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漁樵耕讀

    馮阿衡秀眉微皺,只得走了開去,心道:「這人瘋啦!」她可不知周伯通童心未泯,生性又極是頑皮,他的行徑便跟四五歲的孩童一般。

    周伯通見馮阿衡走得遠了,自己也尿完了,他穿好褲子,哈哈一笑,叫道:「小姑娘,你最好走遠些,待會你若是再來多嘴,說不定我便要大便了。」向黃藥師道:「喂,姓黃的,咱們再來打過!」不待黃藥師答話,已向他欺身而至。

    黃藥師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已無心戀戰,向他說道:「周伯通,你腳邊是什麼東西?」周伯通哈哈笑道:「姓黃的,你想騙我,是不是?我可不上你的惡當!」呼呼呼,又進數招,黃藥師只得出手招架。

    突然間周伯通只覺腿上一陣冰涼,心中一驚,暗道:「難道有什麼古怪?」藉著月光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一條長蛇已然爬到他右腿上,他先前只顧跟黃藥師打架,是是以並未發覺,周伯通生平最是怕蛇了,一見腿上纏了一條蛇,登時嚇得魂飛天外,當下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了,口中叫道:「黃老兄,黃兄弟,救命,救命!」黃藥師冷笑道:「我幹麼要救你?於我又有什麼好了?」周伯通道:「有什麼好處,你先救了我再說。」黃藥師道:「那可難了。」

    周伯通無法可施,過了一會,忽然想到馮阿衡,急忙向遠處叫道:「小姑娘,你

    你快過來!」馮阿衡站在遠處說道:「幹什麼啊?」周伯通急道:「你先過來再說。」馮阿衡道:「你適才不是趕我走麼?怎麼又要我過來啦?」周伯通道:「是我不好,我我周伯通該死之至!小姑娘,你快過來!」馮阿衡搖頭道:「我不過來。」周伯通道:「你你再不過來,我可沒命啦!」馮阿衡道:「這可奇了,我又不是神仙,你當真性命不保,我便是過來也救你不了啊!」周伯通道:「那也不見得,你這位小姑娘神通廣大,一定有法子救我的。」

    馮阿衡緩步走過,說道:「啊喲,你怎麼把蛇放在腿上,很好玩麼?」周伯通道:「這可半點也不好玩,這這位蛇老兄趁我不備,爬到我腳上來,倘若這在這傢伙在我腿上居住一段時日,乖乖不得了,那可糟天下之大糕!」他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地抖個不停,顯是怕到了極處。

    馮阿衡忍不住格的一笑,道:「好,要我救你,那也成,不過你須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周伯通道:「是,是。別說是一個條件,便是十個條件,那也是答應了。」馮阿衡道:「倘若我救了你,你不許再來跟黃公子要經書。」周伯通道:「這個這個」馮阿衡道:「你不肯答應麼?啊喲,大蛇要咬你啦!」周伯通大驚,叫道:「喂,蛇老兄,有話好說,你纏在我身上那也罷了,要咬可不成。」他口中說話,卻緊緊閉著眼睛,自不知馮阿衡是故意嚇唬他的。

    馮阿衡道:「你不答應,是不是?好,我可要走啦!」

    周伯通叫道:「小姑娘,你別走!我答應你啦。」馮阿衡微微一笑,說道:「這才是了。」當下從懷中取出一隻瓶子,撥開塞子,隨即將藥粉倒到那條蛇身上,那蛇聞到藥粉的氣味,立即從周伯通腿上爬了下來。

    馮阿衡道:「好啦,沒事啦。」周伯通睜開眼睛,見那蛇已自爬了開去,心中略寬,但他兀自驚魂未定,生怕那蛇突然又轉回來,當下嚇得躲在馮阿衡身後,待得那蛇爬得遠了,這才鬆了口氣,朝那條蛇離去的方向破口大罵:「你奶奶的臭蛇,直娘賊!想要吃我周伯通的肉,真正是癡心妄想!」馮阿衡眉頭皺,說道:「那條蛇又回來啦!」周伯通嚇得大叫一聲,發足狂奔而去。

