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香

    馬幫第一百三十三分寨,從西南往外走,是最末一站,從外往西南走,卻是第一名。

    既是最末,又是第一,一百三十三分寨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它是僅次於總寨的一個大分寨,再沒有比它更大的分寨了。

    薄雲天二人傍晚抵分寨,分寨主柳逢春盛宴款待貴客。

    柳逢春笑顏逐開,高舉酒患道:「今日恭迎貴客,柳某公私兩顧,故而特別高興,柳某先乾為敬。」咕嚕嚕喝下一盅酒。

    薄雲天好奇道:「分寨主說公私兩顧,這話如何說?」

    柳逢春深深看他:「於公,少爺是馬幫少爺,也是未來馬幫幫主,柳某身為屬下,能接待少爺,與少爺同席,柳某榮幸之至;於私,不是柳某要佔少爺便宜,我若叫你一聲外甥,也是使得的。」

    薄雲天驚奇道:「這話如何說?」

    「少爺的二娘,如今的老幫主夫人,正是是柳某的妹子,不是柳某倚老賣老,少爺若叫我一聲舅舅,也不吃虧。」

    薄雲天與鐵騎迅速交換一個眼色,薄雲天機伶道:「既如此,就稱你一聲舅爺。」

    柳逢春眉飛色舞,親暱的拍他肩膀,說:「身在馬幫,已是自家人,何況你我還是甥舅,不是柳某要高攀,這不叫親上加親,叫什麼?」

    薄雲天愣了一下,湊趣道:「不錯,是親上加親,親上加親。」

    柳逢春樂得哈哈大笑,笑完,見薄雲天臉色突地一黯,訝異問:「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為何不歡?」

    「聽說爹臥病在床,令人十分憂心。」

    柳逢春臉色一凝,說:「老幫主積勞成疾,年老體衰,也是無法之事。」

    「西南難道無名醫麼?」

    「藥醫有緣人,恕我直言,老幫主病人膏盲,名醫也束手。」

    不只薄雲天天臉色沉重,鐵騎也好不到哪裡,只見他眉頭緊皺,憂形於色,柳逢春急忙陪笑道:「少爺不必太憂心,老幫主積德行善,吉人天相,病情轉好,也未可知,二位從盛京跋涉至此,必有一番辛苦,二位請喝酒吃菜,今晚一醉,煩憂盡去,明日便可啟程,早日回到總寨。」

    旅途勞頓,二人與柳逢春事寒暄後,各自加到客房,略作打點,準備就寢。

    薄雲天床上輕喟,今早走得匆促,也不知玉兒父女,究竟怎麼樣了?

    突聽得叩門聲,接著有人問:「少爺可睡了?」聽出是柳逢春,薄雲天開門問:「舅爺有事麼?」

    「有客夜訪,指明要見少爺。」

    「客人要見我?」

    「是,一老一少兩父女,聽說兼程趕了整天的路,才尋到這裡。」

    薄雲天納悶:「一老一少兩父女?」

    「是,那女的大約十七、八歲,生得十分標緻,說是在近馬客棧受少爺大恩,少爺昨夜為她父親扎針,今早又救了他父女性命,他父女二人感激,非要親自向少爺道謝。」

    薄雲天喜出望外,忙問:「他們莫非姓張,姑娘名叫玉兒?」

    「不錯,姑娘名喚玉兒,他們的確姓張,少爺若不想見,柳某令人打發便了。」

    薄雲天微笑道:「他父女二人不辭辛苦趕來,自然要見。」

    柳逢春似笑非笑,深深看他,低低道:「少爺若有屬意女子,也不妨早結連理,人逢喜事,說不定老幫主逐漸康復也未可知。」

    一番話,聽得薄雲天耳根發熱。

    「我看那叫玉兒的姑娘,對少爺一往情深,少爺可別辜負人家。」

    片刻之後,玉兒果然亭亭玉立站在眼前,她一身紫色衣裙,頭紮紫巾,臉上無任何脂粉,清麗的教薄雲天眼睛發直。

    玉兒在老爹耳邊說了一句,父女倆立即往地面一跪,那張老爹顫聲道:「老朽張海容給公子磕頭,叩謝薄公子救命大恩。」

    薄雲天說:「老爹快別折殺在下,在下照顧不周,愧對老爹,姑娘,哪裡敢受如此大禮?」說著,先扶老爹,再扶玉兒。雙手觸碰玉兒纖手,微吃一驚,手是冷的。薄雲天憐惜道:「姑娘的手,何其冰冷,姑娘用過晚餐沒有?」

