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頓 悟

    小混雙目微闔,氣息低徐地伏在赤焰背上,任它馱著自己馳入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帶。

    他正利用追躡聶明餛這段短暫的時間,做有效的調息。

    剛才,他雖然向小妮子一再保證自己的傷勢沒問題,但他心裡卻清楚得很,自己這一身傷,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其實骨子裡早已去了半條命。

    如果情況許可,小混當然沒興起如此奮不顧身地去追殺聶明餛。

    追殺?小混自嘲的嗤之以鼻,暗裡嘀咕道:「追什麼殺?根本就是死不知路,自找麻煩。」

    光從適才聶明餛逃逸時,並非驚慌亂闖的模樣看來,小混推斷那個老小子鐵定早有安排,才會在局勢不利之際撤退得恁般篤定。

    所以,他這場追殺,顯然是往人家挖好的坑裡跳。前面,人家還不知道準備了何等豐富的大菜等著他前去享受吶。

    這種自尋死路的美事,老實說,可不是小混喜歡玩的遊戲。

    只是,剛剛這混混雖僅用了些小小的技巧,不著痕跡地套出有關天神教之秘的一丁點線索。但是,這條線索實在模糊,太細微了,無法提供小混做個真正有效的參考。

    小混直覺地感覺到自己彷彿已抓住某項關鍵,足以威脅到天神教,因此對方才會如此大費周章,決心將他除之而後快。

    可是,他一直想不透,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小混覺得自己好保在玩一幅少了一片的拼圖,所以事情不管怎麼說,就是不對勁。看來,自己所失落的那一塊缺片,正是湊出完整情況的最大關鍵。

    所以。他必須追上聶明餛,再和對方好好的談一談,看能不能再多套出更多的內幕消息。

    所以,他就算明知前面早已有人為他挖好墳墓,儘管不喜歡,他還是必須往下跳。

    想到眼前即將遭遇的種種可能,小混無奈地長歎一聲。

    他睜開眼,在赤焰背上揮身坐正。

    「奶奶的。」小混兀自青笑地吃吒道:「我這江湖是怎麼混的?居然還得如此犧牲色相,我真他媽的起混越回去了。」

    不過,想到自己的犧牲所能換得的結果,這混混就忍不住吃吃失笑:「辣塊媽媽的,能夠叫本幫豬如此勞其筋骨,這個天神教的主事者算是有點門道。很好,和這種有程度的對手玩起動動腦的遊戲,才能叫我精神振奮。等將來,本幫豬挖出他的底時,可得當面謝謝他提供了這場具有小小挑戰性的遊戲。要不,本幫豬的人生,可就過得更乏味了,呵呵……」

    小混逕自種涉在自己的幻想國度中,不時發出陣陣俊笑。全然不在意赤焰小子何去何從?

    直到赤焰衝上一座小丘頂端,踱蹄進入一座稀疏的相思林裡,它忽然本能地感受到某種隱藏者的危險氣息,浮落在林間四周,彷彿隨時呼之欲出。

    它不安地停下腳步,抖甩著雙耳,不住地噴鼻低嘶,終於喚起小混的注意。

    小混高踞馬上,凝目環顧四野,若有所思的地輕輕一笑,滑下馬背。

    這混混故意摟著赤焰須陣親熱,同時口中低聲吩咐道:「兒子,依你老爹的觀察,這裡的風水可是大大的不妙。你老爹我雖然號稱神勇無敵,不過在打不贏人家時,還是得靠腳底抹油的功夫才成,你先到一邊躲起來養精蓄銳,等老爹熬不住,要走人時再叫你。到時候,這可得立刻來接駕,懂不?」

    不管赤焰任不懂,小混交待完畢,習慣性地摸摸赤焰鼻端,再輕拍它的頸脖,然後這才將赤焰小子趕回一旁去,

    赤焰小子果如小混所囑咐,一溜煙就如回頭之路奔去,剎時便下了山丘,不見蹤影,小混在這座相思林裡逕自踱起步來,隨後他挑了處比較寬敞明亮的空地,自顧自地扭腰踢腳,活動起筋骨來。

    有頃,小混收回架式,目注自己前方某一固定的點,吃吃直笑道:「聶老大,你是要自己自動出來自首呢?還是要本幫主過去請你過面?」

    聶明餛自小棍方才目注的方向,慢慢踱了出來。在他身後,正一字排開四名紅衣蒙面,衣上繪有白色骷髏圖案的血影鬼使。

    這四名血影鬼使之中,有一名身材特別矮小,身上雖是四明寬鬆紅袍,仍可看出這名鬼使是個駝背之人。

    小混看到聶明餛身後的四名血影鬼使,不由得在心裡暗叫道:「媽呀,這下少爺我撞正大板了,一下子出現四個越戰越勇的血影鬼使,我哪能應付得了。」

    當他目光掃過四名鬼使中那個矮子的身上,他忽地靈光一閃。

    「嘖嘖……」這混混裝模作樣地嘖舌歎道:「杜不全可真悲哀,居然被你們變成血影鬼使了,當初他跟你會作,協助華南叛變時,大概想不到自己會有如此下場吧?」

    聶明餛不屑道:「就憑杜不全他,還不夠瓷格與本教合作。」

    小混腦筋轉得飛快,不動聲色地贊同道:「對對對,光憑杜不全一個人,哪配得上替天神教提准。不過。聽說他所領導的那個斷魂樓,網羅了不少凶神惡煞。如果控制住了杜不全,再接收他的斷魂樓,倒是替天神教吸收了一股不算太小的力量。」

    聶明餛目光微閃,陰沉道:「曾筋混,你果然聰明,難怪本教總護法每每提起了你,總是既欣賞又怨恨的口氣。」

    「哦,真的。」小混好奇地呵笑道:「你家這個總護法是何許人也?你何不介紹他讓我認識認識。說不定我和他一見投緣,會變得惺惺相惜呢。」

    聶明餛嗤笑道:「你別做夢了,打從你開始破壞本教的大事起,總護法即已下令,無論如何必用將你格殺。如今,我已逐級瞭解,何以總護法自始至終都認定,要壞本教百年大計者,你是唯一之人。」

    小混聽得眉飛色舞,嘻嘻歎笑道:「哇歎!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們這位總護法了。他不僅瞭解我,簡直像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嘛!我真是好奇,他到底是誰?江湖之中,似乎沒聽過有這麼一號眼光高遠、頭腦清晰的人物哩!」

