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海蛇阻道

    待惠元傳音,麟兒縱敵,勢子一緩,老魔即乘隙而入!

    他這次,對麟兒已決定下絕情,施毒手,身法手法,全是九幽寶典中最複雜最難練的功力。

    麟兒見老怪進襲,手持雙鈸,縱身避開,這一次,要以輕靈功夫,再來鬥他一鬥。

    毒龍叟冷笑道:「小狗,這次如讓你逃出手去,我也不算江湖長輩了!」邊說,邊跟著一晃身,伸手便朝麟兒脖子就抓。

    寒風入骨,腥氣撲人,疾同電閃,掌力如山,毒龍叟這雙魔掌,在江湖道上,自屬少見。

    好麟兒,一聲清嘯,雙鈸一合,不但饒聲震耳,且無邊勁風,恰似車輪一般,直向毒龍叟週身猛撲,這種以攻還攻的打法,誰的功力強,出手快,就可佔盡便宜。

    儘管老魔功高,刀槍難入,但這孩子所發出的,竟是道家伏魔秘技太清罡力,只要一挨著,就可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老魔見來勢甚勇,只好中途撤招,冰綃袍袖一拂,即將麟兒所打出的罡力,卷朝頂上掠過。

    麟兒暗吃一驚道。

    「好厲害的魔頭,崑崙山絕傳神技,曾經威鎮四方,我自習這種罡力以來,在江湖上已無敵手,雖曾巴山見挫,那並非技不如人,這麼厲害的神功罡力,他竟能用袍袖把它捲起,就是自己恩師紫陽真人,也決無這種精湛功力!」

    其實,這種地方,麟兒也把老魔的功力,估高了一點,他卻未想到,自己打出的太清掌,卻是藉純陽雙鈸一合之力傳出,這比用手掌打出的,那功效自然要部份減低,在同時,他這一天,已和人家搏鬥數次,真力消耗特多,故老魔撿了不少便宜,也使麟兒把對手過份估高。

    毒龍叟只一中途撤招,麟兒卻一晃身,就轉在老怪背後,也把秀眉一揚,冷笑道:「老魔頭,何必這麼狠,竟六親不認!長年隨著你自己的孫女,冰情玉潔,恰似泥淖中一朵白蓮,你為人長輩,不知愛憐子孫,卻把她一掌震傷,揆其心跡,殆與虎狼無殊,自應打殺!

    看鈸!」

    他立把左鈸一揚,揮動右手,右鈸平起,隨著一揮之勢,震起一陣嗡嗡之聲,猛對著毒龍怪叟,攔腰就砍!

    驀聞老怪冷笑一聲,回身疾轉,全身骨胳,競格格大響,右手立往前一探,那手臂便似立即長了一兩尺,駢食中二指,竟用「雙龍搶珠」,朝著麟兒雙目就點。

    這原是通臂功和普通拳招並用,卻也不是什麼罕見的奇招異式,但是他這探出的兩指,卻發出兩絲寒風,指不著眼;即可傷人,而且指風奇寒眨骨,腥風撲鼻,稍事聞及,即覺頭痛欲裂,兩眼生花。

    麟兒大吃一驚,知道這魔頭一身功力,無處不毒,仗著自己一身奇遇,食過靈藥不少,雖然吃驚,但方寸未亂,遂也立即中途變式,左臂一落,藉著饒鈸掩護顏面,在同時,立將身子一挫,探右腳對著老魔膝蓋踏來。

    毒龍老怪,雖然暗服這孩子一身詭秘武功,但總還有三分懼怕,誰也料不到,他兩手來不及,卻用腳攻,這一踏,如以他目前的功力來看,不管老怪一身武功怎樣精湛,那膝蓋骨也非受傷不可,遂獰笑一聲,騰聲一躍,即輕輕把麟兒這一腳避過。

    惠元一邊關懷玉女傷勢,一邊也在為鱗兒擔心,見老怪凌空飛躍,快得只見白影連晃,不覺脫口驚叫道:「麟哥哥,你得嚴防這老牛精攻你頭部!」

    玉女怨他口沒遮攔,全然不管她受不受得了,一味的逞口而出,又想到自己一念情癡,墮入色戒,而今身受重傷,生死原已難卜,即便麟兒奔赴崑崙,求得靈藥,把一身治好,但也不能與祖父母及堂上慈親,斷絕往來,一心一意的長伴玉郎!固然:玉樹瓊花,一雙兩好,神仙不啻,但人世間,最重忠孝,大羅天更沒有無父無母的孽子孤兒,如果遽與玉郎斷義絕情,則又何必有今日一著?陰山對背師叛祖的弟子,處分極嚴,五馬分屍之刑。

    極為慘酷,自己雖然可以及時自求解脫,但一想到這種悲慘情況,能不傷然欲絕?女兒家心思最細,愁思一動,遂如決江河之水,各種雜念,紛至沓來,淚,更是女兒家有生以來天賦的一種妙物,不管玉女怎麼倔強,但一觸動愁腸,眼淚卻沿著粉腮,滾滾自落,這妮子,人本美艷,纖細身材,渾身翠綠,晶瑩玉頰,淺褂珍珠,自更倍惹人憐,就連瓊娘玉英,也看得有點情不自禁。

    惠元雖然天真淘氣,但自把話罵出以後,卻也惕然知警,一見玉女口雖未言,但已變顏變色,緊跟著就是熱淚紛拋,遂疚責重重,舉止失措,只好滿臉乞憐之色,望著盟嫂求援。

    瓊娘正待拿話解勸,玉英恨他天真淘氣,有時好使促狹,而今把握機會,也好逗他作急,故把粉臉一整,冷幽幽的埋怨道:「玉姊姊為了你,身受重傷,你卻惹她生氣,還不趕緊長跪謝罪!」

    惠元只好涎著臉,攜了玉女素手,央告道:「玉姊姊,小弟一時氣急之言,無端讓你傷心。至感歉疚。

    還望饒恕這遭吧!」

    玉女淒然一笑,但翦水雙眸卻注視場中,默察麟兒與祖父決鬥情景,遂低語惠元道:

    「你盟兄武功真高,這一身輕功,更是詭秘逾恆,居然能在我祖父手中,劇戰三十餘合,而且雙方施展的都是煞著,你……」底下的話,卻劃然中止。

    瓊娘知她心存顧忌,遂笑對惠元道:「你趕緊出場,助他逃出絕谷。趕赴崑崙,但必需對得住雲妹!知道沒有?」

    惠元銜囑而出,手抱軒轅劍,靜立一旁,覷機待發?

    場中麟兒和毒龍老怪,正是打得不可開交,毒龍叟把一身奇異武學,盡量施展出來,競連那蚩尤九幽寶典中最難練就的「千變魔影」的奇特身法,也都使出,那掌力更是驚人,一招一式。

    除掌力純厚,自不必說,最難抵禦的,還是那劇毒陰寒的蚩尤掌風,只一劈空打出,就勢若奔雷的緊對麟兒猛擊。

    麟兒已收拾平日那輕鬆情景,竟用神山異僧防身秘技八八六十四式伏魔鈸和老怪對敵,週身卻用崑崙派鎮山神學伏魔功護住,這一連攻快打,和第一次交手方式,截然不同,雙方都是一沾即退,絕不讓自己把招式用老,純陽雙鈸現出萬道紫光,發出震耳饒音,揚合之間,便似排山倒海,激起一股熱流,對著那又毒又寒的蚩尤掌風,疾攻急擋。

    兩人愈打愈快,星隕丸瀉,鷹飛兔落,最後只看到紫白兩色光華,在場中空際,飛來撲去。

    驀聞老魔大喝一聲「著!」那身子洽似一條白練,疾朝下落,手掌卻對空一揚,立見黃光閃閃,寒風習習,眼看無奇,但這正是陰山派冠絕江湖的魔功異技,太陰冰魄神光。

    麟兒惠元,同在鶴峰上,和玉面金童袁素涵對過手,業已會過這種奇異功力,哪得不知厲害?

    惠元驚叫一聲,一揮手中神劍,護住全身,竟用身劍合一之術,縱落盟兄身旁,神劍所發出的紫龍光幕,及那十彩流光,如珠簾倒捲,直把兩人身子罩定。

    在同時,那純陽雙鈸,在麟兒真力凝運之下,卻也現出它的奇異之處。

    黃光掠近,鈸身上一陣震動,發出一種龍吟鳳噦之音,那純陽罡風,卻從鈸身激射而出,太陰冰魄神光,竟絲毫奈何兩人不得。

    驀地裡,麟兒卻將鈸交左手,從囊中取出一物,用手一揮,口中也大喝一聲「著!」

    但聞「轟」的一響,一溜烏光,脫手揮出,直鑰老怪頭上肉角撞來。

    毒龍叟正在凝神運功,神光卻不斷出手,但作夢也沒有想到,對方這小孩,身旁會有這種魔家異物。

    那烏光,無巧不巧,正打中了頭上肉角,「轟」的一聲,肉角被打去了半截,下半截因深入頭部,一經強大之力震撼,頭上即發生一陣劇痛,鮮血津津,從肉角四周,不住直冒。

    毒龍叟怒吼一聲,那臉上痛得變顏變色,劈空一掌,疾朝麟兒所發出的烏光打去,卻不料麟兒覷機乘隙,人已騰身空中,有手往後一擺,卻又把烏光收回。

    這孩子,一著得手,心膽立壯,雙鈸揚合之間,發出一股強烈罡風,疾朝毒龍老怪罩來。

    天狼釘一振之力,因為位當老魔頭上百匯要穴,事實上已將這魔頭打得受傷極重,仍他功力深厚,哪甘就此服輸?

    只見他臉上形似抽搐的動了幾動,但仍凝運全力,對空劈了一掌。

    罡風如山,各挾呼呼異嘯,一寒一熱,壓力千斤重,只震得金牛絕谷顫動不已,剎那間,砂石飛揚,轟轟之聲大作,直似天崩地塌,岳撼山頹,令人心中無限驚懼。

    麟兒功力,畢竟遜人一著,那麼強烈的罡風罡氣,仍被老怪捲回。

    他第二次又取出天狼釘,正欲覷機待發,惠元忙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道:「老魔已傷,自應立即出谷,一俟他發覺我們存心逃走,只要他自己把守谷口,我和你就莫想逃出手去!」

    麟兒長歎一聲,大眼睛中蘊著熱淚,立把雙鈸輕揚,紫芒閃爍中,人己凌空直上,趁著自己打出熱風衝來之力,復把手中雙鈸往下一撲,便似鳥兒身上的兩個翅膀一般,搏扶搖而乘風直上,緊朝谷中衝來。

    谷頂出口處,原有神女峰得力頭目,挽著強弩火矢,只要有人出谷,必須用暗號相通。

    這一著,玉女卻忘了告知麟兒,還未出谷,就被這些頭目發覺,只聞一聲吶喊,接著便是一陣嗤嗤之聲,但見烈焰漫空,箭似火蛇般,密集如雨,沒頭沒腦的朝著麟兒攢射。

    美男子怒火攻心,兩臂輕抬,鈸影如山,射來的火箭,只要撞著這佛門防身祛魔之物,即便紛紛打落,但饒你武功再高,左腿上還是挨了一箭,青緞長夾褲被火箭穿了一個大洞,腿子也被箭鏃劃了一個大口,不但鮮血淋漓,而且傷口肌膚,被箭身火焰灼傷,這種赤磷火箭,內有劇毒,一經傷人,奇痛無匹,好在箭鏃只是劃膚而過,並未直接射入肉中,否則麟兒這條腿,只好廢掉,饒是這樣,受傷還是不輕。

    只痛得麟兒眼冒金星,只好竭力保持心神不亂,趁著上衝之勢未盡,在金鈸罡風擁衛之下,人已衝出谷頂。

    守衛頭目,見出來的竟是一個俊美少年,立時暴喝一聲,烈火箭依舊紛紛出手。

    麟兒本欲用神功傷人,但因自己傷口發痛,而且谷中圍困的人,五條性命,都繫在自己手中,一個處置不當,立釀成千古奇恨。

    權衡利弊,只好忍氣吞聲,雙鏡飛舞,鈸影如山,將射來火箭打落後,立施展凌虛絕技,疾朝神女峰下直落。

    箭鏃劇毒,逐漸由傷口擴散,御氣凌風之術,全憑丹田真氣一口,起初,麟兒只覺傷口刺痛異常,好似有無數金針,在肌肉裡鑽戳,真氣一運,似乎那奇痛又逐漸減少。

    不過傷口鮮血,還在津津冒出,而且愈運真氣,鮮血流的愈多。

    凌虛飛行間,左邊夾褲腳,粘搭搭的濕了一大塊,不但感到一陣寒意,由左腿逼向丹田,而且腿部也頗覺麻木,試一運轉,即感失靈,不由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烈火箭分明箭鏃上置有奇毒,如果腿部難愈,如何趕赴崑崙?待落赴山腳後,須找點清泉,把淤血去淨,設法療傷要緊!」

    這一想,不覺分神,丹田真氣一鬆,人如星隕丸瀉,恰好降落之地,正是神女峰腳,古木千章,虯枝密葉,人即從枝葉間穿落,無巧不巧,左腿傷口,被樹枝重重地刮了一下,一陣奇痛入骨,把麟兒疼得幾乎喊出媽來?

    於是找著一塊巖頭,把夾褲腳裂口輕輕翻開,一道寸餘長的傷口,深度起碼在三分以上,周圍肌肉,被磷火燒得卷邊發黃,血和黃水,兀猶流個不住,那黃水竟有一股奇腥異味,顯系箭頭有毒。

    腿子一陣陣的發麻,頭部也立覺昏眩,把麟兒只看得一股涼氣,打從腳底直衝口邊。

    蝻蛇內丹,卻把它放在瓊娘身旁,芝馬天露,卻也不是解毒之物,軒轅神劍,劍柄上雖有避毒珠,但又給惠元背上,恩師所煉靈丹,對跌打雖具奇效,但用來解毒,卻非對症下藥之物。

    左思右想,竟是毫無方法,遂把心一橫,打算找點清泉,先把周圍黃水毒血洗滌一淨,再用乾布裹紮傷口,設法奔赴崑崙,就是把腿廢掉,也在所難計。

    正待起身找尋泉穴,暮覺身後有人發話道:「毒磷烈火箭,鏃上淬有奇毒,楊瀾潛心研製有年,總算未曾白費心血,把一位生龍活虎,武林中奇質異稟的大英雄,賞一隻箭,這不能不算他的成功!」話音珠圓玉潤,如百囀黃鵬,清脆悅耳。

    麟兒吃了一驚,疾回首,見是一位紅裝麗人,俏生生的立在身後,手拈羅中,臉含笑意,妙目流盼,幽香襲人,正是那風騷入骨的雲夢三女之一的老大雲姬。

    麟兒對她手中羅帕,隱有戒心,反手一拔,靈虎劍業已脫手而出,低吒道:「難道你怙惡不改,了無侮意,卻想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麼?別以為我左腳有傷,就可稱心如願,只要你心存歪念,靈虎劍仍可使你血濺巫山,不信,你就不妨一試!」

    那女人卻嗲聲媚氣,噗哧一笑道:「我的公子爺,你別橫眉攢眼,動輒拔劍好不好?」

    麟兒怒道:「對你這種淫蕩妖女,誰敢推心置腹?」

    這話一出口,雲姬立把秀容一整,冷幽幽的問道:「季公子,你認為我們女人只要有了過錯,就得把她身上的血,洗你身上的劍不成?如果這樣,你何不就在我失手當兒,一掌把我劈死?」

    麟兒被她輕輕數言,頂得語塞,只好紅著臉嚅嚅答道:「我見你武功不惡,只望你能懸崖勒馬,存心學好,故而在你昏絕之後,不忍再下重手!」

    雲姬卻又淡淡一笑道:「這大約也是違心之論吧?據我看,你不忍下絕情,施毒手,大約還有三分憐我容顏不惡,假如我是天生的醜八怪,說不定早已橫屍當場,你季公子雖是奇人名徒,大俠高足,文韜武略,冠絕一時。卻也並未全部脫離一般男人的槽臼,這話你可承認?」

    麟兒只好紅著臉鈉鈉說道:「我也是人,哪能就比人處處高超!」

    這女人花樣真多,一臉羞紅,賽似玫瑰,拈巾媚笑道:「那我也不見得十惡不赦,處處就比人壞得不可收拾!」

    兩人針鋒相對,把美男子說活了心,只好把靈虎劍納入鞘中,不過拔刀容易入鞘難,禁不住滿懷羞傀難禁。

    驀靄沉沉,古木林中,卻只剩下這一男一女,只聞呼的一聲,恰是夜鳥歸巢,濃枝密葉上,卻聞有一類似孩提的口音道。

    「季公子,小姐叫我尋你,卻料不到你和這淫婦坐在一處呢!」

    雲姬把秀眉一皺,冷幽幽的說道:「尋你的人真多著呢!走了還不放心,卻放出扁毛畜牲到處監視。」

    那東西卻也不肯示弱,出口罵道:「誰不知道你是淫婦?專一味的迷惑男人,回家告小姐,她不用琵琶傷你才怪!」

    麟兒知是玉女身旁的秦吉了,怕它語多憤事,只好含笑向枝頭招呼道:「快莫亂說,這位姑娘為我足傷而來,我因左腿中箭,一時把你忘卻,快下來相見吧!」

    只聞呼的一聲,枝頭上落下一隻黑色鳥兒,形似鴿子,靈巧非凡,雙翅一收,就立在麟兒左肩之上,歪著頭,望著雲姬,似尤隱含戒意。

    雲姬淡淡一笑道:「這是玉女的秦吉了,怎麼會和你如此頗熟,難道她對你麟兒怕她出語不慎,有瀆玉女清白,忙笑著接口道:「她對義弟一往情深,金牛絕谷,我和她祖父比鬥時,雙方硬拚內力,她一時情急,和義弟用琵琶神劍,將我兩人震開,不想觸怒了她的祖父,用掌風將她震傷,被瓊姊元弟,把她移在一處,而今傷勢未好,一同困在谷內,是生是死,連我自己也無半點把握!」

    雲姬把嬌軀略移,遂和麟兒一同落坐石上,嬌笑道:「天生瑜亮,軒輊難分,擇一而事,同是人世間美滿良緣,只是你季公子這一身武功,卻遠在他人之上,如不是你絲蘿有屬,玉女恐非陳姓所有,而今她對你季公子,雖無室家之心,但有朋友之義,否則,她不會冒人世間這種大不匙,拼著受祖父一掌,而搭救於你,這種人,在別人心目中,認為她對惠元,不太忠實,可是拿我這種邪門眼光來看,敬重的卻是這種奇女子,她心目中喜歡你這種人,但並不一定要做你的妻室,選擇你的義弟,作為她的丈夫,也不一定要對你季公子故作矜持,連珍貴友情,也一併拋棄,女兒家要嫁人,嫁人就得對丈夫忠實,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有了丈夫就得把朋友忘卻,這也未免太不公平!而且也太殘忍!」

    麟兒見她愈說愈遠,而且這道理似乎有點邪門,只好淡淡一笑!

