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部 血翻天

    第一章教場殺禍殃

    天意弄人,當真可笑?

    小白以黃金二十載建立「小白皇朝」,還未正式登基,卻被原來困在「天牢」內的大師伯天夭易容取代,一下子失去所有的,二十年心血霎時間化為烏有。

    「十大神兵皇榜」本意是為小白尋找十位絕世高手,以建立最強實力,助小白統領江山、鞏固杜稜。

    一子錯,卻鑄成大禍,天夭利用競戰化為「殺戮戰場」,陰謀、陽謀,盡在其中!

    李太白與醜醜為「十大神兵皇榜」掀開第一幕殺戰!

    雖然年已近古稀,李太白依舊一派仙風道骨模樣,輕撫白髻一臉祥和,只是仍掩蓋不了雙目中的濃烈殺機。

    眼前的醜小子,實在太輕佻傲慢,好想教訓他一番,但憑李太白閱人無數的經驗,醜小子看來並不容易對付。

    為了隱藏實力,留待往後決戰殺敵不備,李太白抽出腰間三尺七寸的鐵劍「天仙」,心中暗自決定只以神兵斬殺,最強的「先天無形劍氣」,暫且半招不發。

    以鐵劍搖指醜醜,單手負背,李太白含笑道:「『天仙』在此,你能否奪為己用,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

    醜醜蹲在地上,以手托面,細意欣賞李太白持劍的英姿,驚歎道:「好像,好像,實在太像。」

    李太白問道:「像甚麼?」

    醜醜笑道:「像極了守住大門的狗公差,哈……!」

    無聊話當下教劍仙動怒,「天仙」晃動,挽起劍花像滿天星雨繽紛,照得醜醜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單手遮擋,醜醜大喝道:「太耀目,甚麼都看不見哩!」

    以手支地,醜醜鴿子翻身彈射而起,險險避過季太白集中下盤的殺劍,翻身便躍到敵人身後。

    醜醜又來大聲嚷道:「老狗公,小心跌個四腳朝天,爬不起來啊!」

    「天仙」失去目標,快要插入地下,豈料劍尖似有生命般,當醜醜翻身落地的同時,竟拐彎再次急襲敵人。

    李太白不愧為一代劍仙,劍法路數每每匪夷所思,難以捉摸。手腕一轉,便把直衝的劍勢改為迥刺,更免去了前撲劣勢,揮出猛烈、厲烈、狂烈的七七四十九劍劍花密集再次殺向醜醜,一劍千鋒,立時織出重重劍網,封住敵人退路,只剩下硬拚一途。

    醜醜恰如李太白所願,雙腳往地上一點,便飛若流星般疾衝向劍仙的劍網。

    李太白心裡暗笑,「天仙」織成的劍網更是繁密,把醜醜上下,左右,前後都罩得密不透風,不見天日。

    此招正是「天仙缺三」的「不見天日」。

    醜醜身處劍網織成的暗黑空間裡,眼中全不見應有的驚疑、惶惑、懼怯,只有「期待」。

    期待必殺的一劍快來。

    空間內劍氣橫衝直撞亂割醜醜,但全都被醜醜的護身罡氣截擋,終於,黝暗空間露出一線曙光。

    醜醜臉露笑態,期待的殺劍終於到來,他卻沒有運起任何防守招式,只把雙目徐徐合上。

    龍吟聲一時不絕,一道劍光斜斜飛來,如驚芒掣電,長虹驚天。

    殺醜醜!

    沒有起手,沒有運氣,只是向後退丁半步,不多不少只退半步,輕描淡寫,從容不迫。

    「不見天日」破殺而前,突然又停住,李太白驚疑之際,只見醜醜以雙指夾住了劍,先前退後半步正好教殺方剛盡,「劍神指」配合詭奇精準的步法,一舉制住殺招。

    攻勢已盡,李太白登時破綻大露,醜醜貫勁雙掌,於短距離搶攻,右膊撞頂得李太白退飛半步,一衝前又抓住手腕,再以手肘疾撞,來回攻擊。

    從沒想過自己賴以自豪的劍招,會被人輕易破解,李太白錯愕間,已接連被痛擊了十多招。

    說到底李太白始終是用劍神人,靈台一瞬間回復清明,以劍借力翻身拉遠距離,不住的挽起劍花,先穩住陣勢。

    「天仙」迥旋飛射半天,李太白同時向醜醜進攻,拳腳並施,快捷無倫,拳法奇幻,一經推衍,更有著變化繁複之妙,教旁觀者莫不眼花撩亂,如同觀看萬花筒一樣被弄得神迷目眩。

    堂堂一代劍仙,竟棄用絕技,以拳腳攻敵。

    台下眾人正感奇怪之際,好快便不由得從心底佩服起來,個中玄機就在醜醜身後出現,「天仙」劍正從後疾刺醜醜後腦。

    「後會有期」!

    前面是拳,後頭是劍,拳招拳勁教醜醜難以踏位偏移,也就避不了殺劍,李太白的如意算盤打得好響,只可惜他碰上的卻是作戰經驗比他還豐富的醜丑。

    先來個向後倒翻,頭下腳上,李太白愕然之際,醜醜已雙腳一鉗夾住了「天仙」,跟住再來個大翻身,夾劍疾斬,破落李太白的一雙重拳。

    「後會有期」不攻自破,李太白倒算出色,退開半步亦同時化拳為爪,竟奪回「天仙」,五指彈劍再反手握劍柄,怒吼一聲便揮出一招「天地大變」。

    力量如波分濤裂,擋者披靡,劍氣捲成劍流,再向外旋舞,帶動著罩住醜醜的勁勢撲下。

    劍光愈斬愈密,醜醜雙臂愈擋愈快,仍能分出心神笑道:「老狗公,為何愈打愈慢,看來神兵不大適合你,嗅,不,應該是你不配『天仙』才對,嘻……,醜死怪,快快下台去吧!」

    漫長決戰,劍仙當然不欲在第一戰便盡展實力,於是棄「先天無形劍氣」不用,只想以手中「天仙」殺敵。

    豈料他碰上實力非凡的醜丑,思想掙扎了好一會,才決定痛下殺著,施展「先天無形劍氣」來挽回劣勢,左肩卻無故傳來一陣刺痛。

    身形飄然後退,醜醜向左手食、中二指吹了一口氣,回看李太白,已見他惱怒得滿面通紅,七竅生煙。

    好個醜醜以說話引得李太白分神,從中更再以「劍神指」戳傷劍仙李太白,動作飄忽無定,抓住了敵人一刻分神便重重教訓,再下來當然又是意氣風發的大言不慚。

    醜醜無奈歎道:「劍法止於此矣,你師父泉下有知,相信亦搖頭歎息,唉!不肖徒兒實太不中用,有辱師門,可恥!可恥!」

    李太白面色陡地煞白,為何他會知悉自己之上有個師父?這傢伙是胡說八道,亂猜瞎話吧?

    要知劍仙出道以來,一直強調劍法無師自通,他的出身、過去,從來是個謎,就算是「冷血方唐家」的四大弟子也一頭霧水,不大了了。

    思潮翻湧,醜醜卻不住的一句又一句打痛劍仙,道:「不,不,不,小弟實在太糊塗,閣下怎會是他徒兒,你根本不配。」

    「你只不過是名劍身旁一個卑微的奴僕,劍仙李太白的名字並不適合你,還是用回『劍奴』這當年外號才十足恰當啊!」

    李太白手持「天仙」姿態依舊不變,似是聽不懂醜醜說話,竭力壓抑心緒震盪,不讓任何人察覺自己的錯愕。只是內心已狂濤急湧,殺意大盛,他絕對不可能讓醜醜活下去!

    醜小子,你知得實在太多,除了死,就再沒有其他選擇。

    場中各人看著鎮定如恆的李太白,不動聲色,難免揣測他定然隱藏著重大秘密醜行。李太白以自創劍法闖出劍仙名號,如今卻被揭發原來師承名劍,當下惹來陣陣恥笑,有些甚至指手劃腳,大加責難。

    一雙銳厲得劍心抵肺的明目,冷如寒潭,刀鋒般的目光直盯醜醜道:「你這滿囗胡說八道的小子,老夫只好替天行道,奪你賤命!」

    左手「天仙」劍光艷然乍亮,右手同時射出紅色「元氣劍」、白色「煞氣劍」分攻醜醜雙目。一下子揮灑絕學,先怯敵再殺。

    三道殺招搶來,醜醜往後急退,還邊退邊讓道:「這裡是『劍京城』,也就是名劍當年『武國』京城,他晚年重病退隱『新娘潭』的『劍牢』內,被你這劍奴所害,竟還不認帳,小心天打雷劈,惡運臨頭,又或名劍化作厲鬼冤魂撲來,要你這卑鄙小人五馬分屍,不得好死啊!」

    李太白吆喝道:「混帳!」

    「天仙」追風逐月般直戳醜醜,「元氣劍」與「煞氣劍」更纏繞一起化成無濤劍氣疾攻敵人。

    就似是兩個李太白合力攻殺醜醜,面對兩項劍仙的成名絕技,醜醜有何對策?

    勝利在握,劍仙面露笑意間,一道疾若電閃的劍氣,赫然衝破李太白的殺網,從左邊面頰飛掠。

    先是一道,接著是二道、四道、八道、十六道……劍氣森森,觸膚生寒,直至八百八十八道劍氣猛然刺來,李太白才驚覺殺招實在太可怖。

    「八八八」,由名劍先祖創招,名劍改良變招,以醜醜身份擊殺好應該死在此招下的李太白!

    「先天無形劍氣」及「天仙」攻勢在名劍的絕招下頹然瓦解,李太白面對如蝗集結的劍氣,如何保住性命?

