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薛招討大破圍城將 蓋蘇文失計飛刀陣

    詩曰:

    枉去扶余借救兵,蘇文難獲大唐君。

    飛刀失去雄師喪,天意誰能謀得成。

    「你領兵好好退轉摩天嶺,萬事全休。如若執意要衝我營盤,放馬過來,與你決一雌雄!管叫你帶來螻蟻片甲不留,自然反悔在後。」薛仁貴呼呼冷笑道:「我把你這番狗奴,本帥屢次把你這顆顱頭寄在頸上,不思受恩報恩,獻表歸順,反起禍端,興兵侵犯城池,此一陣不挑你個前心透後背,也算不得本帥利害。照戟罷!」嗖的一戟,分心就刺。蓋蘇文赤銅刀赴面交還。二人戰到十合,不分敗勝。左右飛虎將軍張格,玉虎將軍陳應龍,二騎馬衝將過來助戰。蘇文見有幫助,一發膽壯。那仁貴旁邊,周青飛馬上來相助,把雙鑭往二人兵器上一分,二將覺得膊子震動,明知仁貴標下將士十分利害,也不通名答話,截住了,斧刀並舉,雙戰周青。周青好了當,使起鐵鑭,護身招架,三人大戰,並無高下。右手趕上雄虎將軍鄂天定,威虎將軍石臣。

    鄂天定善使飛口青銅刀,石臣使兩柄亮銀錘,多有萬夫不當之勇,來助蓋蘇文。只見仁貴旁邊,又衝出薛賢徒,挺槍迎住。三將戰在一旁,沒有輸贏。

    二位元帥戰到四十個衝鋒,殺個平交。蘇文手下偏正將甚多,喝聲快上來,就有二十餘員番將,把個薛仁貴圍在核心,刀斬斧劈,鑭打槍挑,仁貴雖然利害,卻也寡不敵眾,少了接戰將官,也有些難勝番兵。

    我且按下東城交戰之事,另言南門姜興霸、李慶先,聽得東城起了號炮,連忙分付扯起營盤,也放一聲號炮,帶二萬人馬,衝殺番營。慶先舞動大砍刀,衝到番營前,亂斬亂斫,殺了幾名小番,踹進營盤,砍倒帳房,姜興霸手中槍勝比蛟龍相似,殺進營盤,手起槍落,小番逃散不計其數。衝到第二座營盤中,忽聽一聲炮起,殺出兩員將官,大叫道:「唐將有多大本事,敢衝我南營汛地,前來送死麼!」二人抬頭一看,但見這兩員番將,怎生打扮:頭上邊多是大紅飛翠包巾,金扎額二翅沖天,陰陽帶打結飄左右。面如重棗,兩道青眉,一雙豹眼,獅子大鼻,口似血盆,海下一派連鬢長鬚。身穿一領猩猩血染大紅蟒服,外罩一件龍鱗砌就紅銅鎧。左懸弓,右插箭,腳蹬一雙翹腦虎尖靴,瑞定踏凳,手端一條紫金槍,坐下胭脂馬,直奔過來了。

    李慶先喝道:「番將少催坐騎,俺將軍刀下不斬無名之輩,快留下名來。」

    番將說:「蠻子聽者,我乃大元帥蓋麾下,加為烈虎大將軍、姓孫名祐.」

    又一個說:「我乃螭虎大將軍欒光祖便是。不必多言,放馬過來。」孫祐晃動紫金槍,望慶先劈面門刺將進去,李慶先把大砍刀噶啷一聲,梟在旁首。

    薛賢徒挺槍上前,那一首欒光祖持生銅棍,坐下昏紅馬,縱一步上前,迎住賢徒,槍棍並舉,二人大戰番將,不分勝敗。

    我且按下南門交戰之事,單表西城周文、周武,聽南城發了號炮,也起炮一聲,帶領二萬人馬,衝殺進營。裡面炮響一聲,衝出兩員將官,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見那:頭戴的多是亮銀盔,身穿的儘是柳葉銀條甲,內襯白綾二龍獻爪蟒。左邊懸下寶雕弓,右邊插著狼牙箭,手端渾鐵鞭兩條,坐銀鬢馬。面如銀盆,兩道長眉,一雙秀眼,兜風大耳,海下長鬚,飛身上前來。