    忽聞鶴唳雲天,半空裡,兩點白影,從天際高空,疾朝下降。

    那秦吉了卻尖聲銳叫道:「雪光素雲,翱翔一陣,卻飛回來了,季公子,趕快裹傷飛赴崑崙吧!」

    這兩隻大白鶴,展開雙翅,長達八九尺,落時,只把翅膀一收,便似星隕丸瀉,使人只看到兩道白光,待離地還有兩三丈,復把雙翅一展,略一盤旋,遂穿林而入,剛好落在麟兒跟前。

    麟兒見它們正是一雌一雄,都是同樣大小,鐵嘴紅頂,長頸白翎從腳至頂,少說也有四尺以上,昂首爭鳴,異常英駿,確是人間靈禽,不覺心中一喜,就要跨鶴上路。

    雲姬一臉黯然神色,冷幽幽的問道:「你連腳上的傷,也不管了麼?毒磷烈火箭,侵入肌裡,只遇天風一吹,毒及心臟,立便全身麻痺而死,端的厲害絕倫,否則,妾也不來了!」

    麟兒驚道:「難道姊姊身旁,會有這種解毒奇藥?」

    這女人,手掠蟬鬢,艷同解語嬌花,淡淡一笑道:「就算姊姊身邊有:「治好了,你得如何謝我?」

    麟兒笑道:「受人之惠,只當竭力謀報,可是方式如何?此時委實難以預測。」

    雲姬淡幽幽的道:「只敷上藥,跨上鶴背就跑,好似我專一吃人,這便算酬謝我了,是不是?」

    麟兒這才知道,她兜了半天圈子,原在怪他見著鶴就想跑,顯示自己心目中,幾乎沒有她這個人,女兒家心細,也很敏感,怎怪她不燃起一股酸味,遂笑謝道:「而今師門長輩,金蘭至友,都困在谷中,存亡莫卜,自然使我心緒大亂,還望姊姊勿計較這些小節!」

    那女人一付翦水雙眸,把美男子打量半晌,便又嬌笑道:「谷中受困的人,使你心急的,除掉師門長輩,金蘭至好外,還有那知心膩友,白首為盟的枕邊人,最使你放心不下。

    好啦!我們也不再談這些,待我把你腿上傷痕,予以醫治吧!」

    麟兒長揖而謝。

    雲姬噗哧著,也不答理,就在石上,著麟兒躺臥,復從革囊裡,拿出一干應用之物,朝著麟兒腹上一放,麟兒不由輕笑道:「雲姊姊,難道你要把我這條腿,去皮挖肉,刮骨療毒不成?」

    雲姬噗哧一笑道:「刮骨療毒,倒大可不必,但你傷口周圍的肉,被毒火燒傷,不與割除,勢將延及其他肌理,你只好忍著疼,別哭出聲來,大聲哭喊,姊姊受不了,執刀時,手腕難免抖顫,這樣,會愈使你痛不可忍,最易憤事,知道沒有?」

    麟兒見她軟語低聲,櫻口張吐之間,一股蘭香襲人,五指尖尖,恰似水蔥兒般,微觸嬌軀,柔若無骨,不但天生來異常妖媚,而且全身各處,修短肥瘦,決不能有半分增減,不由暗讚道:「這女人真美,如能從此向善,實為武林中幸事一樁!…-又見天色已黑,遂探手囊中,取出腩蛇珠,這珠子原是蝻蛇目中之物,只一出囊,即見紅光四進,周圍十丈以內,均可見物。

    雲姬不由驚奇道。

    「此物紅光四燭,即便火明珠之類,也萬難及此,修道人攜此探山人海,毒蟲惡物,邪法異寶,均難侵襲,如是平陽之處,此物出手,難免不為寨間高手所見,迫蹤直至,但此處枝虯葉密,恰好把紅光遮掩,不在附近,絕難發現,倒不用擔心,你只管把紅珠高擎,看姊姊為你削肌除毒!」

    這女人手腳,至為乾淨利落,也不知何時她還藏著一把犀利銀刀,把東西連柄到尖,不及五寸,受著珠光一照,但覺紅光奪目,她把玉蔥兒似的五指,輕捻刀柄,沿著傷口邊緣,只輕輕幾削,麟兒只注視她臉上的表情,但見她幾度秀眉輕顰,酥胸起伏,似擔著無限關注與憐恤,有時停刀小息,但過不一會,卻又緊咬銀牙,玉手輕移,銀刀一揮,腐肌隨手甩落,那精緻的小玉壺裡,卻儲著已制備的藥液,兩三削以後,即得把銀刀用藥液洗滌一次,方法卻也簡單,只須用玉壺嘴倒出藥液數滴,注滴刀身,旋用白布一擦,刀沾上了毒液,立時黯淡無光,白布將藥液塗遍刀身,稍加拂拭,立覺紅光奪目。

    就這樣,總在十餘次以上,雲姬也累得蟬鬢裡現出冷汗來。

    麟兒漸漸看出這女子本性善良,以前淫行,也不過與江湖上壞人往來,把她這種天生美質逐漸掩蔽,否則她可殺人不眨眼,削肌去肉,那還用得著舉顰蹙額?這一想,不但對她漸生好感,而且還至為憐恤,不覺笑道:「姊姊,為著小弟傷痕,使你太累,略事小息如何?」

    雲姬把羅巾拭去冷汗,嬌笑道:「手太重,腿子痛了,是不是?這箭鏃內含苗疆牽機劇毒,雖然作用頗慢,但一入肌裡,拔除卻難,大約你受箭傷後,還凝運真氣,飛下峰頭,致使毒藥蔓延,範圍極廣,只要再過兩三時,侵及骨裡,腿便難救,而今腐肉已去,待姊姊用藥水把它洗淨,再敷上本門的拔毒生肌散,安宿一宵,到了明晨,便不礙事了!」

    麟兒大為感激,星眸裡竟淚光隱隱,注視玉人,默然無語。

    雲姬笑了一笑,左手提著玉壺,右手拈了一塊素布,淨洗完畢,更取出藥瓶,傾了不少淡紅粉未,滿佈創口,而後妥予包紮,始舒了一口氣道:「大功告成,幸不辱命!」說完,即把應用之物,納入革囊,一把扶起麟兒,無限關注道:「明晨,即可奔赴崑崙求救,幾天來,不盡折騰,今晚,我和你找個洞府安息一晚吧!」

    兩人並肩而行,好在穿過森林,即找了一個巖洞,這兒原是獵人晚間棲息之處,石墩上,弄得光滑如鏡,盡可睡人。

    麟兒左腿,原本又麻又痛,且影響頭腦雙目,自經割肌敷藥後,不但麻痛立止,而且清涼之氣,遍及全身,頓覺神清氣爽,對雲姬自是感激,遂把石墩讓她,並還說道。

    「姊姊為小弟療毒,實在太累,須好好調息一晚,我就坐在對面小石上,略事盤坐,即可復元,還望姊姊不要見卻!」

    雲姬淡淡一笑道:「往事如雲煙,稍加回首,即覺心悸,妾自翠竹林鬧閨以後,感君臨危縮手之德,再四思維,始覺邪正兩途,不但勢同水火,而且深知俠義之士,處處與人為善,確屬空谷幽蘭,令人響往,不但賤妾如此,即義妹兩人,聞妾道及事變原委,亦感君不置。

    武成林楊瀾之流,嗜色如命,手辣心黑,更無以為比,惠元被你和玉女救走,口雖未言,但已暗中懷恨,其所以未立即發難,一則為我姊妹美色所誘,須加利用,再則就我數人武功而論,他亦無可奈何,但防範之心,卻漸趨明顯,此次金牛絕谷,卻未讓我姊姊同往,便是一例,他手下頭目,和二妹多有來往,一舉一動,我們多瞭如指掌,我人在寨中,心卻繫在你兄弟身上,你中箭下山後,我一得著消息,即由捷徑奔來此處,對治療毒藥暗器,我原得自師傳,否則今日之事,還真不堪設想?從此誓必收拾前念,一心學好,還望今後勿以淫賤視之,要知人生際遇,短有不同,生為女人,更有其先天弱點,一旦厄運當頭,就是從心不想向壞,週遭環境,恰似天羅地網,把你一步緊逼一步,迫向火坑,我姊妹三人,以前遭遇淒涼,此間原委,此時也無法細說,我也不忍說它,看你對我還不大放心,好像和我處在一塊,即便畏之如蛇蠍,至少也有點兒見鬼神而遠之之心,你也未免太殘酷了!」

    麟兒見她把話說得如怨如慕,確實感動異常,只好和她坐在一塊,立加剖白勸慰。

    雲姬始破涕為笑道:「感情這東西,確實過份微妙,你如真存心對我不加理會,我自覺不如死去的好,但你儘管放心,我決不會對你妄加糾纏,使你遭受無味指責,你明晨得趕路,就請臥下調息,我坐在一旁,做你守護便了!」

    話完,果然正襟危坐,妖治之容盡斂。

    麟兒原是天生就的多情種子,不覺怦然心動,立攜著她那柔荑素手,微笑道:「我要離你一旁小息,你卻偏生不肯,而今既已坐過來,你便又要為我徹夜守坐,這一來,我哪能安心隱睡,好在石墩寬大,乾脆連姊姊也一同躺下便了。」

    雲姬果然含羞帶愧的和麟兒躺在一處,身子挨麟兒,麟兒閉目息慮,靈智空明,雖然一陣一陣的奇香,刺激自己嗅覺,但因經歷過多,卻也不以為意,不久,即呼呼人夢。

    倒是這女人,原是閱人千百,旦旦春宵,雖然受了麟兒惠元的正氣所感,收心學好,但麟兒天生就的男生女像,美絕人寰、令人見了,就覺怦然心動,雲姬先還緊閉翦水雙眸,隱忍不看,但愈忍不看,自己的一雙星眸,偏偏不聽指揮,只要微睜雙目,那猿臂蜂腰,星眸膽鼻,粉面朱唇,風標絕世的少年俊體,偏偏就在自己的身旁,慾念這東西,不起則已,一受外物挑撥,如不能達到目的,那可以說比忍受什麼都難!

    尤其是女兒家,她們很少象男人易於衝動,可是一經衝動,要息念也比較困難,雲姬就無法解除這種苦惱。

    起初她只覺玉頰微熱,鼻息琳琳,一閉目,立覺思潮起伏,等到把麟兒多看了幾眼,所想更多更亂,這時不但臉上覺得很燒,全身各處,更覺得爆熱難耐,一顆芳心,直欲衝口而出。

    儘管她把念頭,轉移到其他思慮上,但這一方法,幾度嘗試,終歸枉然。

    於是她輕輕爬起,把一張火燙的臉,貼在麟兒玉頰上,為免將他驚醒,她動作很輕,正使麟兒香睡很濃,除了呼吸裡,發出一股蘭花香味外(原因在於麟兒食了芝蘭仙實),其他則不見有半點動靜。

    她膽子漸大了,連櫻唇也正壓著麟兒的嘴,這樣她認為舒暢得多,雖然兩人身上都穿著衣服,那情形卻也夠得十分香艷。

    摹聞麟兒夢中驚叫道:「霞妹妹,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雙手一抱,卻把雲姬的細腰摟個繃緊。

    雲姬心中一動,慾念奔馳,直如烈火燎原,不可響邇,她忍無可忍,只好把麟兒嘴唇,輕輕一咬,美男子受痛吃驚,大夢醒來,只覺懷中玉人在抱,而且她週身直似火燒,趕忙鬆了手,摸摸自己衣服,也摸摸人家的羅裙,見一切了無異狀,才把一顆心定了下來!

    自己睡了一陣,自是精神飽滿,可是身旁的人,嬌喘微微,雙蛾似蹙非蹙,星眸欲閉還睜,臉,嬌艷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並還望著自己,現出滿臉乞憐之色。

    麟兒對男女之情,雖有部份經驗,但大體來說,卻還差得很遠,竟攜著雲姬的手,低問道:「雲姊,你怎麼啦?」

    雲姬只好半真半假道:「你夢中大叫什麼霞妹妹,將我抱得緊緊,而今,我已……」

    這一說,麟兒再蠢,也知下文,遂引疚自責道:「我與師妹,久締鴛盟,小別未久,頗為索念,一睡人夢,似和師妹聚在一起,夢中失態,累及姊姊,至感慚惶!」

    語音一頓,目光如剪,把雲姬略事打量,又低聲歎了一口氣道:「本來男女大欲,王者不禁,武林兒女,有許多地方,更不能囿於世俗淺見,致使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但也得發乎情,合乎禮,縱令古洞幽林,孤男寡女,相處一處,必也謹遵師門戒條,不涉於亂,真是雙方有心,願締鴛盟,須得尊親或師門許可後,再行周公之禮,這才是一種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舉止!」

    雲姬含羞帶傀,把嘴一撇道:「你別在我面前擺出一大堆道理,你和你師姊師妹,誰能擔保你們都是一乾二淨!」

    麟兒急辯道:「不瞞姊姊,我與師姊同處一室時,有時也不免衝動,但均被瓊姊勸阻,直到而今,她們不但保持著玉潔冰清,而我自己也是童身未破,姊姊系武林高手,分別這一點,諒還容易,不信,你瞧!」

    他從革囊裡取出蝻蛇目珠,照在自己臉上,雲姬見他天真稚氣,果然捧著他的俊臉,仔細端詳一會,所言果然不假,不覺愛極,嬌笑道:「我不管,誰叫你夢中把我抱得渾身難耐,燃起了火,你不設法把它撲滅,卻想輕輕撇開不管,天下沒有這樣容易的事!」

    麟兒被她說得紅羞滿頰,只好央告道:「好姊姊,自古無心之失謂之錯,何況小弟人在夢中,失去知覺,但事情總是由我而起,怎麼罰,我也甘心情願,只要姊姊不要讓我失去童身。」

    雲姬淡幽幽的一笑道:「要罰,自然容易,但是你能甘心領罰,毫無顧忌?」

    話雖然來得有點突兀,但美少年知道她決不會使出什麼峻罰苛刑,遂坦然說道:「罪無所逃,甘心領罰!」

    也是雲姬存心逗他,故把粉臉一整,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只為滿身慾火難禁,故作囈語,就勢把我緊抱,只等我去了衣裙,你卻半真半假的大肆把人糟蹋,這樣存心,誰說不是犯淫,為使你今後一心向好,更使你武功獨臻堂奧,自當從輕量刑,大辟可赦,腐刑難饒,還不趕緊躺下,讓姊姊動手?」

    說完,果然從革囊中,把她那套醫藥用物取出,首先卻是那把寒光閃爍的銀刀,覷著麟兒,就要動手。

    這一著,還真厲害,話如斬金斷鐵,恰似毫無半點商量,把美麟兒聽得毛骨驚然,無法反口,只好嚅躡說道:「如姊姊認為非此不可,就請動手吧?」果然躺著不動,緊閉星眸,甘心受罰。

    女兒家的心,最喜男人聽任自己擺佈,只聞笑似銀鈴,美男子的朱唇上,不但又壓上了兩片又軟又熱的櫻唇,胸部上,也貼上了人家那富有彈性的雞頭肉。

    正待正言規勸,甚至就此反臉,不想人家卻適可而止,輕顰淺笑道:「我以敗柳殘花之質,卻能獲你數吻之緣,業已喜出望外,從此一意精修,潔身自好,也決不願對你再事糾纏,而且你季公子,只要用得著我,赴湯蹈火,決所不辭,此時此語,似乎言之過早,但未來自有佐證,夜已深沉,凌晨即須趕路,你只管靜睡便了!」語言一了,她復就麟兒身旁,靜靜躺下,果然不再相纏。

    美男子不想她變得這樣快,確實感動異常,為報答人家一片好心,忙取出玉瓶,傾了半盞靈石仙露,揀了一片芝肉,恭恭敬敬的遞與雲姬道:「靈石仙露,世之奇品,與千年芝馬同服,功效更著,就請雲姊一飲如何?」

    雲姬驚道:「你從何得此奇品?」

    麟兒遂把得露及得成形靈芝的經過,約略一說,只聽得雲姬變顏變色道:「靈石天露,千古難逢,成形的活靈芝,只聞武林有人言及,但誰也沒有見到,鶴峰出現這種奇物,轟動武林各派高手,愚姊姊即為此事下山,不料路遇武成林,道是陰山派已派出絕頂高手,並還廣有連絡,志在必得,旁門別派,只一插手,便是禍端,經他苦苦相勸,不必介人其事,以避免無謂紛擾,遂不得不中途變計,奔赴巫山,不料這種曠世靈藥,陰山派費盡心力,仍屬徒勞,我也能分沽神祿,駐顏有術,只是愚姊妹義同生死,打算將君所賜,儲之玉瓶,再採藥名山,以露芝天露,作為藥引,食後不但卻病延年,而且可使芳年永駐,委實感激匪淺!」

    忙探手革囊裡,取了一具碧裡帶紅,精美絕倫的細玉瓶,把麟兒所賜,傾入瓶中。

    麟兒隨手又將天露倒了一小半盞,低笑道:「為著扇起姊姊心火,小弟至感慚疚。飲此既可去火清欲,就請先點雙目,而後將它服用如何?」

    雲姬自是感激,一任麟兒拔取她頭上玉簪,點過雙目,立將餘下的一口吞服,立便緊閉雙眸,盤坐行功。

    麟兒也把神山異僧,傳授的六合神功,暗中練習,這一來,兩人雖然坐在一處,卻能處之泰然了!

    五更不到,雲姬即勸麟兒騎鶴上路,麟兒認為太早,雲姬道:「不聽良言相勸,玉女險阻重重!」

    這一說,不覺將麟兒弄得大吃一驚,忙問其故。

    雲姬笑道:「道理很簡單,你和神女峰的人,大白天整整鬥了一日,晚間,誰也得想法休息,此時騎鶴離開,誰也不會想到,鶴背上還坐了人,就是陰山派的人,也不至有人料及,玉女朱雲英,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以陰山派的靈禽,資敵為用,你如等到大白天再走,神女峰一干人眾,勢將有目共睹,毒龍惱羞成怒之下,必施展最毒辣最殘酷的方法,對付雲英,那一來,豈不是天大的麻煩?」

    麟兒正容遜謝道:「姊姊高見,確實料事如神,待小弟招來二鶴便了!」忙往洞外一看,除那秦吉了在一株老松上閉目歇息外,雪光素雲,卻不在附近,麟兒笑著招呼道:「小吉兒,雪光素雲,哪兒去了?我們得立即離開此處,趕快把它們喚來?」

    那秦吉了竟懶洋洋的答道:「此處後山滋生毒蛇,它們兩個食量很大,大約又在找尋美食去了!」

    麟兒急道:「晨曦未出,即便離開,若事遲延,勢將不及,你何不及早把它們一同叫返?」

    小吉兒氣道:「我也累著呢!誰耐大清早,就去找它們!」

    雲姬悄立麟兒身後,嬌笑道:「這小鳥兒,聰明憐俐,就是有點懶惰頑皮,大約玉女雲英,把它喂得太嬌,喊它作點事,專喜與人抬槓呢!」

    麟兒點頭道:「雲英的脾氣,就帶著三分剛強,稍不如意,馬上就可反臉,起初,我還對她不太放心,認為盟弟惠元,身負絕世奇資,要找一白首良伴,並不困難,但暗中卻也為雲英可惜,誰料她不但一貌如花,而且心如瑩玉,方正中更有炯娜,文學武功,人品天賦,色色比惠元不差,於是她在我們心目中,份量比前更重,加以她一心為友,乃至於身受慘傷,亦所不計,自此以後,當然成為我們生死之交的理想人物了,這鳥兒的個性,大約也承受了它主人的性格不少!」

    雲姬攜著麟兒的手,無限關注道:「此去崑崙,將近四千里,縱騎白鶴飛行,一往一來,晝夜無阻,大約也需時五日以上,絕谷裡的人,除你義弟外,其他四位,都已受傷,雖有寶光護體,但以毒龍老怪武功之高,要把他們一舉擒獲,恐還不難呢?這事情,你得另有妥善之策,否則恐有變生不測之虞!」

    此話一提,不由麟兒心中一怔,暗道:「這女人心思真細,代人策劃,語語中肯,確是巾幗中一位不可多得的人物。」遂把自己心意,向她說出。

    原來美男子也早想到這一點,同時以兩件防身至寶一紫龍-和軒轅劍,一件都未留在身,星宿海雪地冰天,海中玄冰逾丈。

    破冰入水求藥,如無至寶護身,則入水準死!

    自己背上,雖背著佛門的純陽雙鈸,但因此寶新得不久,各種靈異之處,一時還體會不來。

    與自己共有至寶的人,只有那天仙化人的師妹,白衣龍女了!惟有親去會她,借她身上的神-一用,以便飛赴崑崙,求取靈藥。

    還有那愛妻知己,圍困谷內,目前能趕往救援的,也只有這位嬌憨師妹了。

    七寶金幢,降魔利器,驪龍神劍,恆古奇珍,多此二物,自然增加不少、威力。

    師妹蘭心蕙質,蓋代天人,有她和玉女瓊娘在一處,金牛絕谷,必然頻添無限風光,也為那些受困絕谷的人,帶來無限生趣。

    毒龍老怪,功力雖高,但遇著天地間雙龍二劍,玉-神珍,頂上還有那七寶金幢,緊緊護住,就是陸地神仙,恐也無可奈何了,請來師妹,自己也就安心奔赴崑崙。

    雲姬聽他一說,不由心中驚喜道:「原來你心中還有這等巧妙打算,只是你那位天仙一流的師妹,難道還高過玉女不成?」

    麟兒點頭微笑道:「就武功而論,兩入可能在伯仲之間,不過師妹所習,範圍極廣,如得著再傳恩師的培育,以她的悟性,不久可能就在玉女之上,論文才,恩師學究天大,才華淵博,師妹功得恩師教養,天資既高,用功又勤,在基礎上,已較玉女棋高一著,今後造詣,雲英自然很難和她並駕齊驅,至於論資格,同是麗同仙女,美絕人寰,但在秀雅而言,我師妹自又稍勝一著!」

    雲姬把朱唇一撇,故作椰榆道:「情人眼內出西施,自古而然,這般解說,焉知其不是故意杜撰?玉女雲英,麗勝天仙,才比道蘊,千萬女人群中,就難選出一個,我就不信你那什麼霞妹妹,著著勝似人家,如果你適才所言,我們只有當人家的丫鬟僕婦了!」

    麟兒忙笑道:「你自己問我,我據實相告,不惟沒有討好,反而遭你白眼挪榆,你們婦道人家,委實無法侍候!」

    說得雲姬也噗哧地笑出聲來。

    驀聞一陣呼呼之聲,穿林而入,捲起松濤陣陣,滾滾狂風,疾朝洞口直逼。

    兩人注目凝視,原是雪光素雲,奮鼓雙翼,穿枝渡葉,疾飛而至。

    雲姬笑朝麟兒看了一眼,似驚似喜道:「別瞧它懶,作起事來,卻也性急,這兩隻長頸怪物,大約聽它一說,拚死命的振翼飛來,它原追趕不上,乾脆就騎在素雲身上,自家有翼不展,恁地安閒,未免太可惡了!」

    麟兒一心只接惦谷中契友,卻未意這些,聽她一說,星目流轉,略一凝住,果然前面白鶴,背上卻立著足有喜鵲大的一隻小黑鳥,不用目力,還看不出來,暗中卻驚異雲姬功力,也頗不凡,否則,靈石天露,功力發揮,卻無這般迅速,遂笑答道:「雲姊內力精深,一經靈藥洗目,眼力便自不凡,如再努力潛修,不到三年,足使江湖絕頂高手,刮目相看!」

    女兒家生來愛捧,娼門蕩婦,卻也有人願抬高她的身價,照樣的可以為她大起貞節牌坊,而她自身卻受之無愧,美男子數語讚揚,卻把雲姬說得心花怒放,回眸一笑,百媚橫生。雪光素雲業已飄然降落,引領低鳴,似若告知麟兒,要走趁早。

    麟兒早已收拾停當,青緞長褲,箭洞依然,原來隨身衣物,卻把它寄在店中,雲姬雖略嫻女紅,但震中針線告乏,便也愛莫能助,由來離別一事,最惹愁思,男女之間,更多纏綿哀怨。

    雲姬雖曾寄跡淫蕩,面首三千,對男子自無半點真情真意,但一存心學好,便與以往截然不同,自覺吻抱情深,春宵不可復得,此地一別,人世間幻變無常,今後遭逢,殊難逆料,不覺玉容黯淡,泫然淚落。

    麟兒也覺心酸,只好勸慰道。

    「姊姊割肌療毒之德,小弟固已銘之肺腑,此處險惡重重,最好趁早離開,異日有緣,自當專程造訪,俾圖良晤,此時,因師執良朋,陷身險地,急宜求救,無法久留,雖近不情,還望見諒!」