    只見「天仙」光華流竄,星芒閃動,似是雜亂無章,又恰如其份的把醜醜八百八十八道劍氣擋截。

    能夠把名劍的「八八八」擋下,亦只有同一式「八八八」才能做到。

    雖然把敵人殺招截擋,李太白額上卻有點點冷汗沿面頰澗下,心中懼怯全寫在臉上,臉色變得怪難看的。

    在醜醜的精心佈局下,李太白被迫用上名劍絕招「八八八」,劍奴身份原形畢露,只聞台下哈哈恥笑聲不絕於耳。

    醜醜計謀妙絕,玩弄李太白於股掌之上,心中大快,臉上不禁惟滿笑意。

    殺意、怒意猛然提升,冷眼直盯醜醜,似是要用眼目殺人,醜醜卻不太理會,自說自話道:「還記得你師父的『百萬浩瀚劍陣』嗎?看來你走得太匆忙,未有把精髓學會,不用怕,等我來教你,讓你可在死前重溫,也都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重掌拍轟向鋪滿木板的擂台,霎時間,沿著指尖迸射出五道裂紋,疾然蔓延開去。

    一聲暴喝,掌力震吐,破裂了的擂台登時碎飛成千百塊飛射半空,形似漫天星雨,紛紛落下。

    擂台以木石搭建,共分兩層,底層以石塊為基,以增加擂台堅固,再在石上鋪有木板。

    醜醜以掌力把擂台木板裂碎,僻僻啪啪的響個不停,只不過是電光火石的瞬息間,已反過來奪得主動,祭起澎湃的氣勢。

    醜醜兩手當胸劃出一圈,猛地吐氣揚聲,一股剛厲無匹的氣勁洶湧地把半空中的木屑激射向李太白。

    如此駭人氣勢,比剛才「八八八」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太白將「天仙」綸舞成盾,努力把木屑擋截,只是千百劍哪裡擋得住,胸口接連已被戳了十數下,痛得叫苦。

    一輪急攻,去勢方才歇下,李太白驟見眼前境況,不禁驚愕難定,身旁四周插滿碎木塊,就似是一個偌大的劍陣,把自己重重圍困,一時間冷汗涔涔自頸背滴流而下。

    沒錯,這正是醜丑為劍仙布下的「百萬浩瀚劍陣」。

    醜醜口中忽地發出陣陣嗽嗽鬼哭聲,雙目更紅如血注,一頭銀髮隨風飄揚,厲聲道:「劍奴,你害死我,我要你隨我回陰曹地府,伴我終生,先勾你俐筋,再要你輪迥做一頭守門病狗!」

    醜醜一再裝神弄鬼,李太白看在眼裡,心中卻不期然生出一陣恐懼來,已壓抑多年的悔疚,一下子都湧上心頭,如何也驅之不去。

    劍撞劍,劍碰劍……,劍浪鋪天蓋地攻至,眼前劍陣,真的就是當年名劍所創的「百萬浩瀚劍陣」,李太白又怕又怯,又呆又驚,劍刺心坎,竟來不及截擋。

    木劍當然殺不了李太白,刺痛反令他回復清醒,急步而退,退得猶如屋分瓦裂、牆塌柱倒、雞飛狗走、塵揚沙飛,退啊退,沒命的退,疾狂的退,直至退無可退!

    醜醜早已見識過「百萬浩瀚劍陣」的威力,對它已有一定理解,為了對付天夭,醜醜竭盡所能「盜武」,好想為名劍盡情侮辱這叛徒狗種!

    木屑恍似煌蟲吞噬農作物,把李太白徹底掩蓋,教他狼狽得左支右絀,手忙腳亂。

    忽地,一道赤紅罡氣沖射向天,繼後更有黑色、白色、柴色三道罡氣迸發。

    「煞氣劍」衝破劍網、「元氣劍」爆碎炸木屑、「罡氣劍」分裂撕木屑、「邪氣劍」切割斬斷木屑。

    「百萬浩瀚劍陣」頓時潰不成軍。

    劍陣崩潰,更有一道黃色劍氣直刺醜醜左肩,嗤的一聲便帶來血花四濺,正是貪勝不知輸的應得教訓。

    怎麼此醜小子竟懂得名劍眾多絕學劍招?

    他究竟是誰?

    這賤傢伙還有更強殺招嗎?

    今夜非宰殺此小子不可!

    從此以後,自己豈不被武林中人恥笑,媽的,惟有登上十大將軍之位,手握兵權,誰個恥笑便殺個清光。

    殺呀!通通都要殺!

    第二章名劍殺劍奴

    劍撞劍、劍碰劍、劍連劍、劍牽劍、劍引劍、劍打劍、劍纏劍、劍控劍、劍卸劍,劍陣奇異斗變,莫測詭異。「百萬浩瀚劍陣」被破開一重後當下再重新組織攻來,殺力綿綿不絕。

    小白果真是小白,利用周旁環境之結構,把木台震個碎散,木化劍,使出名劍生前所創出的絕世劍陣,「百萬浩瀚劍陣」更且比馬虎揮出的不遑多讓。

    以一劍撞擊或撥動其他木劍,引動攻擊,時如行雲流水、時如流星橫空,劍浪滔天,殺力凜例。

    如此出色劍陣,小白操控得淋漓盡致,委實精彩絕倫,衍生無數靈巧變化,根本毫無破綻。

    如此強橫劍陣,卻碰上剋星,劍仙李太白的「先天無形劍氣」,正好處處克制,每一道劍氣都戳破劍陣關鍵中心,教劍陣一而再的破碎潰散。

    這些年來,李太白潛心苦練,把劍學不斷提升,右手五指已練成五色光芒的「先天無形劍氣」,創出超脫實物以劍破殺的範疇。

    原來一切一切,都只是為了名劍,為了破他所創的「百萬浩瀚劍陣」,師承於名劍,李太白前車可鑒,切實感到何謂出神入化,人劍合一的超然境界。

    李太白好想竭力突破,否則他日馬虎前來復仇便必敗死無疑。多年苦練創出能破劍陣的「先天無形劍氣」,劍仙終於突破有成。

    今天終大派用場,徹徹底底地破了劍陣,破了由醜醜揮出比名劍所使更強的「百萬浩瀚劍陣」。

    劍氣縱橫交錯,把醜醜所牽引的木劍霞飛破碎,切割斬斷,醜醜更被劍氣所傷,強勢受挫。

    勁力撲面,腰間作痛,醜醜馬步猛然一鬆,整個人登時往後飛退,奮力發勁,穩住身子,但已被迫退了三步。

    木台破毀,二人站於石台上,對峙為敵,勝負雖仍然未分,但李太白確實勝了好漂亮的一個回合。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只是劍仙李太白的臉上,卻完全找不到半點喜悅、快意,雖勝而不驕,更且低頭沉思。

    一臉死灰,神色凝重,牙關緊咬,雙目顯露仇恨與怒火,左臂更在不住的微微顫抖。

    瞪目細看,只見劍仙李太白手上的劍,竟已不知所終,「天仙」……怎麼失落了?

    李太白低首歎息,但醜醜卻在笑,笑得輕鬆、笑得著意,但卻展現七分快意,三分狂妄,只因「天仙」已握在自己手上。

    李太白以「先天無形劍氣」疾攻,右手五指勁射劍氣,可是猝不及防,左手緊握的「天仙」已被醜醜專去。

    場中眾人見狀,心神不由得一陣悸動,莫不訝然。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子,竟能於不知不覺間便把李太白手中的「天仙」奪了過來,要知李太白號稱「劍仙」,如此豈不是大笑話!?

    只見劍仙李太白神情肅穆,意態凝重,雙手緊緊握緊拳頭,默默的呆著不動。

    醜醜瞥了劍仙一眼,微笑道:「劍奴,讓我為你示範一下『名家劍法』最初的殺招,給你找回一點昔日回憶吧!」

    二話不說,一個箭步疾前,陣陣如狂風掃落葉之力,風馳電掣,直撲李太白。

    劍仙不敢怠慢之餘更心感愕然,因為醜醜的劍法,正是昔日名劍出道所恃之「名家劍法」中一式「烽火戲諸侯」。眼前小子,不單懂「百萬浩瀚劍陣」,更連名家的絕世劍法也揮灑自如,他,難道真的是名劍再世?

    醜醜疾衝向前,同時笑道:「還記得你主人的劍招麼了呵……,對了,你的眼神在對我說,已開始有點印象了!」

    昔年名劍少年時渴望以武立國,終得償所願,以名家第六代嫡系傳人身份,光大門楣,名垂千古。

    從來每一代名家傳人,都必自創出一式殺招,配合自我性格,從劍招中蛻變、創新,集數代之大成,結合出驚世「名家劍法」。

    名家第一代祖先——名不揚,創招「曙光初露」。創此劍招,寓意「曙光初露,名家耀世」,寄望後世子孫名揚天下,光耀萬代。而名不揚的性子亦較為內斂,跟招式的招意一樣,未見鋒芒。

    只可惜潛心鑽研武學之道的他,卻因而失去愛妻,故替其子取名「深情」,盼其深情珍惜所愛,一生中也能覓得真愛。

    第二代傳人——名深情,創招「烽火戲諸侯」,招意來自愛妻,傚法昔年「紂王」為討「姐妃」歡心,起烽火引各地諸侯齊來。為博紅顏一粲,竟不惜一切。

    深情自感品性過於專情,因而缺乏霸氣,婚後生子名為「千秋」,望其名動千秋,霸絕武林。

    名千秋,名家第三代傳人,創招「一八八」之時,乃其聲望最盛之期,人如其名,亦圓其父所願。惟是那懾人霸氣致使招妒結怨,仇家遍佈天下,有感於此,晚年得子起名為「虛謙」,望其行事恭謹謙虛待人。

    到了第四代,名虛謙創下「甘拜下風」,招意來自其謙卑性子,處處以禮待人謙虛之餘還覺不足,更將獨子名為「三恩」。

    名三思創招「拖泥帶水」,切合其優柔寡斷的性格,但他殺力凜冽,不能小覷,其時名家聲望漸走下坡,有感各代祖先過於倚重家傳神兵「青絲」,為子起名「名劍」,寄意其本已是一柄出色的神兵,望其子重振名家聲威。

    名劍生性風流,到處留情,最是憐香惜玉,煙花之地留連忘返。外表瀟灑、俊逸不凡,極得俏麗可人兒歡心。

    幾經江湖洗滌,名劍創下一式「名劍出鞘」,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每一代所創下的劍法,皆與其時名家聲望興衰有著直接關係,家族光輝盛衰,從招式名字中顯見其意。