    周文喝道:「來將留名,敢來送死麼。」番將喝道:「呔!蠻子聽者,我乃大元帥標下龍虎大將軍俞紹先。」周文道:「我也認得,你是張仲堅駕下大將,有本事,放馬過來,看將軍一刀!」把大砍刀直取番將,紹先舞起雙鞭,敵住周文,來往交鋒,各獻手段。又要講到周武衝進番營,手起刀落,把那些番邦人馬殺散奔跑,劈頭來了一員番將,便問道:「來的番將,快留名字,好梟你首級。」那員番將大喝道:「呔!蠻子聽者,我乃越虎將軍梅文便是。奉元帥將令,來拿你反賊,明正其罪,不要走,照打罷!」把坐下雪花駒催一步上,舉起兩根金釘狼牙棒,望周武頂上就打。周武手中刀急架忙迎,相鬥一處。馬分上下戰住。

    西城輸贏未定,又要講北門王新鶴、王新溪,聞號炮一響,帶二萬人馬,兩條槍直殺進番營,挑倒帳房,番兵四路奔走,見兩員番將直衝過來,你道他怎生打扮,但只見他:頭上多戴開口鑌鐵獬豸盔,面如鍋底一般,高顴骨,古怪腮,兜風耳,獅子鼻,豹眼濃眉,連鬢鬍鬚,身穿一領鎖子烏油甲,內襯皂羅袍,左右掛弓插箭,手端一口開山大斧,催開坐下烏鬃馬,趕上前來。

    大叫:「唐將有多大本事,敢沖踹我這裡營盤!」王新鶴喝道:「來將慢催坐騎,我槍上從不挑無名之輩,快留姓名來。」番將道:「蠻子,你要問我之名麼,洗耳恭聽:我乃大元帥蓋麾下,加為勇虎大將軍,姓寧名元。」「我乃猛虎將軍蒯德英便是,快放馬過來!」把坐下黑毫駒一縱,手中大砍刀一舉,直望王新鶴劈面斬來。新鶴把槍架住在一邊,馬打衝鋒過去,英雄閃背回來。王新鶴提起槍直刺面門,蒯德英大刀護身架住,兩人戰鬥在營,全無高下。王新溪縱馬搖槍來戰,那邊寧元使動斧子迎住。新鶴盡力廝殺,一來一往,四手相爭,雌雄難定。

    不表東南西北四門混戰,喊殺連天,番兵四散奔逃。又要講到城上,四門公子看見城下番營內亂哄哄鼓炮不絕,聲聲大振,明曉元帥救兵已到,多下城來,到銀鑾殿奏其緣故。天子龍心大悅,眾將放下驚慌。茂功當殿傳令:「汝等快上結束,整備馬匹,帶齊隊伍,好出城救應,兩路夾攻,使番兵片甲不留。」眾爵主齊聲得令,各各回營,忙忙結束,整備馬匹,端好兵刃,傳齊大隊人馬,在教場中等候。眾公子上銀鑾殿,聽軍師調點。當下茂功先點羅通、秦懷玉:「你二將領本部人馬一萬,開東城衝殺,接應元帥,共擒蓋蘇文。」羅通、懷玉一聲:「得令!」出銀鑾殿上馬,至教場領兵一萬,往東門進發不表。茂功又點尉遲寶林、程鐵牛:「你二人帶兵一萬,往南門沖營,須要小心。」二將口稱:「不妨!」就奉令出殿,跨上雕鞍,前往教場,領本部人馬一萬,往南城前進。再表茂功又點尉遲寶慶、段林:「你二人帶兵一萬,往西門沖營,不得有違。」二將答應,上馬端兵,領人馬往西城進發不表。再講茂功又點尉遲恭:「你可獨帶兵馬五千,開兵接應北門。」

    敬德一聲接應,上馬挺槍,領兵五千望北城而來。放炮一聲,城門大開,吊橋放平,一馬當先,衝到番營前,手起一槍,把番兵盡行殺散。尉遲恭一條槍踹進二座營盤,五千兵混殺開去,番兵勢孤,不來對敵,棄營逃走。敬德催馬,無人攔阻,直進營頭,見王新鶴弟兄大戰番將二員,有二十餘合不分勝敗。惱了尉遲恭,把烏雅馬縱一步上,喝聲:「去罷!」手起一槍,把個蒯德英挑在他方去了。寧元看唐將多了,心內著忙,斧子一鬆,卻被王新鶴一槍刺中咽喉,墜騎身亡。三人大踹番營,喊殺連天。番兵逃亡不計其數。