    「你若想知道……」聶明餛冷笑一聲:「就到地府去問閻王吧!」

    小混狀甚無聊地歎道:「唉……聶老頭,你這句話,本幫主已聽過無數次了,可是直到目前為止,每次當你說過這句屁話之後,總是被本幫主打得屁滾尿流,有如喪家之犬般到處亂跑。怎麼到現在,你還有立場說這句話鳥話呢?你自己不覺得丟臉,我都管你感到沒面子,嘖嘖!」

    聶明餛惱羞成怒地惡聲道:「姓曾的,你不用張狂,今天,你錯就錯在不該對本座窮追不捨。現在,你已陷入本教總護法專門為你所設的天羅地網中,插翅也難飛。本座待會兒倒要看你如何繼續俏皮!」

    「只怕你沒機會了。」

    一個不慍不火清雅已極的聲音,緩緩駛上山丘。

    聶明餛被怔之後,急忙側身朝聲音起處躬身道:「泰迎總護法法駕。」

    那聲音繼續出幽忽忽,令人捉摸不定地在林中飄蕩:

    「聶長老你的任務只是引誘小混幫主來此受死,為何竟如此多嘴!」

    聶明餛大驚失色道:「總護法,我……」

    那聲音打斷他,嚴峻道:「洩露本教中機密者,死!」

    那「死」字方出,二條人影同時齊動。

    小混聽音辨位,認出來人隱身之處,肩不晃,腰不扭,突兀地暴撲而出,打算揪出這個故做神秘的天神教總護法。

    另一條閃電般的動作的人影,竟是聶明餛身後一名血影鬼使,只見這名鬼使忽然出手,手中血骨信自背後無聲無息地暴刺聶明餛。

    「哇……」

    聶明餛不料有此驟變,被血影鬼使的血骨錐自後背透前心刺了個對穿。

    他雙目暴睜,雙手緊緊抓著透心而過的血骨錐。竭力狂吼:「你……好毒……」

    他身後的血影鬼使猛地抽回身骨錐,聶明餛呃地闊吭,死不瞑目地往前撲倒,本一會兒,他的屍體逐漸溶化成一灘血水,

    小混傾力施出大幻挪移撲往林外,只一眨眼,人已到了小丘背面,瞥目之處,紅光倏閃,他不遑多想,揚手—把金針如雨,罩向紅影晃動之處。

    一陣如狂飆猝起的狂風掃滅小混的無形神針,同時一股怒潮洶湧的潛勁,無聲無息撞向小混。

    「無影神針,不過如此。」

    一條紅罩覆面,紅袍藏身的人影完全避開金針之後。語帶調笑地開口消遣。

    「是嘛?」

    小混一開口,人如棉絮般,猛地朝後飄退。

    紅袍人以為自己的暗箭得手,不由得略感得意道:「小混幫主,看來我似乎高估你了。」

    他的說才說完,一抹快得令人疑是幻覺的細激光影,倏閃即滅。

    紅袍人立時撫肩微吭一聲。

    一支亮晃晃,長僅寸餘的牛毛余件。不偏不倚叮在紅袍人左肩肩胛穴上。

    小混瀟灑地輕搖衣袖,語聲諧謔地黠笑道:「無影神針,例不應發,你是低估我了,總護法老兄。」

    紅袍人中針後,只覺得左膊一陣酸麻,並無大礙。他知道小混只是在自己自己示威,所以不取重穴。

    他拔起金針,輕輕點頭道:「的確,我是不該低估你,那將是非常致命的錯誤。」

    小混像在教訓兒子般,老氣橫秋道:「儒於可教也。很好,不枉費本幫主手下留情。你要知道,近年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個像你這麼有程度的對手,你可別太大意,免得太快輸給我,那可就沒意思了。」

    紅袍人輕輕頷首,語聲帶笑道:「你寧可再給對手一次機會,也不願意贏的太過容易,的確是狂得太可愛了。不過這也將成為你失敗的主因。」

    小混右眉微挑,吃吃笑問:「因為我太狂,所以注定失敗?」

    「不是。」紅袍人輕揮衣袖,溫文道:「你錯在不該給旗鼓相當的對手另一次機會。要知道,一個高明的對手,是非常擅於從難得的錯誤中,記取教訓與經驗,而他將不會再度重蹈覆轍。所以,你想再勝一局,那將是非常困難的事。因此,你將會後悔,曾經給予對手再一次機會,這種錯誤,則是我不可能犯下的。」

    小混心想:「廢話,你以為這道理本幫主不懂?你還真以為我會好心的留你一命,再給你拖磨助機會?要不是少爺我沒把握那針能要你的老命,我豈會故意射你肩並穴,以免讓你發現,現在的我傷勢不輕,而且功力不濟?你這小子真他媽的有夠笨,連空城計的故事都沒聽說過嗎?」

    他在心裡罵得開心,臉上卻全然不動聲色,也學著對方故做文雅地輕笑道:「總護法,你剛才說的那番話,的確堪稱金料玉律。不過,你卻忽略了一項相當重要的大前提。」

    「哦?」這名天神教的總護法倍感興趣地問:「我疏忽了什麼樣的大前提?」

    小混故做莊重地一笑:「你用才自己說過,我不該給旗鼓相當的對手另一次機會。所以,既然本幫主故意手下留情,給你再一次的機會,你以為……本幫主將你的本事估得太高?而我,向來是不輕估對手的人。」

    天神教的總護法因有紅巾罩頭,所以看不出他聽了這話,究竟做何感受。

    不過,從他無語良久的情況來著,顯然他並非沒有受到小混這番言詞的刺激。

    半晌,這位總護法終於悠然開口:「早已聽說小混幫主舌劍之利,少有人及。如今,我總算是見識到了,傳言確實不虛,既然小混幫主並不將我這個對手放在眼中,那麼我也可以安心動用任何一切方法,來贏得過場勝利。而無需於心有愧了。」

    小混不以為奇地呵呵笑道:「總護法老兄,我無法將你估得太高。實在是有原因的。今天,你既已擺出四名血影鬼使鎮場,你以為我會傻得相信你不打算叫他們動手,而你既然打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好叫這些血影鬼使來送死,你又何必故意要說些冠冕堂皇的場面活,來掩飾自己的虛偽,」