    自從名劍去世,馬虎暫未成大器,『名家劍法』久未現江湖,如今一式「烽火戲諸侯」在醜醜手中,氣勢猶勝當年名劍,實教原為劍奴的李太白錯愕茫然。

    「烽火戲諸侯」,乃象徵名深情為逗紅顏歡喜的心境,貪玩的心態,醜醜此刻便要把李太白如丑角般戲弄於股掌上。

    提劍揮出火談,沛莫能御的祭出必殺一招「烽火戲諸侯」。

    劍光掠地,火焰狂舌亂吐,劍勁牽引下,卷火而旋,劍光夾集火光,灼目耀眼,一時間照得四週一片金光,振劍不住搶攻,愈見戰意旺盛。

    璀璨火舌旋舞疾吐,直捲劍仙李太白,殺氣干雲,劍招剛陽,劍意卻相反款款柔情。

    火勢如巨龍般旋捲撲來,遁地直捲而上,隨著劍氣舞動,烽火凝聚,光霞猛烈李太白揮動五指「先天無形劍氣」,如靈蛇般分纏火勢,細意靈巧,大有撲滅火焰之勢。

    惟是火兇猛如虎,凜冽如刀,劍勁引動火勢,乘風直捲,風如刀,火如龍,火舌綻放如煙花,彩芒騰輝,像要燃燒世間一切的生命。紅焰瑰麗,卻暗藏殺勁。

    殺念之狂烈,已一觸即發。

    劍氣與火勢相交,一時間亦未能分出勝負,李太白還未及看清攻招之際,火勢已撲滅劍氣,疾撲前面。

    李太白斜身翻飛,險險避過了奪命一擊,可是火勢急疾比其退勢更快,腳下已著了道兒,受傷影響退勢,當堂暴露下路空門,形勢更是凶險危急。

    李太白一陣驚懼襲上心頭,忙向後翻動,接連幾個觔斗,以避開攻來劍招,只是劍氣凌厲,一下子攻勢連綿不絕,血花紛飛濺出,待劍氣稍稍遏止,李太白己滿身傷痕,血流披面。

    簡簡單單一招已教李太白抵擋不了,醜醜也不再理會,一個箭步,又殺出更可怕攻勢。

    李太白腳下發勁,剛能穩住身子,回落地上,但雙腳甫一沾地,一陣烈火焚身的可怕感覺立時傳上腦際。

    熾熱感覺,當然是來自醜醜的「烽火戲諸侯」。

    不眨一眼,醜醜的攻勢連番殺至,李太白慌忙彈退數步,騰身而起,一個翻身,雙腳朝天磴直,右手五指急發劍氣,直打地上。

    「元氣劍」、「煞氣劍」攻地,爆出裂痕,「罡氣劍」穿地,震起沙石,「邪氣劍」、「陰氣劍」割破、切斬,一塊一塊的火石立變顆顆石子,直撲火勢。

    沙石四起,配合李太白騰身回落之勢,以石撲火,火勢立時被阻截,火光熄滅「天仙」回防,化剛為柔,醜醜舞劍護身遊走,劍鋒不離碎石,奇巧的牽引力帶碎石始終不能傷體半分。

    醜醜回劍再攻,把緊纏的沙石急朝李太白捲去,醜醜的身法比當年的名劍還更快。

    劍仙李太白回防不及,渾身肌膚盡被碎石反傷,急忙後退,恰巧退至「天仙」劍鞘之旁,腳下一挑,劍鞘登時翻起。

    雙手伸出緊執劍輯,相交舞動,迴旋而轉,抵擋攻來沙石劍光,使醜醜的劍未能攻身。

    隨手急旋的劍鞘,運成圓盾一般,不論沙石或是劍招攻來,盡都被擋格開去,醜醜一邊進招,嘴角不住的在笑。忽地劍光盡斂,劍鞘也止住了轉動。

    醜醜微笑道:「嗯!看來你這傢伙已開始記起『名家』的往事了!」

    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

    偏偏李太白卻心底震怯,只因為這低賤的劍奴,曾動手殺害名劍,主人雖非死在他手上,但畢竟個中有著難以告人之丑。

    何況劍仙在過去一直以光明正大形象示人,如今這醜八怪一而再的揭發、羞辱,令劍仙難堪又憤怒。只是醜醜的「名家劍法」舞得出神入化,任李太白腦中如何盤旋思考,也難以理解個中困惑。

    醜醜當然不可能是名劍冤魂,又不似是當年的馬虎,想來想去,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醜醜道:「我大概應該是一頭麻鷹。」

    劍仙道:「又胡說甚麼?」

    醜醜道:「當年盤飛空中,不就看見了你一切弒師醜行麼?」

    劍仙道:「好,本劍仙就算承認是師承名劍,那又如何?」

    醜醜道:「哈……,那我好生失望。」

    劍仙道:「失望甚麼?」

    醜醜道:「閣下為了在武林成名,欺師滅祖,大逆不道,唉!到了今天,卻連我這醜醜也敗不了,豈不可笑!?當然失望之極!」

    劍仙道:「放心,老夫一定不會令你失望。」

    醜醜道:「呵……,老狗公呀,你……怎麼滿目通紅起來,又是臉紅耳赤呢?哎呦,害羞嗎?還是惱羞成怒呀!?」

    戰場之上,二人對立,四目瞪視,劍仙發怒問道:「小子,你到底是誰?」

    醜醜並沒有回答,一派充耳不聞的模樣。可是如此輕佻之情,卻把劍仙李太白觸怒了。

    「天仙缺三」猛然轟出,李太白躍上半空,身法如巨鷹撲噬,怒意厲烈壓下,配合「先天無形劍氣」,斬出狂傲之勢,刮成凜冽狂飆。

    面對如此殺神滅佛的一擊,醜醜有啥對策?

    奪命一擊,醜醜竟不退不避,橫劍高舉過頭,動作就在那一刻靜止,如此簡單的動作,就用來面對李太白的「天仙缺三」。

    兩氣相交,本應炸出刺耳巨響,惟是醜丑挺劍之勢詭異非常,既剛且柔,兩道殺力碰撞,竟把四周空氣逼開,形成剎那間的真空。

    醜醜挺身搶攻,如箭離弦,追風逐電似的,劍影舞動,炸出一道烈虹,那無端、詭麗又綿密的劍影,穿過了石台遊走攻上李太白。

    劍仙急退,喝道:「快說,你究竟是誰?」

    醜醜一邊搶攻,笑著答道:「你好想知道我是誰嗎?好『刀劍笑』三大盜帥之中,就只得一人未死,那麼你道我是誰呢?」

    甚麼?眼前的醜丑竟然就是上一代顯赫江湖的三大盜帥之首——橫刀。是的,「刀劍笑」三人情同手足,當然知悉「名家」的一切一切,這答案頓時教李太白心頭激震亂蕩。

    劍仙心頭懼怯的一剎那,更加手忙腳亂起來,高手對戰,如此一來就等如把自己推進鬼門關裡。

    醜醜暴喝一聲,手中「天仙」運化成刀,猛然劈地,地土震開,分成兩邊直攻向李太白。

    眼前這招不正是「七步成詩」的「死有葬身之地」嗎?

    橫刀成名絕學刀法,殺呀!

    第三章殺禍血教場

    醜醜化劍成刀,意從心發,揮刀斬出,盡炫內力,教台下人紛紛讚歎他的厲烈悍招。

    銳狂劍芒破空而至,直劈劍仙李太白,只覺頭頂有熱辣辣的感覺,一陣刺痛,立時彈射急避,其勢如脫弦之矢。背後尖銳風聲又急趕撲來,醜醜劍芒順勢創斬,地上沙石破散碎飛,凌射半空。

    劍法由疾轉緩,氣勢如惡浪滔天,殺氣騰騰如雷霆震怒,一下尖銳得如猛鬼咆哮,撕心裂肺的磨擦聲,隨著手中「天仙」劃破長空,殺意凜冽,猶如雷轟破臉而來。

    凌厲殺招快若迅雷殺向李太白,在那漫天飛舞的沙石當中,醜醜那既緩卻密的劍招,每每隨石掩至。

    李太白腳步迷離飄忽,在翻飛的碎石中繞步疾走,總算及時閃開避過所有殺招。醜醜劍勢忽轉,換成疾急,不住狂劈,凜冽劍氣直追敵人,誓要吞噬世間一切生物似的,快若眨眼。

    「先天無形劍氣」擊射半空沙石,雙手翻動,以氣御石,聚成一條蛟龍,反過來把劍氣吞噬。

    高手拚搏,生死決於毫釐之間。

    醜醜劍勁氣勢如虹,卻敵不過滔天惡浪,李太白這老江湖倒也不能小覷,特別是他殺意盛怒時。

    急忙躍上半空,雙手緊握「天仙」,猛然高舉,氣聚丹田,先破蛟龍,碎石猶如傾盆大兩,鋪天蓋地降下。

    碎石降下,殺力沉厚,殺意狂盛,醜醜在霎時間又奪來主動權。

    李太白腳下一瞪,整個人疾衝射向碎石巨龍,醜醜順勢長身而起,緊握劍,暴喝一聲,斬出標悍威猛殺招。

    應如莽射九日落,矯如群帝摻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刀鋒冷、刀招狠、刀風厲、刀勢猛、刀法絕、刀勁毒、刀氣烈,七勢一招,一招七變,赫然便是橫刀成名絕學「七步成詩」的刀意。

    媽的,這醜八怪究竟是誰?怎可能又是名劍又是橫刀,李太白腦際一片混亂,心頭怯懼下,勉強戳出七指,先截擋洶湧猛招。

    李太白的誤解倒也難怪,小白模仿橫刀的招意委實太過神似,實難辨真偽!

    「七步成詩」,共分成刀招及刀意,刀招所用者,乃是由詩句演變而成之固有刀法。而刀意之使用則由持刀者憑借本身心境,快意使刀,並無招式可尋,只重意境感受,變化萬端,無從捉摸。

    醜醜豪氣揮灑,殺力氣勢猶勝當年橫刀,殺意蕡張,沙石突然再分兩行瘋狂掩噬,橫刀另一刀招「死有葬身之地」,以碎石葬劍仙,一式殺人,不留情,不留餘地。

    橫刀的成名絕技,殺力豈同凡響,劍仙李太白倉皇間竟呆住不懂反應。

    碎石把全身淹沒、埋葬,中間拱起,就似是墳墓一樣,一切生命氣息不復存在矣。

    醜醜反手握劍,劍尖向地,二話不說便一劍插向沙石堆之上,完成「死有葬身之地」的最後步驟。

    劍尖插下,異象忽生,原先把劍仙李太白生葬的碎石堆,竟猛地生起了一個細小漩渦,猶似有生命般不住擴張伸延,愈旋愈大,愈旋愈快,滯住了「天仙」,再不能破下去。

    一眨眼間,整個碎石小山堆的尖頂,已變成一個漩渦模樣。漩渦更且生出一股無形吸力,欲把醜醜的「天仙」吸吞,一時間兩股力量斗個難分難解。

    漩渦吸力並未能把醜醜手中的「天仙」吸去,只定住劍勢,不進不退,正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

    忽地漩渦之勢猛然往上伸展,直朝利劍捲去,勢如惡虎噬物,把利劍一噬而盡醜醜手中吐勁,依然未能把劍抽回,眼巴巴的看著無數碎石包裹手中的「天仙」劍。片刻間,劍鋒已盡被碎石所纏,如蟻附擅,如何也甩震不脫,古怪得可以。

    「轟!」的一聲,另一殺勢赫然又來,只見漩渦底部不住自轉,一條人影從石堆中飛出,直奪醜醜。

    李太白以石封劍,破招殺敵!

    雙指射出兩道勁氣,直朝醜醜面龐戳刺。

    醜醜單拳裹袖,蓄畢生精力,撲掃而出,正好截住陰寒雙指,免去破目殺禍。

    李太白急影撲來,只覺面前壓力盛起,劍仙一頭轟落,額頭撞在醜醜鼻樑之上,醜醜稍稍洩氣,手中「天仙」已被巧妙奪回。

    醜醜腳下一瞪,急急後退五步,再翻個觔斗,避過敵人追擊。幾個起落間,已被劍仙佔盡上風。

    凝目細看,只見李太白的嘴角微微一彎,發出譏諷笑聲,像是在說他那不世的武學修為,就連上代江湖中的絕世強者橫刀、名劍,也不堪一擊,局傲狂霸到不得了。

    李太白在笑,醜醜又如何?

    醜醜,他也在笑!

    笑,是因他已有所感應,是因為他是小白笑蒼天,已洞悉了一點點「玄機」。

    沒有多餘的話,轉身至戰台邊沿,回頭望了望李太白,笑了又笑,笑得暢快淋漓、笑得教人不明所以。不發一言,帶著笑意,竟一躍跳下戰台,笑道:「我敗了!」

    甚麼?醜醜他……竟然棄戰敗降!?

    這滿腦子鬼主意的小子究竟心裡想的是甚麼?棄戰投降,豈不是放棄爭勝?這「十大神兵皇榜」沒有了份兒,又如何再能保護孩兒倆呢?