    北門已退,營盤多倒。又要講西門開處,掛下吊橋,衝出一標人馬,踹踏營來。尉遲寶慶、段林各執一條槍,殺散小番,衝進營盤,只見周氏弟兄大戰二將,數十合不定輸贏。室慶把槍一挺,揀個落空所在,插一聲響,挑將進去,把個俞紹先穿透後背,死於非命。梅文見傷了一將,叫聲:「阿呀,不好!」卻被周武就攔腰一刀,砍為兩段,結束了性命。兩條槍在左亂傷性命,兩口刀在右亂砍小卒,屍骸堆積,倒幡旗襯滿地,坍皮帳踐踏如泥,西城又得破了。

    單表尉遲寶林、程鐵牛帶兵衝出南門,殺進番營,見李慶先、姜興霸與番將戰有三十衝鋒,未分勝敗。惱了程鐵牛,縱馬上前,手起開山斧,把欒光祖連頭劈到屁股下,戰馬皆傷,身遭慘死。孫祐心中又苦又慌,被慶先一刀將頭砍落塵埃,一命歸天去了。這番亂殺番兵,大踹遼營,番人料想不能成事,多拋盔卸甲,棄鼓丟鑼,四散逃命。三門帳房,踹為平地。骸骨頭顱,堆攔馬足。血水成河,到處湧流,屍身馬踹,踏為泥醬,四下裡哭聲大震,多歸一條總路,逃奔東行。唐朝人馬鳴鑼擂鼓,緊緊追殺。

    又要講到羅通、秦懷玉,領人馬到東門,發炮一聲,開城墮橋,卷殺番營,兩條槍勝比蛟龍一般,番兵不敢攔阻,讓唐將直踏進營。抬頭看見蓋蘇文同偏正將,圍住了薛仁貴廝殺,番兵喝采。明知元帥不能取勝,正欲要接應,但見左右兩旁,殺聲大震,戰鼓不絕。羅通一馬衝到,左邊見二員番將,戰住周青,足有數十回合,番將漸漸剛強,惱了羅通,一馬衝到,手中攢竹梅花槍,嗖的一槍刺將進去,把個陳應龍挑下馬來,一命休矣。張格見了,魂不在身,手腳一亂,周青量起鐵鑭,照頭一下,可憐一員猛將,腦漿並裂,死於非命。右首懷玉見番人雙戰薛賢徒,不問根由,縱馬上前,把提爐槍一緊,到將過去,石臣架在一邊,懷玉手快,左手把槍捺住,右手提起金裝神鑭,喝聲:「去罷!」當夾背上一下,石巨大叫一聲:「我命休矣!」翻鞍墜馬,鮮血直噴。復一槍刺死在地,馬踏為泥。鄂天定見了,心中慘傷,兵器略鬆,賢徒緊一槍,挑中咽喉,陰陽手一反,撲通響跌在蘇文圈子內。嚇得偏將心慌意亂,卻被懷玉、羅通上前,不是槍挑,就是鑭打,可憐二十餘員將官,遭其一劫,逃不多幾名,死者盡為灰泥。竟把蓋蘇文圍住居中,殺得他馬仰人翻,呼呼喘氣。一口刀在著手中,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兵過去。

    被五位大將逼住,自思難勝,若不用法,必遭唐將所傷。蘇文計定,把剛牙一挫,赤銅刀往周青短鑭上一按,周青馬退後一步,閃得一閃,卻被蘇文混海駒一催,縱出圈子,遠了數步,把刀放下,念動真言,一手掐訣,揭開背上葫蘆蓋,一道青光,飛出一口三寸柳葉刀,直望唐將頂上落下來。羅通、周青等一見,心內驚慌,望後邊亂退。仁貴縱上前來,放下戟,左手取震天弓,右手拿穿雲箭,搭住弦上,望青光內一箭射去,一道金光衝散青光,空中一響,飛刀化為灰塵。把手一招,箭復飛回手中。惱了蓋蘇文,連起八口飛刀,陣陣青光散處,仁貴也便一把拿了神箭四條,望上一齊撩去,萬道金光一衝,括喇括喇一聲響,八口飛刀盡化灰塵,影跡無蹤,青光並無一線,把手一招,收回穿雲箭,藏好震天弓,執戟在手,四將才得放心,一齊趕上。

