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靈機一指

    鐵毅靈覺融入暗。

    渾然無間的心靈,由小擴大,倏地張幅滿佈於他四圍的空間。

    有限轉入無窮。

    所有一切逐漸析清。

    緩慢瑩亮的光暈,灑滿他的靈視。萬物將它本身所特賦的屬性,完全展現,吸掠著鐵毅的注目。每一份生命的顫動、呼息,都在在搖撼著鐵毅的知覺。世界竟是如此的一芥須彌,奧妙難度。

    雙眸透心的一體,使他「心」睹了生命的歡欣與天地的喜悅。鐵毅幾乎便要忍不住心與腦的共生流貫,那已欲從眼中蹦出的感動之淚。鐵毅明白,經過重重壓力的考驗及心傷的破裂和復原之後,他在異覺的開發上,又再度向前邁開了一步。

    伏下心頭激動的鐵毅,轉念投射,專心將他的魂覺,擴揚開來,搜尋人的生息。

    還有,一個人!在「雷音廳」裡,還有一個人。是〔滅〕!

    龐大冷斂的殺機,充盈於江骷滅的體內。

    鐵毅心視,驀然再擴!

    「天縱堂」無人駐守。「電熾廳」也沒有。鐵毅悠遊於自我靈心環視的須彌世界。「宇悠堂」有人!有三個人的氣息。其中之一,讓他有很不舒服的感覺。十分不舒服!那是種近乎災厄附降的不祥感。一種相當不妥的不祥!

    鐵毅只覺那人對他一笑。奇怪的一笑!那人竟知他在覷視?怎會?鐵毅猛然心口一撼。

    那人忽來的一笑,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鐵毅光電瞬間裡,回歸於敵對的現實。

    好強!強得簡直不是人!太強了!是〔魔〕嗎?是吧,應該是〔魔〕!

    鐵毅心頭劇震劇跳。

    雲飄與月心瞳用生命磨出的臨敵感,雖不若夢殤情之道心明眸、鐵毅之無隙靈覺、夢幽音之直感透知般的鮮明透亮,但自也有他們本身的察覺力在。他們亦清楚,現場還有一個人在。應該是〔血〕、〔滅〕不離的江骷滅!

    江骷滅與謝璀血。兩個【魔之宗】大煞星。

    謝璀血磨著他的熾紅雙手,道:「誰先來?」

    〔四妖〕的武功修為,等同於《俠帖》人物,是絕不能掉以輕心的。

    雲飄首先便想一戰,他跨步走出。然而,一個淡逸至極的語聲,阻住他:「雲少俠,這一役,讓殤情代為效勞,行嗎?」雲飄愕然。《俠帖》九大高手中,就屬〔幽然谷主〕最是脫離塵俗,少有世囂鬥狠之心,怎地如今──夢殤情蓮步一轉,已身在雲飄之前,「這是,殤情閉關前的最後洗煉!殤情要將身心內所餘的江湖氣,全數釋盡、化空,還我清然一體。」天心終必絕斷!夢殤情已決意無情、無心,以化入參透天奧的無上法境。

    雲飄聽聞夢殤情的說法,便知道此戰她必然不讓。雲飄只得退下來。

    看來,夢殤情真想斬絕人間種種,還歸本心自然純粹。

    鐵毅心底,自然又是一潮苦澀蕩起。

    夢殤情柔聲道:「請!」

    謝璀血咧嘴笑道:「原來,那什麼勞啥子《俠帖》九大中,竟也會有女子,哈,哈哈,哈哈哈──好是可笑啊!」相當譏諷的口吻。

    月心瞳雙眸一睜,大小姐脾氣,便要發作。這該死的傢伙,竟敢瞧不起女子。太也可惡!月心瞳恨不得立即衝上前,施予他一頓鞭笞、狂打。然而,她卻被人拉住了。

    原來是夢幽音,輕輕地扯住了她的袖子。

    「幽音你──」月心瞳本要夢幽音鬆手。

    然而,當她凝視到夢幽音眼中的靜瑟謐寧。滿腔的怒氣,瞬時和緩了下來。

    夢殤情的心情,毫無波動。

    她淡然如水地道:「殤情乃《俠帖》之『幽』。請謝前輩多多指教!」

    謝璀血見夢殤情一副天塌不驚、悠然自若、完全不受他人譏諷刺激影響的閒逸模樣,便明白他遇上了十分棘手的人物。在慘烈的死生戰前,又有多少人能像眼前的女子,如是清然靜澈,彷彿天仙一般?他能嗎?能嗎?………

