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翻手成雲

    金獸銀鴟。

    金花銀柳。

    金粉銀蘇。

    富貴氣到了極致,就硬生生地把俗氣壓了下去,再不用書畫古玩來點綴清高。不大的房間裡,各類珍奇肆意擺著,並非主人沒有雅味,不過是不屑於擺弄罷了。

    正中的太師椅上,身材肥碩的男子正半閉著眼睛,他的前面一個青年垂手立著,背後是另一個青年。

    前面的那人白衣錦帶,長袖蓋住了半個手掌,只有小半的手指留在外面,指節之間極其明顯,是一個頭腦清醒做事果敢的人。

    後面的男子卻只著了黑衣,很平常很消瘦的臉,下頜圓潤光滑如同女子,眉眼卻是帶著一股英氣。

    一群華服絕色的女子垂手立在後面,似乎連呼吸也不敢放肆了。

    身材肥碩的男子剛要說話,忽然喉嚨裡一陣濃痰翻滾的聲音。

    「喉喉!」那男人咳嗽了兩聲,當即有一名女子跪在面前,男人一張嘴,把一口黃綠的濃痰唾入女子口中——那女孩兒不過十七八歲,一張小嘴晶瑩嬌艷,就這麼嚥了下去,似乎沒有一點噁心的感覺。

    一屋子的人,早已見怪不怪——那男子正是權傾當朝的嚴世藩,而這「美人唾」,正是這位大人的發明。

    清了清喉嚨,嚴世藩皺著眉頭開口:「右手……辦事不力。」

    白衣的男子低了低頭,多少有些不服,但不敢說什麼。

    「五指一起陣亡……那個叫京冥的,好像很不簡單啊。」嚴世藩想了片刻,手一頓:「右手,你這幾天去演武堂吧,重新挑選五個人,這一回要看準了,不要那些不識抬舉的東西。鐵肩幫的事情,就交給左手!」

    兩個男人一起回答:「是!」

    身後的黑衣男子,也就是左手,上前一步:「鄒應龍他們似乎在搜集對太師不利的證據,屬下——」

    嚴世藩好像很頭痛了,輕輕拍了拍左手的肩膀:「交給你辦。」

    說完,他已經搖搖擺擺走了出去——左手和右手都知道,今天揚州知府命人送上了兩個名冠一時的才女。

    目送著嚴世藩的目光,右手忽然開口:「我真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就這麼看中你。」

    左手笑了笑,這些年來,兩個人的暗鬥已經索性化為明爭。

    「你看看你的衣裳。」左手忽然說道,不急不躁:「好像已經沒有第一次穿那麼白了吧?」

    右手愣了一下。

    左手接著說:「做一個殺手是不該穿白衣的……右手,你只要動作,就有痕跡。誰也不能保證沒有一滴血沾在衣服上。」

    右手忍住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白衣——微微的黃色陳漬留在衣擺處,是無數次殺戮的痕跡,是的,他的白衣恐怕已經沒有一件是潔白的了。

    他抬頭,迎向左手的目光,微笑裡藏著殺意。

    「你根本就不配指點我,至少我是個男人。」右手被那種陰森的眼神惹得有點上火,忽然冷笑道:「是麼?嚴公公?」

    「是,這就是你和我最根本的區別。」左手絲毫不介意:「你給嚴家的不過是你的武功和你的命,但是我,把廉恥和尊嚴都交出去了……你說,主上會信誰呢?」

    他信步走了出去,把最後一句話扔在右手耳邊:「鐵肩幫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老老實實地去演武堂找新手吧……右手大人。」

    他一步步走出去,任由背後右手的目光變得猙獰,他的拳頭一點點握緊,這是一個無比驕傲的人,容忍不了這樣的敗績。

    一定……一定要一雪在左手面前的恥辱,右手恨恨,他確實無法放棄男人最後的尊嚴,他也不知道如果連男人都不是,還要什麼野心?