    玉兒一臉難為情,說:「我父女急著尋找公子,兼程趕路,哪裡還顧到吃飯?」

    「為何尋我?」

    「我爹說,若非公子,我父女早就沒命了,我爹要當面向公子子致謝,才能安心。」

    薄雲天心中一蕩,急吩咐柳逢春:「有吃的沒有?快端來,別教老爹、姑娘餓壞了。」

    吃食饒是臨時張羅,仍舊豐盛得有若酒席,溫酒熱萊吃得玉兒雙頰粉紅,俏眼晶亮,好看極了。

    昨夜病容早已一掃而光,張海容食指大動,頻頻喝酒吃菜,不多久輕拍肚子,喃喃道:「飽了!飽了!」

    玉兒手執酒壺,輕顰淺笑為一老一少一再斟酒。

    薄雲天瞧張海容停了筷子,心念一動,笑道:「老爹以看相占卜為業,想必十分靈驗?」

    張海容慢吞吞,似笑非笑說:「賣瓜的還有不說瓜甜麼?」

    薄雲天忍不住笑了:「老爹可否為在下測個字?」

    「可以,恩人請賜一字。」

    薄雲天稍一沉吟,順手抓起一支筷子,蘸了殘酒,草草寫下一個「真」字。

    「恩人問什麼?」

    「在下,打算回到昆明總寨,路上可有凶險?」

    張海容朝他臉上瞧了瞧,說:「眼前暫無凶險,不過……」稍一遲疑,住了口,撫髯微笑。

    「不過什麼?」

    「桃花臨身。」

    薄雲天偷瞧玉兒一眼,她掩著嘴偷笑,薄雲天雙頰陡然熱起,道:「老爹說暫無凶險,又說桃花臨身,從何看起?」

    「恩人驛馬宮有蹤可尋,第一,驛馬方位有青氣色,不過並無凶險。」

    「桃花臨身,又怎麼說?」

    「恩人眼角的天倉門,已見喜氣。」

    「天倉門見喜氣,與桃花臨身有何關連?」

    「天倉門乃是夫妻宮,老朽從恩人夫妻宮上,見各種氣色交織,可見紅鸞星動。」

    薄雲天迅速睨玉兒一眼,這回她粉頸低垂,不勝嬌羞,薄雲天臉頰更加熱燙,尷尬問:「老爹莫非根據氣色下定論?」

    「不錯。」

    薄雲天納悶:「在下請老爹測字,老爹為何竟觀起氣色了?」

    「老朽占卜吉凶休咎,一向多種方式相輔相成,一般而言,桃花有好有壞,有成就善緣,有惹禍上身,恩人的夫妻宮,多種氣色交織,黃紅一種吉色最明顯,另有不易覺察的淡青色,如此觀來,原本大好中有些小小麻煩,但恩人方才寫下這個『真』字,這桃花臨身,也就無礙了,將來可成就美滿姻緣。」

    薄雲天聽得一頭霧水,說:「老爹並未提到主題,在下寫這『真』字,問的是路上有無凶險。」

    「老朽說過,暫無凶險。」

    「老爹的意思,眼前暫無凶險,日後即有凶險?」

    張海容輕輕道:「恩人要去昆明馬幫總寨,那裡正是是非之地,表面平靜無事,底下卻波濤洶湧,說無凶險,恩人相信麼?」

    薄雲天倏然輕拍桌面,說:「是了,在下置身馬幫分寨,老爹、姑娘何以能追蹤而至?老爹又何又斷言,昆明總寨,是非之地?老爹難不成也是馬幫中人麼?」

    張海容深深視他,說:「老朽哪裡是馬幫中人?昨夜老朽高燒,事後玉兒提起恩人大名,薄雲天三字何人不識?既是馬幫少爺,到了馬幫地界,豈有不找上馬幫分寨的?再說馬幫數十年來,以保鏢、販運私鹽、福壽膏起家,恕老朽說句不當的話,馬幫是塊肥肉,眼前老幫主病入膏肓,各幫派、各好漢,誰不是明爭暗鬥,瞪直眼睛想搶肥肉?甚至……」聲音壓更低,神秘說:「馬幫中人,也不乏蠢蠢欲動的。可惜礙於老幫主尚在,馬幫組織龐大,馬幫總寨,自然表面平靜,底下波濤洶湧。」

