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貫家財隨風去 甘布薄粥不折腰

    阮昭這才知道這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是自己的小師弟,歡呼一聲,撲向田青。

    田青冷哼一聲,疾抓他的「儒臂穴」,阮昭雖然十分激動,畢竟是一個絕世高手,大驚之下,轉臂側身,橫閃一步說:「師弟你?……」

    田青不由暗暗點頭,看他閃避的身法,及反應之快,果然是輕功最佳的一個。「疥叟」

    說得不錯,七個師兄資質都好,現在已經遇上大師兄和二師兄,論招術和內力,「一輪明月」不在自己之下,若論輕功身法,阮昭要高一籌。

    「阮昭!」田青冷峻地說道:「師父待你何辜.?你為甚麼要叛離師門?」

    阮昭深陷的雙目中,射出狠毒的光芒,說:「小師弟,有一天你會知道!你若能從此否認是那魔鬼的門徒,咱們就是好兄弟!不然的話,咱們就是死仇大敵!不過,看在詠梅姑娘面上,第一次見面,別傷情感,你走吧!」

    田青冷冷一哂,道:「阮昭,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決心叛離師門了?」

    「不要再提起那老賊!」阮昭聲色俱厲,狠聲說。「有機會我還要殺死他!」

    田青兩個酒窩上又掛上一抹殺機,掏出一個三角金牌,以左手拇食二指捻著牌上的鏈子,切齒地說:「這玩意兒大概你也聽說過,一旦亮出來,不見血絕不收回。」

    語畢,揚手,「嚓」地一聲,釘在三丈外柳樹幹上,五寸來長的鏈子,悠晃不停。接著,一扯身上長布包的繫帶,放開包布,龍頭鳳尾筆已撤在手中。

    阮昭乍見龍頭鳳尾筆和「五步追魂判」,非常興奮,大聲說:「師弟,你有今日之成就,小兄實在為你高興!你若知道那魔鬼的罪行,恐怕你更……」

    「亮出你的兵刃來!」田青沉聲說:「把你的『悌』字也拿出來!」

    阮昭肅然掏出一個白金「梯」字,仰天悲呼說:「這『悌』字雖是那魔頭所賜,但字的本身,並無罪惡,我阮昭出道以來,自問尚能循規蹈矩,庶幾不違此字真諦……」

    田青嘿嘿冷笑一陣,說:「數典忘祖,欺師罔上!像你這種敗類,也能作到一個『梯』字麼?」

    他面色一冷,厲聲道:「毀了!」

    阮昭仰天悲嘯一聲,說:一蒼天既要阮某手足相殘!阮某寧作罪人,絕不作懦夫!此字為先賢所留,豈能隨便毀去──」

    阮昭語畢,納字入懷,順手撤下一柄尺餘長的銀色褶扇,枯瘦的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柄褶扇,田青以前沒有見過,卻聽師傅說過,白金為骨,冰蠶絲為面,一面是白色,一面是黑色,名叫「陰陽扇」。

    此扇之珍貴,可與龍頭鳳尾筆比美,雖僅尺餘,卻有三十餘斤重,即寶刀寶劍,也難傷其分毫。

    「阮大哥,阮大哥!」有個女子的聲音,在門外呼喊著說:「阮大哥,你還有米麼?」

    阮昭凝重的面孔上,突然綻出一絲苦笑說:「是虎妞麼?還有,謝謝你!」

    「哼!你騙我,半月前我送來十斤米,我計算早就沒有了!只可惜……我也和你一樣……的窮!」

    田青暗暗一歎,心想,半個月只吃十斤米,而他還沒有吃完,他到底吃不吃飯,阮昭面色一黯,說:「虎妞,別難過!窮困不是罪惡!孔子贊其愛徒曾說:『一簞食一瓢飲,回也不改其樂。』你我有米充飢,何窮之有!」