    蓋蘇文見飛刀已破,料想不能成事,大叫:「薛蠻子,你屢屢破我仙法,今番勢不兩立,與你賭個雌雄。」縱馬搖刀,直殺過來。仁貴舞戟戰住,四位爵主圍上前來,使槍的分心就刺,用戟的劈面亂挑,混鐵鑭打頭擊頂,大砍刀砍項劈頸。殺得蓋蘇文遍身冷汗,眼珠泛出,青臉上重重殺氣,刀法漸漸慌亂,怎抵擋得住五般兵器。卻被仁貴一條戟逼住,照面門、兩肋、胸膛、咽喉要道,分心就刺。蘇文手中刀只顧招架方天戟,不防羅通一槍劈面門挑將進來,蘇文把頭一偏,耳根上著了傷,鮮血直淋,疼痛難熬,心內著忙。

    周青一鑭打來,閃躲不及,肩膊上著了一下。那番慌張,用盡週身氣力,望賢徒頂樑上劈將下來。薛賢徒措手不及,肩上被刀尖略著一著,負了痛往半邊一閃,蓋蘇文跳出圈子,拖了赤鑭刀,把混海駒一催,分開四蹄,飛跑去了。後面仁貴串動方天戟,在前引路,後面四騎馬仗兵器,追殺番兵。高建莊王同雅裡貞拍馬就走。眾番兵一見元帥大敗奔走,多棄營撇帳,四下逃亡。

    唐朝人馬攏齊,幾處番兵各歸總路,望東大敗。天朝兵將,漸漸勢廣,卷殺上前,這一陣可憐番兵:遭刀的連肩卸背,著槍的血染征衣。鞍鞒上之人戰馬拖韁,不管營前營後;草地上屍骸斷筋折骨,怎分南北東西。人頭骨碌碌亂滾,好似西瓜;胸膛的血淋漓,五臟肝花。

    恨自己不長騰空翹,怨爹娘少生兩雙腳。高崗屍疊上,底中血水昂昂。來馬連鞍死,兒郎帶甲亡。

    追到十有餘裡之外,殺得番邦:番將番兵高喊喧,番君番帥苦黃連。南蠻真利害,咱們真不濟。丟去幡旗鼓,撇下打臘酥。貂裘亂零落,黃毛撒面飛。刀砍古怪臉,槍刺不平眉。標傷兜風耳,箭穿鷹嘴鼻。

    一陣成功了,片甲不能回。人亡馬死亂如麻,敗走胡兒歸東地。從今不敢犯中華。

    這一場追殺又有十多里,番兵漸漸凋零,唐兵越加驍勇,殺得來槍刀耀眼,但只見:

    日月無光,馬卷沙塵,認不清東西南北。連珠炮發,只落得驚天動地;喊殺齊聲,急得那鬼怪魂飛。四下裡多扯起大唐旗號,內分五色,轟轟烈烈,號帶飄持。何曾見海國蚣幅彩色鮮,鬧紛紛亂拋撇路搖。唐家將聽擂鼓,諸軍喝采,領隊帶伍,持刀斧,仗錘鑭,齊心殺上;番國兵聞鑼聲,眾將心慌,分隊散伍,拖槍棍,棄戟鞭,各自奔逃。天朝將聲聲喊殺,催戰馬猶如猛虎離山勇;番邦賊哀哀哭泣,兩條腿徒然喪失望家園。刀斬的全屍堆積,馬踹的頓作泥糟。削天靈腦漿並裂,斷手足打滾油熬;開膛的心肝零落,傷咽喉慘死無勞。人人血如何似水,人馬頭滿地成溝。悶自己不生二翅,恨雙親不長腳跑。拋鳴鼓四散逃走,棄盔甲再不投朝;逢父子一路悲切,遇弟兄氣得嗷號。半死的不計其數,帶傷的負痛飛逃。這番踹殺唐兵勇,可笑蘇文把禍招。數萬生靈送空命,如今怎敢犯天朝。

    這一追殺有三十里之遙,屍骸堆橫如山。大元帥薛仁貴傳令鳴金收兵,不必追了。當下眾三軍一聞鑼聲,大隊人馬,各帶轉絲韁,眾將領回城去。我且慢表。

    單講那番邦人馬,見唐軍已退,方才住馬。蘇文傳令紮住營頭,高建莊王嚇得魂飛魄散,在御營昏迷不醒。蓋元帥分付把聚將鼓哨動,有幾名損將投到,點一點,看雄兵損折六萬餘千,偏正將士,共傷八十七員。就進御營,奏說損兵折將之事。莊王大歎道:「元帥,欲擒唐將,反使損折兵將,這場大敗非同小可,也算天絕我東遼,孤之命也。」蘇文道:「狼主韜安,臣此番:

    管叫大仙仗仙法,減去唐王君與卿。」

    畢竟蓋蘇文怎生求救大仙,且看下回分解。

    

《薛仁貴征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