    薄雲天神色一凜,說:「老爹豈是一般相士?老爹真知灼見,在下肅然起敬。」

    「好說。」張海容淡淡道:「恩人放心,馬幫若有是非,恩人不免捲入其中,但只要恩人願意,亦可跳出事外。」

    薄雲天愕然道:「老爹根據什麼論斷,不免捲入其中,亦可跳出事外?」

    張海容指指桌面的「真」字,「就根據這個字。」

    「這個字如何?」

    「恩人剛才用手寫?還是筷子嗎?」

    「筷子蘸酒。」

    張海容端詳一下,微笑:「依老朽看,筷子,正是一隻代用的假手,恩人以假手潦草寫就,字跡看來嫌亂,在老朽眼裡,正是以假亂真之意。」

    薄雲天臉色驟然一變。

    「既有這以假亂真,恩人只要願意跳出事外,自然就跳出來了。」

    薄雲天越想越奇,站起身,門口張望一下,折返,低低問:「何謂以假亂真?莫非指的……」突地,噤住口,硬生生把「身份以假亂真」幾字嚥了回去。

    張海容緩緩道:「恩人想必心裡有數,不須老朽點破。」

    薄雲天大驚駭,想此次與鐵騎同行,原是江供奉為掩人耳目,所作的巧計安排,料不到對方居然僅憑一字,即斷言「以假亂真」,「請老爹進一步說話。」

    玉兒乖巧聽著動靜,薄雲天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在下有一同伴,可否請老爹為他測字?」

    「寫吧!」

    薄雲天沉吟一下,指頭蘸酒,瞧玉兒一眼說:「就借玉兒姑娘這個玉字好了。」

    剛才那個「真」字寫亂了,被論斷「以假亂真」,這一次,他慎重其事,用指頭端端正正寫下玉字,料不到把玉字寫好,點下最末一點,手上已干,一點並未顯出,薄雲天再要蘸酒,張海容攔阻道:「好了,玄妙就在此處。替同伴問什麼?」

    他想了想,編了個說詞:「不瞞老爹,此次在下回總寨,在下恩師怕途中凶險,特地派江湖朋友相護,在下並非懷疑恩師,這年頭人心險惡,有些事難免出人意表。這數日,在下雖與同伴朝夕相處,卻覺這人未免古怪,故而對他身份十分猜疑,老爹可否根據這字,測出他真正身份或意圖?」

    張海容瞧瞧字跡,笑顏逐開道:「恩人放心,這人不害恩人,這人才是正主兒!」

    薄雲天聽他說:「這人才是正主兒!」幾乎彈跳而起,他按捺著,強作鎮定道:「老爹從何斷言?」

    「恩人原本寫的玉字,酒汁不夠,一點未顯,看來成了王字,這字寫得端端正正,端正的王,不是正主兒是什麼?」

    薄雲天怔忡望住張海容,暗忖,這老爹若非未卜先知,就是知道他與鐵騎真正身份。他沉思半晌,繼續道:「老爹知道在下以假亂真,老爹知道在下同伴是正主兒,老爹還知道什麼?」

    張海容輕緩搖頭:「老朽以字測出吉凶休咎,恩人以實情印證,自然心裡有數,老朽又能知道什麼?老朽若什麼都知道,不就是蓋世活神仙?老朽若是活神仙,何須拖著一個嬌嬌弱女,四處奔波?」他打了一個呵欠:「老朽困了,想必醉酒了。老朽……」

    他再打了一個長長呵欠,呼出滿嘴酒氣,整個人趴倒桌面,睡著了。

    薄雲天覺得很熱,很熱。體內有股熱氣,從暖呼呼的胃部竄向四肢,奔向心臟,熱得人受不了,脫去兩件外衣,依然燥熱。

    血液像羼進什麼,有股怪異衝動。

    很快驚覺,不只肌膚被一波波熱氣衝擊,連血液也熱起。

    或者應該說,他血液火熱,導致渾身躁急難過。

    不錯,是血熱,熱血奔騰,直竄小腹,向下延伸。

    他清楚感覺,小腹之下,起了變化。

    是今晚的酒嗎?他的酒量好,一罈酒不在話下。酒一罈可溫六壺。今晚與老爹三人,也不過飲下兩壺溫酒。饒是兩壺酒他一人喝下,也不應如此!