    虎妞大一說:「誰聽你這一篇大道理!我問你還有多少米?」

    阮昭苦笑著說:「如果做稀飯,還可以吃兩天!」

    田青頹然一歎,心道:「萬貫家財,抖落精光,三餐不繼,竟以稀飯充飢!一個叛師惡徒,真能懂『君子固窮』的大道理麼?」

    虎妞厲聲說:「怎麼?你這些天都吃稀飯?無怪斤米半月還沒有吃完呢!你簡直是個傻子,我待會給你送點米來!」

    阮昭大聲說:「虎妞!千萬別送了!堂堂男子漢,還要一個女孩子張羅三餐,你拿來我也吃不下去!」

    「我不管!反正我要拿來,拿來你就要吃!不吃我就捏著脖子往下塞……」說著話,聲音漸去漸遠。

    田青沉聲說:「她是誰?」

    阮昭愴然地說:「一個肝膽相照之人,有俠義之風的女孩子。」

    「她是武林中人?」

    「也許是!」

    「你何時認識她?」

    「破產之後,搬來此處,第二天她就來了!」

    「你和她素昧平生,就接受她的施布?」

    阮昭冷然一笑,說:「阮昭何許人也!家財萬貫,變為三餐不繼的窮光蛋,也未使阮某皺皺眉頭!她來了放下米就走,難道我能摔到街上去不成?」

    「哦?」田青大搖其頭,心道:「真是怪人怪事!果真如此,這虎妞確是個不同凡俗的女孩子!」

    田青沉聲說:「阮昭,看你的行為,似不像毫無氣節之人!你能改過自新麼?」

    阮昭冷笑道:「阮某不做虧心之事,談不到改過自新!田青,你既甘拜那魔頭走狗,就快動手吧!」

    田青面色一寒,說:「本來,看在李詠梅面,我不想殺死你,但你屢次口出惡言,污蔑師尊,我只得動手了!」

    突然,柴扉外又有人朗聲說:「阮大快在家麼?」

    阮昭似感不耐,沉聲說:「外面是哪一位?」

    門外之人說:「在下奉本主人之命,問你考慮好了沒有?」

    阮昭突然面孔扭曲,厲聲說:「告訴他,阮某即使餓死,也不能出賣這件東西!「」

    門外之人嘿嘿冷笑一陣,說:「銅頭客,鋼指魔,怒山雙狐紅女蝸,這幾位主兒可都不好惹!在下口信已經帶到,可別說言之不預!子時以前,本主人在貴妃畫舫上候駕,到時不去,嘿那人帶著一串獰笑走了,表示後果之嚴重,盡在,笑中。

    阮昭神態木然,喃喃地道。「阮某若在乎這些人物,早就離開金陵了!」

    田青感覺阮昭四面楚歌,來人似在威脅他,但他卻不為所動,不知是考慮甚麼事情?田青沉聲說:「來人叫你考慮甚麼?」

    阮昭曬然一笑,說:「以金磚一百五十斤,換本人一件東西!」

    田青不由一怔,一百五十斤金磚,合二千餘兩,不知是甚麼東西,他竟不肯交換?沉聲說;「他要交換甚麼東西?」

    「一個白金『梯』字而已!」

    田青面色肅然,他早知白金字引起武林中人注意而強搶豪奪,卻不知道他們為何要搶這些字?同時,田青茫然不解,阮昭若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敗類,豈能餓著肚皮而不肯交換?況且這個白金「梯」字仍是師傅所賜,而他對師傅又十分痛恨!就憑阮昭這份「威武不屈、貧賤不移」的決心,已足令人欽佩,然而,田青只惦記著師訓,認為他即使樣樣都好,只要叛師罔上,即不可原諒。