    「不男不女的東西!」右手又一次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白衣,忽的扯去,大踏步地向外走去——他急須證明些什麼。

    秋風漸起,寒蟬淒切,這是一個深入到大多數人靈魂的季節。北京的秋大氣而爽朗,似乎是天祐大明的氣象。

    天很藍,藍的胡同兒似乎也開闊了起來。一隻深藍色的風箏在天藍的正中留下奇怪的一點,乍一看上去並不十分顯眼,但是一旦認清,那奇異的色覺反差還是會把人的所有目光吸引到那個點上。

    隱藏的炫耀,類似的分明……秋葉飄落著,帶著恍惚,帶著奇異的氣息。

    諾顏盯著那只風箏已經有將近一個時辰了。

    「吱呀」一聲,身後門被推開,一個棗色長袍皂色布褲的男人走了進來,瘦削而寧靜的面孔,好像天上的風箏,有著一種獨立於平凡上的魅力。

    「火鷹……」諾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是的,臉頰上還有淚水,但是那又如何?這個男人從來都是知道自己的痛楚的。

    「諾顏……」火鷹坐下,「過去了就讓他過去,何必想這麼多?」

    這個少女已經黯淡下來,火鷹還記得她那天來到自己面前的樣子,似乎是剛剛死了一次,走過奈何橋一般。

    「我在想……」諾顏皺了皺眉頭,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想法。

    「什麼?」火鷹的聲音是傾訴的蠱惑。

    「我在想,我爹,我娘還有我一向以為讀書明理,淡泊名利,但是……有用麼?那些官兵,他們算什麼東西,但是只要一把幾兩銀子的刀,就能毀了我爹經營這麼久的生活。什麼金陵第一才女,什麼詩禮傳家書香門第,不過是自己拿來騙自己的而已。」諾顏的面頰泛起了一陣奇異的紅潤:「讀了幾本書,苟且偷生的活著,究竟和不讀書有什麼區別呢?我從長大的那一天,就有人教我做人的道理,淑女的風範……可是,我受夠了。」

    她似乎有些放肆地仰面躺在床上,用力咬著嘴唇,修長的眉擰成一團。

    火鷹沒有說話,這個少女,這個讀了太多書的十七歲少女,正在經歷他少年時代所經歷的一切,質疑,思考,叛逆……太厚重的壓力,已經讓她開始崩潰,而她的身體,卻日漸一日地壞了下去。

    她的臉詭異的紅著,眼睛分外明亮。火鷹忍不住皺眉:「你喝酒了?」

    「嗯……」諾顏笑了笑:「只有一杯,火鷹,你的房間裡只有一杯酒。為什麼?」

    他的房間裡只有一杯酒,但是是最烈的那一種,在北國的冰天雪地裡也足夠讓人熊熊燃燒——那不是水,而是火。

    火鷹不敢回答這個女子,他怕醉——他怕自己根本就忍受不了遺忘的誘惑。每天帶著面具,每天的周旋,他早就累了,累到骨子裡。

    錦衣玉食的生活忽然消失固然痛苦,但自以為寧靜致遠的思想一旦打破,痛苦卻是更深。火鷹終於忍不住問:「諾顏,你想他麼?」

    「想。」諾顏堅定的,輕輕的回答。

    「那為什麼不肯留在他身邊?」火鷹把玩著桌上的銀杯。

    「我不想兩個人再像爹娘一樣,拿著那些無用的東西欺騙自己。」諾顏抬起頭:「火鷹,你知道麼,從我在秦淮河上脫鞋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那個方小姐了。我……我要他也不是杜公子,我要他是個男人!」

    銀杯被捏癟,再捏圓,捏癟,再捏圓……反覆了幾次,火鷹似乎厭惡了這種無聊的遊戲,手心猛地收緊,把這狻猊吞月的銀杯捏成一塊銀錠。

    「有道理。」他回答。

    「你……」諾顏無語了:「你只有這一句話說麼?」

    「當然不是。」火鷹在她對面做下:「我給你說個故事,好不好?」

    「是你小時候的故事?」諾顏嘴角輕笑,沒想到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也只會玩這種小把戲。