    黃藥師向馮阿衡道:「馮姑娘,估不到你身上倒帶有蛇藥。」馮阿衡笑道:「那倒不是,這些藥粉是金創藥,只是這金創藥帶有雄黃的氣味而已。」黃藥師恍然道:「原來如此。」又道:「這個周伯通武功甚是了得,卻是怕蛇如斯,倒也好笑。」

    次日店家引著一個僕人模樣的漢子來到黃藥師房中,黃藥師知他是桃花島上的僕人,見他突然到來,心中一奇,問道:「是老夫人命你來找我麼?」那僕人眼眶一紅,答道:

    「回稟少島主,老夫人得了重病不治,已然仙遜了!」黃藥師心中一震,顫聲道:「你你說什麼?」那僕人道:「老夫人仙遜了!」黃藥師呆了半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說道:「媽媽,兒子不孝,竟然沒能見你最後一面。」

    馮阿衡在隔壁聽得哭聲,心下奇怪,走過來一看,見黃藥師正自大哭,忙問:「黃公子出什麼事啦?」黃藥師兀自大哭不答,那僕人向馮阿衡說了。馮阿衡忙道:「黃公子,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黃藥師卻不理會,哭了一陣,突然間,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竟是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黃藥師悠悠醒轉,發覺自己躺在床上,馮阿衡便坐在他身邊,柔聲道:「黃公子,你醒啦?」黃藥師站起身來,想起亡母,淒然之意又生,道:「馮姑娘,我恐怕不能照顧你了。」馮阿衡問道:「我知道的,你要回桃花島去,是不是?」

    黃藥師點了點頭。馮阿衡道:「黃公子,讓我跟你一起去桃花島,好不好?」黃藥師一怔,隨即答應了。

    黃馮二人出得客棧,黃藥師在岳陽城內買了兩匹馬,兩人各乘一騎,出了岳陽城,縱馬奔得一日路程,馮阿衡口渴難忍,當即下了馬,兩人牽著馬匹東首找到一個小湖,當下來到湖邊,只見湖邊坐著一人,二十餘歲年紀,卻是滿臉虯髯,但見這人正自坐在湖邊垂釣,身旁放著一頂斗笠,黃馮二人也不理會,當下來到湖邊喝水。

    那漁人突然一躍而起,向黃藥師撲了上來。

    黃藥師心中一驚,急忙側身讓開,喝道:「你幹什麼?」那漁人卻不答話,反手一掌,向黃藥師劈來,黃藥師一哼,左臂擋出,右拳一送,打向對方小腹,那漁人飛起一腳,踢向黃藥師的拳頭,黃藥師右拳急縮,左手一揮,朝那漁人掃去,那漁人斜身一閃,讓了開去。

    黃藥師不依不饒,欺近身去,右手翻拳成掌,向那漁人面門劈到,那漁人倏地縱身躍到空中,雙掌同時凌空拍落,黃藥師雙手上揚,以手掌抵住那漁人雙掌,那漁人運起內力,全力向黃藥師壓將下來,黃藥師只覺胸口發悶,直是喘不過氣來。

    馮阿衡見狀,心下大急忙,叫道:「黃公子!」

    黃藥師心道:「這漁人不知是什麼來頭?不過,他既然要對我不利,定然也不會放過馮姑娘的了,我若是死在此人手裡,馮姑娘豈不是也要陪我喪命?」想到這裡,心神一震,暗自提起一口真氣,大喝一聲,雙掌奮力推出,那漁人的身子不由得向後飛了出去,]