    田青厲聲說:「他的主人是誰?」

    阮昭冷笑說:「你剛才不是聽到那一套歌謠了麼?」

    「不錯!我過去也略有所聞,並非太了不起的人物!」他哂然一笑,說:「我問是其中一個!」

    阮昭冷然地說;「第一個!」

    田青不屑地說:「那是『銅頭客』了?聽說此人在金陵頗有勢!你曾答應他可以考慮麼?」

    「不錯!」阮昭肅然地說:「為了一個人,我答應考慮一下!」

    田青輕蔑地一曬,說:「我差點把你估高了!原來師門信物,你也能考慮交換!而交換的原因,只為了一個人!」

    阮昭厲聲說:「你知道那人是誰?」

    「是誰?」田青不屑地說:「誰的面子能大過師門的信物?」

    阮昭厲聲說:「動手吧!打完了我再告訴你!」「唰」地一聲,一陰陽扇」已經張開。

    田青展開「五步追魂筆法,飄閃騰挪,於十三個不同角度上,點掃二十七筆。

    阮昭沉喝一聲,瘦削的身子,詭譎莫測,「陰陽扇」忽開忽合,開則藏身,合則攻敵,有時以「扇裡藏身」之法,隱於扇後,像一隻巨大的銀蝴蝶,在金色光網中飄來飄去。

    罡風四下排壓,使一邊的垂柳,狂搖不止。

    現在他們即使想收手也辦不到,因為雙方出招都快逾電掣!血紅的眸子互相獰視著,一個想除去魔鬼的門徒,另一個想殺死叛師罔上的敗類。

    田青雖以招術及內力見長,但阮昭的輕功身法顯然高出一籌,竟打成平手,難分高下。

    他們都抱著必勝的決心,不擊敗對方誓不罷休,因為他們都是寧折不彎的個性,而且都認為自己是對的。

    大約兩個時辰,拼了將近五六百招,兩人都已力竭了。

    本來像他們這等高手,若是保留實力游鬥,打上三天三夜也不會力盡,但他們現在的對手不同。

    現在他們的招式都緩慢下來,呼呼而喘,但誰也不肯示弱,誰也不肯住手。

    又拼一二百招,田青沉喝一聲,施出追魂三筆,剎那間,那奇怪的兵刃,分不出龍頭和鳳尾,阮昭只感覺到處都是龍頭,到處都是鳳尾。

    他頹然一歎,狠聲說。「那魔頭終於將這三招絕學傳與你……」

    一聲悶響,阮昭肩頭中了一筆,雖然田青已經力竭,僅有二成力道,可是阮昭思慕李詠梅,憂鬱傷身,內力大減,原地轉了一周,坐在地上。

    肩頭衣屑紛飛,殷紅的鮮血,自衣袖中淌下。

    而田青也沒有全勝,踉蹌退了五步,倚在柳樹幹上,彎著腰,以筆拄地,呼呼牛喘。

    他深信若非阮昭精神大傷,即使施出這追魂三筆,也僅是平手之局,兩敗俱傷。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修長,英風凜凜的少女,提著一袋白米,像幽靈似地閃出木屋之後,向田青緩緩欺近。

    這女孩子雖然生得高大,卻十分健美,奇大的杏眼、隆鼻、大嘴、大手、大腳,正因為全身各部位都大,配合得很妙,形成一種大而美的奇特風韻。

    她那劍眉暴挑著,不太白嫩的大手,緩緩伸出,準備向田青後腦拍去。

    而田青這時嗓中像生了煙,只感嗓門不夠寬敞,呼呼牛喘,自然未發現危機已到了背後。

    就在虎妞的大手抓向田青玉枕穴時,阮昭沉喝一聲道:「虎妞不可……」接著就倒了下去。

    田青快然一驚,反應奇快,一式「倒拽牛尾」,扣住虎妞的手腕,摔出一丈多遠,落在阮昭身邊。

    這丫頭體健肉厚,這下子摔得不輕,卻毫不在乎,立即爬起來撲向阮昭。

    田青看了虎妞一陣,覺得名字用得好,不但生得英武高大,而且很重義氣。看她對阮昭關切之色,並不下阮昭之對李詠梅,也不下於李詠梅對他自己那樣癡情。

    只是她的作風別具一格,和普通少女對異性的關切不大一樣。

    田青茫然地搖搖頭,心想,我與阮昭勢不兩立,他為甚麼要阻止虎妞暗襲於我?虎妞的白米散了一地,這時已把阮昭抱了起來,阮昭瘦弱的身子在她懷中,輕如無物,像老娘抱著兒子似的。