    小混故意用睥睨的眼神盯著對方,緩緩接口嘲弄道:「想做這旗鼓相當的對手,那人至少要有勇氣拋開所有的矯情與虛飾,才有足夠的本事和我硬碰硬的過兩招。而你……實在差遠了。」

    天神教總護法隱於紅巾後的表情雖然不明,但他的目光卻明顯的閃爍不定,顯然他的腦海之中正有無數的思緒在流間飛逝。

    小混自他游移不定的眼中,看出他的憤怒、不甘、激動以及恍若有悟的諸般表情,甚至閃過這名總護法眼中的最後一抹情緒,竟是些許的悵然。

    良久之後,紅袍人終於識更謎有的文雅和平谷,淡淡地開口道:「你說得的確不錯,一名武者所能發揮自身潛力的高低,取決於其心與意合踱之處.如果內心仍藏有陰私晦暗的一面,不僅在技擊境界的參悟上會低於左鄰曖昧,便是在功力的發揮上,也無法司達至四定然的無畏之境。這就是一切唯心的道理,難怪你每每所達之敵。功力時常超過你甚多,但最後他們卻都一一攬子你手。關於這一點,我確實是差你太多,不過……」

    紅袍人微頓之後,清雅接道:「一場棋局的勝負,不見得一定就是機智、功力均佔優勢的那方必勝。有時,往往是旁的細拓技節,決定了輸贏的關鍵。我想,這個道理你一定非常瞭解才對。」

    「當然。」小混呵呵一笑:「反敗為勝這件事,正是本大幫主最常幹的活,所以到還不至於促得認為咱們之間這場棋,你就一定會搞。不過,我只是覺得非常之可惜。」

    紅袍人頗感興趣問道:「不知小混幫主你對何事感到可惜?」

    小混坦然直視對方,目光炯然道:「你真的是個人材,只可惜投錯了碼頭。你是怎麼想不開的,居然跳進天神教這個爛泥坑裡。」

    紅袍人目光古怪地回視小混,索然道:「人。總是擺脫不了命運的捉弄,你說是不?」

    不待小混回答,這位天神教的總護法已初小混身後點了點頭,冷淡道:「我想,你應該已經準備好對付本教著名的血影鬼使了吧!需要本教一次出動四名克使問候之人,放眼當今武林,唯你小想幫主法屬。如此殊榮,不知你可還滿意?「「馬馬虎虎啦!」小混皮懶道:「這種場面雖然不算小,不過也還不是本大幫主所見最壯觀的。如果你留下來陪我玩玩,我會覺得更有興趣的啦!」

    紅袍人眼中帶笑道:「不了,我尚有其他要事待辦,無法奉陪。」

    小混睇眼謔道:「你不留下來監督血影鬼使將我斬草除根,難道不怕你一走,我就反敗為勝了?」

    紅袍人別有深意道:「如果僅憑四名克使,就脫奈何得了你,我自是無需要離開。不過,我也和你一樣,從來不輕信自己的對手。因此,我必須先為自己安排一條退路,方屬聰明之道。」

    「想不到你把本幫主估得如此之高,不過……」小混吃吃笑道:「既然你認為四名血灰鬼使還不一定對付得了我,那為何不乾脆多投些人手來幫忙?」

    紅袍人語氣深沉道:「一來,是那聶明餛擅離職守而誤事。二來……其他人都經估了你,我一再力爭,告訴他們,想要消滅你和狂人幫,光憑四名鬼使和十數名二級殺手是不夠的,但是他們並不相信。如今……」

    他口氣做領,目光閃爍地接著道:「唯有讓參與此次行動的全體成員全軍覆沒,他們才會知道我料事如神的能耐。才有可能賦予我更大的抉擇權限。」

    小混心裡暗自忖道:「你奶奶的皮球,說來說去,你這小子還是為了自己的權益,故意別人死給你看嘛!爭權奪利的嘴臉,不過就是這麼回事了,你這小子想要多有出息,我看也難嘍!也還好你馬上就要走人,要不,本幫豬今兒個可就真的得落大難,死得非常難看哩。」

    這混混明明一個腦子轉得非快,只在這片刻之間,已然閃過千萬般思緒。但是,他就有本事,在臉上保持一慣的平靜無波和皮懶鬆散。

    同時,他還能口不得用地問道:「你所謂的他們,指的可是天神教教主?」

    紅袍人輕擺衣袖,淡然道:「恕不奉告。」

    他藉著這輕描淡寫的揮袖動作,人已飄出丈尋之外。

    小混猶自裝模作樣地讚道:「好輕功,不過,你真的就是這麼說走就走了這樣未免顯得太不負責任了嗎?」

    紅袍人帶笑的口氣隨風傳來:「小心應付你身後的血形鬼使吧,我衷心地期待著下次的見面。」

    隨著天神教總護法困逝的話語之後,一聲尖細悠長的哨音慢慢盪開。

    小混確定那個總護法真的已經走了,這才嘿笑自語道:「你早走我早安心。本幫豬若打不過那四個怪物,至少跑路沒問題。」

    他回過身,面對正由相思林中飛而出,逐步逼近自己的四名血形鬼使。

    向來甚少使用兵刃的小混,這回亦不敢托大。

    他自懷中取出那柄專破各種邪法歷功的黑靈短劍,朝四名血影鬼使招手,戲謔道:「過來,過來,陪你爺爺活動一番筋骨。」

    四名血影鬼使果戰還真聽話,揚起手中血骨錐,目中尖嘯如集地圍撲小混。

    小混嘿然一笑,以劍代指,昔日文狂著名的絕學之一——拈星指,已如虎似幻地蓬射而出,點點與光隱泛的星芒專攻血影鬼使用身各大重穴。

    血影鬼使雖找不怕挨、殺不死,但是怕被制住穴道的唯一弱點,被小混抓得死緊,一時之間竟也突不被小混綿延不絕的攻勢。

    這四名血影鬼使幾次想搶攻,非但無法接近小混,反而被小混逼得手忙腳亂,狼狽而遲,因此急得吱吱排腳大叫。

    小混雖戰憑一手拈星指,加上述幻三式,得以在四名鬼使的聯手進攻之下,暫求自保。

    但是,他若想撂倒這些個功力不弱的血形鬼使,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戰況因此而膠著。