    想不到,武林中,竟有這樣的奇女子!謝璀血明曉他再不出手,將永難驅去心中那份頹敗感。於是,謝璀血驟然地就發動了攻勢。他雙手揚起,直向夢殤情抓去。〔血手〕的驚魂霸煞,欲要奪盡夢的幽情旋浮。

    夢殤情長袖飛起,盪開謝璀血摧心氣勁的侵體。

    謝璀血愈是亮紅的〔血手〕,略一回折,再襲夢殤情腹部。

    〔水無痕〕!

    〔幽然谷主〕的入道招法。

    夢殤情悠然一踱,人便已出現於謝璀血身後;動作行雲流水,天然自如,優雅非常,沒有任何的空隙,可以捕捉──無痕,也無染。夢殤情雙袖再飄,恍恍惚惚間,一雙纖手,便要沾上謝璀血的厚背。

    謝璀血眨眼的時間裡,失去夢殤情的身影,不自禁地赫然一駭。

    倏地!他突感背後柔風蕩起。

    謝璀血連忙雙足用力,往前一縱,腰身一扭,兩手朝空拍出。

    兩道血味濃盛的飆勁,深深溢塞著夢殤情的感官能力。

    夢殤情不驚不懼。於袖內的玉手,悄然拂出,與謝璀血的血手,對擊正著。

    謝璀血魔功急催,欲速敗夢殤情。

    誰知,夢殤情雙手圈圓,很是輕易地旋開了,謝璀血的霸野掌力。

    謝璀血魔功被卸,腳步一亂,身形一側。

    水氣蒙然氳升!

    夢殤情的袖舞飛手,帶起一層層水一般的朦朧感。

    那樣的動作,彷若水過無痕、天方之虹的,純然劃過謝璀血的心際。

    謝璀血厲吼,急避。兩隻色澤比血更濃的手,撕開彌天掌影,撲襲夢殤情。

    〔血〕對上「幽」!

    水-與-血!

    轟!

    夢殤情清靈秀淡、隨意出招間,是那樣的純粹、那樣的自然、那樣的飄逸、那樣的不著人間、那樣的超越完美──這令得謝璀血大為驚駭震絕。原來,紅塵仍有如此的女子。原來,過往印象裡,男與女在江湖中的地位差距,是個徹底的笑話。

    謝璀血此時才知《俠帖》人物,尤其是列名之中的女子,絕非是易惹的。他太過於輕忽《俠帖》人物與及女子。而那實在是一個難以挽回、足以致命的錯誤。於那霎時,謝璀血心頭閃過這些想法。

    謝璀血退了三步之後,不能避,也不願再避。

    他兩腳一錯,斜身扶正,雙手蘊勁,拍出兩團翻滾騰動的氣流,務求格斃敵人。

    氣熱如爐,勁燙若火,血煞驚浪。

    夢殤情全身籠罩於熾焰的狂焚中,濤浪襲天的血海,衝進她的意識底蘊。〔水無痕〕;夢殤情的絕級武技,面臨一場水火之爭!夢殤情右腳一跨,飛袖一動,溜出兩朵水雲,淡然裹起謝璀血的烈勁。

    謝璀血冷聲一哼,赤紅的身影,倏然破開晦暗的空間,擬化出一地滿獸的血眼,慘煞地盯視全場。〔血手〕那能將空間破碎的奇特烈勁,強撼著鐵毅、雲飄等人的認知。尤其是,身處殺場內的夢殤情,更是體驗深厲。她彷彿看到血睛,陡易變成魔獸,疾侵向她。四周的空間,完全受謝璀血操控似的,墜入了炸裂的燒獄裡。果然不愧為〔四妖〕!