    她挺胸邁著大步,說:「阮大哥,這小子為甚麼要害你?」

    阮昭冷冷地說:「反正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想宰了他!」

    「你不行!連我都不是敵手!」

    田青心情很亂,也十分激動!他覺得這奇韻異樣的少女,實在令人敬佩,而阮昭到此地步,仍不記他的仇,無論如何,也無法再下棘手。

    他臉上毫無表情,木然轉身拔下「五步追魂判」說:「阮昭,剛才本人雖不至死在她的掌下,但你曾及時喝止,也算是救過田某一命,因此發誓要救你一次,然後代師清理門戶!」

    「甚麼?」虎妞扯著嗓子大聲道:「他是你的師弟?」

    阮昭默默地點頭,說:「除他之外,誰能有此身手?」

    這兩句話雖然冷冷說出,但在田青聽來,卻倍生親切之感,他們是同門師兄弟,雖然此前都想殺死對方,但內心也都有惺惺相借之意。阮昭這兩句話,已充分表示對他武功的欽佩。

    虎妞沉聲說:「他為甚麼要殺你?」

    阮昭冷笑一聲說:「虎妞,別管這麼多!你的事怎麼樣了?」

    虎妞杏眼暴睜,狠聲道:「我曾親眼看到一個年輕人提著家兄『太行劍客』的人頭,進入後花園之中,埋在一株櫻花村旁,因此我才混入『銅頭客』府中,俟機下手,可是一月以來,始終沒有機會!」