    攻拒之間,小混的腦筋轉得飛快。

    他自然明白。如此膠著的戰況,一旦時間拖長,對自己保證有百害而無一利。

    於是,他當機立斷,下定決心速戰速決。

    重圍中——

    小混手中短劍倏地揮掃,檔升血影鬼使手中的血骨錐,他左掌同時運足功力,猛然狂揮。

    砰砰救聲,血影鬼使被小混重達千斤的掌力所擊中。

    這幾掌雖獲不能對這些鬼使造成傷害.但是仍將他們震得踉蹌直退。

    小混便利用這些微的空檔,攝口發出召喚赤焰小子的悠長呼嘯。

    他這呼嘯甫盡,四名血影鬼使再度如纏人的鬼魅般,聚攏過來,殺招迭出。

    小混既已決定速戰速決,便是打定主意以險招搏命。

    當下,他身形不再閃躲,只是雙手握劍,目瞪如鈴,凝神注視著猛朝自己暴刺而至的血骨錐。

    四名血影鬼使雖然同樣是人性已矣,也同樣的不怕死,但是彼此功力各有高低明白亟仍在。

    因此,他們刺殺小混的攻勢也就各有快慢,雖然這快慢之間的差區是如此之細微,但是對於小混來說,已經足夠。

    小混等的就是這一剎那。

    他宛如一尊怒目雕像流止不動,等待的就是第一支血骨錐沾上他衣襟的剎那。

    「啊……」

    小混身影倏動,狂吼出聲。

    他原本靜止的身子在這一瞬之間,突兀的一分為二。

    兩個小混同樣手提短劍,植著狂吼之聲據然翻掃暴飛。

    於是——

    晃晃劍突然有了生命般的活絡起來,因酒者無盡星芒地發出嗚嗚銳嘯。

    流虹激射之際,劍氣森然,烏光大熾。

    兩個小混像煞兩尊正要破除魔界禁城的膘悍修羅,手執金陽,猛地挪向冥界諸鬼。

    轟然巨響。

    那兩團芒刺參差的烏亮光球,在尖銳的鋒刃被空產中,驟然爆濺,密集強勁得不容—

    發。

    四名血影鬼使口中發出尖銳如泣的怪味,血骨錐化做漫天巨網,穿梭掃蕩,勁氣如牆,反撞小混。

    砰地悶聲撞響中,立即引發一陣撼天的麥隆雷鳴。

    一陣令人毛骨諫然的悲厲呼號,帶著顫音,剛剛響起,天空已灑落漫天的血雨,其中更有點點塊塊如碎魔般的肉屑隨之蓬散。

    二名血影鬼使被小混這招霸道至極,暴烈至極的絕殺,給削成肉泥。

    小混披頭散髮,皮開肉綻,渾身染血地滾出六尺之外,勉強半路爬起。

    他耗盡全力,總算收拾掉二名鬼使,在他的估計中,此時赤焰小子應該已揚蹄飛奔而至,趕著前來救駕了才對。

    可是,就在小混氣竭力虛,兩腿發軟,等著送命的現在,居然不見赤焰這小子的蹤影。

    便是連一丁點兒的馬蹄聲也完全沒有聽見。

    「哇咋!」小混傻眼征叫道:「赤焰這棍球,居然放我的鴿子。」

    另外二名血影鬼使在小混全力一搏之下,一個斷手,一個缺耳,兩人身上佈滿寸許長的創口,鮮血直淌。

    這些傷勢,非但未能有礙他們攻殺敵人,反而激起他們獸性激的興奮。

    這兩名僅存的血影鬼使,一陣詭異歡呼,雙目流燦著不屬於人類所有的青碧光芒,喉嚨閃著嘶嘶但聲,手提血骨錐,兩人四眼緊緊盯著小混,一步重逾一步地逼向小混。

    小混一身新創家舊傷,傷得他夠嗆。

    剛剛,他固然一把擊斃二名血影鬼使,可是也付出左脅、後腰和右大腿上各中一錐的代價。

    尤其是右大腿上那道傷口,幾乎深可見骨,痛得他直咬牙。

    就算他的體質足以抗毒,血骨錐上的劇毒要不了他的小命。但是傷口上那種火辣辣、麻癢癢,且又一陣陣抽痛不已的感覺,實在難以令小混感覺舒適得起來。

    由於小混原本打算拼完就跑,因此根本不做保留氣力之想。此時,他全部的體力,只足夠他強自己顫巍巍地站起來,若是想要再戰一場,那簡是神話,非得靠點奇跡才有可能辦到。

    因此,望著虎視眈眈逼近自己的二名鬼使,小混哀哀叫苦道:「赤焰呀,赤焰,它到底跑哪裡去了?它如果再不快來,你老爹我可就死給人家看啦!」

    小混吸口長氣,再一次發出打著旋兒。用以召喚赤焰的口嘯。

    他的哨聲甫起,二名血影鬼使已尖嘯著朝他猛撲而至。

    小混奮力騰挪,只用開三尺的距離。

    已被藥物煉成血影鬼使的杜不全,本擅使掌,他手中血骨錐一刺未能命中小混,本能地左掌狂掃,施出獨門絕活大劈掌,劈向小混。

    此時,小混已然無力再躲,只得強聚一口真氣於胸口,硬接杜不全這一掌。

    砰地,杜不全一掌正中小混胸前,打得小混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仰面倒掉出去,正巧順著斜破骨碌碌滾下山丘。