    倒像飲下的是「沖酒」。

    「沖菜」衝鼻,「沖酒」沖心。據說飲下「沖酒」,能教人春情蕩漾,沖沖不能克制。他聽過,可沒喝過。

    「沖酒」是加了春藥的酒。誰會在酒中下「春」?薄雲天忍不住笑了。

    如果一個男人想誘拐女人,或女人想勾引男人,「沖酒」可能是方法之一,吃進對方肚腹,很快血脈翻湧,觸動春心,春情於焉爆開……

    啊!薄雲天臉紅心跳,暗罵自己,想歪了。

    又不能不想,熱氣不停住下竄,腹下熱脹難過,卻又無處宣洩。他暗自慶幸,幸虧發作得晚,若是玉兒父女尚在屋裡,他豈不要按住下腹,醜態百出!

    他突地啊了一聲,莫非玉兒的緣故?酒不醉人,是玉兒令他醉。醇酒加美人,才點燃心火,是心動而後血熱,而後衝動,跟「沖酒」什麼相干?

    迫切想起玉兒來。

    今夜他父女尋來,令他驚喜交集,似此俊秀女子,能夠結識本屬萬幸,怎奈今夜過去,明日破曉彼此又要各奔東西,心中又豈能割捨得下?

    突然想到張海容所言,說他什麼「桃花臨身」,意念及此,只覺燥熱更甚。

    叩叩叩。有人輕輕叩門。

    薄雲天開門的剎那,一顆心差點躍出來。

    外面站的竟是——

    「玉兒?」

    玉兒風情楚楚站著,頭髮微亂,眼中含情帶怯,唇畔似有若無笑意,薄雲天表面沉穩,心內卻已波濤洶湧,他衝動想衝前抱緊她。

    「我有話與薄公子說。」

    薄雲天啊的一聲,說:「快進來!」情不自禁向前拉她,玉兒慌忙縮手回來,說:「爹喝酒誤事,忘了與薄公子談正事。」

    薄雲天訝異:「什麼正事?」

    「爹怕遇匪類,想與薄公子結伴同行。」

    薄雲天臉色一喜,但瞬即皺眉道:「這事只怕……」

    玉兒說:「爹原本要親自來懇求公子,只因不勝酒力,這才令我前來。」

    薄雲天沉吟一下,說:「在下明日與同伴略作商量,再回復姑娘。姑娘是往西南走麼?」

    玉兒稱是,遲疑望薄雲天,問:「莫非我父女與薄公子同行,會給薄公子增添不便麼?」

    「這……不是不便,家父身體不適,我二人急急趕路,只怕老爹、姑娘受不了。姑娘放心,此地是馬幫地界,姑娘即使不與我二人同行,在下稍作安排,路上絕不教老爹、姑娘受任何驚擾。」

    玉兒悶悶看薄雲天,淡淡道:「既如此,多謝公子了。」

    忽見玉兒淚光一閃,薄雲天心中一動,溫柔問:「姑娘有何委屈?」

    玉兒眼簾一垂,說:「明日不敢再打擾公子,就此作別。」

    薄雲天聞言著急,衝動拉住她手道:「姑娘不要走!」

    「夜深了,打擾了。」

    她果真轉身就要離去,薄雲天自背後猛地攬住她雙肩,聲音剎那間啞了:「不許姑娘走!」

    玉兒掙扎一下,驚道:「公子做什麼?」

    兩人如此貼近,他可以聞到她身上體香,頭上髮香,薄雲天扳轉她身子,玉兒窘道:「公子不嫌輕狂麼?」說著,將他的手撥掉。

    薄雲天無措站著,深深望她,說:「在下昨夜初見姑娘,心中難忘,此刻姑娘要走,在下心裡著急,怕從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日,在下失禮,姑娘原諒。」