    美男子詞意懇切,惜別之情,溢於言表,隨跨上雪光,帶著玉女靈禽,面向雲姬揮手示別後,即低喝一聲:「起!」雪光雙翅一拍凌空直上,素雲則追隨身後不捨。

    也是麟兒運好,神女峰上,突然泛起大霧,加以晨曦未出,星月無光,白鶴臨空,義勇寨裡,一干妖人匪眾,竟無人察覺。

    離開巫山後,即向東南進發,飛馳不久,晨曦初出,極目遙天,但見漫天紅霞,臨空蕩漾,一輪紅日,遠在海天交接之處,隨波湧出,載沉載浮,有若美人出浴嬌姿,不盡施旎之致。

    不俄傾,紅光轉紫,曉色雲開,大地景物,盡入眼簾,只覺江河如帶,千山凝碧,行人如豆,房舍如拳,古有所謂納須彌於芥子,自非欺人之論。

    美景無邊,賞心悅目,人在鶴背,有如星隕丸瀉,電掣風馳,每遇絮雲橫空,立覺雲擁足下,純陽雙鈸,映日生輝,自身負有絕世奇資,關係武林劫運,直若西天善財,偶離碧落,降身人凡,伸挽塵劫,這一激發他那滿懷豪邁之氣,頓覺身無疲睏,一聲長嘯,蕩漾雲天,雪光素雲,原系陰山派數白年的靈禽,巧知人意,遇著麟兒高興,立即振翼長驅,神速無比。

    一人兩鶴,還攜著那能通人語的秦吉了,翱翔碧天,由清晨至午後,足足飛了六個時辰以上。

    玉女靈禽秦吉了,立在麟兒的左肩上,突作人語道:「肚子餓啦,再不找點食物,我也受不了這天上寒風,每次隨著小姐出來時,靈丹食物,應時鮮果,應有盡有,倒霉才遇上你,餓著肚子趕路!」

    麟兒笑道:「你這小東西,真是又饞又懶,雪光載著人,還得振翼前飛,你呢?坐著無聊,還喊肚子餓,真氣人!」

    正待著雪光素雲,凌空下落,找點野食充飢,然後上路。

    摹聞一陣嘯聲,凌空直上,似有一股無形力量,排雲蕩氣,凌厲無濤,麟兒坐在鶴背之上,突覺有力難展,那載人的白鶴,竟將翹膀一收,直衝而下。

    麟兒驚吒道:「雪兒,要下降,也不忙在一時?為何這般性急!」

    這種極有年代的靈物,它如容你騎在它的背上,若非卒遇事變,絕不至於桀驁不馴,這時不但雪光似乎失去自身控制,連那素雲也跟著直落。

    麟兒週身,似遭著一種奇異力量所制住,渾身功力,無法施展,連太清罡力及伏魔神功,一經施運,立感真氣不繼,遂大吃一驚,趕忙強斂心神,用崑崙絕傳攝氣歸元之術,將真氣凝聚丹田,而後緩緩施展,這一來,才察覺週身竟有數次要穴,已於不知不覺之間,受人封閉,趕忙導氣衝開被封穴道,全功未竟,雪光素雲卻已撲落塵埃,麟兒尚無法施展輕功,一個步履踉蹌,無巧不巧,青草地上,正臥著一位玄衣道者,曲肽作枕,酣然入夢,收步不及,右腳撞著人家的左膝,一式黃狗撲食,重重的跌了一交。

    這一下,人雖未傷,兩膝雙肘,卻隱隱作痛。

    那道人猶酣臥未醒,嘴中卻在罵道:「沒出息的蠢材,大白天不知胡想什麼?地上有人,不知避讓,偏對著人家的腳上直撞,惹翻了道爺,不挖出你的招子才怪!」

    麟兒正在氣頭上,打算回他幾句,繼而一想,人家既未惹我,自己把人撞上,無論怎樣,總算理虧!講上兩句好話,自然也就獲得人家諒解了。

    遂含笑賠罪道。

    「道爺,弟子一時不慎,把你撞醒,好生過意不去,就此陪罪,尚望海涵!」

    那道人也不理睬,口中卻吟哦道:「中歲惟好道,晚家雪山睡,興來常獨往,勝事空白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遇童子,談笑無還期?」

    麟兒聽他吟的,正是王維所作的終南別業,他卻偏把幾處修改,不覺私自竊笑。

    那道者卻又自言自語道:「這時,我把它一刪改,偏偏弄巧反拙,看來王摩詰真比我高明,起初我還以為偶遇林叟,無什好談,故把它改作童子,誰知遇到一些乳臭小兒,幼不更事,和他說笑,豈不是對牛彈琴。」

    麟兒笑答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正是先聖先賢,舞詠雅事,道長卻偏把童子認作不值一談,如人人均作此想,豈不今天下童子,對長者大失所望?」

    那道人卻從草上,緩緩地坐了起來,雖然睡意惺忪,但兩道眼神,卻是非常犀利。

    麟兒把他仔細一看,見他黃冠玄服,修盾朗目,三絡長胡,輕拂胸際,飄飄然確有出世之姿。

    使人最注目的,還是他手上持的一把羽扇,扇上精光閃閃,耀眼奪目,扇柄,卻套著一式紫金錦囊,一看就知這把扇決非等閒之物。

    道人把麟兒望了一眼,大拉拉的道:「這麼說來,你是贊成我修改的了。」

    麟兒笑答道:「王維的話,確是清高絕俗,渾身無半點煙火,不過道長應情即景,改掉幾字,卻也未無不可?」

    那道長拈胡微笑道:「看你適才所言,頗有一點談鋒與才趣,而且坐跨靈禽,身負寶劍,自然是武林高手,可是練武的人,必須先具備一對明察秋毫的雙目,既然這樣,你為何一意的瞎衝亂撞,難道我人老好欺,目前世道衰微,連個敬老恤幼之心也沒有了麼?」講到最後一句,卻把兩道修眉一挑,僅見兩股冷芒,直衝出約有四五丈遠近,只看的麟兒心中驚訝不已。

    這時週身穴道已解,雪光素雲,也若無其事的爭鳴身畔,麟兒知道適才的事,明是這位道爺一手所作,但他不惟賴賬,而且設詞相逼,只好苦笑道:「弟子如在往日,即從高空跌落,也決不至於無端累人,今日情形,實在特別?」

    道長朗聲笑道:「你開口弟子,閉口弟子,讓人聽著,以為你不是我的徒弟,起碼也是與我互有關連的後生晚輩,而今你我不但互無關連,而且尚有糾葛,據我看,弟子,還是把它不用的好!」

    麟兒也天真稚氣的大笑道:「天下文學武事,言正統都是同源,老前輩目蘊精光,分明功臻絕頂,季嘉麟未學後進,在長輩面前,豈容隨便放肆?」

    那道長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

    「果然不錯,無怪三弟自願背蓑衣撲火,惹火上身,可是劫運重重,道長魔高,能與人家作對,起碼也得花我兄弟兩三年的心血!」

    這樣一說,分明語中有話,話中有因,已把麟兒暗中點破。

    美男子不由得如醍醐灌頂,甘露涼心,憶及自己未來三位再傳恩師,其中有一位法號天惠真人,雖然未曾會面,但無時不在響往之中,這位前輩道長,分明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念的人物,遂趕忙跪在膝前,一把抱住道長右足,喜極而泣道:「恩師!你想煞弟子了?弟子目前正在走頭無路,何不插手其間,挽此一劫?」

    道長把兩道修眉,皺了一皺,旋又和顏悅色的微笑道:「我何時收下你這樣一個活像大姑娘的弟子?」

    麟兒謹答道:「已得三恩師當面許可,神山三老就是弟子再傳師傅,弟子被人打敗,師傅也跟著顏面無光,你老人家總不能棄我不顧!」

    道長朗笑道:「三弟一向滑稽玩世,專喜拖人下水,不錯,我正是天惠真人,偶爾小憩此間,喜愛雪峰山雲海雅興,一見鶴上騎著人,早知是你這冤孽,被人圍困金牛絕谷,受傷的人,又多是和你這孽障糾纏有關的人物,哪得不急,作了我們弟子,就得膽大,前怕狼,後怕虎,見人就哭,哪能算是武林中俠義之徒?還有崆峒門下那小鬼,雖然天真淘氣,人品學問,也較你稍差,但還可作為我們門下弟子,不過,他愛上了那彈琵琶小妞,這個麻煩還真不小?!陰山五老,道已通神,聲勢極大,目前江湖上已無人能是他們敵手,還有峨嵋青城以及氓山那幾位老不死的怪物,如和他們聯合一氣,那簡直就變成魔颶萬丈,不可響跡,就是我兄弟三人,一同出手,也並無制勝把握!」

    這話一說,把麟兒冷了個透心涼,不覺迫不及待的說道:「據恩師這麼說來,武林劫運,挽救無望了!」說完,一臉傷感神色。

    天惠真人輕叱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心存善念,必有天知,豈能為著一點小挫,即灰心喪志!」

    略事沉吟,又繼續道:「你大師傅乾坤正氣元妙書生,學究天人,功參造化,已是仙俠一流,授你純陽雙鈸的,正是你三師傅饒鈸僧,也是佛門蓮花座上的人物,不過素喜滑稽玩世,對人卻最是和易可親,三弟已將傳鈸之事,一一面告,並向盟兄請示機宜,但他為人一向穩重,只笑謂,此時言之尚早!」

    麟兒滿臉淒涼道:「恩師等先天神算,徒兒自宜遵守,只是師執廬山青蓮師太與師姊瓊娘玉英等人,已被毒龍老怪暗用散瘟元恙所傷,及義弟惠元膩友玉女雲英,也是毒龍老怪的嫡親孫女,卻被老怪用掌風震傷,據云:這種毒物,惟有星宿海內有藥可解?但不知恩師能否將藥名見示?」

    真人含笑道:「藥物到時自知,至於能否獲得,那倒得看你緣份如何了!你那啟蒙師傅,崑崙掌教司馬紫陽,愛你至極,你去求他,決有辦法,何必此時求助於我?」

    麟兒只好聽在耳內,苦在心頭,正待別過恩師,騎鶴上路。

    那道者卻又含笑招手道:「你既然是我弟子,對我磕了頭,初次見面,自然也得給你一點什麼?」

    說完,立從袍袖中取出鵝卵大的一顆紅珠,及一隻紙袋,並還神色莊嚴的囑咐道:「紙囊之物,必須珍藏,非到萬不得已時,不得拆閱,凡遇奇兇惡怪之物,必須妥用定靜功夫,否則心神一亂,步調失調,而且紅珠一用即完,用之不當,跡近糟蹋可惜!」

    麟兒謝賜後,遂把贈己之物,一一納之囊中。

    天惠真人仰天大笑道:「為著你這孽障,又耽誤了半天功夫。」羽扇輕揚,清風陣陣,風過去,人跡杳然,只看得美麟兒感歎不置,深覺武功一道,漫無止境,自己這點功力,固然是武林中有數高手,但和這幾位恩師一比,那就有小巫大巫之別。

    感歎一陣,就在雪峰山前,(雪峰山系湖南峻山之一)採了一點水果充飢,雪光素雲和那秦吉了,也找了一點野物吃食後,立即凌空趕路。

    飛經長沙,水鴛洲正當其下,離別家園,已逾半載,自當一叩椿庭,稍慰依閻之望。

    騎鶴歸來,飄然降落,一入家門,但見門窗已閉,鐵將軍拒不開關,不覺心中忐忑不定,正待找人詢問,恰遇洲上漁人,見到麟兒,先還一驚,但仔細辨認之下,忙喜呼少主,親熱之情,溢於言衷。

    麟兒忙詢問慈父何往?

    漁人笑道:「早在月前,水鴛洲上,飛來兩隻大蒼鷹,鷹背上並還坐著一位身穿葛衣,身材矮胖,道貌岸然的老者,據雲,系奉崑崙掌門之命,來此迎接洲主,同赴崑崙小住,洲主同著文大爺,遂於翌日清晨,騎鷹飛去,迄今未返,房屋我們輪流看守,鑰匙就在村主身上,如今公子既已返里,我們立即面陳村主,著他開門便了。」

    麟兒聽他一說,知是恩師派人來此,把父親和文虯一同接赴崑崙,不覺心中大定。

    趕忙笑答道:「我身懷要事,即須奔赴崑崙,既然家父離此,我也無暇入內,本擬盤桓數日,與洲上父老兄弟,稍敘離情,但事情緊急,刻不容緩,就此別過,並還望原諒此舉之不情。」說完,拱手作別,旋即跨止鶴背,振翼騰空。

    洲上漁人,見少主能騎鶴凌空,幾疑真疑幻,感歎不已。

    麟兒一心記念谷中受困的人,也急於一見師妹,遂不分晝夜,騎鶴趕路。

    第二天清晨,即趕到粵境南海普陀巖上空,麟兒一時口渴,驅鶴下落。

    普陀巖依山傍水,林中清幽,綠竹千章,蔥翠欲滴,一落鶴背,即找清泉,但降落之處,卻是翠竹林中,右竹撐雲,遮天蔽日,凝神四注,卻不見有半點清泉。

    麟兒暗道:「曾在故鄉時,據雲粵境之普陀巖,為當地勝景,大抵就是此處,當地靈泉巖洞極多,紫竹林更為佛門勝地,我何不穿出竹林,順便一覽此處風光?」

    驀聞喝叱之聲,卻自遠處傳來,那聲音雖然清脆悅耳,然中氣充沛,似有武功極高的人物,發生爭吵,麟兒猶屬童年,天真稚氣之心未改,雖然有事在身,卻也急欲一探究竟。

    忙循聲向,穿出竹林,秦吉了與雪光素雲,亦緊隨麟兒身後,飛身急進。

    一出竹林,青山在望,山雖不高,玲瓏秀拔,雅絕人寰,叱吒之聲,卻來自靠海一面。

    一人兩鶴,均循右徑而入,麟兒為欲悄窺究竟,竟施展躡空提縱術,身如天馬行空,人若風飄落絮,輕靈巧快,令人自歎觀止。

    愈往前行,山形愈險,回峰合抱之處,危巖屹立,下臨南海,遙望碧波無際,似覺水天相接,海風徐來,竹葉搖翠,使人飄飄然有遁世之思!

    巖前曠地上,立著三女三男,分作兩排,東西分庭抗禮,正在大事爭執,那叱吒之聲,卻正來自此處。

    東面一排,卻是三男一女,當中兩男,正是崑崙派馳譽江湖的八大門弟,水火童子朱志明和天龍劍徐瑤,左右兩端,一男一女,也是八大門弟武功極高,年紀最輕的挺秀人物,左端正是蔡楚翹,那容顏秀麗,美似仙姬的女子,正是最年輕,最俏皮,而曾由紫陽夫人親自傳授的白玉嬌。

    麟兒雖是掌教真人嫡傳弟子,但從未到過崑崙,門中長輩同門,更從未面晤,自然不知這四位少年男女,就是自己的師兄師姊。

    面東而立的,卻是兩位身著淡藍的絕色女子,論年齡,彼此都不過十之七八,左面一個,身長玉立,右面一位,卻是嬌小玲瓏,這兩個妮子,雖是艷如桃李,但對人卻是冷若冰霜。

    麟兒潛身竹林隱蔽之處,因地勢頗高,雙方情形,卻看得清朗楚楚,不覺暗想道:「東西兩面的人物,都是一臉正氣,但不知為著何事,弄得劍拔弩張,倒得看看他們如何結束這場爭執?」

    他卻不知這兩位女子的來歷,更未想到她們的長輩卻是何人?南海普陀巖水靈宮住的是何人物?

    那長身玉立,冷若冰霜的美麗女子,混名俏羅剎,芳名鐵秋英。那嬌小玲隴,性格奇特的一位,卻是賽飛瓊聶芷蘭,別小看她們,授業恩師,卻是兩位帶髮修行,空門中最為厲害的武林異俠。

    鐵聶兩女,多行俠沿海一帶,海面上的人物,只要聞及兩女的大名,沒有不為之張目結舌,麟兒出道未久,自然不知這兩人的來歷。

    只聞那鐵秋英翠眉一挑,冷幽幽的說道:「你們成群結隊,未經許可,擅人普陀巖本門禁地,既經喝間,尚不退出,意欲何為?」

    這女子所發質詢之辭,雖然語音不高,但字字入耳,知道這正是玄門上乘功力,飛音入耳之技,不由驚道:「真奇怪,恩師麓山傳藝之時,各門奇功異技,均言之頗詳,南海普陀巖,卻未聞出有什麼厲害人物,為何會有這種功力的女子!」

    那貌相英俊,年約十六七歲的武裝少年,也冷幽幽的答道:「普陀巖為粵省名勝風景之區,自古以來,即供人遊覽採藥,從未聞有人擅敢把它列為禁地,是否你師徒即可橫行霸道,蠻不講理?」

    答話的人,也正是崑崙派脾氣最大的一個,天龍劍徐瑤,此人生性至傲,除崑崙派的人外,鯁直有點目無餘子。

    麟兒知道此語一出,好戲就此開場,果然那女子哼了一聲。

    怒咳道:「狂徒,你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佛門勝境,一派莊嚴,許來此處與否,權在洞主,而今你們擅入禁地,我們如不加以阻止,武林人物,勢將竊笑我們,連保衛洞府的能力也沒有了!」

    那一身藍裝,儀容韶秀的少年,忙含笑答道:「道友,天下武林人物,彼此原是一家,我們來此,也不過為了幾爐丹藥,想找幾樣藥物而已,普陀巖下的紫海藻,這在你們,毫無用處,我們要的,更是少而又少,縱令有觸禁條,那也只能算是我們誤犯,還望道友見諒此舉之不情,返歸師門,必面陳本門尊長,專函致謝,不知此意如何?」

    麟兒一聽這人說得合情合理,不覺暗中欽贊。

    那長身玉立的少女,毫不動容,還是冷冰冰的答道:「我姊妹兩人,只知遵守師命,其他一無所知,你們犯到那裡,我們就得按規處罰!」

    這說話的少年,原是一陽生蔡楚翹,仍然含笑問道:「倒不知道友,要把我們怎樣處分?」

    那嬌小玲攏,但是對人也無半點情分的賽飛瓊道:「處分很簡單,男人犯禁,每人三十蛟鞭,女人免究!」

    麟兒暗笑道:「巖主人一定是位女子,她對女人特別寬厚,對我們男子,委實太不公平!」

    蔡楚翹冷冷笑道:「如果不接受這種處分,道友又把我們怎樣?!」

    俏羅剎秀眉一挑道:「那他是自嫌命長,只要他能逃出我手中長劍,本姑娘就一身為他承當!」

    水火童子朱志明,一見對方礎礎逼人,不由也引發了滿腔怒火,當即冷笑一聲道:「道友!但退一步地,何處不饒人?何必做得這麼決絕?」

    賽飛瓊聶芷蘭,似感不耐,立向朱志明嬌吒道:「我們四人,除隨來女子,可以離開外,其餘三位,均即入洞領罰!」

    仙姬白玉嬌也怒喝道:「我們四人,均是同門兄弟姊妹,你如要固執己見,任意呈凶,說不得我們只好手底上見輸贏,再論是非曲直?」

    鐵秋英和聶芷蘭氣得玉容變色,首由聶芷蘭拔劍發難,劍指水火童子朱志明道:「你大約是他們的師兄,可指人出來與姑娘應戰。」

    天龍劍徐瑤,遂躍身而出,兩道劍眉一挑,滿懷不耐的喝道:「既是如此,就請亮劍!」

    聶芷蘭也把長劍一指道:「犯徒,難道你身邊無趁手兵刃麼?」

    摹聞天龍劍冷笑一聲,繞場疾轉,展開身形,口中還出語幾諷道:「對付你,還毋須拔劍!」

    麟兒一見他這種身法,不由大吃一驚道:「原是本門師兄師姊,到了此處,倒是這位師兄,過於小觀敵人,恐難討好!」

    那賽飛瓊果然視同未睹,懷抱寶劍,兩眼注視劍尖,只待對方出手。

    麟兒一見這年輕少女,卻有這等氣勢,不由心中又是一驚,暗替本門這位師兄擔心不已!