    場中三十多位強者無不訝然,醜醜的舉動實在太突然、太荒謬,雖被劍仙李太白奪回「天仙」,但從開戰以來,醜醜也一直佔盡上風,毫無敗象,再戰下去大概可說是穩操勝券!

    但勝券在握的他竟自動棄戰而敗,到底他有何「苦衷」,還是他內心有啥「後著」?

    「十大神兵皇榜」規條所限,參賽者必須力戰到底,汰弱留強,直至最後十位優勝強者突圍而出,便分封為十大將軍,統兵十萬,以鞏固朝中實力,拓展版圖,輔助小白雄霸天下。

    醜醜敗降便必須出局,不論他還有甚麼黃雀在後的妙著,亦無法再在戰台上作戰,也就是說再不可能得到任何利益。

    醜醜他究竟為何要敗?

    敗,是因為他已無心戀戰,今天不論誰勝誰負,「十大神兵皇榜」的參戰者,沒有一人能得到勝利。所有強者,都只是「輸家」,更甚者大家都要付上生命代價,正是一敗塗地,永不翻身!

    真正的「大贏家」,是天夭!

    醜醜抬頭仰天而望,高聲說道:「各位,今天的『十大神兵皇榜』,本是一個能令大家一舉成名的機會。可惜事與願違,咱們四十人當中,沒有一人可以勝出,只有敗的份兒。因為我們的皇上,已作出周密安排,要這裡成為大家的葬身墓地!」

    實在太無稽,只是從醜醜口中說出來,雖毫無說服力,卻足夠令所有強者心底生怯,議論紛紛。

    是醜丑胡說人道嗎?是造謠詐騙、是不敵李太白才故意無的放矢嗎!

    謊話好容易便被識破,但當各人感到皇玉郎、莫問、夢兒、方失神、白毛人等,都相繼臉色一沉,也就不再把醜醜的話當作兒戲。

    不消片刻,各人心裡都有些發毛,大家憑著內力細聽,都已感覺到隆隆馬蹄聲響,顯然一大批兵馬正衝著大家而來。

    放眼遠望,只見前方約十里外,有著無數的黑點逐漸放大,殺浪響起,人馬雜沓。

    瞪目細看,黑點之後還有黑點,一排一排的,一浪接一浪,連綿不絕。無數黑點迅即幻化成黑影,混集起來,猶似是汪洋中的巨浪般,浪接浪的蜂擁而來。

    戰兵喧嘩叫喊之聲由遠而近,忽然又吹起號角來,鼓聲急響,嗚鑰疾衝,又見塵沙飛揚。

    走在最前的戰兵戰馬都高大強壯,鞍上人顯然都饒勇善戰。每一百人為一小隊,呵呵呼喊,狂奔急衝,當真看聲勢已可壓倒敵人。

    烈日在上,照得戰兵的矛尖刀鋒,閃爍生輝,萬計鐵蹄踐土飛沙,直是天搖地動。

    一眾合共四十中土最強英雄豪傑又或梟雄,平生殺人無數,此刻面對如浪戰兵,沙場殺戰,不少還是第一回。如此勇悍敵浪,亂中有致,顯然有陣法在其中,心底難免升起怯懼。

    如此龐大陣容,眾強者皆心中有數,戰馬殺兵正是衝著他們而來,甚麼「十大神兵皇榜」,原來只是一個「局」,一個由皇帝所布下的「殺局」。

    「十大神兵皇榜」表面看來是個甚為公平的決戰,但背後竟然是另一番模樣。

    當中土強者齊齊雲集,一舉殲殺,小白這龜蛋皇帝,豈不是再無後顧之憂!?從此天下儘是庸才,又有誰膽敢向他挑戰呢?

    醜醜真正身份既是小白,武學修為壓倒場中所有強者,故此早已聞得遠處戰馬蹄聲,所以棄戰而降。他已洞悉天夭計謀,場中根本沒有一人可以絕對勝利,一切也被天夭玩弄於股掌之中。

    「十大神兵皇榜」對決已變得毫無意義可言,天夭要盡誅高手,惟我獨尊,雄霸天下,殺!殺!殺!

    環顧四周,只見以木石搭建的大教場,足可容納三百餘人。教場面向三方,背後則是一道高聳入雲的峭壁,也許就是唯一可能脫困的通道。

    醜醜忽地失笑,想了又想,終於明白天夭的用意。

    戰台設於峭壁之前,前方又再派兵圍攻,輕易把所有強者都困死其中,正是前無去路,後退也難。只要峭壁之上布下埋伏,一切也就變得簡單,猶如甕中捉鰲一樣。

    從前的小白有過無數次於死劫、困局中求生經驗,原以為當上了皇帝後便一切都成過去,豈料今日又會面對危難。

    心思縝密的醜丑,有可能破解天夭的設局嗎?

    驀然臉色一沉,直截了當的說道:「咱們惟有團結起來才可能扭轉敗局!」語音斬釘截鐵,絕無迂迴餘地。

    那三十九人當中,有些竟同時臉色俱變,心裡惶急擔憂不已。怎麼一下子變得掉進了死亡漩渦?

    原來一心參戰,只望功成利就,飛黃騰達而從此位高權重。快樂未嘗過半分,眼前就是殺身大禍,驚變來得太可怖,甚麼夢想都一下子被粉碎了。

    決戰成了死戰,小白儼如已判了大家死刑。興高采烈而來,卻墮入了小白大王的無情殺局,就算能僥倖衝出去,失去了當大官的機會,又與朝廷為敵,甚麼榮華富貴從此也休提了,這小白真的好賤!

    「好可惡的狗皇帝,為了把所有具野心的強者誅滅、宰殺,便設下如此殺局。好吧!你不仁我不義,要殺便來吧!就讓我們與你力戰到底,不死不休。」

    「臭皇帝、狗皇帝,出來跟咱們單獨對戰!怕死的便當縮頭龜公好了,設下如此九流殺局,呸!怎算英雄好漢!」

    說不盡的心聲、罵不完的痛恨,但也有些強者依然沉默不言,衝動並不能化解危機。

    受盡辱罵卻難以辯說,內心當然絕不好受。

    一切惡果全由小白一手造成,心好痛,但更痛恨天夭。這傢伙冒充自己的名,將一切弄得天翻地覆,中土從此又怎能安寧!?

    隆隆馬蹄聲自遠而近,在眾強者彷徨焦急的同時,數以萬計的戰兵、戰馬已逼近至百丈以外。

    馬蹄聲鼎沸,駿馬奔馳,片刻間已至教場的五十丈範圍的。勒馬停步,號角聲吹起,萬計殺兵布下戰陣,一隊隊整齊排開,雄赳赳的都英姿颼颼,殺氣騰騰。

    只見戰兵手持圓盾,排成一道高高的盾牆,封鎖前方,把所有強者困於其內,要逃出去又談何容易!

    「嘲,嘲」之聲驀地響起,眾人登時更感惶惑,盾牆之後尚有箭手、弩兵在準備,只要一聲令下,利箭攻來,如雨激射,殺勢必然極之瘋狂。但單是箭矢,大概不可能克殺各位高手啊!

    一場驚心動魄的殘酷廝殺即將展開,陷入絕對的死局陣中,前後均無去路,只有敵人。

    唯一方法就是衝殺破敵陣!

    一陣風吹來。

    風起京城遠。

    風吹野花香。

    風中有殺意。

    風過不留痕。

    風甫至,醜醜就變了臉色,恍似那捉不到、摸不透的風,才是他的最大敵人。

    天夭在哪裡?

    他大概便在風中,又或是天夭就是風,殺人的風!

    忽然勁風更強,吹起漫天落葉紛紛……

    七彩八色都混在一起,何止風情千萬,簡直比死亡更是淒美,如守候再生,面對一場美麗的驚喜……

    溫柔的風、溫柔的美、溫柔的死,正覆蓋大地……。

    醜醜閉氣歸元,岳停峰峙,等候殺機來臨!

    第四章死神迎春風

    悍者無懼拚死,拚命就是人生最渴慕之。

    愛殺戮血腥,鍾情神兵交擊發出之光華視敵人意料之外的佈局及招式為驚喜,盡情陶醉滅絕中。

    勇者貪圖超越,突破上天所賜能力便是目標。

    遇強愈強,愈強愈猛,不論生死,只求在戰鬥中提升殺力,興奮感覺致使一切痛楚、破損、失落全然消失於無形。敵人啊,你倒下來的一剎,便是勇者最滿足一刻。

    兼具悍、勇心志,方為真正闖將!

    困難是朋友,危難是知己,突破困難,超越危難,展現非凡本色,氣傲志狂,面對未知險阻。

    只憑信念去闖,狂攻,不退、不守、不避、不懼,武林中只有闖將最為可怕。

    「十大神兵皇榜」的參戰者,也就是最難得的闖將。

    戰兵。戰馬朝著眾多強者攻來,殺氣蜂擁、懾人心魄,來勢急勁,猶如奔雷電閃,教人無不膽寒。

    以盾築起一道足有二丈高盾牆,盾與盾之間露出點點耀目光芒,顯見盾牆後已布下弩箭手,只要一聲令下放箭,狼牙箭馬上衝煙穿塵,奪命而來。

    王朝戰兵欲一舉殺敵,眾強者如一盤散沙,雖身負上乘武學,惟各自為政下面對如此龐大戰兵臨陣,一時間亦顯得有點左支右絀,不知如何應付,加上敵人高呼酣戰,以一人之力又如何逃出生天!

    戰兵們目露凶光,殺氣騰騰,像是非要把眾人斬盡殺絕不可。

    後退無路,眾人忽地不約而同把身旁數人圍起,分別是刀中血、萬力、文傑、藥回春、火化、黃狗及連戰。

    全是清一色「小白皇朝」重臣及徒兒,眾強者把他們包圍,目的顯而易見是洩憤處決,殺之而後快。

    小白設下「十大神兵皇榜」設局,理所當然跟朝中大臣有著關連,在各人心目中,這批助紂為虐的傢伙,絕對該殺!可是又有誰會理解,連戰們根本毫不知情,一切一切也只是天夭的主意,大家成了無辜的代罪羔羊。

    火化道:「各位,各位!請聽我說,這次殺局我們根本毫不知情,與我們無關的!」

    遊目環顧四周,眼神畏怯,全身如篩棟般抖個不停,只是卻非心中有愧。

    各人不住努力解說,惟是心中卻有死結。雖然明知不可能是小白大王布下殺局,但殺陣當前,能調動眾多兵馬,又刻意引四十參賽者前來此絕地,小白又豈能推諉不是陰謀殺局主導者?