    社不全及另一名血影鬼使剛在其後緊迫不捨。

    滾落坡底的小混,原覺黑影當頭,勁風逼人。他本能地捲身側翻,加速朝左邊滾去。

    「砰!」地悶響。

    小混腰側再中一掌,餘勁未歇的掌勢將他整個人凌空兜起,雖然撞上破底一方巨岩,復又砰地掉落。

    小混呃然悶哼,有是一口熱呼呼的鮮血溢出唇角。

    杜不全與另一血影鬼使見狀,更形興奮。

    他們嘿嘿尖笑,擇舞著血骨錐劈砍著無力起身的小混。

    小混的退路被身後巨岩所阻,還無可避,只得揮動著手中的短劍,勉強招架攻擊。

    不消片刻,小混再中數錐。身上血珠和著汗滴,豆大豆大的灑落地面。他此刻處境之狼狽,已是出道迄今最淒慘的一遭。

    只是二名血影鬼使天生不知仁慈為何物,手中血骨錐揮舞如風,狠砍猛斬,似乎不將小混剁成肉省不罷休一般。

    小混背倚巨岩,聳著雙肩,編起兩腿,將暴露於對方兵刃之下的身體面積減至最少,加上他一柄黑靈短劍劈、擋、掃、架,總算稍稍為自己掙回一絲自保的餘地。

    凶性大發的血影鬼使,顯然對小混落魄至此,卻仍有本事自保,深感不說,錐刺掌擊之餘,他們居然兩人四四連踢帶踹一併派上用場。

    小混這回由於太過迷信赤焰小子真聽得任人話,失算之下,落得只曲被人打不還手,心裡已經夠窩囊。如今,對方竟敢拿他當落水狗,拳打猶嫌不夠,還外帶腳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混越瞥越冒火,終於大怒心中失,豁然吼道:「去他娘的蛋,真他媽的狗熊可當,衰人難為,老子跟你們擠了。」

    於是——

    這混混啊然長吼。

    他奮起最後一絲餘力,捶動平素不輕易施展的護命絕學——冥元神功,捲縮的身子於狂吼之際,猝然暴彈,猛地撞向狩笑如梟的杜不會。

    社不全有些訝於原已力竭的小混,竟然還能如此神勇的朝自己衝來。他本能地倒掠退避,同時輕鬆地踢出一腳,以為可以輕易將小混踹回地面。

    但是——

    渾身染血,臉色慘淡的小混,眸中閃動著黯然神彩,驀地暴喝一聲,右手倏揚。

    黑靈短劍在小混神功催發之下,原本晦黯的劍身此時烏光頓熾,一道濛濛劍氣隨著小混揮揚之勢,霍地暴伸長射,捲向踢腿倒掠中的社不全。

    社不全駐然的尖聲怪叫。

    他矮小的身軀在空中連換數次身形,但終究逃不出劍氣所及的範圍,遭小混屍解八塊,灑著漫天血雨,碰然墜地。

    另一名血影鬼使才剛想救援。卻只覺得眼前一片劍氣森然,他不禁腳下略見遲疑地微微一頓。

    只這一頓的須臾,劍氣驟斂,待他再想動手,卻已見杜不全的屍身訴戰墜落在自己面前了。

    快!

    好快!

    一個力竭垂死之久的出手,竟能快得令他連眨眼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一切動作即結束,而生死立見。

    如果是常人,保證早已被小混如此驚人的搏命一擊嚇破了膽。

    只是,血影鬼使並非常人。

    血影鬼使根本出不算是人。

    所以小混這足以令人破膽三次的驚魂之舉,不僅未能讓這名血影鬼使覺得震駭,反而充斥血影鬼使眼中腥紅血雨,刺激得他興奮狂嘯。

    小混一擊中的,卻後繼無力,只有任自己像射出炮筒的炮彈,順勢而飛,直到力竭為止。然後啪喀落地,捧得頭昏眼花,滿面生灰。

    他不是沒聽見血影鬼使激動的呼嘯,他當然也知道這種怪味正是血影鬼使功行完備,準備見血奪命的前兆。

    可是,他實在已經油盡燈枯。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就算知道自己只能等死又如何?

    小混氣息微弱地趴在地上。

    他無力動彈地兀自苦笑道:「唉!這次真的被赤焰害慘了,難道我曾能混這回真的混不開了?」

    疲憊地他將汗濕的臉頰貼在地上,口鼻裡呼吸著泥土的氣味,臉頰上感覺若被春田曬暖的泥土所激發出的微溫。

    小混已聽見背後血影鬼使呼嘯撲來的衣袂飄揚聲,強韌的個性促使他不甘心如此毫無反抗的束手就擒。

    因此,他強迫自己忘記肉體上的痛苦與虛弱,而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手後心之間的上丹田處。

    他默念著冥無神功中最為精奧的一段口決:「元種混成,先於心意,守乎泥丸,惟恍惟惚;恍之惚之,春自有家,像生即滅,窈之冥之;窈冥恍惚,其精自成。精者氣之極,致虛守靜篤,各復歸其根;歸根回元種,精氣混天成,充沛精氣神,散放百骸問,虛而不屈,動而愈出,用之不盈,堅逾金石……」

    念著念著,小混於剎那之間進入空明無我的入定狀態。腦中盡成一片清明,除了口訣別無雜念。

    於是,很自然的,小混心與意合,而意隨神馳。他體內原已虧乏凝滯的真氣,便自動地重新開始緩緩運轉。

    雖然小混仍是一動也不動的癱趴於地,但是體內那股自然運行的其氣,卻越轉越暢頓,越行越澎湃……

    血影鬼使不管躺在地上的小混是死是活,他一撲倏至,雙手反握著血骨錐,對準小混後背後,高舉之後狠命刺落。

    但是——

    怪事發生!