    果然天龍劍徐瑤,繞場兩匝後,摹地欺身進掌,他原是用崑崙派獨門武功「大擒掌法」,這種武功,施來極具聲勢,天龍劍為崑崙紫陽夫人撫育而成,武功拳技,多得夫人親傳,餐霞客和白雲生,對這位少年師侄,也極鍾愛,不過徐瑤心性高傲,真人有許多心法,尚未親傳罷了。

    他還保持著名門大派的身份,女人的前胸,因有玉乳雙聳,不便動手進襲,故第一掌,用的卻是「金豹探爪」,直攻左肋,掌風疾勁,勢挾奔雷。

    賽飛瓊不等他右掌遞到,立將手中那廢鐵似的烏劍,緩緩往前一指,劍尖上立有千絲寒風,還帶著一種令人困惑的奇嘯,直對天龍劍週身襲來。

    徐瑤一見,大吃一驚,趕快閃身避開,再覷機發掌。

    不料賽飛瓊卻把手中烏劍,對空一揮,那劍身似乎含著千鈞力量,施展得至為緩慢,然後左右縱橫,上下飛舞,劍身上烏芒打閃,光長數十丈,而且愈演愈烈,愈變愈長,只聞轟發之聲震耳,剎那間,立把天龍劍徐瑤,籠罩在烏光劍氣之內。

    立在一旁的,都是崑崙劍術高手,一見這少女所施展的,竟是一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異劍法,不但徐瑤擬以徒手入白刃的方法,將人戰勝,已成幻想,就以劍術對攻,也恐難是人家敵手,這種用劍氣傷人的上乘劍法,在江湖上確還不可多見。

    天龍劍徐瑤,總算受過高人指點,雖然被人用劍氣所籠罩,卻能保持心神不慌,摹地用掌風將自身護住,反手一拔,白鶴神劍業已脫鞘而出,劍是七弟玉虛道人手中防身怯魔之物,此次採藥南海,特借來一用,不料竟由此鬧出絕大風波。

    這寶劍一出鞘,立即發出一片銀白光華,從那森森劍氣中,直衝而出,天龍劍徐瑤,立將長劍揮動,劍如經天銀慧,矯天不群,在那少女千重劍氣之中,卻也有攻有守,無如對方手中烏光神劍,威力奇特,那劍術,更是獨具一格,看起來劍隨少女美荑素手,緩緩揮動,但式中套式,招內藏招,明是逼攻,卻又變作退卻自保,分明反身撤式,卻似靈蛇一般的繞身捲來,如波面雲詭,干變萬化。

    徐瑤施展的,卻是紫陽真人的鎮山藝業乾坤劍術,無如這種神奇功力,他不過得了六七真傳,原因在於內功造詣不深,過於秘奧的奇異招式,無法施展,就這樣,也和那少女打了六七十回合以上。

    少女意感不耐,微一撤身,劍幕立解,徐瑤只覺週身壓力一鬆,他如收劍疾退,還不至於當場出醜,無如個性好強,眼高如頂,一領長劍,躍身直逼。

    摹聞少女嬌叱一聲:「著!」手中劍連環揮動,烏光幾閃,緊跟著只聞絲絲幾響,徐瑤上身衣服,立即被人用劍氣劃了三道七寸餘長的口子,那少女雖然手黑,總算還未手下絕情,施毒手。

    徐瑤當場怔住,癡若木雞,俊臉通紅,眼蘊清淚,白鶴神劍,幾乎脫手自落。

    白玉嬌知這位師兄心性極傲,此時如不出手勸解,說不定會釀成絕大變故,遂飛躍上前,嬌笑道:「師兄不必介意,且請退後小息,並還借劍一用,待小妹來會會高人。」

    賽飛瓊聶芷蘭,冷幽幽的說道:「我勸你還是安份點好,別以為我們對待婦女不同,真如不知進退,刀劍無情,難免不同樣的出乖露醜!」

    白玉嬌不由心中冒火,嬌吒道:「你只管施展煞手便了,無謂之言,少開尊口!」

    話完,一領長劍,招名「白虹貫日」,分心便點。

    賽飛瓊這次出手,與前次大不相同,烏光劍往上一翻,竟實行硬接硬架,兩劍相交,創作龍吟,烏光銀芒,分外刺眼。

    白玉嬌手中神劍,被她這一架之力,震得劍身抖顫不停,暮覺手臂一麻,似乎立椿不穩,趕忙疾退數步。

    賽飛瓊卻出語相譏道:「原只有這點本事麼?想來此處呈凶,未免自不量力!」

    雙方都是年輕少女,而且彼此心性都傲,一經對手,就絕不容情。

    白玉嬌和天龍劍徐瑤,使的都是乾坤劍法,功力也與徐瑤相若。

    兩人都用疾攻快打的方式,想迫使對方還不出手,剎那間,飛砂走石,竹葉紛飄,不到一盞茶久,雙方都廖戰在七十合以上。

    白玉嬌內力比人差,不敢用神劍硬拚,久而久之,雙鬢間業已見汗,但賽飛瓊卻是愈戰愈勇。

    俏羅剎在旁嬌喚道:「蘭妹,和她久纏作什?早點把人打了發吧!」

    聶芷蘭抖擻精神,烏劍使來,如怒龍飛舞,越攻越快!竟把白玉嬌圈在劍光之內。

    蔡楚翹一見大驚,正待出手相救。

    水火童子朱志明秀眉一皺,竟探手囊中取出一顆雞卵大的黑色彈丸,暴喝一聲:

    「打!」隨著話聲,那彈子早已脫手飛出。

    突聞一聲嬌吒道:「無恥匹夫,敢施暗算,看寶!」發話者,正是俏羅剎鐵秋英,一梭形之物,帶著一溜烏光,也從她手上打出。

    麟兒潛身竹林之內,圓眸著一雙星目,凝神一志,注視敵我雙方情勢發展,一見師兄脫手飛出一顆形似雞卵的黑免彈丸,體散烏光,便知這是一種極為厲害的火藥暗器,不覺心中一喜道:「倒看看對方怎樣防禦解破!」

    不料念頭剛起,那艷如桃李,冷似冰霜的女子,卻發出一梭形之物,那東西一出手,賽似自己魔家異寶天狼釘,發出一種「嗚嗚」銳嘯,知道這也是一種火器之類,不由大吃一驚道:「兩方面互不相讓,各走極端,這事情恐難好好收場!」

    果然震天價一聲」轟」然大響,烏梭撞著烏彈,火花四迸,碎片橫飛,半空裡,射出無數白點,帶著千絲藍火,直往兩位少女身上射去!

    鐵秋英和聶藍蘭,趕忙往旁縱開,雖然避過正面,但猶沾染了不少,那東西一挨身,就著火,少女芳心大震,趕忙用手撲滅,但一身所著,全是細軟綿緞,而且身上沾的又多,只聞一陣絲絲之聲,身上的火,竟是愈撲愈烈,眼看就得活生生的燒死當場。

    可是崑崙派這一邊,也未佔到便宜,原來那梭形之物,爆炸之後,接頭上,立飛出無數紅珠,忽然「波波」之聲大作,紅珠碎裂,不但散出磷火千點,而且白煙瀰漫,白玉嬌和天龍劍徐瑤,兩人適當其衝,身上既已著火,同時煙迷雙目,立覺雙目奇痛,有眼難睜,那情形,比鐵秋英和聶芷蘭,淒慘處,絲毫不減。

    水火童子朱志明,面色鐵青,立時沉聲大喝道:「師弟師妹,靜立毋躁,待愚兄用癸水彈前來破它!」

    不待話完,右手一揚,立時打出一白色彈丸,逕可逾寸,長約三寸有奇,那東西起在空中後,立沿著一道弧形,疾朝下落,同時朱志明又大喝一聲:「著!」

    第二顆彈子,迅如石火電閃,朝著第一顆癸水彈對撞而至,雙方只一接觸,只聞「呼」

    的一聲,白沫四濺,噴得徐瑤和玉嬌滿身都是。

    空中的煙,和兩人身上的火,受那飛來的白沫一罩,立便煙消火減。

    徐瑤和白玉嬌危局雖解,但目痛並未減輕,只好由蔡楚翹扶著兩人,退往後面。

    鐵秋英和聶芒蘭以身上著火,無法撲滅,只好往地上滾去,無如這種烈火彈,一經燃燒,雖然滅掉,不久又燃,非得把人化骨成灰,鯁直難於敢止。

    水火童子朱志明,系紫陽真人嫡傳弟子,居心至正,一見對手與自己,並無深仇大根,雖然為人偏激冷漠,但還罪不至死,遂皺了皺眉,一揚手,打出了兩顆癸水彈,彈丸一破,白氣彌空,往南海二女身上一罩,把兩女弄了一身泡沫,雖然將人變得如同妖魔鬼怪,但身上的火,業已火跡全無,兩條小命,總算從火德星君的手下,奪了回來。

    鐵秋英和聶芷蘭,原已嚇得三魄杳杳,七魄悠悠,身上的火,熄了很久,還怔在地上,作聲不得。

    朱志明面容一整,冷幽幽的發話道:「我們彼此,原無仇隙,今日之事,朱某也迫於萬不得已,彼此都未討好,算是拉平,還是兩位道友,互釋嫌怨,化干戈為玉帛,不識所見如何?」

    鐵秋英和聶芷蘭,忙從地下,一式鯉魚打挺,躍身而起,且不答言,先行察看一身,誰知不看猶可,這一看,幾弄得無地自容。

    原來鐵秋英的淡藍灰褲,前面褲襠上,無巧不巧的著過火,整整燒去一大塊,洞穿見肉,雙股妙處,如不蓋著一層白沫,幾似小孩穿著開襠長褲一般。她原是一位尚未出閣的大姑娘,這種羞人答答的地方,怎能讓人賞鑒,當時又氣又急,只好扭頭就跑。

    聶芷蘭的情形,一樣的慘,胸前燒了一大塊,玉乳雙峰,幾欲脫穎而出,這還不太嚴重,臀部夾褲面,左右都燒了一個大口,那又白又滑又嫩的肥臀,左右都露了出來,涼風一吹,自然覺冷,她用玉掌一摸,只嚇得花容變色,好在臉上滿濺白沫,人家無從看出她的表情,但聞嚶的一聲,一跺腳,縱身而逃。

    麟兒把雙方情形,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逃入洞中的兩位少女,決不就此甘心,說不定要把師門最厲害的人物,招了出來,一場大戰,眼看就得爆發,又見一位師兄,師妹,目已受傷,本想立時出面,設法解救,又顧慮眼前情況,卻似山雨欲來風滿摟,不如暫潛身以察勢,伏以待時,一侯敵我情形,全部瞭如指掌,覷機一擊,自然能收實效。

    忽聞玉磐三響,卻從普陀巖下,往上傳來。

    麟兒心中暗地吃驚道:「果然這兩個性格冷漠的妮子,恩將仇報,潛居洞府的人,如不適值早晚二課,無故決不敲動玉馨,這分明是此處洞主人親自出動,一則通知守洞的人,準備洞主經過迎接,再則不過向敵人示威罷了!能有這等排場,此人武功道力,決非小可!」

    摹覺兩道紅光一閃,兩條人影,卻從普陀巖下一躍而上,正是那鐵秋英和聶芷蘭,兩人原來所著的一身淡藍裝束,此時已全部換了一式淡紅緊身裝,愈顯得人比花嬌,俏艷欲絕,只可惜玉頰凝霜,對人形情冷漠。

    兩人幾個縱躍,一身輕靈,捷同飛鳥,仍飄落原來對立之處。

    朱志明將徐瑤白玉嬌置在自己身後,立和蔡楚翹仗劍而立,靜待敵人出手,偏生南海二女,不理不睬,但一臉怨毒之色,卻從玉頰上可以觀察出來。

    只聞一聲冷笑道:「何方狂徒,擅闖本門重地,並還用火器之類,傷我門下弟子,還不跪下領罪麼?」

    白光連幌之下,空中卻降落一婦一尼。

    那婦人,看來不過四十上下,風譬宮裳,全身雪白,那白衣,閃閃發光,又軟又滑,卻不知是用何物所制,衣服穿在身上,非常美觀皎潔,配上她那宜咳宜喜的臉,細長的身材,愈顯得婀娜有致。

    麟兒一眼就把這婦人看個清楚,不覺心中大惑不解道:「很奇怪,這婦人為何如此面善,我幾時見過她來?」左思右想,才憶及,玉女朱雲英的身材顏面,有好幾處,就酷似這個婦人,不由心中暗想道:「難道這位就是玉女雲英的祖母扶桑姥姥,如果真實年齡,怕莫不有百十來歲,但聞她駐顏有術,永保芳華,不圖果然如此!」

    那秦吉了一見這白衣婦人,早已叫道:「老祖母原來在這裡呢!」撲的一聲,早已振翅而起,雪光素雲,亦已騰身直上。

    麟兒正待制止,那還來得及?只好暗罵道:「這幾個扁毛畜牲,還真戀主呢!如我兩隻蒼鷹,跟在身旁,就無須仰仗它們了!」

    扶桑姥姥,一見玉女靈禽,均在此處,似乎吃了一驚,但這位個性奇特的美婦人,什麼事都能沉得住氣,看了一眼後,並不立即招呼,依然氣定神闊望著右側那帶發女尼。

    那女尼看來也不過四十左右,青絲長髮,披垂肩際,玉面朱唇,貌像極美,但雙眉微挑,兩眼神光十足,冷冰冰的全無半點溫暖。

    麟兒一見這帶發女尼,不由暗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傅傲不容物,教出來的徒弟也必偏激不仁,看這兩人的像貌,准知都是門戶之見,高人一等者流,今天我倒得和她們鬥上一鬥!」

    那女尼把星眸往朱志明一掠,冷幽幽的說道:「此處的規矩,你可曾知道?」

    朱志明見她那樣傲慢無禮的態度,也不由引起千重怒火,冷笑道:「這兒有何奇異規矩,你幾時向人說過?某等初來,倒不會知!」

    女尼雙眉一挑,臉罩寒霜,意似不耐道:「好個素無教養的後生小輩,司馬紫陽傳授徒弟,對於禮節。

    真是了點不管,居然還想領袖武林,實屬天大笑話!」

    朱志明怒喝道:「你既在此處,創宗立派,自也是一門等長,當知辱人師尊,無殊自失身份,再如類似這種村婦罵街的話,恕我要無禮得罪了!」

    扶桑姥姥,對場中情形,原似乎不太注意,但一見朱志明態度強硬,卻也大起反感,遂從鼻中哼了一聲,冷峻地一笑道:「你面當長輩,自己做錯事,不惟不伏首謝罪;反和長輩頂嘴,真以為我們無策制服你之力麼?」旋仲手往前一指,立發出千絲寒風,直襲朱志明的玄機要穴,這原是一種陰功絕技,朱志明和敵人相隔又近,正待趨避,不想扶桑姥姥功臻化境,心念才動,便已全知,王指頻敲,一下即把朱志明點過正著,旋將身子微閃,撲上前即把朱志明擒諸脅下,蔡楚翹正待飛身撲救,豈料那帶發女尼也已飄身上前,身法之快,真如幽靈魅影般,霎眼之間,蔡楚翹的笑腰穴上,似被人捏擊了一下,當即感覺全身酸麻,動彈不得。

    女尼把蔡楚翹隨手一帶,即將人摔諸地下,冷峻的臉上,卻現出一絲笑容,轉頭囑咐鐵秋英道:「秋兒!且把兩人用蚊筋捆綁,先行重責二十蛟鞭,對這使用火藥暗器的人,除責打三十蛟鞭外,並行倒掛三日示懲,我倒不信崑崙派的司馬紫陽,他能跋扈到那裡!」

    鐵秋英忙應了一聲:「遵命!」

    不料那聶芷蘭卻肅察師尊道:「崑崙派還有兩位受傷的弟子,如何發落?」

    帶發女尼冷笑道:「男子也先行責打三十蛟鞭,一同收禁,女子卻把她的衣褲弄破,放逐了之,我雖身入佛門,素來主張以牙還牙,以爪對爪,這樣的作,倒要看看司馬紫陽那牛鼻子,有何話說?」

    聶芷蘭趕忙立起身,正待避師囑咐,去發落白玉嬌和徐瑤,不料放眼一瞧,巖邊卻杳無人跡,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朱志明和蔡楚翹,人還躺在地下,白玉嬌與徐瑤,雙目已傷,適才就在朱蔡身後坐定,難道目傷是假,趁自己跪稟師尊之際,撤身逃走不成?且往兩人靠身懸巖之局,先行察看一下再說!

    於是拔身飛空,人如一隻綵鳳,一躍十餘丈,直往巖後落去。

    聶芷蘭飛落巖後半晌,卻是一去不出。

    鐵秋英不覺心中怯綴道:「怎麼搞的,我就不信當著師父的面,會有什麼邪門,且待我前去一看!」這妮子,一身傲骨,比乃師尤有過之,暮地一縱身,直朝崖後飛撲,不圖還未到達巖緣,忽聞一聲清笑,起自巖後,緊跟著衝出一條黑影,疾如星隕電閃,雙方前撲之勢都快,而且被此互是對面相撞。

    鐵秋英一怔神,凌空揮掌往前劈去。

    不想她快,人家比她更快。

    對方前衝之勢,絲毫不減,左掌往前一搭,直扣陽豁(穴名),右手卻擊捏鐵秋英的期門要穴,鐵秋英大吃一驚,趕忙往右一側,只聞那人輕笑道:「想逃麼?那有這種輕而易舉的事?」

    不等鐵女閃避,右手已觸及期門,只須輕輕一拿,鐵秋英即銳叫一聲,立時暈絕,對方一攔腰將她抱住,快如石火電閃般的降落地面。

    帶發女尼,怒叱一聲,正待飛身撲擊,扶桑姥姥立時將她止住道:「此處尚擒住兩人,英兒蘭兒,雖然中人詭計,尚不足為慮,倒看這乳臭小兒,有何話說!」

    原來搭救徐瑤和白玉嬌的,正是麟兒,他趁聶芷蘭在跪稟師傅的當兒,卻從那竹林之中,飛身而出,本來他這一著,逃不過扶桑姥姥一雙慧目,無如她正向空中,招呼玉女靈禽秦音了,一時也未在意。

    麟兒提著兩人的左右肩膀,飛身一躍,遂降落巖後。

    徐瑤和白玉嬌,兩目奇痛流淚不止,人在視力模糊之下,見對方是一個秀美絕倫的美少年,論年紀,最多也不過十之五六,徐瑤一向心高氣傲,自視極高,一見此人,也不由心中佩服不置,暗道:「本門師弟董練秋,儀容秀美,除掌教真人外,均一致認為他已是人間無雙的美少年了,誰知道如與此人一比,還稍遜人家一著呢?!」

    不由心生好感,遂含笑謝道:「多蒙台端犯險相救,隆情厚誼,沒齒難忘,還望將姓名見示,否則受人之惠,連恩人姓名也不知,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呢?」

    麟兒不覺忸怩含笑道:「倆位兄姊,我們彼此原是一脈,同門兄弟,還有什麼感恩圖報的話好說呢!」

    白玉嬌一凝神,似有所悟,立即迫不及待的問道:「你是否本門傳遍上下,掌門恩師的衣缽弟子而兼愛婿,湖南麓山的嘉麟師弟不成?」

    麟兒忙含笑作揖道:「小弟正是季嘉麟,兩位兄妹,想是八大門弟的五師兄和八師姊了。」隨說,隨把袋中的天露瓶取出,給兩人點目,靈石夭露,曠古神品,能治百般目疾,其效神速。

    兩人雙目,原是一陣一陣的刺痛,逐漸紅腫,天露入目,遂覺涼爽無比,刺痛立減,不由大喜過望,對這位賽似金童的師弟,讚不絕口。

    麟兒點目完畢,又告訴他兩人,如何運功調養,聶芷蘭因徐瑤和白玉嬌兩人,眨眼即失,遂飛身巖後探察,還未落地,即給麟兒用對空點穴術將人擒縛。

    鐵秋英也繼起而來,不想麟兒以兩人雙目已痊,正欲與巖主人親自理論,如果對手將師兄師姊擒縛不放,也決以鐵聶兩女,作為人質,這一來,鐵秋英自然無法逃脫出手。

    麟兒落地後,對著那帶發女尼,淡淡一笑道:「名山採藥,古洞潛蹤,這在武林中的人,原認為是一件平常小事,不意本門中幾位師兄師姊,來此處採取幾樣海上藥物,洞主門下,口口聲聲謂我們擅自入禁,有觸定規,而今竟把我兩位師兄擒住,並還語侵師門,我路過此間,適逢其會,為維護師門聲望計,自不能插手不管,而今雙方互有擒獲,和與戰取決於一言,不過本門與貴派,遙遙相隔,無怨無恩,即便師兄師姊,有何冒犯之處,那也是無心之失,值不得即開釁端,還望前輩仔細思考!」:那帶發女尼立把雙眉一挑,星眸中精光電閃,縱聲冷笑道:「如你所言,你大約是崑崙門弟子!」

    停了一停,又望著扶桑姥姥一笑道:「曾聞司馬紫陽,在武林中尾大不掉,傲視同濟,嘗以為傳聞之言,過甚其實,不意他的門人弟子,就這樣的飛揚跋扈,在長輩前面,居然使用教訓口吻,我倒要將他們一併擒拿,一一予以重懲,看看司馬紫陽,他又能把我普陀巖怎樣?」

    扶桑姥姥笑道:「他不來便罷,如果不自知趣,還不一樣的將他擒縛,倒掛猢猻,殺殺他那股夜郎自大的火氣!賢侄女只管放手去作,老身絕對支持就是了!」

    麟兒見她們藐視師門,不由引發他滿腔怒火,立將俊臉一繃,淡幽幽的說道:「本門尊長,向未對人失禮,即便弟子亦頗知自愛,至若武林中那班邪魔夕隨,存心不軌,想要亂加罪名,侮辱同門兄弟姊妹,自無需本門長輩動手,弟子就憑單劍雙掌,願意和他們鬥上一鬥。」

    帶發女尼怒吒道。「好大的口氣,接掌!」語音未落,人已搶近身前,玉掌往前一探,即捲起一縷寒風,招式未盡,立將五指一抓,麟兒立覺前胸似有一陣劇痛,不由心中大吃一驚,趕忙用天罡指往對方手上一劃,回身繞步,捷似風馳,伏魔神功,業已隨念而發,飄身五丈開外,立運氣凝神,暗中一試,內腑還未受傷,心中始定,立沉聲大喝道:「玄門中的五指問心掌,原是對付魔教中的一種降魔絕技,習此藝者,非遇十惡不赦,而自身遭遇危害,絕不准以此掌傷人,老前輩一出手,即用此種神功,對付晚輩,普陀巖的半覺師太,卻是前輩何人?趕緊道出淵源,如果一意逞強,勿怨晚輩無禮!」問語既完,立以雙掌當胸,伏魔神功,源源發出,罡風陣陣,散之四方,靜候對方回話!