    但他凌空一個觔斗,身子又輕飄飄地落到地下。

    黃藥師正待出言喝問,卻聽得那漁人哈哈一笑,道:「果然有些本事,難怪《九陰真經》會落在你手裡!」黃藥師心頭一凜:「這人也是為了那經書而來。」他這時隱隱覺得這兩卷《九陰真經》多一日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便多一份麻煩,當下朗聲道:「你是什麼人?」那漁人道:「我是什麼人你不必理會,不過我是來跟你要一件物事。」黃藥師冷笑道:「你想要《九陰真經》,是也不是?」那漁人點頭道:「正是。」

    黃藥師道:「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兩卷經書,又怎麼會將它交給你?你不必癡心妄想了!」那漁人笑道:「我也不會白要你的經書。」說到這裡,逕自走到那頂斗笠旁邊,伸手揭開斗笠,露出一個包裹,那漁人隨手將包裹打開,裡面竟放著數十條金光閃閃的金子,黃藥師見了,卻也不以為罕,心想這漁人既然識得武功,自非尋常之人了。

    只聽那漁人道:「我用這些金條買閣下的經書,不知意下如何?」

    黃藥師道:「你道我會欠缺銀子花麼?這些金條你還是留著自己慢慢用罷。」那漁人道:「如此說來,閣下是不肯將經書賣給我了。」黃藥師道:「不錯。」向馮阿衡招了招手,說道:「馮姑娘,咱們走罷。」馮阿衡點了點頭。

    兩人正要轉身離去,那漁人忽然雙膝一曲,跪倒在黃藥師跟前,說道:「在下乃是要用這部經書去救一個人,請閣下高抬貴手。」黃藥師道:「那人是你父母,還是師父?」他為人雖然行事乖張,卻是極重孝道,倘若那漁人說要救的人是他的父母,黃藥師多半會將經書給他,豈料那漁人卻答道:「那人既非在下的父母,更加不是在下的恩師了。」黃藥師道:「既然如此,你來求我也是枉然,這就死心罷。」那漁人道:「公子一定不肯答應麼?」黃藥師道:「不錯。」馮阿衡道:「黃公子,這人」黃藥師道:

    「馮姑娘,你有所不知,他想從我手裡得到經書,什麼古怪伎倆都使得出來,咱們這就走罷。」當下兩人上了馬,隨即縱馬離去。

    那漁人卻仍跪在原地不走。

    兩人縱馬又奔了一陣,黃藥師說道:「這兩卷經書留在身上,禍患可真是不小。」馮阿衡道:「黃公子,你幹麼又一定要得到這兩卷經書不可?」黃藥師道:「我早就聽說《九陰真經》上載有武功絕學,很想見識見識。」馮阿衡歎道:「一個人倘若沒有感情,武功便是練得再高,那又有什麼用?黃公子,我不是說你。」黃藥師見她臉上頗有淒然之色,問道:「馮姑娘,你怎麼啦?」馮阿衡搖了搖頭,道:「你是不會明白的。」黃藥師不便再問,當下兩人默默騎馬奔了一段路。

    突然間前面傳來一個聲音:「兩位且住!」

    黃馮二人勒馬一看,見數丈外站著一人,這人右手握著一柄斧頭,卻是個樵子模樣的青年,黃藥師還未開口,便聽得那人說道:「尊駕可是姓黃?」黃藥師心道:「這人來意定然不善。」哼了一聲,說道:「是又怎樣?」那樵子道:「那好極了!想來閣下已然猜到在下的來意了。」黃藥師道:「你也是為了經書而來,是也不是?」那樵子道:

    「正是。」黃藥師心道:「這人跟先前那個漁人果然是一夥的。」說道:「經書確是在我身上,你有本事只管拿了去,倘若沒有這個能耐,還是趁早離去為妙。」

    那樵子點頭道:「黃公子這話甚是。」語音一頓,又道:「只不過如此一來,在下未免要得罪黃公子了。」黃藥師道:「你既然想得到經書,又何必多說廢話?」那樵子道:

    「得罪!」這個「罪」字剛脫口,手中的斧頭已向黃藥師招呼過去。

    黃藥師不敢怠忽,當下展開小巧功夫,避開斧頭,那樵子更不打話,斧頭揮動,呼呼的砍將過去,他這斧頭看似笨重,但在他手中使將開來,卻是輕靈異常,黃藥師見這人果是了得,更是不敢小覷,隨手從腰間撥出玉簫,朝斧頭平面一點一推,順勢躍開三步,那樵子一聲清嘯,搶身而前,斧頭又砍將過來,叫道:「黃公子,你當真不肯交出經書?」黃藥師道:「事到臨頭,多言何益?」說著身子一掠,又避開了斧頭。

    那樵子連砍數斧,均未收效,焦臊起來,斧頭更是猛砍,一斧快似一斧,黃藥師玉簫倏掃倏擊,忽點忽攔,招招不落下風,鬥到緊處,那樵子突然收起斧頭,左手揚出,手掌向黃藥師面門拍來,黃藥師後退一步,右掌遞出,啪啪啪三聲響,兩人對了三掌,那樵子向後一退,右腿向黃藥師下盤橫掃過來,黃藥師使開「掃葉腿法」反掃過去,砰砰聲響,黃藥師腿勢驟變自下上踢,砰的一聲,足尖踢中那樵子下顎,那樵子仰身便倒。

    黃藥師道:「你現下還有何話說?」那樵子道:「在下既非黃公子敵手,黃公子自管請便。」黃藥師道:「要我請便?那有這等便宜事?」那樵子道:「黃公子還待怎樣?」黃藥師道:「你既然得罪了我,難道不該向我賠罪?」那樵子道:「好,在下適才多有得罪,還望黃公子海涵。」黃藥師道:「哼,這算什麼賠罪?」那樵子道:「然則黃公子要在下怎樣?」黃藥師道:「我要你跪下來跟我磕頭。」那樵子哼了一聲,道:「士可殺不可辱!黃公子要如此難為在下,在下是決計辦不到的了。」

    黃藥師冷笑一聲,道:「你倒有骨氣,好,好。」轉身上馬,跟馮阿衡揚長而去。

    馮阿衡道:「黃公子,這一路上只怕還有許多凶險。」黃藥師點頭道:「正是。馮姑娘,你跟我同去桃花島,只怕要被我連累,實在不妥之極,不如這樣,我還是將你送回你表哥身邊罷。」馮阿衡搖頭道:「事到今日,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麼?」黃藥師一怔,問道:「怎麼?」馮阿衡臉上一紅,道:「我我是真心意想跟你在一起的。」黃藥師道:「馮姑娘,你這話可真?」馮阿衡道:「怎麼不真?我表哥他」黃藥師搖頭道:「馮姑娘,我知道你心喜歡的始終是你表哥。」

    馮阿衡道:「黃公子,難道你心裡從來就沒喜歡過我?」黃藥師向來憤世嫉俗,從來不將男女之防放在心上,一聽馮阿衡的話,便即大聲道:「馮姑娘,實不相瞞,自從那日在岳陽城內遇到你,我便喜歡你了,你若是責怪我,那也是應該的。」馮阿衡聽他向自己表露愛意,粉臉更是紅暈,柔聲道:「我幹麼要責怪你?你又有什麼不對了?」

    說話之間,見路邊站著一個農夫模樣的人,馮阿衡道:「黃公子,這人多半又是衝著你來的。」黃藥師點點頭,果然聽得那農夫大聲道:「黃公子想過我這一關那也不難,只要你將經書交給在下,我便不來跟你為難。」黃師藥哼了一聲,並不理會,仍是縱馬而行。