    夢殤情道心堅定,她袖子一回,人一飄,舞燦出夜色澹苦外的一章風華。

    〔水無痕〕之〔天域勘相思〕!

    夢殤情以有情心入無情道的無意之創功。

    〔血手〕斷絕空間的延續與存在感。

    〔天域勘相思〕卻把情思綿流,頓悟為天道卓拔,將時空的無度荒寂,再塑成空然一體,無分彼我的天人一心。

    赤焚烈火逢上逸靈水心;焚化空間對住心體時空;廝殺慘血遇著淡然若夢。

    謝璀血與夢殤情的對決,簡直就是天-敵之決的一戰。

    天-敵。沒錯,正是天-敵!

    〔血手〕與〔水無痕〕兩種武藝,是哪一個能夠勝出?

    〔血手〕的烈,被化入悠然天域。

    〔血手〕的暴,被吸進無盡相思。

    〔血手〕的血,被啜悟為空然一勘。

    水之幕,徹底地淹覆了血之殺。

    一切已然分明。

    〔血手〕,已敗!

    所以,謝璀血走。快走,退走,也敗走。

    同時,〔滅〕來。

    江骷滅來至。

    蓄勢已久的猛然一擊的來!

    江骷滅,一個骷髏似的人。

    五人的眼中,映下一身白骨的痕影。然後,就是狂烈風暴的氣勢,席捲當場。

    還有,一招擊殺!

    攻襲的重點,在夢幽音!

    還處於青春火華中,足可燃燒歲月的夢幽音,被〔滅〕選中了!

    江骷滅的行事風格,是〔四妖〕中,最為狠辣的。他一向慣於暗殺。

    一-擊-必-中!那是他所奉諭的無上信條。

    但也正因為他的攻勢勇猛無儔,所以殺機銳氣一次便會全數放出。因此,江骷滅的對象,通常只限於一人與一招。一招不中,便即退走。因為他若不立即退出,則他很可能在氣竭勢弱之下,敗亡。這既是優點,也是缺點。

    江骷滅的來,是天崩地滅!

    江骷滅的去,是迅若疾光!

    〔滅〕的來去,是突兀而辛辣的!

    夢幽音人本在鐵毅身邊。

    但卻不知為何以及何時,她挪到離四人約十餘步的距離外。這十餘步,正決定了夢幽音的險-危境。鐵毅等人正防範著,江骷滅他那一直以來的習慣──那即將發動的唯一攻殺之際,才赫然發現夢幽音居然自動脫離他們的隊群。

    月心瞳失聲驚呼,紫巾疾流。

    鐵毅搶先撲出,刀招暴發。

    雲飄光之劍霎那間飛起。

    但,夢殤情卻全無駭然之色。

    與夢幽音最是相得有緣,並且賜名予她的夢殤情,竟然無動於衷。

    難道,她真已無情若天?………

    〔滅殛空〕!

    江骷滅多年來悟出的必殺招。沒有虛飾,沒有多餘,沒有空隙。只有,白骨鞭的蛇噬滅殺。直直接接,簡簡單單,最絕對而純粹的一式!白骨鞭帶著江骷滅的無往狂勢,打向夢幽音的頭頂天靈。這一擊,若落實,無疑的,夢幽音必定魂孤歸西!

    鐵、雲、月三人大駭失色。他們深知,他們已是不及。

    〔滅〕的鞭,早鑲上死亡的亂影,彷欲貼合於夢幽音的生命。

    夢殤情卻在此時,笑了。應當是無情的一笑,卻又何以如此的粲然?

    同時,很忽然的,鐵毅三人停下腳步,亦寬然一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本是緊張異常的他們,居然也笑了?這究竟是………

    就在江骷滅鞭將及夢幽音時,一根指頭,驀然探了出來,一舉攔著白骨鞭。

    江骷滅霍地變色,大懼。天崩不悔的江骷滅,竟因那一根指頭,而神色迥異。

    狠烈殺絕的〔滅殛空〕,竟因那一根指頭,而凶氣倏斂。

    只是一個指頭,卻恰到好處的,點於江骷滅的鞭稍;不花俏而樸實無華的一點!