    帶發女尼,開掌立式,即施毒手,她也看出麟兒功力,已臻不凡,五指問心掌,厲害絕倫,雖然只施出五成功夫,原意這少年必禁受不住,誰知他飄身一閃,即已趨避,並還施展天罡指,幾乎使自己右手受傷,不由心中一怔,暗道:「這麼年輕的孩子,怎會有這種功力?」正待凝功運氣,再施毒手,不意對方身上,卻發出一陣香風,看似溫和,事實上卻蘊藏著道家九天元陽內罡,奇特秘奧,莫可端倪,只好暫時停手,靜以觀變。

    麟兒發話,竟道出她的師門,不由大感困惑,立時喝問道:「這篇話,是否司馬紫陽,教你問我?」

    麟兒整容答道:「歷來徒弟出自師傳,晚輩所言,恩師如不談及,如何得知?數十年前,一重舊案,那與本門二師伯有關,老前輩恐不是不知罷!」

    帶發女尼冷笑道:「好一個狂妄無知的後生小子,誰願意聽你這種胡說八道!」

    立探掌出手,旋將五指一扣,問心掌力,二度出手,這原是一種陰手秘技,可以傷人於不覺。

    好麟兒,冷笑一聲,雙掌往前一推,大清罡力,隨掌打出,微風起處,一股無形奇勁,隱含力道萬鈞,疾從四方八面,擠壓而來。

    扶桑姥姥,竟沉聲大喝道:「賢侄女留意,這是崑崙派的鎮山神功,太清神罡!」立將雙掌一揚,只聞震天價一聲大響,剎那間,狂颶四起,寒氣襲人,閃閃黃光,直向四周激射。

    雙方都驚於彼此間的威勢,立縱身撤退,空中掌罡,只一接觸,立發出一陣異嘯之聲,但見斷枝橫空,沙石蔽日.天空裡。

    白雲翻滾,海面上,惡浪漫天,那威力簡直使人難於想像。

    帶發女尼面色鐵青,扶桑姥姥,也變顏變色,美麟兒,依然雙掌護身,腳下不丁不八,星眸緊注,只待敵人二次動手。

    空中的兩隻大白鶴,一見罡氣彌空,狂風怒吼,嚇得立把雙翅一拍,搏扶搖直上青雲,霎眼間,立飛出掌風範圍之外。

    那秦古了,飛行較慢,來不及把身子往上升高,但它仗著心思靈巧,身體細小,立往斜刺裡一撲,避過正面掌風,竟從風隙裡鑽身而入,落在扶桑姥姥的左肩之上,這烏兒既懂人言,自喜饒舌,只聞它銳聲叫道:「好啦,小姐叫我幫你忙,特著雪光素雲,把你馱到此處。

    你卻和老祖母動起手來,看我回家告訴小姐!」

    扶桑姥姥立把雙眉一皺,驚問道:「怎麼著?是小姐叫雪光把他送來此處?他們兩人如何會攪在一塊?」

    秦吉了尖叫道:「小姐對我說,他是好人,老祖父不該和他動手,叫我偷偷摸摸,不讓祖父知道,著雪光素雲,把他馱到崑崙,並還說,事情如果辦好,你老人家身旁,有的是各種靈丹妙藥,如果不給,她還要偷著餵我呢!誰知他敢和老祖母動手,如告知小姐,一定活活把她氣死啦!」

    扶桑姥姥,不由心中引起一陣困惑,暗道:「女兒家原愛俏郎君,這孩子如匹配雲英,確是天造地設,再好不過,雖然門規所限,困難重重,但那妮子個性倔強,只一有心,怎麼樣也不能扭轉她的心意,此事我如袖手不管,後果堪虞,倒得先把情形問明,再作處理!」

    遂溫容向麟兒說道:「對我講實話,你來此處,是否騎著我座下的兩隻大白鶴?」

    麟兒含羞帶愧,把頭點了一點。

    扶桑姥姥又笑道:「然則你認識我那孫女了!」

    麟兒也只好頷首稱是,但一想到昂昂七尺之軀,如不仗著人家熱心高誼,幾乎無法脫身出困,更覺羞不可抑。

    扶桑姥姥做微太息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世之恆情,雲兒心性至傲,既然與你相識,一意護你,想你人品,一定能使她稱心如意,老身只有這麼一位嬌憨孫女,自當設法成全,不過你須立即投入本門,其他一切,均由老身負責便了!」

    麟兒縱聲大笑道:「老前輩,你這種想法,完全與事實相左,令孫女與我只是朋友,我和她決無婚嫁可能!」

    扶桑姥姥,立將臉容一整,睜目大吒道:「你敢戲耍於她!心存薄倖,我不把崑崙山鬧得天翻地震,誓不為人!你究竟與她如何認識,不妨對我直講!否則,你就莫想離開此處!」

    她這種護犢之心,溢於言辭,事實上,從雲英那種嬌憨剛韌的性格,麟兒也知道她這位祖母對她一定非常溺愛,心想:「雲英現已身在難中,乾脆把這次的事,向她講明,如果,她通情達理,以毒龍叟那種懼怕老婆,說不定因她的影響力,使未來盟弟和雲英的婚姻大事,可以減去若干困難。」遂笑說道:「我與令孫女在未會面之前,即與師妹互訂盟約,而今義弟陳惠元,對她已深懷一片愛意,雲英的本身,亦非陳莫屬,此事言來頗長,不知老前輩是否容晚輩細稟?」

    扶桑姥姥一皺眉,略事沉吟,即道:「好吧!你不妨對我講來!」

    麟兒將武成林如何作惡,薛瓊娘含恨復仇,琵琶女琴音困惠元,解圍困義釋雲英,金牛谷蜘蛛肆虐,毒龍叟怒施毒掌,絕谷突圍,崑崙求藥,一一細說。

    扶桑姥姥只聽得雙眉蹩盛,一俟麟兒講完,遂笑答道:「聽爾所言,卻也不無道理,雲英此舉,雖不算錯,但已失去她應有的立場,脫離現實太遠,而今事實既已糟到這步,我也無話可說,看你心意,似乎想我念祖母孫女之情,插手一管,但茲事體大,我有心無力,縱慾插手,也不可能,此閒事,我勸你還是伏首謝罪,若蘭侄女,當可看我二分薄面,從輕發落,此意如何?爾不妨私自揣度!」

    麟兒聽她口氣雖然軟了很多,但還是存著三分偏向,不由逗發了他那少年心性,遂笑答道:「死生由命,富貴在天,老前輩既然不顧祖孫之情,那還有什可說?此間之事,只要申老前輩願意放人,我也願化干戈為玉帛,否則,只能靜以待命!」

    那帶發女尼俗家姓申,名若蘭,自稱無相神尼,原是南海普陀巖半覺師大的嫡傳弟子,武功劍術,獨成一家,只固性情偏激,成見極深,為人介於半邪半正,鐵秋英和聶芷蘭,是她最為心愛的女弟子,徒弟被人弄得衣履不整,全身見肉,自然認為是一種莫大恥辱,如何願意隨意罷手?扶桑姥姥,原是自己的師執前輩,加以陰山派實力極雄,自不敢隨意得罪,如果扶桑姥姥硬性作主,著雙方息事寧人,說不得申若蘭只好勉強從命,可是這位師執前輩,對麟兒所說,並未十分重視,看來真正動上手,最多旁觀不動,絕不至反臉助仇,這一想定,哪容麟兒好好走開?遂冷笑一聲道:「我原不願與爾後生晚輩,一般見識,但你不特狂妄無禮,而且仗著司馬紫陽那點微未道行,到處橫行,假如縱爾不究,武林中人,定會笑我為你崑崙派聲威所震,而今你兩位師兄,我將他們置之洞府,只要你有本事救出,我拿藥與你換人,此間之事,我也一筆勾銷如何?

    麟兒眨眨大眼睛,想了一下,暗道:「我倒要見識見識這奇異洞府,到底有何巧妙?」

    遂漫應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前輩自己講的話,卻要算數!」

    無相神尼整容大喝道:「出家人決無誑語,你如不信,就以扶桑前輩作證如何?」這女尼手腳至為俐落,將朱志明和蔡楚翅夾在脅下,對扶桑姥姥略一謙遜,彼此蓮步如飛,直朝普陀巖下落去!

    徐瑤和白玉嬌兩人,卻在一旁看守鐵秋英和聶芷蘭,兩人要穴,都被麟兒制住,雖然不加捆綁,卻也不懼他們逃跑!麟兒復含笑招呼,師兄師姊,密切注意敵人行蹤,以免暗中受人偷襲!

    白玉嬌對這位同門師弟,無限敬服,遂嬌笑道:「師弟年紀輕輕,這一身武功,確為我們望塵莫及,此次我們同下崑崙,還仗著師弟一對座下靈禽呢!」

    麟兒喜道:「師姊已把我那對蒼鷹,帶來此地麼?此間事完,我須立即趕赴崑崙,找尋靈藥,正愁陰山白鶴,不好再向人家借用,如仗著陸地飛行術,趕奔崑崙,未免時間太久!」

    白玉嬌淡淡一笑道:「陰山玉女,一貌如花,義妹瓊娘,同屬人間麗質,只這兩位,就夠你擔心的了,但願此鬧事,早點完結,更望玉人天祐,也好使師弟大為安心!」

    麟兒俊臉微紅,含笑不答,隨撮口一嘯,聲遏行雲,餘音裊裊,蕩漾不絕。

    徐瑤也讚歎道:「師弟功力真深,長嘯聲裡,竟能巧運本門內家至高功力,這種聲音一發出,不特可使遠近如意,而且可藉者力傷人,本門除了掌教師尊,和兩位師伯,有此至高功力外,就是兩位師叔,也難和師弟相比擬!」

    白玉嬌微笑道:「練秋師弟,也熟諸這種功力,但是萬難及師弟精湛!」

    鐵秋英和聶芷蘭兩女,因被麟兒點著暈穴,躺臥地上,無法動彈,人本嬌艷如花,更因穿著一令淡紅,愈使人看得眼花撩亂。

    麟兒瞧了一眼,不由心生憐恤,低聲歎一口氣。

    白玉嬌玲瓏剔透,抿嘴笑道:「她們兩人確實生得太美了,師弟惜花有心,只是將人救轉,那烏溜溜的飛梭,萬一放出,四師兄人已遭擒,我和師兄破解無法,說不定也和她們一樣,得橫躺地下,那一來,你動這種慈悲心腸,卻害苦了我們自己呢!」

    麟兒被她一語道破心意,不由俊臉通紅,只好拿眼望著師兄,微笑不語。

    徐瑤雖然生性高撤,但心地卻也仁慈,竟整容答道:「師弟意見極佳,即使她們再恩將仇報。曲在彼方,就把她們穴道解開,予以釋放好了!」遂著師妹玉嬌,代人家打通全身穴道。

    白玉嬌故意使壞,雙手連搖道:「麟弟對空點穴,原是一種上乘功力,我如果能把人解開,又何至於會敗在人家的手下?有道是,繫鈴解鈴,放著麟弟不支使,卻用我這種笨手笨腳的人,師兄真未免量才不當!」

    麟兒知道這位師姊,非常刁鑽嬌憨,只好紅著臉,先將聶芷蘭身子拔轉,右掌往她胸前一按,女孩子的酥胸,軟綿綿柔若無骨,若用推拿手法,則使人極涉遐思,偏生白玉嬌一雙星眸,覷著自己,那情形,似笑非笑,俏艷中帶著詼諧,麟兒雖然淘氣,但非常臉嫩,立覺紅雲上頰,羞不可抑,只好緊閉星眸,凝神運氣,藉自己內功罡氣,把聶芷蘭所閉穴道衝開。

    白玉嬌噗哧笑道:「原來是這麼樣的解人穴道,那邊一位,待我來越阻代庖,解不開,可不准你笑話姊姊!」果然她一本正經的為人推拿。

    麟兒真被她窘得可以了,而今願出手相助,自是求之不得,忙一氣凝神,加緊功力。

    不一刻,聶女穴道已解,星眸微啟,見是麟兒手按自己胸際,以為他乘人之危,大施輕薄,幾乎嚇得暈了過去,芳心一急,也不分什青紅皂白,猛可裡玉手一抬,對著麟兒左頰,就是一掌。

    這一記耳光,還真不輕,麟兒只顧將全身功力,運於掌上,作夢也未想到,作了好,還得挨打,右臉上,立時腫起老高,指印畢露,臉上麻辣火燒,使人又氣又愧。

    天龍劍徐瑤,兩道劍眉一挑,滿臉殺氣,不由揮拳大喝道:「賤婢,以恩作仇,我將你一掌擊斃!」說完,揮掌作勢,往聶芷蘭左肩就劈,徐瑤為八大門弟之一,功力頗高,這一掌,如果擊實,聶芷蘭怕莫不肩裂人亡,香消玉隕。

    麟兒秀頰,雖然挨了一掌,但他生具愛美本性,那容師兄作這種摧花慘事,不好舉拳相格,卻把自己身子往右一橫,徐瑤大吃一驚,趕忙中途撤式,但以揮掌過猛,雖然減去若干力道,但掌卻落在麟兒右肩之上,只聞「匍」然一響,單掌落實,徐瑤一臉慚愧,麟兒行若無事的眨眨大眼睛,一雙星眸,充滿磁性,臉如玫瑰,滿佈笑容,徐瑤不覺垂手太息道:

    「師弟!無怪本門掌教,譽爾為心同赤子,功臻絕頂,愚兄一向自負,但自遇師弟後,始信熒熒之火,殊難與皓月爭輝!」

    麟兒天真稚氣的一笑道:「小弟愚頑,實難當師兄謬讚,適才此舉,原以世無不解之仇,不了之冤。這位姊姊,昏迷初醒,神智未復,見我拿手按著她的胸際,誤以我乘人之危,暗施輕薄,我也正凝運功力,為她解除穴道,未及御防,受她一掌,師兄愛惜小弟,一時怒發,揮掌傷人,一連串的誤會,都由小弟自作自受,而今她穴道已開,神智也恢復過來,為德為仇,全由她自決好了!」

    語完,縱身而起,臨風玉立,秀逸奪人,只看得徐瑤和白玉嬌暗中喝彩不已!

    聶芷蘭雖然痛恨麟兒傷她,掌劈玉頰,氣憤稍洩,又見人家對己不但未暗施輕薄,而且反解開自己的穴道,挨了兩掌,卻毫無怨憤之意,禁不住羞愧交並,緩緩的從地下立起身來,玉頰通紅,拈巾不語。

    麟兒整容一揖道:「崑崙南海,本無仇恨,來此採藥,事屬尋常,原不值動手拚死拚活,本門兩位師兄,已遭令師擒入洞府,兩位姊姊,雖然受小弟點中穴道,當時志在救人,不得不爾,稍一深思,便覺無味,故將穴道解開,還望一時不察,恕罪才好!」

    語若珠圓,人如玉潤,聶芷蘭除了羞愧以外,實無法致答一詞。

    鐵秋英全身要穴,也已解開,微睜雙眸,一見推拿穴道的人,正是動手過招的敵對人物,她性情至為冷漠,偏激之見,比乃師還深,立時由地下一躍而起,避開玉嬌的手,倒豎柳眉,沉聲大喝道:「誰要你們這種貓兒哭老鼠的假心假意,姑娘可殺而不可辱!躋身武林之列,誰還珍惜這條性命不成!」

    她這種無禮傲氣,也逗發了白玉嬌滿腔怒火,立即報以冷笑道:「要想死,極容易!可是我們不願這麼做!師門傳徒授藝,原在於維護武林正義,決不是恃技凌人,眥睚必報,動既置人於死,兩位師兄,已為貴派所擒,但我們卻不需要你兩人,作為人質,這舉動,既非示恩,也不在乎你們消仇解怨,不過秉師門訓示,求一心所安,今後為仇為友,悉聽尊便。」

    鐵秋英大約因為聽到對方的人,也被自己師傅擒獲,怒氣稍解,立朝師妹喝道:「我們不妨就此回洞,準備迎接那些名門正派,大恩大惠的武林高人便了!」小蠻靴輕輕一跺,正待縱身入洞。

    不料鷹唳長空,勁風直撲,兩隻翼展逾丈,身長六七尺的大蒼鷹,斂翼而降,雙方一來一去,前撲之勢,都非常迅疾,前面的那隻大鷹,卻從鐵秋英的頭上,一掠而過,利爪如鉤,不但把她滿頭秀髮,弄得非常凌亂,鐵爪上還帶了不少。鐵秋英只覺頭皮一疼,無端受了人家扁毛畜牲的戲弄,真是有苦難言,遂和師妹一前一後的往普陀巖下落去。

    徐瑤和白玉嬌滿心稱快,麟兒卻用手撫著兩隻蒼鷹的頭,只聞嘎嘎之聲,那對靈禽,一左一右的伴著麟兒,歡嘯不已!

    人禽依戀半晌,麟兒卻把它們交給師兄師姊,並還一再叮囑,如陷身洞內,可速赴瓊州島(依瓊州島即海南島,唐直瓊州,故名)五指山,找尋師妹,令她前來搭救,徐白兩人,見他說得鄭重,知道事態非常,本待一同入內,但又顧慮本身功力,不如師弟遠甚,如相隨一處,使人礙手礙腳,反不如讓他獨入為佳,故只好頷首應允。

    麟兒一縱身,躍上普陀巖,巖下有一洞口,離頂端約有百十來丈,兩旁雖另有落足之處,他卻用凌虛飛渡之技,疾落而下。

    靜立洞前,洞口極窄,高可及人,幽暗沉沉,深不可測。

    稍事看情度勢,立即縱身洞裡,洞中全屬岩層,愈往前行,愈覺開闊,寒風習習,濕度極濃,腳底高低不平,如不能暗中見物,行來至覺艱苦。

    忽聞有人沉聲大喝道:「豎子如果憫不畏死,可深入水靈宮,一分高下!」

    幽洞傳音,可以及遠,這道理,麟兒卻極具經驗,一聞聲音略帶沉悶,知道發話者離自己尚遠,遂縱聲大笑道:「水靈宮縱是龍潭虎穴,晚輩倒也想見識見識!」說完,一縱身,正待往前飛縱。

    不料自己頭上,突然飛落一物,同時,一股奇腥,撲鼻而來,麟兒趕忙用「金鯉倒穿波」,往後掠退丈餘,還未落足,只聞「嘶」的一聲,那東西便以警箭一般,電射而至,好麟兒,功臻化境,立振丹田之氣,猛可裡,疾把雙掌朝下一拍,趁勢凌空,那東西往前一衝,正值洞形彎曲,撞在壁上,只聞叭的一響,落了下來。

    麟兒卻用壁虎功,貼身洞頂,注視地面,卻盤蜷著一條長約七尺,全身帶著黑白相間的環紋,頭小眼細,尾部極短,其狀如掉的蛇形怪物。

    這東西,昂首圈著麟兒,嘴內卻發出一陣嘶嘶之聲,還噴出一線白沫,直往麟兒身上射來,不過頂部高達丈餘,那白沫卻只能噴高八九尺,空自昂首作勢,竟奈何麟兒不得。

    麟兒不由暗想著:「這東西,大約是蛇的一種,但尾部卻偏不像蛇,敵人用它防守洞府,想必蘊有奇毒,否則何必豢養這種奇形惡物?」

    正待相應不理,騰身往前飛躍,不料那蛇形怪物,搖頭擺尾,嘴裡卻發出一陣「嘶嘶嗚嗚」的怪嘯之聲,看情形,不是蓄勢待敵,便是招呼同伴,圍攻目標。

    麟兒好奇,趕忙一停身,反手拔出義弟惠元,所佩崆峒派的鎮山神物靈虎劍,神劍出鞘,銀光迸發,聲作龍吟,只照得古洞光輝,點點銀芒,恰似漫空花雨,輕飄飄的向四周飛落。

    撫劍思人,不由想到義弟惠元,天真純潔,豪氣干雲,處於危難之中,不惜銳身自任,但求上蒼憐恤,默佑平安,更念瓊娘玉女等人,陷身金氣絕谷,身中奇毒,生命堪虞,自己本為赴崑崙求藥,卻又於此間遇事,如陷身危困,累及多人,則真百身難贖了,想到此處,不覺滿懷淒然,泫然欲涕。

    正沉思默想之際,洞內卻傳來一陣悵悵之聲,碧光點點,數以千計,不但前面通道遍地都是,而且洞頂間,那些倒垂石鐘乳以及巖隙之內,也現出無數碧光,分明滿洞毒蛇,傾巢而出。

    麟兒不覺機憐伶的打了一個寒噤道:「洞中主人原是佛門弟子,為何豢養這麼多的毒蛇?打蛇不怕蛇猛,怕的是蛇多,洞口這麼窄,寶劍不能發揮威力,天蜈又不在身邊。這事情,還真惹厭!」

    念頭剛起,千萬毒蛇,卻發動猛攻。

    為首兩條,身長一丈以上,頭上,還生著紅冠,率領群蛇,蜿蜒而至。

    帶冠紅蛇,離開麟兒,遠達兩丈以上,只一昂首,左面一條,呼的一聲,激射而至。

    麟兒揮劍大喝道:「孽畜敢爾!」

    劍光一盤旋,不料劍尖觸及左壁,踉蹌一聲,火光四迸,左壁岩石,立時劃了一條大槽,碎石四濺,寶劍旋繞之勢,雖然受阻,但拳大碎石,卻有數塊,把蛇頭打個正著,麟兒趁勢後躍,進攻來的這條大蛇,卻也為石所阻,只一落地,即把身子一陣盤繞,口中紅信,吞吐頻仍,並還發出一陣悵悵異嘯,那形狀顯得至為兇惡。

    右面那條大蛇,一見同伴受阻,似覺至為氣憤,立把那又短又扁的尾巴,朝著地下啪啪數擊,後面大蛇,便以潮水一般,疾從正側三面,蜂湧而來,這種毒蛇,既兇猛,又靈慧,攻擊之道,無奇不有,正面的蛇,昂首噴毒,立有千絲毒涎,對空激射,左側蛇群,卻蜷攻下盤,右側者,則以毒弩一般,紛紛直攻顏面。

    麟兒振聲作嘯,疾把身子退後數步,人朝地下坐落,長劍對空一陣亂撩,靈虎劍自光如電,耀眼光輝,毒蛇挨著劍身,不是攔腰兩斷,便是蛇頭飛落,剎那間,蛇血如雨,斷肢紛飄,一股奇腥異味,使人難受已極。

    驀聞洞中有人冷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三頭六臂之輩,卻被小小几條海蛇,即弄得後退不迭,司馬紫陽,夜郎自大,有名無實,教出的徒弟,到底是個軟貨!」

    麟兒知道是那帶發女尼,在洞裡冷譏熱嘲,不由心中大憤,暗中恨道:「這賊尼,果真可惡,若是天蜈帶在身上,一定可以將它攪個落花流水,只緣洞中太窄,長劍無法施展,非得另用奇計不可!」

    原來這種海蛇,也是爬蟲類的一種,產於南海一帶,口有毒牙,傷人難治,鼻孔生在頭端,內有膜瓣,可以防水人內,周形有麟,麟作六角形,全身有環紋,黑白相問,狀至奇醜。

    武林邪門異派,多養奇毒惡物,用以害人,無相女尼,偶從海外友人中,習豢上術,只緣普陀巖,這種海蛇頗多,動作敏捷,毒性又重,用來護洞,自是奇佳,半覺老尼,有名的溺愛徒弟,對這位寶貝弟子,更是縱容不管。實事論事,這女尼,平生並無多大過惡,但性情偏激,作事頗毒辣,不免得罪很多的人,水靈宮設防極嚴,以麟兒這種身手,尤不免遭受困攏。

    毒蛇紛紛進攻,數以千計,雖然挨著劍鋒便死,但神劍卻受空間限制,無法放手施展,發揮功效有限,海蛇悍不畏死,受著那帶頭的蛇略一指使,立便前仆後繼,片刻之間,蛇身蛇頭,堆積如丘,依然進攻不懈。

    這一來,引發麟兒的真怒,左手卻探入革囊,摸取天狼釘,打算利用釘和劍,把洞中攪它一個天翻地覆。

    不料釘還沒有摸著,卻觸及一顆圓珠,稍一回憶,即知這是神山三老天惠真人。恩賜之物,不由暗想道:「據恩師面囑,此珠有擊退奇兇惡物的功能,我何不摸出一試?」

    遂把紅珠取出,似雨銀芒中,紅光耀眼,同時,一股雄黃異味,散向四周。

    說也奇怪,這種雄黃味道一出,左右前面三向的蛇,便似潮水一般的往後退,原來這東西頭上細眼,發出碧綠凶光,但一受著手上紅珠照射,這種凶神惡煞般的怪物,立時縮頭閃眼,似覺最怕這種珠光,前面兩條帶有紅冠的蛇王,雖較其他為佳,但也悵然作嘯,馬上擺頭朝後,對著洞裡婉蜒溜走。

    麟兒不由心中大喜道:「這幾位再傳恩師,真是神仙一流,所賜各物,無一不針對情況,含意極深,我這身武功,還得好好期重新學習呢!」念頭一起,不覺精神大振,手持紅珠,緩緩地朝著洞中走來!