    腦裡一片空白,外有戰兵軍將齊聲吶喊,內有凶神惡煞眾強者,要活命恐怕已是太過奢望。

    「哈……,好哥兒們,若然只是小白一人陰謀,那就只是個誤會,可不必憂心忡忡哩!」

    說話之人臉上滿佈海水蒸騰一般的皺紋,遠看更像一棵千年老樹縱橫交錯的樹皮,頭髮黑白不一,黑衣白袍,眼神中更流露出點點渴慕殺戮的喜悅,甚是教人不安。

    他就是來自「罪十八島」的東方邪白,只見他右手輕輕搭在火化肩上,忽地將對方一擁入懷,另一手俏皮地伸去火化鼻子,輕輕一捏,說道:「放心!放心!要是這次殺局與你們有關的話,想必你們也不會在這裡出現,現下大家同坐一舟,放心,同舟共濟嘛!」

    東方邪白之說也不無道理,要是他們早已洞悉這次殺局陰謀,想必也不會前來參加「十大神兵皇榜」之戰,這些人看來真的毫不知情,完全是蒙在鼓裡。

    但是以東方邪白的性子,又怎會如此輕易相信他人?

    眾強者不約而同地攻向數人,或刀或劍、或拳或掌,像是一心要把他們置諸死地。

    合共十多人的殺力圍攻,單憑七位實力較次的小子,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了?片刻間,七人已被打至全無還擊之力,滿身披血,軟倒地上,不住的琳琳喘氣。

    一人焉地從人群中飛撲出來,身上滿是雪白無瑕的厚厚長毛,乍看狀似猩猩,正是來自「罪林」的白毛人,重掌轟下,掌勁刮起凜冽勁風,霍地殺人。

    可是白毛人的殺招卻得不到預期效果,重掌被身旁另一人出招截住,原來預計的腦漿爆散全不見綜影,教他好生失望!

    「轟!」的一聲,白毛人應聲退飛,瞪目細看,阻截自己的人竟就是好朋友——醜醜。

    醜醜為要保住朝中重臣性命,白毛人當然不明白個中道理,為啥自己唯一的朋友要救這些狗種呢?

    是可憐他們嗎?哎呦!狗種該死,不應憐憫哩!

    眾強者見狀,心中登時生起無數念頭,難道眼前這小子,與王朝中人是一夥?

    醜醜現下並不能揭露身份,更不可以把救回火化等人的理由說出來,雙手張開,竭力壓抑眾人氣憤,揚聲道:「哈……,殺了這群鼠輩毫不明智,咱們大可利用他們來作人質!」

    醜醜之說看來倒有點道理,惟是當中的李太白,卻有所反對,沉聲道:「我看並不一定哩!」

    二話不說,李太白腳下發勁把黃狗一撐蹴射,直朝萬計戰兵飛去,腿勁剛好封住了下盤「會陽穴」,教黃狗一時間動彈不得。

    戰兵群驟見有敵攻來,即時作出反應,利箭懊地射出,擦出「哩哩」風聲,破碎虛空,直奪黃狗。

    眨眼間,利箭已穿破黃狗軀體,爆出血紅來,濺射四周草原,染得一片驚怖,口中更發出驚天動地的叫喊,目光滿是惶惑、懼怯、責備、無奈、憤怒,死得不明不白。

    東方邪白在笑,笑得淋漓盡致,仰首抱腹,這些瘋狂的笑聲,就是他那最愛的殺人快意。

    黃狗的死象徵著死亡殺戮已來臨,大家都在等死,黃狗只是走在最先,相對剩下的三十九人,沒有一人能倖免。

    來吧,各位高強的殺神,死亡正等待大家哩!

    徒兒死,小白痛在心,下一位喪命的又會是誰?

    忽地一人高呼叫道:「我不相信我爹會是個這樣的賤人!」

    說話的正是夢兒,他從小尊敬慈父小白,絕不能接受父親會布下這般可恥殺局,故夢兒一反常態大聲疾呼!

    「隆!」的一聲,夢兒二話不說,疾衝而前,懷著箭矢一般的腳步,直闖戰兵群而去。

    運起護身氣勁,以備隨時抵擋攻勢,夢兒深信自己必然不會受到攻擊,因為他是小白的兒子,王朝中的「夢將」——笑夢兒,「小白皇朝」不可能有人要殺太子眼前閃現點點光芒,銀光急掠,就在三丈之前,一件好熟悉的東西出現在夢兒面前,瞪目細看下,後悔的感覺猛然震入腦海,媽的,竟然是「神風笑」,足以炸得夢兒粉身碎骨的「神風笑」!

    去勢急勁,一時間未能止住前衝,「神風笑」攻來,乘敵人疾衝之勢,威力必會倍增,一個夢兒大概會炸成二十八塊。

    已無法遏止去勢,就算舉臂擋格,「神風笑」稍被觸及便立時爆碎,算是保得住性命,看來也要付上好沉重的代價,夢兒霎時腦際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在半空中呆住,束手待斃!

    十尺……八尺……五尺……二尺……一尺……,到了,「神風笑」觸及人體便就在夢兒加劇運勁,遞增護體氣勁之際,噩夢終於有了轉機。

    醜醜真正身份乃是小白,他怎能眼巴巴的讓兒子就此喪命,及時撲射而出,一手抓緊其頸後衣衫,夢兒衝勢登時被止住,更不住倒後急退,一退十丈,火速離開險地。

    兔起鵲落的迅疾身法,教場中各高手無不訝然。

    早在「天牢」跟天夭決殺,小白曾以「神風笑」脫困,如今戰兵攻來,他早已心中有數,天夭必命人帶備「神風笑」同來。正因如此,小白才能及時把夢兒救回反觀夢兒,只見他雙目血筋滿佈,氣憤難平,高聲暴喝道:「可惡!到底是誰帶兵,竟連我也敢殺!」

    夢兒雖然被襲,但他依然堅信,父親小白絕不可能連自己也要殺,當中必然另有內情。

    夢兒的想法不無道理,場中另有一人亦深深認同,瞭解夢兒的心境,他便是小白的另一孩兒——莫問。

    一直不動聲色的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但他並未有在推算出合理答案前說三道四,何苦成為眾矢之的!?莫問雖然感到事有蹺蹊,只是個中究竟有何乾坤,任莫問如何天資聰敏,總不可能一下子識破所有玄機。

    默默地靜觀其變,莫問由始至終都在注意醜醜,這醜東西實在既古怪又有點熟悉,心底總是對他相當好奇。

    醜醜把夢兒救回,急忙環顧四周,但見戰兵群並沒有異樣,才定過神來,沉聲道:「依我推算,朝中必有人密謀叛亂,才會衍生這次設局,太子請稍安毋躁,否則一下子亂了大局便大大不妙。」

    醜醜的話雖沒有任何支持,但卻十二分誠懇,更有著一種「穩定人心」之效,夢兒當下平復了心情,不再肆意衝動。大敵當前,果真應該先定下神來,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小白就是小白,才智永遠比人勝上一籌,他深諳行軍戰陣之道,己方士氣最為重要,若然士氣一洩,必然陣腳大亂,不戰而敗了。

    眾人聽罷醜醜之言,深覺有理,緊張氣氛登時有所鬆緩。醜醜見狀,又接著說道:「小白大王不可能運孩兒也狠下毒手,我相信必然另有內情,要查出此殺局的真相,就只有先拚死殺出血路。一盤散沙,未能聚合力量,咱們也就死定了!」

    要從萬計的戰兵陣中殺出重圍,簡直癡人說夢,但這卻又是目前唯一辦法。

    醜醜以手撥開長髮,仰天遠望,輕輕道:「以咱們合共三十九高手殺力,只要同心協力,暫且必能穩住局勢,只要抵擋得住敵人第一輪瘋狂進襲,我便有破敵妙計。」

    說得頭頭是道,原來各有所想的三十八人,一下子不約而同都被醜醜的言語所吸引,留意他調度之法。

    三十九位高手心意已決,誓與王朝戰兵力戰到底,你死我亡,合力排除萬難,突破斬殺,死局求生。

    前路險阻重重,全憑一股信念,原來沉寂的殺性登時高張。來吧,咱們都以一敵千兵,從九死一生的殺局中突破。

    化敵為友,意志催動般性,天下間最出色的高手雲集,同仇敵愾,聯合破殺,哪有甚麼能阻他們。

    少一人便少一分力量,實力挫減,也就少了一分生存機會。故此眾人都暫且放下所有私怨、仇恨,心中只想合力衝殺,一切事情容後再作定斷!

    「為生命而戰,為保咱們名頭而戰!」

    「豈能斃在無名戰卒手上呢?」

    「要殺咱們這等高手,只管拿出本事來吧!」

    「哼,好不知羞的傢伙。」

    「不,絕不等死!」

    「殺,我來本就為了殺人,殺甚麼人都一樣痛快!」

    「殺呀!殺呀!且看我殺力無限!」

    「來一萬殺一萬,來十萬殺十萬,血啊,我身披血戰衣,以仇恨果腹,天大地大我最大,好朋友,真正的殺戰考驗來了!」

    不住的以痢瘋狂語刺激眾殺力高強的英雄、梟雄,小白對用兵心理戰掌握得十二分準繩。

    各高手的暴殺戾氣經已大大提升,再沒半分怯懼,心中不斷在想:「殺人本就是上天賜給我的天職。」

    惟是如此算盤要打響卻需要一番好大努力,王朝戰兵已有所行動,戰鼓怒鳴,咚咚聲響震耳欲聾。

    「轟!轟!轟!轟!」之聲忽地從高處傳來,眾人乍覺頭頂生風,教場峭壁之上,無聲沒息的滾下數百巨石,眾戰兵同時吶喊喧嚷,又不住搖動旌旗,直如天崩地裂般,大地要滅絕眾人生命。

    巨石疾衝砸下,勢如瘋虎,三十九位高手中來自「罪十八島」的一位門主徐污明已急不及待,猛然暴喝一聲,整個人即如箭矢般躍起,懷著滿腔怒火,掌轟巨石,要顯示殺性強橫,豈是此等無聊巨百能置諸死地!?

    醜醜見狀連忙喝道:「小心!」同一霎時,心中已生起不祥之兆。

    可惜為時已晚,徐污明手剛一觸碰,巨石登時爆炸,徐污明當堂粉身碎骨,血灑遍地,死得不能再死!

    巨石顯然捆住「神風笑」,一石炸爆,其他滾下來的巨石也被熱力牽引同時爆炸,奪命而來。

    另有一些急不及待的強者躍射而上,亦落得和徐污明同樣的慘淡下場,死的死、傷的傷,當中包括同是來自「罪十八島」的另一門主田中家。轉眼間三十九位強者已剩下三十七人,少了兩分實力,也就少了兩分逃生機會。

    巨石連連滾下,醜醜知道天夭用計欲把他們困於死位中,以便屠殺,他忽地暴喝叫道:「來吧!依我法子,重轟石壁。轟碎大石扔射半空,使掉下來的「神風笑」在頭頂遠處便炸個粉碎,也就不可能再危害各人了。

    醜醜不住在說:「抵得住第一輪攻擊,我就有法子助大家突破重圍,千萬別氣餒,殺呀!」

    不住的提升士氣,要眾人拚命抵擋,頭上如雨落下的「神風笑」大石,竟無一漏網!