    江骷滅頓察到,渾身勁力忽地喪去。一縷尖錐銳氣,破體而至。

    他趕緊回鞭自保。鞭舞千影,蕩分身前,欲阻敵人再發攻勢。

    是他?又是他。江骷滅恨極。又是那根縱橫武林的指頭!

    一根絕無僅有的指頭。

    一根糾纏江骷滅多年的指頭。

    一根令天下惡人驚懼害畏的指。

    一-指-唯-一;唯-一-一-指!

    〔靈機一指〕。

    彷彿盡握天下一切玄奧的一指!它,屬於一個風塵奇人所有。

    那就是《俠帖》中的「機」。

    「機」亦是〔滅〕的首敵;是,天,敵!

    天敵!

    所以,江骷滅震驚;不由自主地震驚。且-恨!滅天滅地滅人的恨!

    失敗的滋味,已於他的味蕾上,酸澀地滾動過好幾回了。

    〔靈機〕,易古寒。

    那是〔四妖〕之〔滅〕最頭痛的人物。一個絕頂的超卓人物!而令他江骷滅最是驚駭的指,即是易古寒的〔靈機一指〕。江骷滅,敗;敗得理所當然,敗得心火惱起,敗得滿腹哀苦。

    易古寒一指便破去了,江骷滅的白骨鞭。

    一個略顯蒼老,但豪情仍在的聲音,笑道:「江小子,這是老子第一十九次破你鞭法。

    服不服氣啊?哈哈哈…」語聲飛快遁失。一道人影,驚鴻飄逝。易古寒未露面姿,便即離開。

    江骷滅臉色一綠,收鞭,縱身,疾馳而去。

    這易古寒年近六十,成名甚晚,是個藐天下禮俗輩分的異人。易古寒畢生功力的絕峰,就在他那根指頭上。他那唯一的一根指頭;右手的食指。易古寒甫出道之際,是十指猶存的。而他江湖之途的初始,亦是以指聞名天下的。但是,易古寒立威江湖之後,由於他黑白兩道,都不賣情面,是以得罪不少人。在一次圍攻行動中,他的手指,十去九,僅餘一指,身免而逃。那次行動的主導者,就是尚未列名〔四妖〕的江骷滅。易古寒於九指盡斷後,下定苦心,單練他餘下的右食指。

    抱著廢殺一切之後的唯一心態,易古寒憑著他那根僅餘的指頭,登上武道的絕頂顛峰,誕生〔靈機一指〕。而亦由於〔靈機一指〕,亦將易古寒推上《俠帖》的榜單之內,睥睨當代。

    殘而不廢,成為他笑傲人間、洒然心逸的最好註解。

    斷去九指的易古寒,將斷指這筆帳,算在江骷滅的頭上。兩人從此結下不解的梁子!易古寒尤其痛恨,〔四妖〕訂下一式即退,再不出招的傲意姿態。因此,易古寒每每以其道反制其人,總僅用上一指,便破去江骷滅伏擊的狂天一殺。

    前前後後,把這次算上,易古寒已連敗給江骷滅十九回。

    但江骷滅從未被易古寒所傷。從未!

    那是因為,易古寒以為,若沒有江骷滅斷他九指,則今日的易古寒,是絕難達到《俠帖》如許尊位。是以,易古寒從不傷江骷滅。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指敗〔滅〕,要激得江骷滅破毀誓規,全力出手,與他一決生死。由此可知,此老性格的古怪難纏。易古寒公然與〔滅〕對敵的執著,使他成為〔俠〕候選人物中,聲威最隆的一位。江湖中人早就為他冠上了一個〔怪俠〕的尊號。

    〔靈機〕;〔怪俠〕。

    兩種稱號的組合,即為〔靈機怪俠〕!