    玉兒先是皺眉,繼而輕歎:「你我萍水相逢,原本就要各分東西,更何況——」她再歎:「玉兒作別公子,心裡也很難過。」

    看她粉頸低垂,似窘還羞,薄雲天動情道:「聽你言語,在下心裡更難割捨,在下……」

    她轉身欲走,薄雲天急拉她粉臂,說:「在下有千言萬語,說與姑娘,姑娘可否稍待片刻?」

    玉兒遲疑一下,道:「你有什麼話?快說吧,我要回屋裡去了。」

    薄雲天癡癡望她,燈光朦朧,玉兒俏麗的臉蛋,看著益發俊秀,薄雲天情不自禁道:「姑娘風情楚楚,令在下越看越愛。」

    玉兒一睨他,似笑非笑輕斥:「公子是馬幫少爺,將來要接掌馬幫,怎地說話可如此輕狂?」

    「去他的馬幫,在下寧做浪蕩的遊子,與姑娘雙宿雙飛!」話說出口,自己也吃了一驚,為何如此狂浪?莫非自己醉了,管不住舌頭?玉兒聽了,只怕不歡……

    果然玉兒一噘嘴,說:「公子酒話連篇,我要走了!」

    薄雲天著急,口不擇言道:「在下酒話連篇,這得怪姑娘!」

    「為何怪我?」

    「姑娘今夜為我斟酒,楚楚動人,在下惑於姑娘美色,多飲了幾杯,以致情不自禁。」

    玉兒盯住他,微有悻色:「公子有失莊重,令人失望!」

    「玉兒!」

    「玉兒看公子風度翩翩,對公子原本十分仰慕,公子酒後失言,令玉兒驚奇。」

    薄雲天微笑瞅她:「如此說來,姑娘對在下印象還不差羅?」

    「公子清醒之時,令人又敬又愛,此刻,公子酒後,令人愛恨交加。」

    話中有情,令他膽氣更壯,薄雲天眼眸灼灼,身體微向前傾,柔聲說:「為何愛恨交加?莫非在下酒後有可愛之處,亦有可恨之處?」

    「公子酒後,風度依然翩翩,只是言談舉止有失莊重,令人又愛又恨。」

    她臉上微嗔,言語飽含挑逗,薄雲天微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夤夜來訪是又敬又愛?還是愛恨交加?」

    「你……」

    薄雲天臉色一正,說:「原諒在下,在下並非狂浪之人,姑娘令在下著迷,在下酒後吐真言,情不自禁。」

    說完,他深深看她。熱燥的身上,血脈澎湃洶湧,猛地,他抱緊玉兒,對方給嚇住了,掙扎著,薄雲天將她往屋裡帶,玉兒一個踉蹌,薄雲天抱牢她,俯首尋覓她的唇。

    玉兒先是閃躲,只是,在他臂彎似乎無處可躲,她很快感覺一股熱氣襲來,瞬間,她的唇給薄雲天灼熱、柔軟的大嘴封住。掙扎一下,閃躲無功,索性閉上雙眼。

    初起,薄雲天的大嘴,緩緩在她唇上摩擦,玉兒很快愛上這種感覺,她靜靜不動,聽任他嘴唇溫柔挪移;接著玉兒受到牽引,柔緩著跟著他轉,她喜歡唇與唇作分而復合,合而復分的接觸。她不只不再掙扎,雙手且自然攀住薄雲天頸項,她已沉醉其中。

    她的沉醉,有推波助瀾之功,唇與唇的接觸,不能滿足薄雲天,他開始吃她的唇,卷她的舌,一股溫馨,夾雜微濕,在她臉上來來去去,去去來來,她臉上的眼耳口鼻清楚感覺熱浪襲來又撤退,她的心在浪潮襲來捲去間,飄飄蕩蕩,浮浮沉沉。

    忽然,熱潮往下挪移,她的衣領不知何時被解開,玉兒驚住了,這男人並非情不自禁,淺嘗輒止,他恐怕要攻城掠地,大快朵頤一番!