    「沒想到你這麼聰明。」火鷹手裡的引得又被捏成片,麵團一般的在手指間翻滾。

    「阿杜他總是喜歡給我講故事。」諾顏含著笑,道:「只是他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每次聽個開頭就知道又是他小時候的事情,偏偏婆婆媽媽說個沒完。」

    火鷹眼裡最深的笑意也消失了,緩緩道:「看來這個把戲確實沒什麼意思。」

    他忽然站起身,走出門去。諾顏在他身後略略地有些後悔了……聰明如她,自然看得出那男子的一絲溫情。只不過,只不過,她既然允諾了阿杜,又怎麼能在這裡給其他男人一點點機會靠近?

    他們的距離,本來已經讓她擔心。

    諾顏撩起了身後的藍布簾,輕輕喊了一聲:「爹……」

    身後的內室,正式方家夫婦,方北辰在這三個月裡,幾乎一下衰老了十歲,從未經歷過的縲紲之災,對這個風骨奇高的書生來說,實在是個打擊。有時候,他甚至在想,或許象杜家衡一樣傲然辭世,對他來說,更是個解脫。

    手中的筆已經提了半日,墨都干了,面前的白紙依舊空無一字。

    方北辰忽然將小小書桌猛地一掃,扔下筆,蹲在了地上。

    「爹……」諾顏不忍,上前扶起了父親,如是連她都有那樣的焦灼和痛苦,父親心中又該是如何?

    「讀書何用?讀書何用?」方北辰嘴唇有些顫抖地說:「我難不成一輩子就躲在這間黑屋裡,再也不能出去見人?」

    「爹……」諾顏扶著他坐在床上,一邊的母親捧過一杯清茶來。諾顏開慰他道:「爹爹,火鷹不是說了麼,過個兩三年,朝中自然有大變,那個時候您就可以——」

    「他憑什麼知道朝廷有大變?」方北辰還是焦躁:「我還不如像你杜叔叔一樣,死了乾淨,倒是成全了氣節。」

    「爹!」諾顏忍不住了:「你平日教女兒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難道……一場牢獄之災就什麼都沒有了麼?」

    「諾顏……」方北辰的聲音有些低落:「爹爹我就是不知道,威武究竟不能屈些什麼,這朝廷沒了指望,讀書沒了指望——你,你不知道,你被那幾個畜生拉到一邊的時候,我只想變成土匪強盜,大砍大殺一通。天幸你無事啊!火鷹的大恩,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

    「不錯。」諾顏苦笑:「女兒也不知何以為報。」

    「大恩不言謝!」方北辰歎道:「我夫妻只有日夜求拜上蒼,只盼他早日手刃家仇,為國除奸。」

    「爹爹……你說什麼?」諾顏一驚。

    門外卻傳來一聲極低的歎息聲:「原來,方世伯還是早就認出我了。」

    門簾啟處,火鷹迎著諾顏極度詫異的目光說:「我姓楊。」他的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好像在宣告這個世界上最光榮也是最恥辱的事情一樣。

    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表情……諾顏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是什麼時候了?七年,還是八年?那個暴風雪的夜晚,臉色凍得鐵青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竭力表現出對暖烘烘的火盆和一桌佳餚的不屑一顧。

    他仰著臉,冷冰冰地說道:「我姓楊。」

    他的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好像在宣告這個世界上最光榮也是最恥辱的事情一樣。

    第一個認出他來的,不是諾顏……只是方伯伯。火鷹的臉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手裡還在捏著一小團銀塊,內力的無情蹂躪,已經把銀子捏到面目全非。