    「雷音廳」一役,因為易古寒的驀然插手、倏忽俠蹤,迫得江骷滅乍現即走,而結束這一未見血的廝戰。

    「天縱堂」、「電熾廳」,最後是「宇悠堂」。

    一行人,慢慢朝【炫嵐堡】最後一關進發。

    於行行走走之間,五人對話著;很輕鬆很自然的對話。因為,他們知道,也許他們正邁往死亡的孤滅旅途。所以,那股湧自面對無限的恐懼,需要一些鬆弛與消釋。閒談,是最好的方法。

    「《俠帖》九大高手中,誰最有機會成為〔俠〕哩?」月心瞳提出江湖中,人人爭相紛論的問題。

    鐵毅無語。

    雲飄淡然一笑。

    月心瞳大瞪他倆人一眼,顯然是不滿他倆不願發言的態度。

    然後,她又再望向夢殤情。

    夢殤情柔柔一笑,不待月心瞳發語,就問道:「心瞳以為呢?」

    月心瞳蹙起她那秀麗芳川的眉,「很難說耶…好像每個人都有機會。但卻又是人人誰也沒有把握的呀。瞳兒也有的呀…」月心瞳不客氣的說。

    夢殤情忽地語出驚人,堅決的說:「不,你沒有!」

    「噫?」月心瞳雙眸,綻開燦光;燦光裡,銳氣四射!「夢姊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刁蠻女,最厭惡的就是別人瞧不起她。因之,乍一聽到夢殤情的評斷,不禁地就是一股怒意升起。

    夢殤情也不甚在意月心瞳的激烈反應。她只是和聲緩緩地道:「『鐵雲織雨香幽亂神機』!《俠帖》九大,是以入榜先後次序,為依據的。〔靈機〕易古寒為最先入榜人。再來是〔神人〕余覺豐。以下列推,直到〔鐵-雲〕。」

    「那跟我有沒有資格成為〔俠〕,有什麼關係?難不成,順序可決定一切?」月心瞳嘟著嘴嚷著。

    「別急啊…」夢殤情輕輕撫了撫月心瞳的烏髮,「〔俠〕怎可能以順位的先後,來決定呢?」

    「那夢姊姊你又──」月心瞳耍脾氣似的輕輕甩開夢殤情的手,且又截斷夢殤情的話語,嘟嚷著說。

    夢殤情莞爾一笑:「你啊,可真是急性子!光這一點,你就沒資格成為〔俠〕了。」

    月心瞳嬌哼一聲。「哪會啊?而且,急性子有啥子不好來的?會千里赴援、作為俠舉的人,都該是像瞳兒這樣脾性的人呀。」

    「唉…心瞳,你要知〔俠〕最重的是權衡輕重,仁道明人,善惡分曉。你本性刁鑽怪蠻,實在不是〔俠〕的料子。當然,若在近幾年內,你的脾性,能變得不那麼野,思慮能再縝密細緻一點,或者還有可能。但是──」

    月心瞳又是一連串的悶哼,「為什麼?為什麼瞳兒的個性,就成不了〔俠〕?夢姊姊你憑什麼如斯斷言?」月心瞳十分不服。其實以她的脾氣,要她接受〔俠〕這一尊號所帶來的種種責任與負擔,本就非得三拜九叩的情形──不!恐怕即使如此,她也不會願意的。然而,如今夢殤情這樣的評語,卻使得這〔香魂〕油然心底冒起一股想要成為〔俠〕的莫名情緒來。

    「很簡單!殤情提一個假設性的狀況,讓你做個決定試試,便可知你是否可能成為〔俠〕了──嗯,對了,於一場火劫中,有一千人受困,而你只有救七百人生命的能力,也就是說剩下三百人,必然死亡。這時,你會如何抉擇?」

    「抉擇什麼?」

    「抉擇要救哪七百個人。要明白,你選擇某部份的七百人,就等於間接殺害三百人。這個死與生的選定,你能承擔?」夢殤情很直接的疑慮著月心瞳。銳利而確切。刀割一般的。

    月心瞳沉默了。即便她再怎麼刁鑽難纏,但她始終是心地良善之人。夢殤情所說的情況,並非沒有可能發生的。以是,月心瞳不由地開始正視起夢殤情的話語和看法了。是呀,在這樣的狀態之下,她要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呢?………

    鐵毅、雲飄兩人,亦皺著眉頭省思著。

    夢幽音毫無雜質的雙眸,透出精光。

    夢殤情的確提出了一個令人難解也難悟的難題。

《鐵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