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放、葛百里見這李太平如此篤定,對敵我情勢的分析鞭辟入裡,心中不由也燃起點點希望,更對那凌雲志充滿了好奇。

    沈放不由讚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卻不知是在贊李太平還是在贊凌雲志了。

    李太平滿面春風,笑道:沈大俠謬獎了。其實我們這些後輩,便是從娘胎裡就開始練功,又能到什麼火候?論武功,比內力,自然都要遠輸於前輩的。我們之所以敢去捋虎鬚、踏虎尾,所長者不過是一不怕死、二不服輸,倒叫前輩見笑了。葛百里笑道:這孩子!怎麼突然間又謙虛起來啦?

    三人俱是大笑,笑聲未歇,葛百里突地一頓,神色憂鬱道:那五方煞神的二郎刀陣法發動起來綿綿不絕,昔日連登峰洗劍歐陽野野那樣的高手,也被他們逼到一百七十一招只守不攻,後來更葬身其手下。凌少俠若是遇著他們,只怕凶多吉少。

    李太平笑道:不錯,二郎刀陣法如同噬人巨磨,一旦轉動開來,絞入其中的人便有通天徹地之能,不死也要脫層皮。可是若不讓它發動開來呢?沈放拍案道:那不可能!二郎刀三尖兩刃,遠槍近刀,沒有破綻。若是凌少俠一開始就偷襲,還有可能得手,可若是明刀明槍地來,斷沒有誰能在它發動前遏住陣形。

    李太平冷笑一聲,道:那倒未必。起身到對面照壁上摘下一口古劍,劍在鞘中,便如二郎刀陣法未動,雖然不動,但隨時可以離鞘傷人,甚至帶鞘克敵。

    刷的一聲,他將劍拔出,道:劍一出鞘,便如二郎刀陣法開動,殺氣瀰漫,當者立折。又將劍插回鞘中,卻只插進一尺,劍柄沉重下垂,劍身微彎,一把劍顫巍巍地抖個不停。李太平又道:但若是在這劍將出未出之時,那陣將動未動之際,劍無出鞘之鋒,陣無未動之固,力量渙散,趁此機會必可一擊而破。

    葛百里追問道:怎麼破?

    二郎刀正面殺招凌厲,側面卻頗見空虛。只要在他們發動的那一剎那搶到陣法左右兩側,就算點中了二郎刀的陣眼。

    葛百里驚道:動作要快!李太平悠然道:快是關鍵。

    那就沒用了任誰想要戰勝黑白財神都決非易事。只怕令兄雖能除去李金、李銀,身上也已帶傷。想要搶快,未必就能如願。李太平哈哈大笑,道:受傷?堂堂凌雲志,怎會為區區李金、李銀所傷?黑白財神的細雨斜風劍雖頗有可觀之處,但終究不是正主兒,毋須多提,一刀偷殺了便是。

    沈放一驚,怒道:你是說偷襲?那豈是俠義道所為?

    李太平仰天大笑,道:以一人之力獨鬥魔教幾千人馬,這當口兒還要講究光明磊落,那不是自尋死路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俠少盟會凌雲志若是如此迂腐,拘泥於手段,那便不過是草莽匹夫罷了,死在血蓮花手裡,也不算辱沒了他!

    只見他狂態復萌,沈放的臉上又掛不住了。他冷笑道:好!就算他偷襲了黑白財神,就算他偷襲了五方煞神,你以為魔教的人都是傻瓜麼?會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取巧?五方煞神若敗,魔教血蓮花恐怕就得親自動手,到那時,沒有本事、只會鑽營取巧的小子,便是有十條命,也是不夠輸的!

    李太平眉一揚,道:不錯!血蓮花是夠厲害,一身蓮池水內力,雜以七派十三家的獨門絕學,功夫確實不是我大哥現在所能應付的。可惜功夫的高低是一回事,打鬥的勝敗卻是另一回事。我大哥雖贏不了他,但想勝他,卻也不是難事。

    他一時說凌雲志贏不了血蓮花,一時又說凌雲志能勝過血蓮花。沈放聽得氣極反笑,道:輸便是輸,贏便是贏。勝便是勝,敗便是敗。哪有贏不了卻能勝的?

    那卻不見得。所謂贏,自然是要和血蓮花一招一招地拼,拼到兩人都打出了真火,將本身所學發揮到淋漓盡致,然後才分高下。若是如此,我大哥與那血蓮花無論是在經驗見識,還是在功力經驗,都差著不是一點半點,自然是贏不得。可是勝,卻只是一個結果罷了。我大哥與血蓮花相鬥,為什麼要硬碰硬、以己之短攻敵所長?血蓮花成名已久,他以往的戰例、動手的習慣,我大哥都早有調查,雖然兩人從未見面,血蓮花並不知道我大哥的存在,但是對我大哥來講,他與血蓮花的爭鬥在每日的揣摩中只怕已進行了五六年了。對血蓮花,他必然熟之又熟。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大哥必然會仗著年輕,仗著自己對魔教的熟悉與魔教對自己的陌生,出其不意,與之鬥速度,斗應變。昔人認為,一場戰鬥的勝敗,在它開始前就已經被決定了。現在我也可以這麼說,凌雲志對魔教這一戰,凌雲志必勝而且,所有打鬥,都不會超過三招。

    葛百里沉吟良久,道:所有的打鬥你是說,血蓮花在令兄的手下,也走不過三招?

    只要過了三招,我大哥必敗。他的勝利,一定會控制在三招之內的。

    沈放哈哈大笑,道:那不可能!昔日天下第一高手劍蕩天下萬歸心想要贏那血蓮花,都要鬥到五百招開外,遑論一個毛頭小子!

    李太平也哈哈大笑,笑聲漸低,只見他咬緊牙關,從牙縫中一字一字地擠道:沈大俠!我再提醒你一次,你說的是昔日,我說的是今時;你說的是萬歸心,我說的是凌雲志;你說的是贏,我說的是勝!

《魔教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