    前面蛇群,似極畏懼麟幾手中所托著的紅珠,但又不願輕易放過敵人,麟兒跟在它們身後,蛇群猶不時掉轉頭,悵悵作嘯,只要麟兒腳步加快,蛇群也立似聾箭一般,往前飛跑,這洞府似乎非常深遠,而且愈往前行,地形也愈為開展,但有好幾處,石乳林立,必須繞道而行,每經過一處石筍時,必須加倍小心,因為上面還潛伏著成千成百,大小不等的海蛇,這種海蛇,又名蛇婆,原系胎生,母的居多,大約因為陰盛陽衰,故成群結隊,大發凶威的,多系母蛇得意之作,而公蛇反伏首聽命,甚至搖尾乞憐,狀至可笑。

    麟兒手中雄黃珠,效力也似有限制,超出三丈範圍之外,蛇群又無所畏懼了,所以只要麟兒一停腳,這群惡物,馬上在三四丈之外,停了下來,昂首噴沫,還把尾巴在地下亂打一通,只聞啪啪悵悵,響成一片。

    那兩條有冠蛇王,復又回首掠後。

    驀聞一聲異嘯,由洞底掠空傳來,群蛇一聞這種嘯聲,立便凶威大振,同時銳嘯連連,似在呼應作答。

    麟兒不由一皺眉道:「這洞有一位主腦人物,聽以前恩師口氣,與二師伯極有關連,怎的會這樣的邪門左道,呼蛇之法,正派人物,怎能用得著它?果真無禮取鬧,說不得只有出手懲治了!」

    循著異嘯之聲,放眼望去,但見碧光閃閃,似飛奔來,那光華,竟和紫龍-一般,但不如神-光華強烈,碧光臨近,既不是人,也不見物,空虛虛的似一無所有。

    大巴山受傷之事,足資為戒,麟兒手抱神劍,凝神注視這青碧光華,沉聲大喝道:「普陀妖人,竟想用這種幻形幻影之術,來和我比鬥麼?有膽就現出身來!」

    語畢,將真氣注於掌心,靈虎劍銀光大盛,劍芒打閃,往那碧露射去,但劍光依然往前直射,碧光也絲毫不減,可是地下頂壁間那群海蛇,毒涎似雨,直往麟兒身前噴來,看情形,它們竟絲毫不懼。

    麟兒心中一陣迷惑,忖道:「天地間怪物雖有,但也不會有形無質?這碧光到底為何物所發?我何不用天狼釘試它一下?」

    遂探手革囊,取出一枚天狼釘,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妖尼看寶!」

    右手一揚,竟用天山派的陽陰罡力,發釘出手,這奇異暗器一打出,便見一溜梭形烏光,快逾隕星穿雲,帶著雷聲轟發,朝那碧光奔來。

    天狼釘功能裂石穿山,無堅不克,霸道非常,以陰山派毒龍叟那麼高的功力,頭上肉角,尚被此物打傷,可是出人意外,這一次毫不濟事!

    天狼釘只一奔入那光華之內,但似一聲悶雷,響過後,竟無影無蹤,麟兒立時右手往後一揚,神功轉陽為陰,可是帶來的,不是得心應手的神物暗器,而且群蛇一陣鼓噪,原來一條六尺多長的海蛇,竟順著麟兒神功後帶之力,趁勢飛來,海蛇身無雙翅,自不會飛!凌空奔來,定是暗中有人將蛇拋出,順著麟兒神功用力方向,奔來傷人罷了。

    銀光電起,對著那六尺多長的海蛇,只一撩,叭的一聲,蛇分兩段,頭與尾同落地上,那尾端兀猶婉蜒跳躍,蛇首也張口吐信,一時尚未氣絕!

    臨場失寶,並還連對手的面也未見到,事態之嚴重,實非尋常,饒他麟兒藝高膽大,在艱危險固之中,尚能保持定靜功夫,但這一次,他也失去以往沉著,困惑異常。

    敵我雙方,相持不動,群蛇雖然大噴毒沫。但因還在三四丈開外,遠不能達!這樣,足足僵持半個時辰。

    碧光中突傳來一聲冷笑,緊跟著那帶發女尼的聲音,竟在發話道:「無知孺子,也該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麼?我身入佛門。

    作事從不更改,撞人本門禁地,不按規受罰,那怕你有天大的本領,你就莫想離開,念你把秋兒蘭兒,自行釋放,受罰之事,我也願意減輕,你那師姊可以免究,而今只要你和你師兄,自來洞府,領受十五蚊鞭,我即可予以既往不究,這樣責罰,可以說是破例從輕,否則,你只好自踐前言,親往水靈宮裡,救出你那兩位師兄吧?」

    麟兒不由一股怒氣,直透頂門,冷笑道:「虧你還躋身武林長輩之列,這樣的意氣用事?想處分,極簡單,如果你能勝過我手中這柄寶劍,要打要殺,全憑你意,否則,免開尊口!」

    旋把手中長劍一揮,用劍光護住全身,帶著一片風雷之聲,往前逼去。

    那女尼似又發出一聲冷笑道:「你想用你師門中那點鬼畫符,來此間現醜麼?這一來,請赴水靈宮便了!」說完,立即發出一陣嘯聲,青碧光華一斂,地下群蛇,立往四周散去,洞中寂然,除靈虎劍發出一溜銀光,照徹全洞四壁外,余無所見。

    麟兒不覺駭然,手撫長劍,默默不語,悵立良久,依然向前走去。

    摹覺一陣微風,迎面吹來,竟與陰山派毒龍叟六合傳音之技,如出一轍,不由一怔神,用功默察,只聞有人發話道:「洞主身懷異寶,你一分武功,雖然奇高,恐也難敵!水靈宮裝置奇異,自一入內,恐陷身其間,難以復出,我與洞主師傅,原是至交,且另有淵源,自無法反顏助爾,雲兒為她祖父所傷,氣怒之下,此時也化解不來,我一向對人,冷心冷面,除自己兒孫外,極不願伸手管人閒事,且此事至大,關係門派之爭,即使拙夫能饒恕雲兒,掌門道兄,能否不究,誰也無法預測,爾去崑崙求藥,極應把握時機,不該在此逞強好勝,入宮救人之事,可行則行,如無把握,應從速退出洞府,或忍氣受責,以免小不忍,則亂大謀,洞主人的師博,適因事邀游海外,她如在洞,恐你早已遭擒,少年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前賢名語,何不三思!」

    麟兒知道這發話的人,竟是玉女雲英的祖母抉桑姥姥,不由驚喜交並,也用六合傳音之技,告以所傳訓示,銘之五衷,崑崙求藥,只等此間事了之後,立即奔赴,洞主人語侮師門,欺人太甚,而且擒去又是本門兩位師兄,身為門中護法,如見危不救,恐遭恩師責罰,身入水靈宮,自當提高警惕,應情施變理了。

    秘語發出後,也未見她再作答言,只好抱劍前進。

    前行卻是一個朝上的陡峭急坡,絕巖屹立,通路高絕,右側即是一處僅可容人的石道,轉彎曲折,潮濕非常,看情形,似又折轉來路,下行坡度,極為險峭,但已略見亮光,且有風雷陣陣,隱隱傳來。

    麟兒知道,水靈宮一定就在前面不遠,遂凝神戒備,並暗中思量,無相女尼,所攜那隱形發光,收去天狼釘的奇形異寶,倒不知是哪一類的前古神珍,靈虎劍既無法把它克制,紫龍佩又不在身邊,天狼釘反為其所制,剩下的,就是一付饒鈸,一雙肉掌,勝與負,全憑一己武功機智,與乎天命而已。

    沿坡直下,前面已可見天光,光從數處巖隙之內,直射而入,不遠之處,卻是一道石門,鐵秋英和聶芷蘭,依然身著淡紅,左右仗劍而立,一見麟兒距門不過十餘步,聶芷蘭卻整容以待,還把麟兒望了一望,眼光中毫無仇視之意。

    但鐵秋英卻依然寒著一副臉,不待麟兒走近,即冷峻地一笑道:「你是來甘心受罰,抑是陪伴你兩位師兄,坐居水靈宮內?不妨將心意向我直說,為報答你那種大仁大義,我好好為你通報便了?」

    麟兒見她傲慢冷漠如故,也微微引起一腔怒火,但不願立即發作,並把靈虎劍納之劍鞘,以免對手笑己膽怯,而淡然笑答道:「季某自來此處,原是傾慕貴派絕學,並欲瞻仰水靈宮那些奇特異處,某與姑娘,全無恩怨,是仇是友,任隨尊意取決。通報不通報,倒不在乎!」

    雖是寥寥數語,但字字有骨。

    鐵秋英玉頰凝霜,柳眉一堅,殺氣重重,螃首微始,從那美如懸膽的鼻中哼了一聲,旋即冷笑道:「你打算仗劍闖關是不是?」

    麟兒縱聲大笑道:「何須仗劍,只憑一雙肉掌,即可進出由意!」

    「那你就不妨一試!」雙方抽劍出鞘,劍光如電,左右相交,洞門口也不過僅容一二人出入之地,兩女左右相讓,而且手中所持,原是一種削鐵如泥的利器,據兩女心意,饒你武功再好,倒要看你如何闖入!

    不料麟兒果然空著一雙手,行若無事,朝著二女緩緩走來。

    鐵聶二女嬌吒一聲,雙劍齊發,鐵秋英是用「毒龍出洞」一振腕,劍身上即嗡嗡作晌,長劍如經天長虹,平胸直刺。

    聶芷蘭雖感麟兒義釋之德。仍知道這位師姐心胸極狹,如讓她看出自己心意,說不定就要在無相女尼面前,變顏相向,這種事,最犯師門大忌,只一查出,罰便不輕,沒奈何,只好用一式「大江湧日」,易只用五成功力,但這一招卻頗見神奇,嬌軀一轉,劍尖由下直捲而上,便似神龍出海般矯夭不群,緊跟著劍隨柳腰一轉之勢,竟發出一道錐形光幕,帶著一陣銳嘯之聲,對手若無真實功夫,趨避失宜,不但挨著劍鋒,就得血灑當場,就是撞著那殷凌厲劍氣,也非受傷不可。

    麟兒慧眼如電,早看出聶芷蘭是被迫出手,遂存心戲弄鐵秋英,也出出心頭這口惡氣,不待那妮子劍尖刺到,立將身子往下一坐,同時他還擅縮身之術,這一次,竟也施了出來,一縮一坐,那身子便憾一具肉球,旋滴溜溜的往旁邊一轉,立閃身鐵秋英的身後,並還出語諷刺道:「這一招,趨避得法否?我如果用天罷掌擊你背部,雖有長劍,豈不反為礙手!」

    講還不打緊,他偏用掌往她背心輕輕一拍,並還噗哧失笑道:「如再加擠按之力,一代紅粉,命喪當場,這一來,豈不冤枉!」

    鐵秋英又氣又急,既恨且漸,趕忙一縱身,往前趨避,不料對手卻如影隨形,依然在她身後。

    聶芷蘭自然不能眼看師姊受窘,揮劍搶救,右手長劍一揮,「巧搭天橋」,疾朝麟兒頭上就劈,麟兒往右一橫身,不料聶女心思頗細,也猜出麟兒有此一著,左手劍訣順勢往前一指,食中二指,也觸及麟兒左額,輕輕的戳了他一下,趕忙見好就收,疾把身子往後一撤,淡淡一笑道:「適才這一下,我如用的是二龍探珠,你這一對招子,還不立時受傷麼?」

    麟兒雖然被她戲耍一下,卻喜此女聰明過人,也就漫不為意,一笑置之。

    鐵秋英怪她得手不傷人,白了師妹一眼,立又揮劍發招,劍光如一條匹練,上下飛舞,洞門之外光華閃爍,劍氣森森,著著疾朝麟兒猛逼。

    麟兒不願再事糾纏,竟施展空手入白刃之技,疾戰數合,即欺身進入劍幕之內,撞巧鐵秋英施展一式「獸雲吞日」,劍若河漢凝光,卷攻而至。

    麟兒竟施展達魔神罡,反手一掌,掌風如山,往劍身一擊,只聞噹的一聲,鐵秋英虎口震裂,長劍亦飛脫出手,劍碰石壁,竟深入一尺有餘,錚錚之聲,歷久不絕。

    只聞一聲長嘯,嘯作龍吟,青光一閃,早朝著鐵聶兩女所守護的石門,一穿而入。

    正是:至友猶困金牛谷此身又入水靈宮麟兒也不管她死活,單掌護胸,一式「飛燕投林」,即已穿入石室。

    不料他雖然輕靈疾快,對手卻也不弱,前衝之勢,欲止未止之際,摹聞兩聲清笑聲:

    「豎子大膽!」

    兩絲寒風,當胸撲來,麟兒知道,這種功力,原是佛門秘技,洞主人介於正邪之間,既是佛門秘授,更兼旁門之氏,而且出現的人,目前只有一位,與二師伯苦行禪師那位有關的人物,此時尚未出手,如二人分別合擊,能否抵住,毫無把握可言,當即把神山三老,饒鈸僧秘授旋乾轉坤之技,施展出來,他把身子屹立如山,左右掌凝貫功力,太清神罡,欲發未發,對著襲來的兩股寒風一擋,果然對手功力不凡,雙掌壓力如山,美麟兒沉著氣,右腳往斜刺裡橫跨半步,身形半轉,左右掌前住門口送去,只聞震天價一聲轟然大響,洞門被這武林中罕見的功力一擊,坍塌了一大塊,長逾丈,深寬逾一兩尺的白色岩石,轟然倒地,這聲音與那是風怒號之聲,匯合一處,只聞雷聲陣陣,震耳欲聾,地動天搖,山洞大有傾頹之勢。石洞不但縱深頗大,高與闊均能作適當配合,正當中懸著一盞六角琉璃燈,光華白中帶青,照得洞中如同自晝,左右兩端,各擺著一張禪床,色作碧綠,式樣奇古,床面光可鑒人,晶瑩如玉,扶桑姥姥與那無相女尼,一同在左面禪床之上,扶跏而坐,運氣行功。

    右面禪床上,也坐著一位帶發女尼,論年紀,也不過四十上下,青袍覆體,長髮披肩,容比觀音,心同佛子,毫無無相尼那種冷漠跋扈,盛氣凌人的傲慢氣息。

    麟兒這一手旋乾轉坤的武林絕技,不但把無相女尼,在那冷漠無情的臉上,看得勃然變色,就是右首邊那帶發女尼,也微睜星目,而且輕輕地唬了一聲,旋從身邊,摸出一尊玄玉佛像,閃閃地發出一種青碧光華,與進洞之時,所見那有光無人,有聲無色的碧光顏色,完全一樣,一見這座觀音玉像,麟兒即知道二師伯少年時青梅竹馬之交,準是這女尼無疑。他對師門原至依戀,凡與師父互有淵源,或師執前輩,他都心存好感,於是對著這女尼,深施一禮道:「武林後進季嘉麟,偶經此地,無心觸禁,得罪前輩,還望劉老前輩,原諒此舉之不情,他年雖赴湯蹈火,必有報命!」

    這女尼一見麟兒竟能道出她娘家俗姓,不覺心中一驚,但她仍然保持沉靜,淡幽幽地一笑道:「貧尼少小皈佛,俗家姓氏,早已忘卻,著相之詞,還是不去說它的好?」

    麟兒縱聲大笑道:「既知著相,緣便未空,天龍竹杖與玄玉觀音,兩者均為佛門至寶,寶主人曾有遺命,合則證道,離便誤人誤己,而今杖落崑崙,玄玉觀音分明就在前輩手上,杖主人一意清修,號稱苦行,數十年來如一日,老前輩既已身人佛門,豈忘卻我佛大慈大悲,那種捨身為人的精神麼?」

    無相女尼,見麟兒語蘊機鋒,不由心中暗驚道:「這小子,論年紀,不過十之五六,師妹以前的事,他似乎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讓他再說下去,豈不令師妹傾向崑崙?我與崑崙本無仇隙,只原江湖上傳說紛壇,似道司馬紫陽,有執掌武林雄心,故對崑崙,變顏相向,也讓他們知道:「普陀巖,水靈宮的洞主人,決不隨人身後,看人顏色。」

    有此一念,原是貪咳,但這位可正可邪的女尼姑,卻不管這一套!

    只聞她沉著嗓子,竟朝自己師妹低喝道:「這小子,仗著年輕,專一瞎說八道,察其來意,無非司馬於陽耳提面命,著而自吹法螺,以令各門各派,一同歸向崑崙?接受他那發號施今罷了!」

    麟兒不等她說完,也怒吒道。

    「無相師太,在虧你是佛門人物,竟違反我佛戒條,貪嗅誹謗,如再怙惡不俊,不等佛祖打你人阿鼻犁鋤,我就要使報應在你眼下!」

    無相師太雙眉一挑,正待發作!