    那農夫喝道:「站住,站住!」

    倏然間躍起身來,雙手一齊推出,顯是要將黃藥師推下馬來,黃藥師手中馬鞭一揚,向那農夫雙手擊到,那農夫手勢急縮,左足凌空掃出,直攻黃藥師腰間,黃藥師反手便是一掌,拍中那農夫小腿,那農夫吃得一驚,呼呼兩掌,拍將過來,黃藥師避開第一掌,卻被第二掌拍了個正著,身子一晃,眼看已從馬背上跌落,那知他反應迅捷,左足尖在馬身上一點,借力躍起,身形晃動,又飄回馬背。

    那農夫欲待再施招進擊,忽聽得馮阿衡叫道:「且住!」那農夫一怔,問道:「幹什麼?」馮阿衡向黃藥師道:「黃公子,這一次待我來對付他。」黃藥師知她雖然熟知各門各派的武功,但她自己卻是全然不會武功,如何是這農夫的對手,這時一聽她這話,心下甚奇,說道:「馮姑娘」馮阿衡微笑道:「黃公子,你不用擔心,我有法子對付他的。」黃藥師點了點頭,心下卻是惴惴不安。

    馮阿衡向那農夫道:「我跟黃公子說過啦,我來替他跟你打架,倘若你打贏了,黃公子便把經書給你,若是你輸了,你便不能再來跟我們為難。」那農夫見她這副嬌滴滴的模樣,居然說要跟自己打架,心想:「難道這個小姑娘竟是個武功高手?」當下倒也不敢有半點輕敵之意,說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跟姑娘比劃比劃。」

    馮阿衡道:「且慢,這中間的規矩,咱們須得說個明白。」那農夫奇道:「什麼規矩?」馮阿衡道:「咱們這一場架也不用動手打,只要用嘴說就成啦。」那農夫愈聽愈奇,說道:「天下那有這樣打架的?」馮阿衡道:「怎麼沒有?我說一招出來,你便要說出破解的法子,然後便輪到你出招,我說化解的法子,倘若誰破解不了對方的武功招數,就數輸了,怎麼樣?」那農夫道:「好,就是這樣。」

    馮阿衡道:「那便由你先出打招罷。」

    那農夫道:「我使刀法『白虎跳澗』攻你面門,再點你『風府穴』,你該如何破解?」馮阿衡道:「嗯,你使的是五虎刀法,我便用『游龍入海』身法避開你這一刀,再使『青蛇吐蕊』化開你的點穴招數,然後用左足踢你『丹田穴』。」那農夫略一沉吟,說道:「我以『交叉手』護住小腹,你便踢不到我的『丹田穴』了。」馮阿衡道:「是啊,我乘你雙手護腹之際,以右肘撞你胸口『膻中穴』,你該當如何?」

    那農夫面色一變,心道:「這個小姑娘果然是位高手。」說道:「我便用『逍遙步』退開,右手使掌法『神出鬼沒』,先拍你前胸,再擊你後背,諒來你也無法閃避得開。」馮阿衡道:「這一招『神出鬼沒』是無形掌中的招數罷?那也不見得沒有法子化解。」那農夫問道:「難道你有什麼高明的法子?」馮阿衡道:「法子倒是有的,高明可就不敢當了。」她頓了一頓,說道:「我使雪山派劍法『風雪交加』,守住前胸後心,你便不能傷到我了。」那農夫道:「果然不錯,只不過我發這一招之時,倒沒防到你會使劍。」馮阿衡微微一笑,說道:「咱們既是紙上談兵,自然什麼兵刃都能使的。」

    那農夫點頭稱是,只聽馮阿衡又道:「我使『百鳥歸巢』這記拳招先攻下盤,再攻上盤。」那農夫眉頭一皺,說道:「我使『回風腿』避開,再用無形掌中的『來去無蹤』擋住你攻我上盤的招數。」馮阿衡搖頭道:「不成的。」那農夫問道:「怎麼?」馮阿衡道:「你這一招『來去無蹤』中有個破綻。」那農夫又問:「什麼破綻?」