    玉兒猛地推開他。薄雲天喘著氣,驚愕看她:「怎麼?」

    玉兒噘噘嘴:「你原是有人的,又何必跟我……」

    薄雲天驚奇:「我有人?我有什麼人?」

    玉兒眼觀鼻、鼻觀心,說:「誰不知道馬幫少爺,是有婚配的。」

    薄雲天更驚奇:「在下離家住於盛京,並不知道有婚配一事,你何以知道?」

    玉兒似被問住,旋即理直氣壯道:「我跟爹行走江湖,自然有所耳聞。」

    薄雲天欲言又止,玉兒眼簾低垂,噘著嘴,滿面委屈道:「薄公子既然有人,就不該戲弄人家。」

    薄雲天眼中柔光一閃,低低道:「我對姑娘真心誠意,何來戲弄?」

    玉兒避開他眼光,幽幽道:「一個姑娘家,被男人碰過手,這輩子就癡心想嫁這個男人,你剛才,對我做些什麼?」

    「在下……在下情不自禁。」

    「你是有人的,這不是要害我麼?」

    薄雲天沉思一下,深深看她,說:「我絕不辜負姑娘。」他攬住她雙肩,在她耳畔說:「我碰姑娘的手,吃過姑娘嘴唇,姑娘這不是嫁定我了麼?」

    玉兒本待掙脫,已被他緊緊圈住。

    薄雲天騰出另一隻手,在她唇上輕輕撫弄,玉兒雙眼微濕,眼眸明亮,她亟欲撥薄雲天的手,卻無丁點力氣,薄雲天雙手往下移,解她衣扣。

    當玉兒只剩貼身肚兜,薄雲天已重濁喘起氣來。

    他試著解她肚兜,玉兒固守最後城池,把他的手撥開了,只剩肚兜的玉兒,別有韻味,只見她肉身若隱若現,欲蓋彌彰,薄雲天稍稍一抓帶子,她已酥胸半露,薄雲天朝她胸口吻下去,玉兒喘著氣,推推他,薄雲天佔據絕妙地盤,又豈肯走?

    他整張臉趴緊了,慢慢挪移,用自己的五官,撫觸她柔嫩飽滿的肉團。

    玉兒軟竣他懷裡,心潮起伏。她第一眼見到這男子,不能抑制喜歡他。他如玉樹臨風,風采翩翩。別說他是馬幫少爺。就算他不是馬幫少爺,她也會愛上他。一個男人,外形俊挺,武功高超,且通歧黃醫術,又豈能不獲青眼相加?

    玉兒暗笑,若非今夜的酒,他還是個正人君子,若非今夜的酒,也沒有此刻的兩情綣繾,休怪她貪戀情愛,薄雲天不也如此?她微瞇雙眼,看薄雲天頭臉雙手,兵分數路在她身上縱橫遊走,他似已陷入瘋狂,亢奮著、慌亂著,胸脯快速起伏,氣喘如牛……

    薄雲天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衝動,一個認識不過一天的女子,他竟敢剝盡她的衣衫,把她抱在懷裡,與她廝纏,事情未免太荒謬了!

    外面一聲吆喝。

    兩個喘息的人,房門被踹開。

    一個蒙面漢衝進來。

    薄雲天本待衝前,倏地怔住,急拉被蓋住自己,玉兒驚慌失措,身子往被裡縮。

    蒙面漢一竄而前,刀刃直指導薄雲天的胸口,冷笑:「溫柔鄉被殺,你做鬼也風流!」

    啪的一聲——門外又有人闖進來。

    這人是——

    馬幫第一百三十三分寨主柳逢春。

    柳逢春被眼前局面驚得目瞪口呆,蒙面漢著也不回,輕喝:「不要動,你一動我就刺死他!」

    薄雲天不解:「我與你何怨何仇,你刀刃相向!」

    蒙面漢冷問:「你是不是薄雲天?」

    「是。」

    「既是薄雲天,你去死吧!」

    刀刃一挺,欲刺胸膛;薄雲天依著床,後方已無路,他猝然伸手,把眼前刀刃往外一撥,抱住玉兒,連人帶被往裡滾,蒙面漢刀刃追上,連續在床上捅了幾刀,眼看薄雲天已和著被滾至床角,立即狠狠刺過去。

    刀刃來勢洶湧,薄雲天稍稍一挪,偏離刀鋒。蒙面漢忽覺一股旋風襲到,抬頭一看,薄雲天裹身的被子已飛了過來,蒙面漢想躲已然不及,被子白頭頂罩下,蒙面漢掙脫著,聽得鏗一聲,刀刃已掉地面。

    蒙面漢自知不敵,甩脫了被子,噗的跳窗而去。

    沒有棉被遮掩,二人的確狼狽,玉兒的肚兒歪斜,欲遮反露,薄雲天僅著底褲,兩人不知所措站著。

    柳逢春似笑非笑瞅他倆,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少爺別辜負了!」

    他拱拱手,自去了,在門口幾與人撞個滿懷。

    門外,站了一人,正靜靜看緊薄雲天。當薄雲天發現他,這人面無表情,淡淡道:「明日一早啟程,薄兄別忘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這人,正是鐵騎。

《明鏡妖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