    血影鬼使如此致命的暴刺,竟在錐尖沾及小混肌膚的剎那,被一股詭異的反彈力道震得編滑,僅止在小混身上多添一道尺長的血口,而未能如其所預期,將之垂死的混混刺個透心涼。

    「小混……」

    「少爺!」

    「小混幫主……」

    正當血影鬼使不信邪地再度高擎血骨錐,準備了結小混生命之際,小妮子及小刀等人的尖聲驚呼掩去赤焰迅若奔雷的蹄音,同時分散了血影鬼使的注意力。

    血影鬼使不自覺地手中一頓,轉頭望向呼聲起處。

    赤焰掀唇刨蹄,狀若怒龍的龐然身軀,正自丘項倏然衝下。

    它的背上小妮子和小刀並轉而至。

    其他人則遠近不一地緊隨其後,全力奔掠而來。

    他們當然已經看到小混的慘狀,所以才會如此驚但急呼。

    馬背上,小妮子乍見血影鬼使高舉血骨錐,半跪在動也不動的小混身旁,直覺地以為小混已遭毒手。

    這妮子驀地駭聲尖叫:「不要……」

    她立時淚眼滂沱,聲嘶力竭,狀若瘋狂地不斷狂呼:「小混……小混……小混……」

    小刀因為跨騎在小妮子身後,視線大半被這妮子的嬌軀所遮,如今聽著小妮子如此尖駭慘呼,也以為小混已然喪命。

    登時,他如中雷擊地僵怔於赤格身上,眼不能視,耳不能聞,只覺得週身冷然,萬念俱灰。

    「小混……」

    小妮子肝腸寸斷的哭號飄散在風中。

    血影鬼使似是樂趣無窮地突然嘿嘿怪笑起來。

    眼看著血影鬼使轉過頭去,手中高舉的血骨錐又要猛然暴落。

    小妮子不能自主地放聲尖叫,她的人突然自赤焰背上猝彈而起,雙手五指箕張,宛如瘋婦般悍不畏死地直撲血影鬼使。

    小妮子在含悲帶恨的情緒刺激下,身影較平時快上數倍,只這一閃,人已超過七、八丈的距離,準確無誤的撲上血形鬼使的後背,雙手猛扣,死命扼住血影鬼使的頸際,不容血影鬼使繼續殘害小混的遺骸。

    這妮子含憤而發的撲擊,純粹是一種本能的動作,毫無章法可言。

    因此,快是夠快,猛也是夠猛的,但若想要阻止一個無人性可言的怪物殺人,實在用處不大。

    故而,血影鬼使雖然被扼住喉頭要害,卻無任何驚慌之舉,他只是略感不用地肩頭斜抖,想要用掉背上的小妮子。

    可是小妮子早已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掐死這個害死小混的血形鬼使,她豈有想般容易被甩脫。

    血影鬼使抖肩未脫拋開這妮子,不高興地哼了哼,索性將血骨錐掉個頭,反手如背上的小妮子刺去。

    正於入定中施展冥元神功的小混,忽然感覺到地面一陣陣的微顫,他清明的思緒閃過終於來了的念頭,人便即刻出定。

    他一睜開眼睛,正好者見血影鬼使掉過血骨錐反刺出手,而對方背上那個不要命的赫然竟是自己最心愛的小妮子。

    這混混星眸驀地怒睜,不知從何而來一股神力,使他奮力揮臂,烏光猝閃之際,砰然悶響,血影鬼使一聲淒厲慘號,一條持錐的右臂已然飛落丈尋之外。

    小妮子驟見小混復活,驚喜逾恆之下,兩臂一甩。摔開斷臂的血形鬼使,撲向小混胸前,又哭又笑地叫道:「你沒死,小混,你沒四,你好壞……我以為你死了,你壞死人,害人家哭……」

    這妮子激動得活無論次。

    她顧不得一旁還有個尚未死透的血影鬼使,一個勁兒趴在小混寬闊的胸前,死命抱緊這混混,語焉不詳地疇咕哭訴著。

    小混眼角一瞥,又見紅影閃動。

    他本能地展管摟住小妮子纖腰,就地側翻,以自己的身子護在這妮子身上,準備承受血影鬼使的另一波攻擊。

    就在小混翻身之際,一陣龍吟長嘯,聲震雲霄,豁然高拔入空。

    隨著這嘯聲,是一團噴濺著冷芒星輝的燦亮光球,勢若奔雪地掠空而過,撞向正撲身而起的血影鬼使。

    一聲不似出自人口的慘厲海號甫響,天空已然灑落紅紅的白白的鮮血和肉糜,間或夾雜著猶自蠕動著的腑臟肚腸。

    最後一名血影鬼使在小刀身刃合一的絕技之下,被斬成肉醬,再也無法作怪。

    小刀除去大患之後,顧不得自己氣息未定,忙不迭衝向小混,驚急探問:「小混,你還好嗎?」

    小混雖已力竭,卻仍強自撐持著,不讓身下的小妮子受到任何壓力。

    直到此刻,這混混終於放下心頭大石,反身便砰然偏翻於地,對著滿臉焦急的小刀,呲牙苦笑道:「慘,這回……實在有夠……慘!」

    小妮子翻身而起,再次跪伏在小混身旁。

    她梨花帶淚地哽咽道:「小混,你沒事的,對不對?你別再嚇我了好不好!」

    小混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一等一的……傷,沒你幫忙……想活命………很難啊……」

    小妮子黯然問道:「你知家怎麼幫忙?快點說嘛!」

    這時,丁仔和武林四公子等人也已趕至。

    他們看到小混皮開肉裂,渾身是血,聲嘶氣場的慘淡模樣,不由得同是一驚。

    「是呀!」眾人齊聲急問:「小混,我要我們如何幫你忙,你倒是決說呀!」

    「妮子……」

    小混幽幽吐出一口蝕氣,語聲模糊地喚著。

    小妮子湊前道:「我在這裡。」

    她眼一眨,又是串串淚珠滴落在小混臉上。

    小混閉著眼,孱弱道:「我已經……兩眼發黑,拜託你……別再哭了,要不……我會被……你的眼淚淹死。」

    小刀和丁仔聞言,終於寬心道:「好了,這混混還能開玩笑,這表示他暫時還死不了。」

    像是自一個飄渺而又的長的夢中醒來。

    小混恁般沉重且辛苦地掙扎著,緩緩撐開眼皮。

    又是黃昏——

    夕陽的餘暉柔和中帶自向晚時分特有的艷美淒涼,自窗外洩入,灑滿室內每一個角落.柔柔的霞光並不強烈,靜石之中別有一份清冷的祥和。

    小混疲累地眨著眼睛,讓自己衰弱的遺眸適應這室中的光亮。

    雖然感覺自己仍是一片暈沉且虛弱,但肉體上所傳來一波一波尖銳中的刺痛,令小混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聲。

    而他的呻吟聲,才在余暈耀目的室內盪開,小刀那激昂又振奮的面孔已倏然出現於小混眼前。

    「你可醒了!」小刀語聲微顫,虎目之中淚被肢首的激動道:「你這可惡的傢伙,這次真把大夥兒嚇慘了!我看你怎麼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