    第五章死局我求生

    高手善於決鬥,將軍善於戰鬥。

    高手的決鬥,只會影響個人的生死榮辱,但將軍的戰鬥,卻會影響著國家安危及百姓生命。

    武林高手跟戰場將軍絕對是截然不同人物,兩者唯一共同之處,便是彼此都以生命作賭注,以殺戮為最愛。

    即使武功天下第一,當要領兵作戰便變得束手無策,武林高手只適合活在江湖走到兵刃相見血肉橫飛的戰場上,甚麼武林俠士都變成任人魚肉的活靶子。

    四十位武林高手,各擅勝長,或劍法、或刀法、或內力,皆獨當一面,享負盛名。

    當中有死敵、有師徒、有朋友,亦有過往素昧平生,然而彼此都有著同一目標,可惜大家都被安排在錯誤的地方。

    甚麼「十大神兵皇榜」,只不過是天夭誅除異己的殺人陷阱。

    「小白皇國」那些武藝精熟、蹺勇善鬥的戰兵,正為他們開出一條黃泉道路,要埋葬不可一世的殺神們。

    「神風笑」的一輪攻勢,令身處教場的各位武林高手死的死、傷的傷,情況混亂不堪。

    幸好還有醜醜,在混亂的境況中,他依然能保持冷靜,想出以石破石的方法,為大家拾回性命。

    危急情況稍受控制,遠處的弩箭亦告暫停,天地芎蒼恍似陷入靜止,看來第一浪的攻勢經已完結。

    有傷的都不哼一聲,每一個人都來頭不小,又豈是甚麼貪生怕死之輩。醜醜先前那些好振奮人心的話,仍在各人腦海中轉個不停。

    一陣微風輕吹,揚起的斷草在醜醜面前飄過,那一種蒼涼的感覺惹得醜醜十分心痛。

    本來醉人的景色,已被血腥玷污,眼前傷的死的即使是大奸大惡兇徒,醜醜也難免有點內疚。

    若非醜醜的「十大神兵皇榜」,再加上不敵天夭奸計,他們又豈用賠上性命!?

    一切都源於醜醜,因此他必須想出個讓大家逃出生天的方法來。

    究竟遠處的戰兵由誰率領?朱不三?將軍?血霸王?還是萬骨枯?總不可能是化身成小白的天夭吧?

    醜醜腦海不住閃現著那些人的面孔,破風聲驀地急響,只見一枝粗約三寸,長約五尺,箭簇由精鋼打造的巨箭在醜醜身旁擦身而過,狠狠的釘進山壁上,露出的箭尾,仍在微微晃動。

    能射出如此猛烈一箭,恐怕只有「床子弩」方可做到,推想下去,各人處境就更加危險。

    在無險可守下,面對「床子弩」,除了死以外也就再沒有其他出路了吧?

    這「床子弩」的攻擊是繼頭頂落下「神風笑」大石的第二浪,天夭也許早已料到小白不容易對付,故此安排好一浪又一浪的瘋狂攻殺,要徹徹底底的把所有人殺個清光。

    如何能破「床子弩」?

    大家都凝視著好醜的醜丑,因為他名明說過,抵擋得住第一浪攻勢,他必然能想出好法子來讓各人突破重圍。

    醜醜笑了,很好,他笑啊!

    笑態是來自信心、來自從容,也就是醜丑當真有破敵之法了。

    雙掌推出,轟擊的目標卻不是敵人,而是腳下的土地,天啊!醜醜是否瘋了?

    「床子弩」跟土地有個屁關係!?

    掌勁冉在地上,揚起漫天風沐,同時更翻起了一片黃土,堆成了一道小小的泥牆。

    眾人見狀,呆呆的一時不明所以、有的則依照醜醜法子,雙掌發出無匹掌勁刮起地上黃土,堆起土牆來。

    要在空曠的草原上避過或截下「床子弩」發出的勁箭,幾乎絕無可能,唯一計策便是隱藏它要射殺的目標。

    有的堆土築牆、有的則以石塊堅固泥牆,眾志成城,不消一會便築起一道能遮擋三十多人的厚厚圍牆,甚麼強勁的「床子弩」,都難以刺破護身罡氣。

    誰都沒有試過像縮頭烏龜般躲在泥牆後,這樣的奇恥大辱教他們怒火中燒,小白這傢伙實在欺人太甚!

    沒有沙場爭戰經驗,大家都惟有依著醜醜方法行事,剛才性命危在旦夕沒有餘暇思考問題,此刻回想才發現自己像個傻瓜一般。

    「罪十八島」「烙印世家」的田中家,按著血流如注的傷口,破囗大罵道:「媽的,老子為名為利參加神兵之戰,早已把生命豁了出去,即使是死在小白手上,我倒也甘心,媽的臭婊子卻要我死在甚麼叛將手中,呸!老子做鬼也要小白賠命。萬里無雲,只聞席席風聲,「床子弩」的攻勢因失去了目標再也無法施展。

    一眾人要數智慧出眾者,除了小白,便是莫問無異,只見大懶蟲伸了伸懶腰淡淡的道:「敵人是訓練有素的戰兵,對於不慣征戰沙場的大家無疑勝券在握,現下各人切記不能因恐懼而慌亂,當務之急是在各人中挑選出一個領導者來,由他當將軍,集合力量才有突圍可能。」

    一聽到「帶領」二字,馮仁殺即口沫橫飛的叫嚷道:「我堂堂一個『殺戮寨』寨主,怎可能隨便服從他人。」

    話音剛落,圍牆猝然被破開一道缺口,利箭疾電般射中馮仁殺手臂,痛得他要放聲高叫。

    慘嚎正要出口,一團泥土已塞入他嘴巴內,令馮仁殺有聲難發。好可怕的傢伙,動手疾如電閃,連馮仁殺這等高手也欲避無從。

    把泥團塞入馮仁殺口中的原來是莫問,敵人顯然是憑聲發箭,馮仁殺高聲大嚷,利箭也就循聲而至,若由得他大呼小叫,恐怕下一箭便要奪命,好愚蠢的笨人!

    殺機重重,一個不留神便會掉入萬劫不復之地,大家一再認識,這是沙場,跟一般高手殺戰情況絕不一樣。

    夢兒、方失神、李太白、皇玉郎、東方邪白……,恐怕當中難有高手願意屈服於他人之下,誰個有資格來當頭領將軍呢?

    非常一致的目光,都投向醜醜身上。

    對了,他的表現正好顯示出此醜八怪確是出色的沙場領軍者,雖然對此子來頭並不瞭解,但不可否認,醜醜是最適合當將軍率領眾高手的人,從彼此目光中就能看得清楚明白。

    「大家可太器重我了,我來多說一句,醜醜的出身是個謎,若然我是小白派來的內奸,帶大家走向死門關,那豈不變成都自投羅網!」

    「哈……,想深一層,我的話有點道理吧?」

    醜醜竟來個自我攻擊,教原來已定下來的各高手又再混亂起來,媽的這小子說話又真的有點道理。

    醜醜啊醜醜,你怎麼如此神秘又可愛呢?

    就在這時,醜醜突然站了起來,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只見他雙手往面龐不停搓按,似是要把面上肌肉扯了下來,推壓又再推壓,反反覆覆,又上又下……。

    醜醜究竟在玩甚麼把戲了不消一刻,答案便展現眼前,本來醜陋異常的醜丑,經過一輪搓按後,原來的醜貌竟化成了小白模樣。

    小白便是醜丑,醜醜便是小白,啞謎在各人面前揭開,馬虎終於明白為何醜醜會懂得師父名劍的劍法了!

    甫見小白出現,眾人皆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大口氣,只是一下子腦際又混亂起來,看來必須好好的整理一下頭緒。

    「媽的,他竟然是小白,怪不得知悉自己與名劍間的關係,今次若讓他逃出生天,自己定必沒有好日子過。」心裡不停盤算的,當然就是劍仙李太白淡淡的道:小白在烈陽底下,猶如天神降世,自有他的一派王者風範,只聽他說個詳細明「大家團結力量殺出重圍,誰個不死,朕必然重重有賞。」

    當下小白先把天夭如何取代自己,當上了「小白皇國」大一事。

    抽絲剝繭的說明個中原委,三十多位高手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沉重的心情也就減省放輕了。

    小白道:「敵人強勢已成,就算大家肯投靠服膺於麾下,恐怕天夭也不肯罷休。現下唯一可行就是殺出重圍,朕保證在除掉此逆賊之後,定讓各位共享榮華富貴!」

    一言九鼎,小白的金口許下承諾,當真比甚麼靈丹妙藥都更具效能,誰也不再有其他反對意見。

    小白輕輕再道:「天夭從『天牢』逃脫,他既是朕的大師伯,所以對於本門武功十分清楚,或許他以『盜臉術』易容成朝廷其中一人。」

    「可能是朱不三,也可能是將軍,但朕可以肯定,領兵的一定是他,『十大神兵皇榜』已成了一個殺戮戰場,他布下的殺局雖強,但可難不倒朕。」

    小白的話愈來愈顯得信心十足,眾人非但有決心突破重圍,更且暗暗高興。這個當然了,只要殺得出去,小白重重有賞啊!

    只要逆賊天夭一死,誰也可以成為大將軍,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眨眼間便來到眼前,誰不心動呢?

    小白的「誤導」提升了大家爭勝決心,各人未嘗過天夭的恐怖,眼目中就只有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小白要借助大家力量,也就只好盡力鼓勵。

    就在眾人思緒混亂的時候,小白以游魚般的身法走到一人面前,狂拳怒轟下,拳如電閃,教未有提防的他一下子難以招架。

    吃了小白的重拳,那人臉上一陣抽擋,可是這塊由五張人皮組成的臉卻沒有把痛苦表現出來。

    不用多說,他便是天夭的徒兒——胡混,小白那一下猝然攻擊,真教他防不勝防,絕不好受。

    被轟飛半天的胡混,未及把小白帶給他的痛楚壓下,又要面對突如其來的弩箭,一時間,左支右絀,手忙腳亂。

    三十多人圍成一個偌大的圓圈,任由小白對付胡混,只有一人不懂走避,呆呆看著場中的醜丑。

    他一直最信賴的朋友,原來就是要殺之而後快的死敵,白毛人看著醜醜變回小白,他真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揉一揉雙眼,小白依舊是小白,醜醜不見了,甚麼好朋友,一切都不過是謊話,拿著手中醜醜所贈予的鐵劍,白毛人的心痛得暗暗澗下淚來。

    胡混那敢跟小白拚死,心中只恨師父天夭原來已得手,卻未有通知他,定然是惱恨自己逃脫後欲奪妖學秘岌,修練妖法而動怒了。

    必須盡快離開,否則大有可能在此戰中死得不明不白。

    心念及此,左手即往右臂抓去,撕破皮膚,迸射鮮血,使出「血凝未冷」。

    小白見他左手五指成爪,已知其心意,怎會讓他如願以償,奸計得逞!