    田青不由一驚,說:「『太行劍客』是你的哥哥?」

    虎妞厲聲說:「你管不著!」

    田青把那「五步追魂判」三角牌在掌心顫了一下,冷冷地說:「『太行劍客』與我私交甚厚,我才問你,你真以為我管不著麼?」

    虎妞這時才看清田青掌中的三角金牌,不由面色微變,然後再下意識地打量龍頭鳳尾筆,大聲說:「你是『五步追魂判』?」

    田青納牌人懷,沉聲說:「快說!『太行劍客』怎會被人殺死?他的首級怎會埋於『銅頭客』花園中?」

    虎妞驚愣了半天,才對阮昭說:「原來你的師弟就是『五步追魂判』!你們到底為甚麼要手足相殘?如果你們師兄弟團結一致,武林中還有誰敢動你們的念頭?」

    田青不禁心中一動,付道:「這話滿有至理;設若師兄弟八人上下一心,聯袂行道江湖,雖不敢說天下無敵,也相去不遠了!」

    阮昭搖搖頭說:「這都是題外之話,你快告訴他有關今兄的事!」

    虎妞把阮昭抱入木屋,放在床上,為他包紮肩傷,田青站在門口,並未進去。

    虎妞說:「一月前我與家兄來到金陵,住在旅棧中,突然來了一個中年文士,他說他是『銅頭客』府上的師爺,奉他的小主人之命,前來說親,敢情是他的小主人看上我了……」

    她說出此話,毫無羞澀之態,像述說別人的事情一樣,續說:「當時就被我趕走,他臨行時曾聲言,若不識抬舉要自負任何後果責任!」

    田青插嘴說:「『銅頭客』的兒子叫甚麼名字?你以前有沒有見過他?」

    虎妞瞪了田青一眼,說:「見過兩次,每次都想和我接近,我沒有理他,他名叫佟林,綽號『小霸王』!」

    虎妞杏眼中蘊著淚水,說:「第三天傍晚,我自街上回來,發現哥哥桌上留了一個紙條,上面寫著:我到玄武湖去了結一段私仇,一更前可返,你不要來。」

    「我當然不聽,還是去了,哪知正好趕上家兄遇害,首級被割去,其時恰巧看到一人提著血淋淋的人頭,離開玄武湖。」

    「我當時夾起家兄的屍體就追,我看那人的後影,很像『小霸王』佟林,最後果然跟到『銅頭客』巨宅附近,眼看那人進入高牆之中。」

    「當時我知道『銅頭客』勢力極大,夾著一個屍體進去不便,就把家兄的屍體埋在附近,準備進去報仇。」

    「哪知這時恰巧『小霸王』在大門外看到我,向我走來,我知道他武功也十分了得,要報仇也必須人贓俱獲,只得忍下一腔怒火,和他周旋,奇怪的是,他並未向我求親,卻問我哥哥到哪裡去了,並請我到他府中去當教練,他說他很景慕家兄的劍術!」

    「我自然答應了,在他府中住了半個多月,才遇到他府中那位師爺,那師爺暗中告訴我,家兄的首級埋在後花園中的櫻桃樹下……」

    田青微微搖頭,說:「這件事有點古怪!『小霸王』殺了你的哥哥,又何必把首級埋在後花園中?」

    虎妞說:「這道理很簡單,『銅頭客』在武林中頗有名氣,誰敢虎口捋鬚?」

    田青茫然地說:「這位師爺既是『小霸王』的心腹,怎會把秘密告訴你?」

    虎妞哼了一聲說:「我看他也是色迷迷的,覬覦我的美色!」

    田青心想,真不害羞!這種話也能說出來,立即又說:「你以後有沒有再遇上那位師爺?」

    虎妞搖搖頭說:「他的巨宅太大,半天也走不完,我以後再沒見到他!」

    田青微微搖頭說:「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他把龍頭鳳尾筆包起,對阮昭沉聲說:「阮昭,你曾救我一命,我也要解你一次危困,請問剛才那個約你到貴妃肪去的人是誰?」

    阮昭沉聲說:「他就是『銅頭客』的屬下,那貴妃般是一艘奇大的樓船,泊在秦淮下游,但我阮昭自己可以了斷,用不著你操心!」

    田青哼了一聲,大步走出柴扉,不久就找到那艘巨大的樓船。

    船上一片燈海,笙歌繚繞,使附近河面上映起萬道金蛇。

    畫樓是五彩髹漆,雕刻著各式各樣的遊船,上遮篷布,掛遍彩色角,燈可以臨波遠眺,又可以押妓侑酒,是江南風物之一,也是秦淮河上的寵兒。

    徐薄竹枝詞:水調伊涼動客愁,渡頭桃葉當名樓,畫船入夜笙哥沸,笑指星河看女牛。

    田青暗暗搖頭,自己本是奉師訓清理門戶,而現在卻在幫助一個叛徒,與金陵地頭蛇作對。

    他大步走上木梯,早有兩個彪形大漢站在梯口,沉喝一聲,說:「你是幹甚麼的?」

    田青不理不睬,大搖大擺上了船,兩個大漢見他衣衫陳舊,諒不是主人的朋友,一個揚拳,一個出掌,左右兩面襲到。

    田青兩袖一揮,「撲通撲通」兩聲,兩個大漢像下餃子似的落入河中,仍在大聲嚷嚷:

    反了!反了!快拿奸細!剎那間艙中擁出二十餘個大漢,迎面攔住,其中一個沉聲說:「尊駕找誰?」

    「這還像話!」田青淡然地說:「『小霸王』在船上麼?」

    「大漢上下量打一陣,說:「在!請問尊駕找小主何事?」

    田青曬然說:「他約我來此,這是你們待客之道?」

    那大漢陡然一震,說:「尊駕是『摘星踢斗』阮大俠?」

    田青哼了一聲,大步走去,二十餘個大漢,紛紛讓開,水中那兩個傢伙冒了一身冷汗,心想,原來是「摘星踢斗」阮昭,今夜撿了一條命。

    田青進入艙廳之中,不由暗暗喝彩!不禁想起余懷的秦淮燈船曲:遙指鍾山樹色開,六朝芳草向瓊台,一團燈火從天降,萬片珊瑚駕海來,夢裡春江十丈長,隔簾偷襲海南香,西霞飛出銅龍管,幾隊娥眉一樣妝。

    艙廳中金碧輝煌,和暖如春,鶯鶯燕燕,群雄粥粥,正中彩幔之下,有一把鏤金巨椅,坐著一個濃眉大眼,衣著花麗的年輕人。

    年輕人身後及兩旁,站著十餘個佳麗,像眾星捧月一樣。

    雖然田青衣著陳舊,與這豪華場面極不調和,但由那些佳麗的神態看來,並未顯出輕視之色。

    但這時那華服少年微服微噫一聲,說:「尊駕何人?為何闖入本人樓船之中?」

    田青沉聲說:「在下來此了斷兩件懸案,聽說尊駕必欲收購本人的白金字……」

    你……」華眼少年霍然站起,厲聲說:「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冒充『摘星踢斗』阮昭,還不給我攆出去!」

    此言一出,十餘個佳麗,身形晃動,帶起陣陣香風,將田青圍在當中。

    田青冷然掃視一周,說:「尊駕就是『小霸王』佟林麼?」

    「然也!」這小子滿臉高傲地說。

    田青點點頭說:一夠氣派!果然人如其名!『太行劍客』是你殺的麼?」

    「『太行劍客』?」小霸王哈哈大笑說:「在下心慕『太行劍客』已久,況且不久的將來,也許將是我的大舅子,我豈能殺他?」

    「小霸王」濃眉一揚,續說:「你小子何人?」

    田青曬然一笑,道:「我首先警告你,白金字是『摘星踢斗』阮昭師門的信物,你最好死了那條心!其次,據虎妞說,『太行劍客』被你所殺,首級埋在後花園中,至於本人是誰,聰明點,最好別問!」

    「小霸王」大喝一聲「拿下」!十餘個少女嬌叱連連,一齊撲上,看身手似都不弱。

    田青輕蔑地一笑,三飄兩閃,脫出脂粉陣,已經到了「小霸王」面前。「小霸王」也不是省油之燈,坐勢不變,以「蓮墀飛昇」之式,輕按巨椅護手,起丈餘高,翻到椅後。

    可是對手太高,他尚未站穩,田青反而到了他的側面,伸手一抓那大布幔,「卜」地一聲扯了下來,恰巧罩在「小霸王」身上,接著點了穴道,用幄穗捆了起來。

    這一連串動作極快,驚得那些少女全都怔住了。

    這時外面所有的大漢都擁進艙廳之內,現在他們已知道來人不是「摘星踢斗」,膽子又壯了起來,一聲暴喝,像浪潮似地撲向田青。

    田青兩個大酒窩上掛著冷峭的曬意,立掌如刀,劈、切、削、砍。全是劈瓜切菜之式,每一掌都切在那些大漢的後腦上。

    眨眼工夫,躺下九個,都昏了過去,其餘的一看這等辣手,都駐足不前。

    田青負手走到「小霸王」身邊,冷峻地說:「本人來此,只為解決兩件私事!在事情未澄清之前,佟林的生命絕對無礙,誰敢再動手,我可要下毒手了!」

    說畢,以足尖一挑,將那大布包挑起兩丈多高,向大漢叢中飛去,厲聲說:「乖乖扛著,到佟府去找『銅頭客』!」

    其中一個大漢接住大布包,只得聽命斥退眾人,領先走下樓船——

    幻想時代掃校

《蓋世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