    雖然小刀已經壓抑著出聲,但小混仍然覺得剛剛那番話像一連串的悶雷,隆隆地直壓入自己的耳膜,震得他連腦子都有一塔沒一搭的抽痛起來。

    「拜託……」小混歎息似地低吟一聲:「小聲點……我的腦袋……快作開來了……」

    小刀忍不住激奮,放輕聲音,沉緩道:「你這混球,這次真的好險,只差一點就栽了回頭,從此混不開了,是不是?」

    小混輕喘著笑道:「且不是因為該赤焰那混球小子放了鴿子,我也不至於落得如此淒慘。」

    小刀見他氣息微促,不禁攢起濃眉,關切輕問:「你要不要緊?我看你先休息一下……」

    「我沒事。」小混閉了閉眼,岔言道:「只要我人醒了,就離著痊癒差不多啦!」

    小刀輕笑道:「小妮子也是這麼說的,可是你這混混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害得大夥兒全部提心吊膽的,深怕你這一回真的想不開,就此決定留在閻王地府當永遠的後台老闆吶。」

    這混混忍不住勾起嘴角,江出一抹深遠的微笑,低緩道:「那妮子呢?這回,她約莫被嚇得不輕吧!」

    「還說呢!」小刀好氣又好笑的數落道:「天底下大概只有你,才會在傷得恁般沉重的當口,還有心情和那妮子開玩笑。我們也都以為你無哈大礙,小妮子更是立刻收了淚,板起臉來發嗲生氣。可是,她罵了半天,發覺你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才注意到原來你已經陷入昏迷不醒的半死狀態,嚇得她又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直喳呼。我們這些個大男人也都被這妮子涕淚縱橫的模樣駭得心慌意亂.以為你真沒救了。」

    小混幻想著當時小刀他們但如喪家之犬的忙亂景況。忍不住呵呵失笑道:「我不是預先告訴你們了,我已經開始兩眼發黑,誰叫你們不當回事。」

    小刀也忍俊不住地歎笑道:「就只有你這種混混,死到臨頭還想著要如何捉弄人才叫愉快。」

    「後來呢?」小混不予置評地輕笑問道:「你何又是如何硬把我從閻老頭的慶功宴上抽回來?」

    小刀撤嘴笑:「還不是你那寶貝小妮子,她即時想起這次離開狂人谷時,你將他又帶了流龍誕靈芝露以備不時之需。等她幫你灌下那瓶靈藥,我們就近找了個小村子借住下來。誰知你這一躺,三天三夜全沒動靜,小妮子一直守著你不吃不睡,我看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稍早點了她的黑酣穴,讓她好歹休息一陣.我叫哈赤守著她,這會兒這妮子該是睡得正沉。」

    小混沉邃一笑,有感而發道:「近來,這妮子對我越來越掛心。別看她年時一副刁蠻的母老虎架式,其實她只是故意假裝自己很凶悍,免用讓我知道她有多麼擔心我,這妮子,她真以為我不瞭解,唉……」

    小混欲言又止地閉上眼,又喃喃道:「可憐的妮子,當我老婆實在不容易,她真是命苦。」

    小刀對這混混如此難得的由衷之言,並不感詫異。

    畢竟,小混是個極重感情,而又內斂甚深的多情種子。

    如果不是因為人在江湖,涼血以度,誰又願意讓自己心所愛的人,跟著整目染血擔心受怕?

    感受到這混混的心情有些低落,小刀故意轉換話題,輕鬆問道:「你剛剛說被赤焰小子放鴿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混紡睜開一隻右眼,無奈至極地將自己交待赤焰躲在一旁,等若按駕,卻不知如何被放了鴿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小刀。

    小刀聽完,忍不往哈笑道:「你真以為赤焰小子成精啦?它還真聽得但你的人活,公你這種混法,不出事才剛奇怪吶。」

    小混癟笑道:「其實,也不能說赤焰小子不狂人活,畢竟它還是徵得接駕的意思.只不過,我要它接的是我的途命之駕,它卻跑去接你們的救命之駕,如此而已。」

    小刀莞爾道:「赤焰小子大標是第一起接你的駕趕來救人,接得頗為成功,所以第二次也以為你是叫它來接我們去救你。就因為這麼一點誤會。才把你給陷害了,呵呵……」

    「下次我會記得……」小混語聲孱弱道:「不能大信任我那寶貝兒子。」

    小刀謹慎道:「你還好嗎?要不要歇著了?」

    小混模糊道:「吾入定去也……」

    話落,這混混立刻像睡死一般,動也不動。

    小刀知道他是在利用墊眠催元術自我療傷,當下不再打擾小混,只是將覆在這混混身上的薄被輕輕曳好,便兀自在床榻旁的一張籐圇椅中坐下,默默地守護著人定中的小混。

    隔日晌午。

    小混神清氣爽地悠悠醒來,前一天的那種渾身像被撕裂的又敲散了的感覺,業已不復存在。

    他人一清醒,就發現小小的寢室之內擠滿了人。

    小妮子理所當然坐在榻沿,滿面憂容地病望著他。

    其他人,如小刀、丁仔、孫治文、小紅毛、哈赤以及武林四公子和興世子等,都或坐或立,或者往來踱步地守在這小小的斗室之中。

    小妮子看著他張開雙眼,高興地熱淚盈眶,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晦!」小混望著面容顯然消瘦不少的小妮子,微感心疼地笑弄道:「老婆,我回來了!」

    眾人一聽見這混混開口,全都忙不迭擠向床邊。

    小妮子美目猛眨,硬將幾欲奪眶而出的淚珠兒眨回肚裡,這才放做刁潑地嗔道:「你可回來了,閻王府的這頓花酒,你吃得可還中意?」

    小混輕輕一笑,伸出手來,柔情地拂理著這妮子雲鬢。

    他真真假假道:「閻老頭那兒的酒菜,回來覆去就只這麼兩樣,我實在吃膩了。所以我告訴他,除非是時展到了,否則以後我再也不去地府視察業跡。」

    「真的。」小妮子忍不住又是淚眼迷濛,但是淚中帶笑道:「閻王爺知道你這個後台老闆決定不管事,一定開心得不得了。」

    「就是嘛!」小混有模有樣地繼續瞎掰:「他一聽我說往後不下去,可就樂歪了。不過,因為他以後再沒機會跟我摸八圈,所以這次非得和我打個痛快才肯讓我回來。我呢,實在擔心你會想我,因此好說歹說,又故意輸閻王老頭三十六圈,他才肯放人。這回來晚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妮子,你可千萬別生氣哦。」