    右手那女尼,卻含笑限止道:「年輕人血氣方剛,說話不加考慮,事尚可原,待我還來問他一問。」

    當即對麟兒微笑道:「聞你所言,我手上這玄玉觀音的出身來歷,你都知道清楚了,據實告我,這寶主人原來是誰?」

    這一問,倒把麟兒考倒,他從紫陽真人處,熟知二師伯苦行禪師的身世,也得知他少年時那青梅竹馬之交劉惠貞,一身淒涼事跡,惠貞之母,生前好佛,不幸早死,彌留時,給與她愛女永留紀念之物,卻是一座觀音佛像,這件至寶,與二師伯在金竹寺竹林中,所獲得的一根天龍竹杖,不但互有關連,而且相互為用,這一點,麟兒也從紫陽真人的口裡,知道清楚,但玄玉觀音和天龍杖,初為何人所有,不但自知未聽童人講過,恐怕連二師伯本人,也不知道!這樣一問即瞠目結舌,無以為對,給與麟兒極大難堪,立覺羞雲上頰,只好對女尼搖搖頭。

    無相師太,輕蔑地把麟兒看了一眼,竟冷笑連連道:「小子,你這是賣乖不討好,反而出醜罷?道聽途說,哪能經得起考驗?我勸你還是跑回去,找你師父司馬紫陽,師徒杜門謝客,讀書十年,再行問灶,免得在人前丟人現眼。」

    麟兒雖然氣急,但不願和她作口舌之爭,一展星眸,朗笑道:「普陀巖本是清淨之處,只緣有你這一位,難免不變為腥風血雨?我本踐約,搭救同門師兄弟,自願來水靈宮走一遭,一到此間,已無其他通道,顯見水靈宮原在此洞之後,我不願和人一樣,懷是非之心,逞口舌之利,就此失陪,有話就在水靈宮裡再說罷?」

    無相師太從鼻中哼了一聲道:「要到水靈宮,必須經本室截擊,你不防就此接著便了。」又朝右手邊盤坐的青衣女尼,略抬手招呼,那女尼即把手中佛像,對空一拋,只見一道碧光,直朝無相師大的手中落去,那女尼輕輕把手往前一飾,即將這玉佛接住。

    把麟兒看得納悶異常,知道這麼玉觀音,威力之奇,絕不在紫龍玉珮之下,否則,那麼厲害的魔家界物一一天狼釘,決不會遽爾被人收走,當即把靈虎劍抱在手中,大聲喝道:

    「攔截趁早,否則,恕難久待!」說完,把手中寶劍一揮,光華招展,嘶嘶作嘯,人劍竟合而為一,劍光如一匹白練,從門口拋起,沿著洞頂直朝通道口落去。

    不想他快,無相女尼,早料防他有此一著,忙運一口真氣,疾朝玄玉觀音臉上一噴,但見青碧光華大盛,只一籠罩,即見光不見人,碧光如電,立照在那通道口之間。

    麟兒凌空一躍,立即朝著碧光直落,神劍光華,照在碧光之內,依然無擋無阻,但前面立有一股壓力,往劍身一撞,只震得手中長劍,踉蹌作響,敵暗我明,彼則隨心所欲,恣意襲擊,而自己雖以碧光為目標,但這種遁形之寶,原是佛門除魔之物,與一般邪術不同,麟兒不敢冒險下手,趕忙用牟尼身法,朝側邊一閃,收招撤退。

    青衣女尼,與無相師太,原是同門師姊妹,雖然性格互異,但彼此原是息息相關,麟兒果真一舉將師姊戰敗,自己總不能坐視不理,而且他手中室劍,奇特絕倫,佛門異寶,竟不能將它克制,不免暗自吃驚,不由想道:「好一個秀美天真少年,待我來再試試他的功力。」

    遂從禪床上一蹴而起,微一晃身,飄然降落,竟把手中一百零八顆徑逾三分,色作玄黃的念珠,當作兵器,漫不經意地把右手一抖,那串念珠,立便直如蛟鞭,往麟兒腰眼上輕輕點來。

    「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沒有?」這種可剛可柔路內家氣功,只一施展,便知這女尼已是江湖上絕頂人物,麟兒立把靈虎劍往下一撩,「輕風舒柳」,劍灑滿地銀雨,緊對著這長逾三尺的奇異兵刃削去。

    青衣女尼臉帶微笑,內功一撤,珠朝下落,青布僧鞋微一轉動,那美妙身材,便似散花天女一股,避開麟兒劍勢後,立欺身進招,右手挽著念珠,左掌緩緩朝麟兒胸前按去,並還笑說道:「你能抵擋五指問心掌,可能避開這種無相掌法?」

    麟兒只覺一股絕大推力,勢如排山倒海,當胸壓至,他原是小孩心性,喜和別人硬拚功力,竟不用護身神功,將來式化解,也不用牟尼身法,予以趨避,卻把達摩神功,劈空打去,掌力接實後,罡風如山,雙方心神一怔,麟兒也只用五成功力,掌風章被人推回,趕忙用牟尼身法,順著掌風來勢一轉,即脫出威力疇范之外。

    女尼微笑道:「想不到你與少林派,還有淵源,否則伏龍禪師的達摩神功,素來自秘,絕不至輕傳外家弟子?本門的人,久想試一試這種武林秘技,既然你能練得,只好找你,適才你或許未以全力相搏,這一次,你不妨盡量出手!」

    麟兒不由暗笑道:「做徒弟的或多或少,得接受師傅的一點特性,這女尼本性雖然溫和敦厚,但總有一點輕視別家,我雖然為了二師伯的關係,不使她當面落敗,總得設法使她知難而退才好!」旋把大眼睛霎了一霎,立便含笑答道:「前輩只管出手,晚輩接招便是?」

    說完,即將靈虎劍納之劍鞘。

    青衣女尼,微一縱身,便似風飄柳絮般,毫無聲息,石火電閃般,輕快絕倫,柔夷素掌,輕輕往前一推一按,這一次,竟是雙掌齊出,擠壓之力,決非閃避可了,麟兒當場立定,靜如獄峙淵滯,全分功力,凝注雙臂,遠之兩掌,掌本前伸之勢,卻順著女尼所發出的無形內勁,漸漸將掌後移,暗本前把前壓之勢,抵銷了很多,由石室直通水靈官的通道,那青碧光華,猶如一輪明月,停留於通道之中,分明是無相女尼,緊守通道要口,卻看著自己與她師妹,拚死搏鬥,不由暗恨道:「這場事,純是那女尼偏激之見所促成,我何不對著洞口光華,賞她一掌?」

    心意一動,即將身子微轉,吐氣發聲,疾把青衣女尼打來的無相掌力,轉了一個方向後,脫手飛出,這還不奇,奇巧處,在於力上加力即無相掌力之後,還加上了少林寺的達摩神功。

    掌風疾勁,有如岳撼山頹,風力奇熱,今人無法忍受,快如脫弩之箭,直奔那有光洞口,只聞類似悶雷地一聲異響,碧光蕩漾,歷久不絕,洞口雖然無傷,青碧光華卻已減弱。

    青衣女尼,秀容一變,脫口清睫道:「再接貧尼一掌!」話聲未落,人已拔身橫空,只覺微風諷然,那炯娜身材,飄忽如仙,右掌前探,無相掌力,三度出手,這一次竟是全力相搏。

    麟兒不敢怠慢,雙掌合什,「童子拜佛」,不等對方掌到,雙掌朝天一翻,兩方面都是傾全力以赴,青衣女尼,被他這種少林寺的鎮山功力,震得從空中飄落而下,麟兒也覺得對手掌力,沉重異常,正待收身撤式,只聞碧光連晃,凌空掠來,寒風似筋,直襲心胸。

    麟兒知道無相女尼,在暗中已施展那五指問心掌力,立用伏魔神功護身,右掌一揚,乾元功劈空打出,並朝著那光華大喝道:「仗寶暗算,就是打勝也不光榮,有本事,互以拳劍分高下如何?」

    無相女尼,避不作答,仗著這座玉觀音,可以遁形,可以護身,竟大施襲擊,而且招招詭秘,著著毒辣,青衣女尼,為著維護師門,也和自己師姊,並肩作戰,兩條人影,一道碧光,竟在石室,互相逐北,麟兒雖然愈打愈勇,但神劍掌風,竟不能傷那無相女尼,青衣女尼劉惠貞,又是與二師伯有關人物,自然不能把她打傷,這一有所顧慮,便失去主動能力,處處為之掣時。

    麟兒漸覺不耐,暗道:「我何不施展牟尼身法,將這青衣女尼困住,只要將無相女尼引開,奔離通道人口,然後用最迅速的方法,進入水靈宮,把人救出,她又其奈我何?」立飛騰疾轉,把饒鈸僧所傳的那奇特身法,施了出來。

    青衣女尼,原對麟兒頗具好感,雖然動手撲鬥,全系迫不得已,並未存心拚命,旋見麟兒身法怪異,不覺噫了一聲,正想停手再問,眨眼之間,這孩子已落在她的身後,右掌一揮。往她背心便擊。

    那青碧光華,有如長虹經天般,疾朝麟兒落來,不意麟兒這一掌,原是誘招,趁著碧光還未落地,他立把雙足一點,卻朝那通道人口奔去,碧光一落,即便發覺,正待奔因纏戰,麟兒卻已停手發話道:「晚輩僥倖脫出攔截,恕我冒昧入宮!」

    青衣女尼,默然不語,扶桑姥姥,卻始終盤坐禪床之上,對雙方撲斗之事,袖手旁觀,不出一手。

    碧光閃爍中,卻傳來一聲冷笑,笑聲中,似乎充滿怨毒。聽得使人毛髮直豎。

    麟兒知道身人水靈宮,要救人出困,自比入洞還難,然而事已至此,卻有何法可說?只好用伏魔神功,護住全身,轉頭便朝裡走去。

    折左轉,不數十步,便是一條石隙,白光如電,卻從裡面射來,那光華至為強烈,卻不知是何物發出,人未近前,眼底便覺金花亂繞,有目難啟。

    麟兒不由心中大惑不解,暗道:「半覺師太師徒之間,在江湖上,不聞善行,也無惡名,普陀巖中,卻有這種奇特佈置,自非佛門高僧所應有,此人如有心作惡,為害之烈,確實難於預計。只一有便,我必設法將這些害人之物,一舉摧毀。」

    心念一轉,反手即拔出純陽雙鈸,一縱步,即使落在石隙之內,前面情景,幾乎使麟兒驚叫失聲。

    所謂水靈宮,原來是一座形似半球體的大石洞,洞頂,卻嵌著無數銀色,光可鑒人的鏡子,以及白中帶青的燈光,光華四進,已使人有目難睜,更加上離水面不遠,卻有一道環形石隙,洞外陽光,投射水面,光線卻反射而入,只一落在那洞頂鏡子上,更發出一種強烈光華,儘管你將雙眸緊閉,猶被這種強光照得頭昏眼花,洞底,原是南海水面,海風從環形石隙中,呼嘯而入,風力強烈時,波濤洶湧,白浪如山,撞在四周岩層上,便發出一陣轟轟拍拍之聲,這種奇特構式,既反強光,使人眼花綴亂,更產回音,使人雙耳失靈。

    麟兒立足之處,離水面不下數十丈高,水面上,雖凸出幾處珊瑚礁,但四周毫無落足之處,要想上登下降,除用蹈空術外,毫無他法可想。

    眼花綴亂之下,正中珊瑚礁上,似乎盤坐一人,那人穿著一身白衣,不管麟兒目力多好,不用說著看個仔細,連是男是女,也分辨不來。

    光線太強,小立不久,便覺頭昏目眩,麟兒好奇心甚,卻又不願就此走開,只好用饒鈸遮住強光,凝神下視,白衣人的左右,似還各隨伏一人,依稀似是自己兩位師兄,與人家合困一處。

    坐著的白衣人,卻看出是位男子,頭上還挽著一隻道譬,大約是全真修道的人物。

    猛可裡,麟兒億及師傅紫陽真人,曾謂八大弟子中的七師兄,玉虛道人裴慶,卻繫帶藝投師,他原來恩師白鶴神君,自謂身有大難,騎鶴赴南海以後,武林中即未再見其入,說不定,危困的白衣道士,即是與師門互有關聯的人物,七師兄的啟蒙恩師白鶴神君。

    他正凝神注視之際,忽覺一股絕大壓力,竟從身後推來,在平日,武林耳聰眼銳,可是身臨這種奇特之境,噪音強光,已使耳目失靈,竟待回身卻敵,但身後推力,過於強大,而且通路既窄,手腳無從展開,自己所立之處,又在邊緣,這無異於「前無退路,後有追兵」,身臨除境,處處掣肘,沒奈何,陡將雙鈸前後一揚,緊跟著身子往前一縱,竟施展凌虛飛渡之技,如風飄柳絮般,從上降落。

    只聞笑聲大作,音浪中卻有罡氣橫空,洞壁回音,響若春雷,剎那間,白浪如山,水珠四濺,碧光千萬點,竟隨著波濤洶湧之勢,推波助瀾,浪濤愈捲愈高,坐在珊瑚礁上的白衣道者,不但衣履盡濕,而且兩手緊抓著那蜷伏左右的兩人,形狀至為緊張。

    麟兒一見浪花中,碧光熒然,不覺心中大疑,旋將饒鈸護住雙目,凝神望去,水裡竟潛伏著海蛇千萬,這東西性喜乘風鼓浪,無怪乎有這麼大的波濤,為著救人,也無暇與道者先行招呼,雙鈸揚合,罡氣彌空,往波濤洶湧之處一壓,立即風平浪靜。

    那道者喟然太息道:「若蘭,數年來,我閉居此室,雙目失明,所忍受的這種苦腸,按理講來。也可彌補我那無心之失,崑崙弟子,你將他們幽困此室,紫陽道友,道行清高,你這種偏激行動,豈不引起絕大糾紛麼?」

    水面波游,比已平息,那無數海蛇,受麟兒太清罡氣,震死不少,但海蛇生性兇惡,悍不畏死,仍成群結隊的爬上珊瑚礁,睜著一對綠光熒熒的細目,張口吐信,乘襲進攻,但水靈宮卻暫趨平靜!

    無相女尼,仍用玄玉佛像,隱住身形,那青碧光華,卻懸在洞口,光華中發出一聲冷笑道:「你我情分已絕,目前彼此躋身佛道,殊途異趣,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捧紫陽賊道,目崑崙為正宗,我卻認為本門得佛家真諦,旁門別派,絕難比擬,你殺我兄嫂,使申氏門中,一蹶不振,即無門派之別,這仇恨即使入切齒難忘,我還顧及夫妻情分,不忍下手傷你性命,坐困十年,仍然還你自由,如若不耐,不妨動手過招,或生或死,憑技藝高下分強弱,至於我為善為惡,你已管我不著了!」

    稍事沉吟,又繼續說道:「我俗家姓名,已不願聞人繼續提及,下次如再有那種肉麻叫法,可別怨我下手無情!」

    麟兒一聽,已知道這道人與女尼,雙方原是一對夫婦,旋因故成仇,道者心生悔恨,自求女尼釋看前衍,不料對方手辣心黑,竟將他幽困水靈宮,想盡方法,折磨十年,如果僥倖不死,再行釋放。目前道長兩目,因久受強光照射,業已失明,但無相女尼,所用方法,更趨毒辣,聲與光雙管齊下,道者如使耳不能聽,縱令本事齊天,也無可如何了,這種慘無人性的舉動,足使麟兒震怒異常,兩道劍眉一挑,雙鈸一合,饒聲悠揚,蕩漾空際,正待凌虛飛躍,不料替目道者,業已發話招呼道:「何方道友,攜帶佛門利器,降臨此間,貧道白鶴神君,有話奉告,未審能否稍待片刻?靜聽一言!」

    麟兒見他已道出姓名,師門至交,那敢失禮?忙恭身回答道:「崑崙弟子季嘉麟,參見師伯,還望不吝訓示,以啟愚頑!」

    白鶴神君,緩緩一抬頭,臉含微笑道:「貧道無才無德,一失之誤,自毀道基,紫陽舊友,道高望重,小徒裴慶(按裴慶即玉虛道人)有賴教養,私衷竊感,此間洞主,原是貧道敝內,緣以一時之誤,遂釀成今日嚴重後果,個中原委,一時也無從細說,茲又與貴派同門,因些微細故,致肇爭端,還望看貧道薄面,稍事容忍,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此身雖殘,自當感激不盡!」

    麟兒挨近道者,見他身著白色鶴毫,飄飄然有出世之姿,就其年齡,當在六十歲以上,望之有如中年,三絡長胡,長眉修目,雙目虹彩失去調節,顯然久經強光刺激,以致失明,雖然坐困洞中,但衣履顏面,尤清潔異常,一臉慈祥,滿懷正氣,語言朗朗,中氣充沛,一望而知為正人君子,絕非薄倖作惡之流可比,不覺肅然起敬。

    玉立身前,天真稚氣地一笑道:「老前輩慈諭,晚輩自當勉力遵行,尊目失明,不知是否需求靈藥了,俾使長者早日康復?」

    白鶴神君搖搖頭,淒然一笑道:「我來此間,已逾七載,兩眼失去視力,已達三年之久,行年六十,已算長壽,塵世間留戀無多,靈藥雖有,但可遇而不可求,常言自作孽,不可活,我之偷生人世,原為還債而來,只要若蘭能對我諒解,即便殘廢一生,也覺心滿意足,如不能以此見諒,雖治好亦負疚終身,治療之事,此時言之尚早!」

    麟兒聽他口氣,似覺兩目尚有藥治療,不過怕無相女尼,更加深仇視,招致內心不安,遂暗道:「我何不故意激這女尼一下,讓治目之事,與他們夫妻反目。

    不至混為一談!」

    遂朗聲大笑道。

    「老前輩既有此意,晚輩也不勉強,不過恩師曾經略向弟子談及,本門治目靈藥,冠冕武林,絕非各派所能及其萬一,老前輩如需康復時,只需囑咐弟子,向恩師懇求一方,包你藥到病除便了!」

    只聞洞口有人噬之以鼻道:「不知死活的狂徒,身臨絕境,死到臨頭,還在瞎吹大氣。

    我洞中預為佈置的聚光神鏡,久經照射。便是大羅真仙,不出數年,目便失效,這種傷,初則目力疲乏,久則釀成絕症,紫陽賊道那幾下,誰不知他不過浪得浮名!有本事,不妨顯一手!」

    麟兒立即接口道:「然則治好了,你那記懷之事,可以一筆勾銷?」

    無相女尼漫聲應道:「記懷與否,我不願與此事混為一談!」

    「你說話可會作數?」

    女尼怒叱道:「狂徒,有本事,這管請,他雙目即使復明,我絕不至對他加深仇恨!」

    麟兒也不再致答,忙探手革囊,取出靈石天露與芝馬肉,只一拔開瓶塞,一陣芬芳撲鼻,香沁心脾,提神醒腦。

    白鶴神君,面露喜色,低聲問道:「藥有靈芝香味,令師真是神人,如有萬年空青,兩者合用。

    再厲害的目疾,也可收藥到病除之效?」

    麟兒悄上答道:「前輩雙目,久受強光,機能萎縮,致招失明,千年成形肉芝,可以恢復機能,靈石天露,可滋潤目中神經,兩者分途並進,再用內功調息,不到二個時辰,目力便回復如初,師伯可將雙目睜開,晚輩和你點藥便了。」

    遂用小指蘸著一點露水,兩目各滴了兩滴,又揀一片芝馬肉,納入道長口中,白鶴神君,立覺芬芳滿頰,兩目涼爽異常,暗中大喜,自不必說,仍和往常一樣,盤坐運功。

    無相女尼,利用佛像遁形,緊守洞口,麟兒點目醫傷,她以為這不過系小孩之見,也未動手阻援,雙方原是劍拔弩張,這時卻將緊張空氣,緩和下來!

    地面蜷伏的,正是水火童子朱志明,和一陽生蔡楚翹,兩人自始至終,未作一語。

    麟兒把他們扶起坐著後,但覺兩人鼻息微弱,心脈弛緩,知道已被人點中全身昏穴,遂運用道家秘授,太清神罡,略一凝神,功貫掌心,只覺一股熱氣,左右手在兩人身上,一陣推拿,這些動作,他原用得熟而又熟,不到半個時辰,朱志明人已清醒,見自己身旁所立少年,和但丰神如玉,而且內功奇高,滿懷困惑,但又不知這就是自己的師弟,正待出語相謝。

    麟兒已含笑招呼師兄,並把自己的出身來歷,一一訴說,朱志明自是歡喜不盡,手撫麟兒肩膀,讚不絕口。未幾,蔡楚翹也醒轉過來,朱志明自不待麟兒開口,即把這位賽似金童,最為出色的師弟,代為介紹一番,蔡楚翹卻喜歡得跳起來道:「季師弟,你真把我們想壞了,師尊每言及你那聰明過人,功臻絕頂的事,同門兄弟,莫不響注,今日相逢,還使人疑是夢中呢?!」說完,又把週遭情景一望,一見環境奇特,不覺恨聲道:「此處有此強光,又如此險峻,莫非我們被人擒縛受困!」

    麟兒笑答道:「誰說不是?」遂把洞主人的一切淵源,概略一說,朱志明為人持重,還不怎樣,蔡楚翹卻氣道:「這妖女,與我們素無仇怨,下此毒手,我們聯合出擊,把她這種害人佈置,一一搗毀,以出心頭這口惡氣如何?」

    麟兒又把二師伯苦行禪師,及受困師執長者白鶴神君,與洞主人彼此間的關係,大略一說,朱志明與蔡楚翹也覺左右為難。

    白鶴神君,盤坐石上,凝運功力,呼吸之間,初則呼然有聲,若微風起於頻未,繼而呼聲愈來忿響,若朔風怒號。

    朱志明與蔡楚翹弄得相顧駭然,不由暗道:「武林中的內家上乘功力,源派雖多,但無一不使氣勁潛運於十二重樓,久靜生明,方能達到以神御氣,揮氣摧敵的至高境地,本門掌教真人和兩位師伯,均已到達這種至境,但未聞及盤坐練功,呼嘯作響,像他這樣的人呢?」

    蔡楚翹人至天真,虛心好問,知道這位師弟,如就功力論,連門中長輩,也難及他這種旁通博引,廣泛精深,遂含笑以此意詢及麟兒。麟兒笑語道:「內家功力,隨門派而不同,本門發源於道家還統,練就太清一罡之氣,可柔可剛,銷金爍石,崆峒得廣成子真傳,太乙五靈真氣,與太清一罡,異曲同工,但稍加柔和,少林達摩內罡,又略嫌霸道,其他武林中的混元、陰陽、乾元、太極,各有千秋,至於這位前輩聽習,似是武林中曾盛稱一時的煞風神功,如果所料不差,威力還不止此呢?!」

    話猶未盡,白鶴神君口鼻之間,果然呼吸如雷,轟聲大作,風力如箭,吹向水面,引起一片狂濤,白氣蒸騰,瀰漫空際,那威力駭人之極。

    水內海蛇,被他這一攪擾,存身不得,奔南逐北,宛如糞中蛆蟲一般,有的還昂首作嘯,身在水中,用力一彈,快似離弦之箭,立往礁上衝來。

    神君只管運氣行功,恍如未覺,口鼻之間,罡氣如雷,一陣陣發往水面打擊,雙方一來往,往上直衝的海蛇,只一撞著那奇異風力,不是當時打翻水內,立便捲向一旁,存身不穩。

    這種憑內家勁氣,獨鬥萬千海蛇的奇景異象,不但把朱蔡兩人,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兒也覺這位前輩功力,煞是不凡。

    摹聞無相女尼,脫口怒吒道:「你想仗著那小輩撐腰,竟在水靈宮內,憑你那點邪魔功力,傷我豢養的海蛇麼?看我的!」

    一縷寒風,立即當頭罩落。

    白鶴神君,雙掌對空拍出,呼然一響,風力如山,立將吹來的寒風,吹向兩旁,並喟然太息道:「若蘭,你我年華已去,功力一失,此身便如泡影,半覺師太,在武林輩份極尊,數十年佛門清修,火氣奈何如此之盛?十年之約,我決嚴守不爽,可是故人弟子,無論如何,你不能把他們和我一體看待,而今我目力恢復,功力不但絲毫未失,反比以前精進很多,季賢侄身上背著的,那是佛門聖物,純陽雙鈸,百邪不侵,這東西,絕非紫陽掌教所有,也決非他自行獲得,支持他的,恐是前武林中曾轟動一時的人物,如果遇上那幾位名份至尊的老前輩,你這一莽撞,豈不惹上無邊大禍麼?不管你對我個人如何傷害,縱使化骨成灰,我還念及夫妻之情,毫無怨愁,直陳無諱,也系顧及你未來安全,還望成名不易,仔細思量!」