    伸手疾采,小白扣著的並不是胡混左手,而是要破開血肉,射出冷血的右臂。

    胡混沒有理會小白此舉目的,手指在臂上扯出五道詭麗赤紅的血痕,可惜血沒有濺射,只有痛。

    「血凝未冷」是以冷血攻敵,同時亦冷卻了傷口,令出招的人不覺痛楚,小白曾兩番領教過「血凝未冷」,此刻他已有破解之法。

    以「芎蒼訣」內力導入胡混血管之內,一冷一熱,也就能把「血凝未冷」的內力化解。

    「他就是天夭的徒兒,讓他受點苦頭,也就免去這傢伙突然發難,有礙咱們的突破圍困大計。」

    小白隨即坐下,掃去地上沙塵,在上面畫出十分仔細的地圖,又是山又是水,一絲不苟地直至大功告成。

    大懶蟲一看便知地圖畫的是大夥兒身處的地方,心中對父親不禁又提升了幾分敬佩之情。

    小白除了武功出色外,兵法上的運用與戰場上的經驗,都比在場任何人更豐富,因此各人皆聚精會神地留意小白的指示。

    小白道:「北方有個偌大的樹林稱為「武英林」,這是一個七天七夜也走不完的偌大樹林,內裡古木參天,最適合匿藏、對敵。」

    「南方是『綠帶河』,水深一丈,闊二丈,那裡絕無生路可言。」

    「西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稱之為『烈風銀漠」,易攻又無險可守。逃到那裡只會成為『床子弩』的獵物。」

    莫問忽然道:「因此我們只剩下『武英林」一途,先穿過天夭帶領的戰兵,這才是最重要關鍵。」小白對站在身旁的兒子微微一笑道:「到了『武英林』,馬匹的機動性會因樹木阻礙而發揮不了功用,『床子弩』當然也派不上用場,樹木會成為我們最佳的天然屏障。」

    小白的算計沒有差錯,只是他卻未有提及「神風笑」啊!

    眾強者對殺出重圍大概還有點信心,只是碰上「神風笑」,甚麼信心也是徒然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呢?

    眾目凝視小白,很好,他又笑了!

    死局求生,惟有小白能助大家脫險。

    第六章破困人肉球

    烽火連天日,爭戰殺無休。

    只求平凡衣食足,征戰家人攔路哭。

    從茹毛飲血改變為生火烹調,由赤身露體到衣衫華麗。文明不斷在改進,只可惜族群殺戮,為名利相爭,彼此仍然從不間斷。

    每一天也在變,變幻原是永恆。

    曾經有人問,天下間有甚麼事情可以歷久不變,世世代代流傳下去,直至永遠?

    回顧歷史,原來真的有些事情由咱們祖先開始,便一直留傳下來,即使外貌變了,但它的本質卻絲毫未有改變。

    它,便是戰爭、殺戮!

    那是人的本性,任誰也改變不了,野人會為果腹而展開殺戰,將軍會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

    同樣是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為求私利而不擇手段,世世代代也都一樣,汰弱留強。強者敗,更強者勝!

    「天皇帝國」一役,已教中土戰兵十二分疲累,滅絕了敵人,四處飽受災困,老百姓們都好想天下平定下來,在小白的智慧領導下,中土得以休養生息。

    「十大神兵皇榜」原意甚妙,讓有意利用武力建立事業者,有著正大光明的目標,努力向上。只可惜最終被天夭利用,公平決戰變成了血腥殺戮的戰場。

    披上戰甲,執起長軟,昂首踏步,慘烈殺戰又再展開。

    血腥味伴隨著戰士,身上披著的盔甲就似是有著無數冤魂纏繞,沉重的感覺教大家好無奈。

    戰鬥又來了,「小白」金口一開,要屠殺四十位參加「十大神兵皇榜」的出線者,包括兩個孩子莫問及夢見,戰兵們呆愕之餘就只好從命!

    大家心中不禁在想:「原來每一個人都一樣,當了皇帝,都必然瘋癡又狂,小白又如何,他也是人啊!」

    隨著領兵的將軍來到域外十二里的草原上執行任務,大家亦感覺到今天的將軍跟從前有著好大分別。

    外貌一樣的豪邁強悍,慣用的兵器沒有帶來,雄渾霸氣依然,只是全身卻透散出一股恐怖氣息,教人不寒而慄。

    在眾士兵心中,將軍依舊是將軍,奇怪感覺也無礙對他的尊重,大夥兒絕對沒有想過,將軍只是個被掉了包的傢伙。

    能夠假扮將軍得如此維妙維肖,他就是天夭。

    小白是天夭要活捉的寵物,怎能隨隨便便交由其他人去辦,遊戲如此精彩,天夭當然要親自下場。

    一輪急攻過後,天夭沒有再下任何衝殺命令,小白築牆禦敵,天夭含領微笑卻不為所動。

    趕狗入窮巷,對方定必誓死抵抗,騰一點時間出來,好讓他們在憂心忡忡之下,努力設法突破,讓恐懼先來作出折磨,這樣才會令這群自命為「高手」之輩死得更有趣。

    殺人絕對是好高深的藝術。

    天夭當日在皇宮看見這群妄自尊大,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所謂「高手」,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已相當噁心!

    媽的,跟我天夭相比,你們連鏤蟻也不如!

    為了作出徹底教訓,天夭便把「十大神兵之戰」變成殺戮之戰,要四十人都為自己的狂妄而付出代價。

    從此,誰都要明白,在朕天夭之下,決計沒有任何強者。在朕跟前,就只有低頭俯首的卑微鼠輩,任朕指控,朕只當你是頭可愛又可憐的走狗,願意接受的才有生存機會。

    哈……,世間就只有朕最大!

    騎在神駒之上,於戰兵身後來回踱步,樹林內的雀鳥被天夭的殺氣驚飛,早已傾巢而去,剩下就只有風吹草葉舞動的落寞聲。

    天夭左掌突往半空一卷,氣流捲動旋舞,一頭雀鳥被無形氣勁卷扯下來,再難掙扎,原來此鳥腳下有傷,故一直難以逃脫飛去。

    小鳥在天夭掌中吱吱亂叫,怯懼得不得了,那位假「將軍」卻笑道:「我的好師侄呀!你想逃,又能逃到哪裡?在我股掌之中只有絕路,算你是大羅金仙,佛祖菩薩,亦難逃出我五指山啊!」

    五指未動,雀鳥已被天夭寒氣冷結凝固,再甩開掉在地上,馬蹄抽起便踏過粉碎。

    「快準備『神風笑』,『床子弩』只適合遠攻,待他們走近即以『神風笑』轟炸,若當中有人能殺出重圍,你們全都不必再回『劍京城』,在這裡長埋黃土好了。」

    天夭很想看看小白如何破解九死一生的殺局,這小師侄真的太超凡出眾,他一定會有脫困法子的。

    天夭正在努力推測小白破困之妙法,被圍困的陣地突然傳來隆隆巨響,如雷霆震怒,天地搖撼。

    一個又一個泥黃色的巨形滾球,從築起的圍牆飛射開來,在草原上不住翻滾直衝殺前,來勢洶湧得十二分嚇人。

    媽的,這是甚麼鬼東西?

    從發現到不明所以,只是一霎之間,滾球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近將軍等人的陣地。

    「床子弩」由二十人拉動勁射,只是每個大泥球都似是長有眼目,竟一一避過箭枝。

    「床子弩」雖殺力強橫,但放箭拉弓卻十二分麻煩,滾球快要臨及身前,又豈有餘暇再放箭拉弓。

    幸而還有神風笑,戰兵們手握「神風笑」,當滾球進入射程範圍內,定要讓他們炸個粉身碎骨。

    滾球前前後後的不住湧來,好快便進入射程範圍,奪人命的鐵馬「神風笑」就向著大群滾球飛馳而去,殺!

    轟隆一聲爆炸巨響,泥球被炸個粉碎,只是戰兵們跟泥球的距離太近,「神風笑」同時也炸傷了同伴。

    只是一陣子的呆愕,三十多個巨大如酒罈的泥石滾球,已先後飛射入陣中,若再以「神風笑」炸爆,也就必然同時殺害己方戰兵。一陣猶豫又一陣遲緩,手持「神風笑」的戰兵還是決定不了!

    殺!

    猶豫的結果是被殺!

    已意識到事態嚴重的天夭,當下殺一做百,大聲喝道:「別再用『神風笑』了,破開滾球便是,一個也不能讓它溜走!」

    原來天夭已在混亂中得見滾球內竟藏著人,三十餘個大泥石滾球,便是小白等「神兵皇榜」的三十餘高手。

    媽的小白,你果真有妙法!

    小白以超然智謀想出妙法助眾人脫險,真教天夭不由不心生佩服。

    原來小白深明要突破圍困,唯一方法就是直殺衝出。敵人有「床子弩」、「神風笑」等殺力強橫攻擊物,要破陣便必須以出乎意料之方法,殺入敵陣。

    只是如何保護身體不受重創呢?

    小白先命眾人以沙泥及石頭堆在身上,透散出剛烈勁氣,讓沙泥及石頭黏住身體,慢慢堆砌成包裹著自己的泥球。

    人在泥球內,隨意驅動翻滾,既能攻擊,也可以疾如奮閃的轟入敵陣去。

    這就是小白的破陣逃脫計策,三十多個大泥球一同疾衝而來,內力澎湃透現,誰個戰兵碰上了便被砸死或震得五臟六俯裂破,好容易便殺出血路,把一眾戰兵殺個措手不及。

    當然,也有部分滾石球被破開或炸碎,只是絕大部分皆能逃之夭夭,成功突圍三十多個滾球,猶如天外流星,雷雨暴灑,無情而凶狠地殺出血路,逃出生天。

    沙石包裹全身,隔絕了任何攻擊,同時亦隔絕困在其中的高手與外界聯繫,只憑感應辨別一切。

    但過得了戰兵的守陣,卻不等於能過得了天夭的把關,只見其中一個泥球直衝撞向夭夭,狂人卻輕撫馬身,臉掛微笑。

    泥球來到天夭咫尺之前,左掌輕描淡寫推出,動作非常緩慢,緩慢得令人有點納悶,但這一掌卻定住了滾動的泥球,教它不能再向前。

    衝力如泥牛入海,天夭與胯下馬匹未有半分退讓,泥球的沙石被勁力疾吐破開,像雞蛋抵受不了衝擊般當下粉碎。

    困在泥球中的是「天宮」的七位洞主之一——歎息,驚覺防禦網被破開,即提起手中「絕關刀」斬殺眼前障礙。

    「絕關刀」一招化千刀,刀影重重,怒斬天夭。

    刀勁急如驚雷,刮得空氣欲破,天夭手腕折曲,五指急撮如蒙,一手擊破刀勁,更把「絕關刀」鉗於五指之內。

    歎息奮力抽刀,仍掙脫不了半分,正想棄刀而逃,天夭已一手插入他的天靈蓋,陰陰笑道:「碰上本座,算是上天對你的祝福啊,死在我手上,該滿意了吧!」

    恐懼的感覺急襲歎息腦海,可惜維持不了多久便消失,因為死人根本不可能恐懼。

    天夭把歎息的頭顱痛扯,頭顱蓋當下被掀開,腦漿、鮮血四溢,再也活不成了!

    拋下手中只有半個頭顱的屍首,天夭以舌頭輕膝歎息濺在他身上的腦漿,驀地拔出腰間長劍,暴喝道:「殺他媽的一個不留!」

    一劍暴斬,劍氣銳猛無匹,劃破長空,又斬向滾射而至的另一泥球,血目爆現戾氣,究竟哪個泥球包住的是小白呢?