    「神經病!」小妮子被這混混那到如假包換的神情,逗得忍俊不住,頓時笑成了掩口葫蘆。

    四月,不約而同的傳出一陣高低有致的哄博閉笑聲。

    濮陽無華不禁豎起拇指,讚歎道:「哇,小混幫主,你真的是瞎掰一流,佩服,佩服……」

    「還好啦!」小混不堪忌諱地握著小妮子柔夷,大方道:「我這本事不算是最行的,將就著混而且啦!」

    丁仔回著白眼道:「我就說嘛!這混混只要一回過來,整個江猢馬上又要不得安寧了。」

    想起小混昏迷不醒這段期間,狂人幫眾將們對天神教那種咬牙切齒憤恨難當的模樣,翠笛公子端木青雲不禁有感而發:「如果小混幫主不曾醒來,貴幫眾人督必血洗天神教,如此一來,整個武林又豈得安寧?」

    小混呵呵笑道:「我家這群小豬仔們,其表現得如此激動?不過,連我都還摸不清天神教的底,他們就算想報仇,又能到哪裡去找人?這也是為什麼我非得放棄留在地府中享受榮華富貴,不得不千辛萬苦趕回陽世的原因之一吶。」

    玉蕭公子皇甫涇聞言揣度道:「小混幫主言下之意,莫非已掌握了足以揭發天神教的蛛絲馬跡?」

    「然也!」小混略顯疲乏道:「本幫主如此挨打受罪,若是還挖不出一點頭緒,那我豈不是太遜了。」

    小妮子見他神色萎靡,不由得柔聲道:「有關天神教的後事,你不用急著交待.反正他們的尾巴已經被你抓住了,跑也跑不掉,你就少說點活,先養好傷再來談,好不?」

    「好吧。」小混挪揄道:「難得你這妮子前對我如此溫柔,我當然願意死心蹋地聽你的話嘍。」

    「你呀……」小妮子似嗔猶嬌地道:「少來這一套,厚臉皮的傢伙,你還要不要我替你準備些什麼大補湯、小補湯或是什麼不大不小的中補湯,好等你下次出走時,幫你補上一補?」

    只要小混傷勢無礙,這妮子就感到心情愉快,說起話來也顯得特別嗲聲嗲氣的輕鬆不已。

    「也好。」小混揚起右肩,笑道:「現在時值非常,能補的時候,我可得盡量補。」

    眾人還以為這混混所指的時值非常,是指他重傷之餘而言。

    豈料,這混混表情一轉,接口調笑道:「如果不趁你這妮子如此溫柔時,多補一點,哪天你翻臉不認人時,要你幫我進補,那才叫哈死。」

    「臭混混。」小妮子被逗得火冒三丈,順手賞他一起響頭,潑辣道:「要姑奶奶翻臉,你一點也用不著等,我馬上就讓你好看。」

    說者,這妮子氣呼呼地起身而出,懶得再理會這混混。

    「唉唷……」小混抱著被敲疼的腦袋,哀聲道:「我是病人耶,這妮子居然說打就打,一點都不留情,真是太狠了。」

    「你死好。」狂人幫眾小豬仔異口同聲道:「人家對你是柔情萬千,你們要不解風情潑人冷水,只打你一下,還是其對你客氣的吶。」

    小紅毛更是將腦袋搖得有如貨郎效般,嘖歎道:「混混笨,對溫柔女士不尖頭,被打活該,在老家,這種男人找沒有姑娘愛的。」

    「不尖頭?」其他人一派茫然地反問:「這又是什麼意思?」

    小混摸著自家腦袋,抗聲道:「誰說我不尖頭?我的腦袋被那妮子敲腫了一個包,尖得跟筍尖一樣,這樣還不尖頭,要怎樣才叫尖頭?」

    小紅毛一征之後,等地哈哈大笑:「錯了,錯了,我的尖頭不是被打出來的尖頭,差太多,笑死人啦!」

    「那麼……」小混瞪起眼,沒好氣道:「你的尖的頭又是哪一頭呀?連大幫豬你都敢如此放律的嘲笑,小紅毛,我看你是準備要尖我這種頭了。」

    「不要。」小紅毛忙不活用手撫著嘴,噎回笑聲,模糊地道:「我不要尖你那種頭,好糗的。」

    孫治文和丁仔將小紅毛拉到一邊,頗感興趣道:「別理大幫豬,他現在身體虛弱。省時欺負不到你。你快解釋給我們聽,你老家的間頭、不間頭,倒底是尖什麼樣的頭?」

    「就是……那個……」

    小紅毛對晤半天,說不出個歷以強來,急得他還耳抓腮,就是想不出該如何解歷自己這個尖頭。

    興世子靈光一問,彈指笑道:「啊哈,我知道了,亨瑞兄的尖頭,應該是指稱風度翩翩的男人而已,對不?」

    「風度翩翩。」

    這下換成小紅毛不懂了。

    小刀試著為雙方溝通道:「小王爺的意思是說,男孩子有禮貌、有風度,行為舉止都很文雅、瀟灑.這樣就叫尖頭,是不是?」

    「有對,有對,」小紅毛拍手叫好道:「就是這樣。」

    他忽又側頭一想,更正道:「不只男孩子,還有男人,有禮貌,有瀟灑,有客客氣氣,就叫尖頭(紳仕)。」

    眾人這才恍戰大悟,終於弄清楚小紅毛的老家尖的是哪門子頭。

    丁仔好奇問道:「小王爺,你是怎麼猜到小紅毛的尖頭的?難道你也學過小紅毛他們的番仔話?」

    興世子笑道:「曾經有一回外國來了個傳教士,參見皇上時,我正好有幸隨們在側,聽他說過這個詞兒。」

    「原來如此。」丁仔疑態方歇,突然想道:「噫?這混混怎麼半天沒吭聲?他不是最主歡這種文化交流的場面嗎?」

    小刀輕笑道:「這混混在聽完關於尖頭的含義之後,就入定去了。」

    「他這麼急幹麼……」丁仔話未落,已和孫治文相對傻眼,齊聲慘叫:「完了。」

    孫治文以拳擊額,呻吟道:「這混混準定是聽見我們說別理他的事,所以他才趕著恢復體力,打算一振豬威。」

    石天鵬懷疑道:「小混幫主會這麼小心眼嗎?只說別理他,就會有事?」

    「會。」狂人幫眾將兵同聲肯定道:「輕蔑豬威,罪不可擋,這筆帳可難算。」

《又見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