    無相女尼,冷笑一聲道:「這種貓兒哭老鼠,假慈悲的做作,勸你少來!神山三老,即便還在人間,我師徒正存心找他們的晦氣,如果人都像你,最好閉居石室,一輩子也不用出來!聽你所言,那小鬼背著的喪門鈸,既是三位老怪之物,就不妨著他衝出我這水靈宮府,以顯顯他的道力!」

    白鶴神君只管搖頭。

    朱志明和蔡楚翹見這女尼非常跋扈,性情乖僻得不近人情,不覺大為氣惱,水火童子朱志明,原是火器能手,竟伸手取出一顆霹靂彈,一溜烏光,脫手飛出,疾朝那青碧光華打去。

    麟兒大吃一驚,並伸手阻止,那還來得及。

    只聞哼然一聲冷笑,霹靂彈未到洞口,卻反彈回來,麟兒知道這東西一炸之力,非常強大,只一挨著,任是鐵打金剛,也難倖免,當即一騰身,左鈸朝著烏光一揚,太清罡力,呼然作響,霹靂彈被罡氣一卷,直往斜刺裡奔去,剛一接近水面,彈起爆炸,響若驚雷,水面開花,浪如山立,海蛇無數,被炸得斷枝橫飛,血雨四濺,奇腥焦臭,使人掩鼻欲嘔。

    那青碧光華,如橫空霹靂,疾落而下,還未接近,立覺壓力如山,當頭罩落。

    白鶴神君,一見故人無情,勢同拚命,立把雙眸一睜,人如閃電,撥地而起,右手寬大袍袖,往那青碧光華一拂,兩股無形勁氣,一則居高臨下,一則由下往上直撞,雙方還有四五尺遠近,各被內家真力撞開。

    碧光好似幽靈一般,輕飄飄的直往上揚,白鶴神君則被震得往斜刺裡一落,眼看即須墜身水內,但他系江湖上有數高手,臨危不亂,猛可裡強振丹田之氣,立把兩隻寬大袍袖往下一揮,袍袂迎風,借力使力,又復騰高一丈五六,緊跟著一飄身,招化「寒塘橫鶴」,只覺微風颯然,人便落在礁上。

    這種對手招式,不但輕快逾常,而且險而又猛,只看得朱志明和蔡楚翹歎力觀止,就是麟兒也覺得這位師執前輩,功力之純,直堪與師門長輩,並駕齊軀。

    無相女尼,恨聲道:「薄倖無恥之輩,我早知你口甜如蜜,蛇蠍為心,果然仗著雙目復明,又復負心反噬,我如不將你弄得無法自拔,也不算是普陀門弟子!」

    神君一臉淒然神色,知道再費口舌,也難將她說服?只好默不作答。

    麟兒暗中想道:「這玄玉觀音,威力到底有多大?我何不試它一試?如用雙鈸開道,節節將女尼逼退,再著師兄緊隨身後,豈不可也可脫離虎門!否則金牛谷的人,脫困無望!」

    立施展蹈空之術,將雙鈸護住全身,緊朝洞口衝來,不料無相女尼,早看破麟兒心意,不等他躍身臨近,卻從洞口發出一烏梭,接挾嘯聲,對著麟兒奔來。

    白鶴神君大吃一驚,忙高聲喝道:「賢侄速退,此物絕毒!」

    麟兒也知道這東西的威力,自己尚可防避,惟恐傷及兩位師兄,只好用鈸風將它震落水中,那東西落水爆炸,又把海蛇弄死不少?

    無相女尼,仗著至寶防身,又復居高臨下,緊守洞口,竟不離開,一任麟兒功力再高,卻也拿她無法,就這樣,便把人困住一日以上。

    女尼恨心一起,人性全失,把人困住後,卻斷絕飲水食糧,白鶴神君,雖然坐困數年,無相女尼,尚未施展這一煞著,否則早已無命。

    偏巧麟兒革囊已空,滴水全無,其他三人更是一無所有,麟兒與白鶴神君,仗著內功精堪,尚還不饑不渴,朱志明和蔡楚翹,被洞中強光一照,即覺舌干唇枯,一天不食,還可楞腹,滴水不沾,卻無法煎熬,蔡楚翹忍耐不住,竟跑到珊瑚礁邊緣,想掏水就飲。

    白鶴神君,忙喝阻道:「此中潛伏海蛇千萬,水已有毒,且海水既鹹且澀,無法解渴,賢侄務宜忍耐!」

    又朝洞口大喝道:「若蘭,我一身任憑你恣意折磨就是,這幾位少年師侄,我求你將人放了罷!」

    無相女尼縱聲一笑道:「此時已不由得你了呢?今日萬里晴空,一到正午,洞中光華特盛,我滴水不給,你還可以支持四五天,你那幾位寶貝師侄,如能熬過兩日,我即服輸如何?」

    稍停,又吃吃大笑道:「按理說,司馬紫陽,既然為武林領袖,徒弟有難,不會不知,否則,道可通神四字,豈是隨便用得的麼?」

    話還未落,那環形裂口中,竟有人按口道:「推其道可通神,師兄們有難,自有人按時馳援,妖尼如有煞著,儘管施為便了!」

    驀聞一聲暴響,響若春雷驟作,水府四壁,晃晃搖搖,那林形裂口,竟被震落,石高盈丈,轟然人水,浪花四濺,有如碎玉拋珠,緊跟著,白光如電,幽香襲人,珊瑚礁上,飄然降落一淡裝少女,麟兒一見,只覺鹿撞心頭,悲喜交並,千言萬語,梗在喉頭,本欲一吐為快,無奈一時情急,語多反無從說起,癡如木雞,圓睜著一雙大眼,凝望少女,真情畢露。

    白衣少女落地後,即俏生生地站在麟兒身前。

    朱志明和蔡楚翹,一見少女,即驚呼一聲:「師妹!」

    少女忙襝拎為禮,笑呼師兄,未曾與敘契闊,妙目流盼,卻在麟兒身上打轉,原來這白衣少女,竟是麟兒旦夕不忘的師妹,司馬倩霞。

    美麟兒人美如舊,令別數日,絲毫不改,只是青緞長褲,箭痕宛然,破損見肉,而且左腿傷痕,雖經玉人悉心療治,但包紮之處,還未解除,年青人眼尖,只一看,便瞭然入目,忍不住玉容驟變,憐恤傷感,紛至沓來一起覺眼圈一紅,情見乎詞的問道:「師兄,你左腿幾時受傷?難道此間妖尼,動手傷你不成?」

    麟兒苦笑道:「小別以來,迭經奇險,絮果蘭因,一時也講它不盡,此間事了,當與師妹詳談!」旋即引見白鶴神君,龍女以父執之交,不敢失禮,竟以大禮參見,神君忙笑阻道:「賢侄女與季賢侄,同是武林中的瑤草奇花,祥麟威風,來日必能統率群倫,為武林放一異彩?貧道自感無能,勢因此間,自誤誤人,至感歉疚,實不敢當此大禮!」

    麟兒龍女,彼此謙遜一陣後,只好免禮。

    洞口青碧光華,暮地大盛,麟兒知道無相女尼,必竭全力以赴,以圖一逞,遂笑向龍女道:「師妹項下神-,煩借愚兄一用,此次千里求援,即為此寶,並還抑仗師妹一身武功,共挽良友劫難?」

    龍女見他說的鄭重,知道事變非常,迫不及待的將紫龍佩疾從項間摘下,親替麟兒掛上。

    那青碧光華,如一輪皓月,緩緩飄來,同時無相女尼的師妹,手上持著那串一百零八顆佛門念珠,疾從空際降落,洞中珊瑚礁原有數處,可以隨意落腳,人在強光照耀之下,只覺青影一閃,立即落於左側,只一著地,立便揮手發招,念珠奔來,宛如靈蛇吐信,臨寶矯天,疾朝麟兒左額就點。

    麟兒知道這位與師門互有關係的人物,力大招沉,雙鈸一揚,紫影如山,一邊與青衣女尼劉惠貞,硬擋硬拆,另一面,卻向龍女招呼道:「那路光原是佛門之物,與二師伯的天龍竹杖,原是一對至古神珍,霞妹千萬大意不得!」

    白衣龍女,手上持的正是袁素涵的一對寶環,聞言知警,立把左環往臂上一套,竟拔下師門至寶七寶金幢,人在紫露擁簇之下,那婀娜身子便已凌空,碧光紫光,一合便開,彼此心裡有數,龍女心憤對方把自己玉郎圍攻,一招不得手,竟再接再勵,著著猛攻,僅見一條白影,挾著香風四布,與那有光無人的碧光,纏在一處,雙方打得難解難分!

    麟兒與青衣女尼,也大打出手,看似平手,實在麟兒心存顧忌,不願毒使煞著,那女尼確也喜愛麟兒,看情形,也不過使出六成功力,那招式雖然非常詭秘,然中途撤式,點到為止者多,洞中走線,愈來愈強,麟兒神-備而未用,微覺頭腦昏花,趁碧光被龍女七寶金幢逼住之際,遂把鈸交左手,右手探入革囊,又把身邊僅存的一顆天狼釘取出,舉手一揚,竟朝圓頂中央那最大的鏡子打去。

    只聞轟然一響,山洞雷鳴,圓頂碎裂,破鏡橫飛,麟兒一式得手,天狼釘連收連發,竟把洞中佈置,破壞無遺,最後幾式,緊對環形裂口,天狼釘威力奇大,烏光如電,三發一過,朝海面的洞中石壁,完全炸崩,那缺口,寬與高竟達兩丈以上。

    無相女尼,怒不可遏,一口氣,全發在龍女身上,藉著玄玉佛像,遁住身形,五指問心掌連環進出,但龍女卻練就大師伯的混元煞氣,又用也寶金幢護體,能守能攻,毫無所懼,加以麟兒恨她心辣手黑,並收去自己的天狼釘,哪能不向她索還?於是施展牟尼身法,身形疾繞,只幾晃,立即擺卻青衣女尼的纏鬥,一聲清嘯,紫龍-光幕如山,雙鈸分合無常,水靈宮饒聲震耳,積憤之下,竟想借玄門罡氣,和幾件武林至寶,一舉將那玄玉觀音震破。

    還有龍女,幾與麟兒心意,不約而同,兩人都是猛攻硬擊,而且是一左一右,對面夾攻,真要雙方往當中一合,以鈸-、幢三寶威力之大,無相女尼手中所持的玄玉佛像,雖不震碎,也得受傷。

    白鶴神君一見兩人要下毒手,不內心中一急,袍袖展處,「龍現九天」,竟面對麟兒躍來!

    麟兒大吃一驚,只因去勢太猛,收式不住,趕忙翻身一躍,「雲裡翻身」,仰面朝天,輕飄飄的往斜裡躍去,無相女尼,總算躲過一個強敵。

    左面龍女斜刺裡橫空猛擊,女尼也來個硬接硬擋,但見碧光燦然,風雷迸作,銳不可當,龍女一怔神,猛將七寶金幢往前兜落,右手寶環,卻用雪花蓋頂之式,臨空揮來,眼看環落光圈,便覺一股反彈之力,把寶環震開,碧光一暗,疾朝下落,龍女也打出真火,小蠻靴臨空一蹴,人如射姑仙子,銜尾追來,這妮子玲瓏透頂,業已看出女尼雖將全身遁去,但人卻被寶環震傷,故制她之道,首則以寶幢開路,跟著便以環對碧光直打,這一打算,實不失為一克敵制勝的聰明要著,眼看無相女尼,危機己迫,白鶴神君和青衣女尼正待一長身躍救,不意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疾躍而下,人未落腳,凌空探掌,五指朝著龍女皓腕一抓,便覺臂一麻,知道救援女尼的人,功力奇高,那敢怠慢?

    忙把柳腰一轉,人往斜刺裡避過,妙目流盼,見來,竟似一個四十已過,五十不足的中年美婦,雖是徐娘半老,但還婀娜有致。

    那中年美婦,探手一掣後,即未再行出手,兩隻眼,卻把龍女上下打量,先是一怔,隨即換上一副笑容,動問龍女道:「你手上所使,正是佛門七寶金幢,另一對,卻是陰山教主之物,難道本門袁素涵前次之敗,卻是敗在你的手上不成?」

    龍女聽她稱陰山為本門,早已蓄勢已待,更把秀眉一挑,正待答話。

    麟兒怕師妹出口傷人,無心把人得罪,遂笑代師妹答道:「這對紫環,果是袁某之物,前次,袁某無端侵襲崑崙,並還用卑鄙手腕,暗算師妹,被一位前輩神尼救去,紫環也被她收走,而今那位神尼,卻把這環傳了師妹呢?」

    扶桑姥姥,立把面容一整,沉聲大喝道:「本門之物,向不落於外人之手,小輩豈能佔有?」

    龍女把七寶金幢往背上一插,雙環落在手內,嬌聲答道:「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袁素涵之失寶,正是他的惡報!」

    扶桑姥姥怒罵一聲胡說;也不見她開招立式,縱身之際,肩不搖,衣不擺,似有一股無形力量,將人起在空中,快如電火一瞥,平空駛來,左右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卻挾著凌厲勁風,直往龍女頭頂便擊,並冷笑道:「立將雙環交出,我便饒你,否則,我叫你知道這奇異式的味道!」

    龍女立把雙環一揚,右環由下往上直劈,左環卻攔腰橫打,環帶勁風,紫光閃目,雷聲隱隱,罡氣橫空,若南海之濤,銀河洩浪,配著她那蛔娜倩影,劈、掃、卷、套,不但招招都見功夫,而且姿式美妙絕倫。

    扶桑姥姥冷笑道:「佛門天龍十八式,雖然堪稱絕學,但此環自有特招,不是陰山長輩,除教主之子,袁素涵外,無人習得罷了,環在你手,不解異式,豈不跡近糟蹋!」邊說邊打,奇招怪式,迭出不窮。

    麟兒記憶力最強,暗中默察她的變化,只覺扶桑姥姥,重複的招式極多,不由暗中困惑道:「劍走重招的時候,也得因情施變,適才有好幾處,如果她這種奇異掌法,連環施展,師妹即不落敗,也無法這等從容。」

    再一凝神默察,那重複演來的招式,也是最複雜最秘奧的地方,不由心中一動。

    龍女的打法,也很特殊,天龍十八式,居然也有重複之處。

    這次比拚,不下兩百餘招,論時間,也在一個時辰以上,最後幾招,這位旁門怪姥,竟愈打愈慢,最後雙手一揚,煞風呼嘯出手,龍女竟抵擋不住,被罡風凌空擊落,急往斜刺裡飛躍,煞風中,似隱有數旋流,力道奇大,竟把龍女卷落水中,從腳至膝,弄得衣履盡濕。

    麟兒一式飛躍,忙從水中把師妹牽上珊瑚礁,白衣龍女,中截淋漓,人與落湯之雞不差兩樣,她生性潔癖,全身半塵不染,何曾弄過這等模樣?立覺羞雲入頰,勝若朝露,愈顯得美艷無匹,不僅朱志明和蔡控翹陷中驚贊,也把麟兒看得志惑神迷!直恨不得摟之懷中吻她個夠?

    扶桑姥姥也冷漠地把她看了一眼,立從鼻中哼了一聲,淡幽幽的說道:「我念你年紀幼小,一身武功得來不易,故略施懲戒,以免你目中無人,下次還敢如此,立予重懲?」

    麟兒也睜目大吒道:「以大欺小,雖然稍勝,也未見光榮,下次遇上,還得向你討教呢?」

    扶桑姥姥冷笑道:「老身也犯不著和你後生晚輩鬥口,下次遇上,管教你逃走不脫,此間老友,雲遊未返,水靈宮被你們用魔家至物摧毀,這個禍已經闖得不小,不過你那天狼釘,己被我們收取一隻,寶物既獲,也不患你們不來,彼此以三年為期,在這三年之內,無論哪一日,均可到此間解決,否則,便是膽怯,而且你要我們找上門去,也就是你們崑崙派瓦解冰消之時!」

    又向無相女尼招呼道:「你是否還有話和他們當面交待呢?」

    原來無相女尼,經扶桑姥姥出手後,立將麼玉觀音,托在手中,並解去遁形之術,與師妹一左一右的站在姥姥兩旁,臉色鐵青,直恨不得把麟兒和龍女,碎屍萬段,姥姥問話,她冷漠無情地答道:「晚輩雖然學術不精,但恩師猶在人世,總不至於讓旁門別派,欺上門來,此時無話可說,一切等她老人家回來以後再講!」

    麟兒知道事尚未完,也不願再費口舌,一笑置之。白鶴神君歎了一口氣,緊鎖雙眉,也未致答。扶桑姥姥微笑道:「如此也好,者身稍作盤恆,也得別去!」

    身子立便憑空拔起,往原來出口之處飛去。

    無相女尼和師妹,也隨著姥姥,歸入洞府。

    龍女見強敵已走,立便嬌笑道:「這婦人的功力,直可與恩師並駕齊驅,如真的和她動上手,百合之內非失敗不可!最後一招,人未受傷,還算大幸?」

    麟兒攜著她的手,笑答道:「然則剛才這場比鬥,她和師妹,還是虛與委蛇罷了!」

    龍女漫口應道:「誰說不是?」

    但她又想到什麼,卻把翦水雙眸,朝麟兒仔細打量,麟兒忍俊不住,哧笑失聲。

    龍女嬌咳道:「師兄,你系明知故問,欺侮小妹!」

    兩人彼此戲謔不打緊,卻把朱志明和蔡楚翹,弄得莫名其妙。

    麟兒見兩位師兄不解,如不明說,跡近侮慢,即天真稚氣的一笑道:「陰山派這位老前輩,適才比鬥是假的,傳武功卻是真的呢?」

    蔡楚翹仍然不解道:「師妹再傳恩師,想是位前輩高人,一身武功,業已學之不盡,誰還要她傳什武藝?」

    朱志明笑阻道:「師弟,話不能這麼講!武功一道,漫無止境,旁門異派之上,卻不少具有那種過人武功者,師妹這寶環,原是一對外門兵刃,師門中的拳招劍術,決難用上,適才比鬥時,師妹只一發招,即被人家認出那是天龍十八式,據我看,這種招式,也不過是一種劍式罷了,從別的東西引化而來之招式,不管怎麼好,也絕難及專用招式之純,紫環既為陰山鎮派之物,則其環術必奇,舒異秘技,武林中可遇而不可求,師妹得其所傳,正是天大喜事,豈可等閒視之?」

    蔡楚翹忙含愧謝過師兄教誨,毫無不愉之容,只看得白鶴神君暗暗點頭不置。

    麟兒忽然想到自己四人,已逾一天水米未沾,師伯和自己雖然不覺飢渴,兩位師兄卻是無法忍受,即把此意笑向師妹一說。

    龍女趕忙把袋中應用食物,取了出來,老少五人,就在這珊瑚礁上,席地而食,麟兒提議師伯,赴崑崙覓地清修,不料白鶴神君,淒然長歎道:「貧道與拙荊,十餘歲結籬,情好靡篤,旋因雙方慕道,各投明師,她有一兄一嫂,久入邪途,置身武林,人造淫孽,採花、姦淫,偷盜、擄掠之事,無所不為,幾次相逢,力勸不改,後在揚州城中,遇害一位少女,夫妻同惡相濟,把人家弄得家毀人亡,這事情偏巧被我遇上,一時氣憤,竟把他夫妻二人,斬首荒郊,動手之時,為著大義滅親,不計後果,過後一想,卻覺得有點過分?但事情既已作出,也只得罷了!遂將兩人好好掩埋,又請人立了一座石墓,遂行道江湖,了無牽掛,但內心卻至為愧對拙荊,不敢見面!她武功練成後,也經常在沿海一帶往來行道,兄嫂被殺之事,也傳人她的耳中,遂親自奔赴揚州,找到石墓,事情證實後,竟把我恨之人骨!」

    蔡楚翹立把劍眉一挑,笑說道:「這種十惡不赦的人,武林中正義之士,無不一日可殺,縱然他們在師伯手上不死,也恐難逃一劍之厄呢!」

    神君苦笑一聲,繼續道:「她性情原本偏激,武功練成後,更愈發盛氣凌人,我知道欲圖化解此事,決非一朝一夕之功,遂想以至誠之心,將她打動,不料一晃數十年,竟毫無結果,玉虛道人裴慶,是我得意弟子,察覺我心有隱情,幾番動問,我恐他自作聰明,弄得惹火燒身,故將此事隱忍不說,紫陽教掌,為我平生至友,有一次,我求計於他,他卻是至情至性的人,竟勸我,謂人世間本無不解之仇,果能動之以誠,雖不無折磨,終必有化解之一日,這一說,遂使我決意自找若蘭,任令處置,決不還手,雙方一會面,她即將我幽困此洞,並謂如能在此處熬受十年,以前之事,算是瓦解冰消,物換星移,七星寒暑,貧道不忍爽約,而今洞府雖破,珊瑚礁猶存,兩目原已失明,辱承麟侄惠賜靈藥,不但重見天日,而且功力大增,她雖怨憤滿懷,對我想也不至另加傷害,三年時間,一晃即過,惟望她能回心轉意,雖然佛道兩途,只要容我時常見她,對我不再心存怨恨,我就心滿意足了!」

    麟兒龍女,見他用情專一,語至感人,竟是異口同聲道:「師伯一片真誠,感人至深,只要能用上晚輩,雖刀山油鼎之內,也決不推辭,而且她那師妹,與本門二師伯,也互有關聯,再來此處之時,恐即長者心願完成之日……」

    忽聞呼然一響,一團黑影,凌空掠至,頓使五人大吃一驚。

    正是:

    紫氣彌洞府

    黑影掠空來——

    天涯浪子掃校

《紫龍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