    不怪她……不怪她,離去時她不過是十一歲的小女孩,哪裡記得住他的樣貌,更何況這些年來,他的樣貌本來也有了極大變化。

    但是……在少女第一次盯著他面具下的臉孔問「你是誰」的時候,他的心還是莫名地抽緊了。想像中相逢的喜悅和驚詫變成了苦笑,他不動聲色地回答:「我是火鷹……」

    「阿龍?」諾顏的喜色和已經揮之不去的矜持猛烈衝撞著,「哥哥」兩個撒嬌的字眼卻死活不能出口。

    「是。」火鷹淡淡回答:「所以……一報還一報,當年方世伯收留我三年,救我一命,現在也不過是欠債還錢而已。」

    他微笑了一下:「所以世伯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爹……」諾顏奇道:「他究竟是誰,這是怎麼一回事?」

    方北辰不知如何回答,許久才說:「你楊大哥,是楊仲芳的公子啊。」

    楊仲芳,楊繼盛,官拜刑部員外郎、兵部武選司,上疏彈劾嚴嵩十大罪,被嚴嵩陷害致死。當年為天下敬仰,幾乎只要提起這個名字來,就如同宋人提起岳武穆,文天祥一般。

    火鷹的眼裡,卻是更深的譏笑,輕輕補充了三個字:「私生子。」

    「磏龍你何苦……」方北辰不知如何勸他,眼前似乎還是昔日倔強的少年,半晌,他才繼續說道:「不管怎麼說,你總是楊公之子,忠良之後。磏龍,你兩個兄弟生死不知,你、你……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總要替楊家——」

    「不勞世伯費心了。」火鷹的眼裡,還是極深的悲哀:「我已經差人安撫了那兩個兄弟,世伯不必為楊家香火擔心了。只怕我傳了香火,也進不了楊家的祠堂。」

    他忽然有些煩躁的拂袖而去,那一刻,諾顏多少有些後悔——或許,是該聽聽他的故事的。

    楊磏龍……算起來也不過二十四五歲,但他的臉,他的心,哪裡還有一絲年輕人的影子?

    無論心潮如何彭湃暗湧都絕不喜怒形於色,這個少年,究竟有什麼樣的過去,又是如何渡過這些年?

    火鷹一邊疾走,一邊握緊了拳頭。

    那個從來不肯承認他的「大娘」,毅然卻也是驕傲地奔走呼號,以楊繼盛之妻名分求得公道。她那麼鄙夷地看著母親,與素來的鄙夷和敵視沒什麼兩樣。

    「你帶著阿龍去南方吧。」她指點著:「我和應箕應尾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也算替楊家留了一脈香火。」

    母親嬌嬌弱弱地叩頭去了,又命他叩頭辭別大娘。可是他不肯——那個女人或許會追隨爹爹去吧,或許會是烈女節婦——只是,那和他有什麼關係?他只知道從生下來那一刻起,那個女人就不許他走入楊家大門半步,一個骯髒女人的野種,也只有在最後關頭才能起到延續香火的一點點作用。

    後來,他在方家的時候,聽說那個女人上書給皇上,要求替夫君一死,皇上不允,她便自殺殉夫了。天下唏噓稱讚,忠臣烈婦,本就是人人敬重……可是,他的娘親呢?

    那一幕!

    那一幕!

    那是在江北的渡口,母親無助地抱著他,不知要去向何處。

    「對了,龍兒。」母親忽然想了起來驚喜地說道:「你爹爹有個好朋友就在金陵城,叫做方北辰的,和我還有一面之緣。這個人雖然一介書生,倒有俠義的心腸呢,我們可以去投奔他。」

    他沒有回答,只是點頭,父親被押入大牢,這世上,他只有娘親這一個親人。

    但是母親的臉很快就變了——一彪人馬,正狂風般衝了過來。那奇異的服侍漸漸清晰……是倭寇!