    馮阿衡道:「你將這一招使出來給我瞧瞧。」那農夫道:「好。」當下將「來去無蹤」使了出來,馮阿衡立即指出破綻所在,說道:「這一招有了這個破綻,你便擋不住我攻你上盤了。」那農夫心想不錯,當下說道:「那麼我使『朝天一柱香』,你終是傷我不到。」馮阿衡道:「還是不成。」那農夫一口氣說了六七招,始終沒法子化解馮阿衡的「百鳥歸巢」,不禁大失所望,說道:「小姑娘,我輸了。不過你這一招究竟如何化解,可否賜教?」馮阿衡道:「那也不難,只要用『龍飛鳳舞』這一招,便能化解。」

    那農夫恍然大悟,說道:「在下今番輸得口服心服,兩位請罷。」

    馮阿衡點了點頭,向黃藥師道:「黃公子,咱們走罷。」當下兩人縱馬離去。

    黃藥師道:「馮姑娘,你果是見多識廣,數招之間,便將那農夫難住啦。」馮阿衡道:「過獎啦!」又道:「不過這些人倒也不像壞,說不定他們當真要用經書救人,也未可知。」黃藥師搖頭道:「只怕沒這麼簡單。」

    這時遠處有人高聲吟道:「黃衣白面,貌勝潘安,玉簫一曲,碧海潮生,佳人相伴,其樂悠悠。」黃藥師心中一動:「這不是說我麼?這人居然連我的『碧海潮生曲』也知道,果然了得。」原來那人所說的「碧海潮生曲」是黃藥師自己譜寫的一首曲子。

    馮阿衡笑道:「黃公子,這人稱讚你貌似潘安呢!」

    兩人均想瞧瞧那人究竟是誰,便即順著聲音縱馬而行,過了一會,便見對面有一人,這人長身玉立,二十餘歲年紀,一身書生衣巾,他緩步來到黃馮二人所剩的馬匹之前,行了一禮,說道:「在下這廂有禮了。」黃藥師道:「你我素不相識,你卻來向我行禮,是何居心?」那書生道:「這話倒也有理,那麼便請閣下也向在下行上一禮,那便兩不相欠,黃公子也不用疑心在下居心叵測了,豈不是好?」黃藥師聽他稱呼自己「黃公子」,說道:「你果然識得我。」那書生道:「黃公子是桃花島少島主,在下久聞大名。」黃藥師道:「一派胡言!我黃藥師初出江湖,又有什麼大名了?你這書獃子想要拍我的馬屁,這可拍到馬蹄子上了。」

    那書生被他出言奚落,也不著惱,只道:「黃公子教訓得是,看來這馬屁還是不拍為妙。」馮阿衡忍不住,格的一笑,道:「你倒承認自己是拍馬屁啦!」那書生向黃藥師道:「黃公子,你我比試比試一下腳力如何?」他也不待黃藥師答話,便即逕自發足狂奔起來。

    黃藥師道:「馮姑娘,這書獃子不知有什麼古怪,你且在這裡等我,待我跟去瞧瞧。」馮阿衡點點頭,說道:「黃公子,你要小心了。」黃藥師道:「我知道。」說著從馬上躍將下來,快步向那書生追了上去。

    趕了一段路,那書生突然展開輕身功夫,逕向東北角飄行,黃藥師更不多想,也自展開輕功追上去,兩人憑虛御風,此起彼伏,片刻之間,已然奔出數十里,那書生倏地停了下來,哈哈一笑,說道:「黃公子果然了得!佩服,佩服!」黃藥師厲聲道:「你這書獃子引我到這裡,究竟是何用意?」那書生笑道:「在下先前不是說過了,我不外是跟黃公子比試一下腳力而已。」黃藥師兀自滿腹疑團,又聽得那書生道:「黃公子,咱們今日暫且別過,來日再到岳陽樓相會。」說著縱聲長笑,逕自揚長而去。

《華山論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