝老賢徒擦擦臉不,好讓老禿爺對著如花面,多喝兩盅兒。否則,請先照照鏡子,別把咱的「叫天兒」唬得失了前蹄,再轉後腳,把老禿爺前摔天山外,後摔回老家去也。」

    眾人不禁又要發笑。

    玄靈子冷笑道:「老禿子這把嘴喝多了驢尿(指海水),太鹹了。你別一廂情願,本要先同你見個真章,既然你聽了那老乞婆的話,只好別論。不管俗那孽徒是否得手?在未有人送到臨潼之前,可不准老禿子還未過門,先偷冷飯,自個享受!」

    蒼松叟舉手道:「既然一言為定,無須口舌之爭。禿道兄,多年不見,越發道氣充溢紫宇了,將見瑤池會上客,何斤斤計較於臨潼會耶?愚等三個老不死,也不過逢場作戲,湊熱鬧而已,屆時有興,臨潼見面吧!」

    說著,風雲生和寧一子也拱手作別。

    撿糞翁忙道:「三位道友不肯賞光侯老頭處,喝杯水酒見意麼?」

    天禿翁一翻眼,罵道:「臭老兒,你這土包子,別以為誰希罕吃喝,你落得慷他人之慨……要天許半個。老禿爺本想御駕小駐,既如此,還有著事,要干咧。就這麼辦,那珠兒反正要在臨潼會上見,誰也別想安享。就交給牛鼻子你,由你自去對付賢徒好哇。沒有再嚕囌的。如仍在侯老兒處,也可如此說。臭老兒可帶個信,捎給咱那賢徒說,另外兩個笨蛋已由老禿爺吩咐他們滾向前去啦,叫他照預囑做去。」

    撮唇一嘯,那驢兒便得得來了。

    天禿翁倒騎上去,對已將行的終南三友打著哈哈道:「你三個老兒聽著,聽說有個什麼記名徒兒,早死啦!也是一粒珠兒(指血龍珠)牽涉到少林三個老和尚身上,聽說有個娃兒已下山啦。還沒長羽毛便高飛啦七嘴八舌傳出那小子的話兒多著咧。這可和你們三個老兒有點牽絲扳籐,雖說徒孫兒已歸禿驢,呔!那小子可沒做小禿驢,和你們三個一樣,最好能梢帶弄清兒。可知牽涉到玉筆峰的老尼姑(指崑崙芬如神尼)和天台三個老兒哩。咱自己,種的青城山的果,結的桃源老家的因,不用說啦!以後就算四海為家啦!少不得到你們那兒找吃喝,別忘了竭誠孝順嘍。」反手一甩,那邊陸老大便不咳啦,各自腳底抹油。

    哈哈一笑中,那驢兒一聲歡叫,四蹄溜滑,一轉眼,沒了影兒,奔華岳方向去啦!

    玄靈子罵道:「這老禿賊專門討便宜,可別把獸蹄踐踏大好西嶽,擾人清靜,人可饒過,畜牲可要剝皮抽筋,生烹清燉哇。」一拉破傘道人:「道兄同去找吾那孽徒去吧!」

    雙雙一聲長嘯,晃眼無蹤。

    撿糞翁無可奈何,只好廢然歎息,率眾而返。

    賣蛋翁一聽述說經過,便大罵癆病鬼不要臉!兩個牛鼻子可惡對老禿兒卻是無一微詞。

    但,大家都不知那身藏九竅百靈珠,瞞天過海,巧藏身形,卻在一得手後便潛回那淫女預掘的地穴中追歡取樂,正在溫柔鄉內,枕美人臂,摸雞頭肉,竊笑天下莫予毒,唯我獨尊呢!

    文奇、春風二人一聽有如許曲折,不願再稍逗留,看正是晨雞初啼,快要黎明時份,便雙雙起立婉言辭別。

    侯老頭見二人辭意甚堅,也不強留,相訂後會,親手各贈一錦囊玉盒,不由二人推謝,憤然作色,二人只好收下,由侯老各贈名駒一匹代步,在濃露濛濛中,與群雄握別。

    臨去回頭,還瞥見侯玉蘭率領四俏鬟以巾掩面,畫樓佇立,若不勝情?這青春寡鵠,巾幗孤鸞,她有什麼心事?難猜豈是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斜托香腮春筍嫩,為誰和淚倚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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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影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