    當時中國東南倭患極其嚴重,時常有小股倭寇渡江侵襲百姓,尤其是婦人女子更是談虎色變。

    「快,龍兒!」母親慌慌張張把他推入渡口處的木板之下,自己卻向著相反的方向跑了過去。

    那已經是隆冬,揚子江水奇寒入骨,一下浸透了他薄薄的襖褲,帶走了本來就所剩無幾的熱氣。

    他透過木板的縫隙張望著,看著那些男人抓住了母親,得意地狂笑,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不許亂動!」母親嘶聲喊著,只有他聽得懂是喊給自己聽。

    母親的布衫布褲很快就被撕去,第一個男子壓了上去——只是,那一瞬,母親忽然拔出頭上的長釵——當時沿海的女子多半有這種髮釵,一端極其鋒利——一哆嗦捅入男子的小腹。

    長釵很是鋒利,那個男人幾乎是當即斃命。

    但是那些匪幫裡的頭目卻是大怒,忽然拔出一把又長又亮的刀,剁去了母親拿著釵的手。

    那把刀,閃著冬日陽光的慘白,娘親的臉是那麼痛苦……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激起了獸性的倭奴們向著母親猛撲了過去,楊磏龍一直惡狠狠抓著臨岸的石頭,他沒有轉頭,沒有閉眼,他死死盯著這一切,忍住了無數次要衝出去的衝動。

    等到一切過去的時候,母親的屍體已經被長刀挑開,內臟流了一地。楊磏龍沒有哭,他像一個小獸一樣的低低吼著,那一刻,他失去了心中所有的光明。

    他瘋狂地挖著,用石塊,用樹枝,用手指,掘下一個淺淺的墳墓,把母親殘碎的屍身慢慢拖了進去。那天他一直沒有流淚,他的眼淚被心中的仇恨抽乾了——直到今天。

    再以後,就是聽說了父親被處斬,人生最後一絲牽掛也已經割斷。是的,他仇恨,可是……他究竟應該恨誰,又究竟應該怎麼復仇?

    那個教他忠孝節義的爹爹被砍了頭,那個唯一疼他的娘親又埋在了長江邊的野地上。方家確實溫暖,可是……他不敢多看,不敢看過分受寵的小諾顏,不敢看方伯伯方伯母慈愛的笑容,不敢看杜伯伯杜伯母的相敬如賓,不敢看杜家兄弟的手足情深……

    他因為姓楊留在方家,得到了比親生兒女更好的照料……但是,那一切都不是他的。

    包括……他人生裡真正接觸的第一個女孩子,諾顏。

    三年,有多少聲阿龍哥哥,在晨起和黃昏響在他耳邊?那麼甜美,那麼清澈,給了他全部的信賴……臨走時磨那粒石珠的時候,他幾乎就要流淚了,終於狠狠一拳砸在石頭上,止住了眼淚即將不爭氣的流淌。

    那粒紅色的石珠……本來就是他的鮮血染成。

    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動情,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泯滅,但是那一天,當他看見幾個男人撕去少女衣衫的時候,舊時的回憶還是驟然撞上心頭——刀鋒上反射的陽光,母親痛苦到扭曲的臉龐。

    他終於還是救了她,聽見她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叫方諾顏……」

    火鷹不知不覺地疾走,卻又不知不覺地走回了原地,攤開手掌,那只「銀杯」也不知被反覆揉搓了多少遍,成了詭異的一圈。

    小屋前,諾顏正怯生生地站著,擔憂的神色寫滿了整個臉龐。

    「我沒事。」火鷹皺了一下眉頭,他不習慣和女人打這種交道。

    「楊大哥……你還好麼?」諾顏輕聲問,不敢再觸及兒時的回憶。

    「真沒想到你就是楊大哥……」極其尷尬的面對,諾顏好不容易找出了一句話來:「阿杜他有你調教,一定會大有長進,說不定會超過那個京冥……也說不定會超過那個右手呢……」

    火鷹冷笑了一下,好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他承認杜鎔鈞確實資質不錯,悟性也很好,但是京冥和右手……放眼武林,恐怕勝過他們的人已經不太多。

    杜鎔鈞、杜鎔鈞,火鷹的心裡慢慢升起了一絲涼氣——你何其不幸,又是何其幸運?

《風塵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