    好可惜,第二個泥球內裹的是「天宮」七洞主之一——無奈,乍見泥球破開,迅即把「痛棍」在身前揣舞,護佐要害。

    「擋,你擋得住我嗎?」天夭連環狂轟猛打,「痛棍」節節粉碎,雙手把無奈胸膛活生生扯開,將「神風笑」塞進血淋淋的心臟旁。

    痛,真正撕心的痛,無奈看著自己心臟抨抨跳動,痛楚令全身神經抽擂悸動,「神風笑」跟心臟竟一同在體內跳,跳啊跳!

    天夭高舉無奈,高聲喝道:「小白,你究竟在哪裡!我一定要殺你,現身吧,別當縮頭烏龜。」

    轟隆一聲,無奈被「神風笑」炸得血肉橫飛,四肢分離,鮮血自半空四濺灑落眾戰兵頭上、身上。

    三十多個泥球已全數如落雹般轟下飛瀉,突然有數個泥球逕自爆破,高手隨即奪馬殺人。

    夢兒、方失神、東方邪白跟李太白,手中神兵每一揮劈,便有一人倒地,形似虎人羊群,殺無赦!

    天夭未有搶上攻殺,只見他以五指不住擊打長劍劍身,發出一波又一波龍吟聲響,怪異又奇詭。

    聲音傳至戰兵耳內,眾人猶如被鬼神附體,雙目剎那間變得赤紅如血,失去理性,不顧性命的跟各高手拚命廝殺。

    戰兵變得如此瘋狂,全因天夭正施展「心魔妖法」,鮮血誘發士兵殺性,惹得他們狂態畢呈。

    夢兒等人有神兵在手,面對渾忘生死的戰兵仍然游刃有餘。痢癡不顧生死的戰兵們,除了「床子弩」、「神風笑」外,他們手中還有不可小覷的兵器「火龍槍」「床子弩」適合遠攻,「神風笑」爆炸力異常強大,兩者皆不能在近距離使用,換上「火龍槍」就大大不同了。

    以傻七留下的藍本,天夭再加上改良,「火龍槍」已改頭換面,成為「火龍戰兵」不可或缺的隨身神器。

    三十多位武者破球奪馬,「神風笑」再難威脅,豈料卻又碰上十分難纏的「火龍槍」。

    能夠奪馬離去的只有小白、莫問、夢兒、方失神、李太白、皇玉郎、東方邪白、斬首、傷心、空虛、寂寞、淚流、小血海、飛鷹、夜叉、馬虎、江南、刀中血、萬力、文傑、火化、藥回春、情僧、太子、皇上皇、白毛人、常不通、柳天祥、羅四和被小白挾持著的胡混。

    唐三藏雖能來到敵陣,卻在奪馬的時候被天夭重掌轟傷,成為天夭活捉的獵物四十位參賽者,死了九人,活捉一人,只有三十人能活著離去,如此殺戰定會在他們心中留下永不磨滅烙印。

    走在眾人最後頭的「天宮」其一洞主傷心,看見敵人沒有再從後追來,不期然興奮道:「好了,終於逃出殺局保住性命。」

    「別開心得太早,生命隨時會消失的!」,紅色的「元氣劍」無聲無息下射向洞主額頭,死亡赫然來臨。

    傷心當場被殺,李太白回身向漸漸拉遠距離的天夭笑一笑,逕自策馬追去。

    一直留在最後的李太白,竟殺了傷心,因為他原來就是天夭的同謀,負責裡應外合。

    自天夭逃出「天牢」後,飛鷹便跟他聯繫上,李太白這跟「罪十八島」東方家主一直有來往的密友,經飛鷹撮合便輕易與天夭聯成一線,合力誅殺小白。

    小白的陣營裡,有從前跟他對敵的、有佩服他的、有孩兒,也有他未知的天夭合謀者,就算能逃出去,也不一定是「生天」。

    李太白心頭在笑,只要小白一死,他便立下大功,往後的日子將飛黃騰達。媽的臭小子,先前戰台恥辱,決計不會忘記。

    第七章毒林智破天

    殘霞滿天,暮泣蒼茫。

    夕陽赤似艷麗紅色,染得大地像在澗血,微風輕拂,樹枝被吹得一陣搖曳。

    褐黃色的枯葉隨風而起,飄來飄去,有若蝴蝶飛舞,帶著陣陣幽傷、無奈降在地上。

    沉重的感覺,就像夕陽愈沉愈下,讓人難受。

    群雁迥翔,歸巢而去。

    人呢?晚了也應當歸家,樂敘天倫,為何仍有一群人逗留在草原上,不愛歸家呢?

    聯群結隊,策馬奔馳,像在追趕甚麼!卻又像被甚麼追趕,草原上不知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獵人可以是獵物,獵物也可以是獵人,孰勝孰負,未到最後關頭,誰也不能預料。

    二十九人或重傷、或輕傷,總算安然脫離天夭魔爪,但並不等於已經逃出「生天」。

    危機隨時隨地湧現,天夭也許在毫無防備下殺你一個措手不及,死亡依然的如影隨形。

    這便是人生,考驗、災禍隨時會來臨,越過不了便死路一條,過得了,還有第二關、第三關,永不休止。因此最好的應對便是欣然樂在其中,從容面對。莫問、夢兒、方失神、皇上皇……,遇難破難、遇強愈強,他們就是可以把難關、苦難當作朋友看待的人。

    還有武功高強,智慧非凡,天人命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白,他又回到逆境求生的舊路去了。

    率領眾人破開死局,沖潰設局,帶來生局,除小白以外,誰能代替他?

    越過「千洞橋」,陽光照在頭上感覺卻依然有點涼,這日子怎麼會有涼意?

    因為有人在冷笑,笑意竟來自小白!

    莫問沒有問個明白,因為他好清楚,小白如此的冷笑,隨同逃亡的一眾高手,必然對他信心大增,心裡算計小白這聰明頂透的傢伙,必然又有極厲害的殺著對付天夭。

    但小白真的還有後著嗎?

    「武英林」在「劍京城」以北方向,氣候溫和潮濕,最適合各式植物生長。

    林內古樹參天,奇花異草東一簇、西一簇,教人目不暇給。深苔綠草,蒼潤欲流,萬紫姥紅,野趣盎然。

    兩旁山坡有不知名的白色大花,錯落盛放,絢麗清艷,燦如雲霞,恍如人間仙境。

    「武英林」連綿百里,七天七夜也能遍走各處,若不熟悉地形,必然困在林內,餓死又或被凶獸所噬殺。

    小白帶眾人來到這裡,他到底有何目的?除了容易藏身外,定然另有後著。

    要知道答案,只好繼續由小白帶領,遵從他的吩咐。

    大家都摸不著頭腦之際,卻有人對小白的舉動會心微笑。

    他,就是笑莫問。

    還記得小時候,父親曾帶他和夢兒來到這裡考驗智慧,看看二人對千種植物有多大認識。

    大懶蟲雖然懶,但他太熟悉父親,好容易依據一些蛛絲馬跡想出所以然來,看莫問此刻的模樣,他大概已掌握了小白的後著吧!

    在不如不覺間,眾人已開始有點倚賴小白,這天生神人果真有非凡本領,佩服之餘更且心生敬畏。

    如血夕陽掛在天邊,小白笑道:「大家別輕舉妄動,朕先給各位帶來一點點有趣的『禮物』」身形比聲音消失得還要快,動作敏捷,豹子一般地竄入林內。

    眾人還來不及問個明白,另一道狂飆於身旁刮起,莫問已隨小白之後衝進樹林,助父親尋找「禮物」去也。

    夢兒笑道:「我也可以幫忙啊!」三父子先後進入林內,看來都心中有數,一同去找尋好有用的「禮物」。

    默不作聲的方失神板起了臉孔,心頭相當納悶。他明明是來「劍京城」企圖提升地位,怎麼竟變成了落難漢子?

    細意向眾人望去,見大家都一臉茫然!這些中土最出色的武者,都殺力高強,可惜皆一敗塗地,失去方向。

    心中難免跟各人一樣,不住在想:「那小白的大師伯,甚麼『武尊』天夭,當真如此可怕嗎?」

    天夭,總有一天我方失神要會你一會。

    「好了,別爭先恐後,每人都有一份哩!」

    小白父子三人終去而復返,同時都脫下了外衣,用作包裹之用,三大包發出好濃烈氣味的究竟是甚麼東西呢?

    三人把衣衫內的「禮物」堆在一起,紅紅綠綠,都是奇形怪狀的草藥。

    南星、防風、白芷、天麻、先活、白附子、花蕊石、歸尾、紅花、生地、靈仙、血竭。桃仁、大黃、乳香、投藥。

    知悉名字的大概只有這些,還有一大堆說不出名字來,也是特別稀有的品種,小白找來大堆草藥幹啥!

    「敵人士兵眾多,單憑咱們二十多人之力實難以脫困,這三大堆『禮物』,正好借花敬佛,讓追兵吃點苦頭,大夥兒就輕鬆得多了!」

    「在『武英林』內,有數之不盡的各式草藥,每一種藥皆有它的特性,只要依我指示去尋找所需,混合再正確使用,就能煉出一種烈毒來對付追兵,輕易為咱們挽回一點優勢。」

    用毒一直是小自強項,這個當然是拜耶律夢香公主所賜。

    先一步進入「武英林」內,是要為大家尋找用來煉製烈毒的草藥。

    刻不容緩,天夭大軍隨時殺到,小白要布下劇毒殺陣阻截追兵,也就必須各人同心協力摘來需用的草藥。

    將草藥逐一分配,指示各人要到哪個方向、哪個位置採摘草藥,如何採摘與採摘後如何處理。

    一絲不苟的說個明白,只因為這些都是不能胡亂觸碰的草藥,否則好容易便失去功效。

    不消一會各人手中均拿著小白所分配予的草藥,轉身衝入「武英林」內,行動要快,事不宜遲。

    只要各人採摘到一定數量的草藥,適當的混合在一起,再用火燃燒,便能衍生出一種毒煙擊敗敵人。

    小白可以利用地形、空間,甚至身旁任何東西來殺敵,懂得掌握一切,才是智勇雙全的天人。

    原來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武林高手,不期然都團結起來,小白的領導才能,教眾人愈益融洽,瀝聚成一股龐大力量。

    小白要跟天夭周旋,這一批武林高手便是他的重要強助,他的內心不住暗道:「天夭,來吧,且看你我誰個才匹配登基為王!?」

    各人離去,就只剩下中箭重傷的馮仁殺、負責把風的莫問,還有一直沉默不語的方失神。

    馮仁殺受了重創,經過莫問一番治理,傷勢已無大礙。

    大懶蟲沒有理會方失神,原來互相痛恨的仇敵,好清楚必須先放下私怨。快將趕來的天夭以及一眾殺兵,才是目下要面對的最可怕敵人。

    方失神一腳踏前,接著的卻不是第二步,而是血,不是一滴血,而是一大口血,血如夕陽般紅,紅得教人驚心動魄。

    血是方失神所吐,人亦跌坐在所吐的鮮血上,整張臉痛得扭曲起來,前額更浮現了四道青筋。

    氣喘咻咻,方失神顯然受了極重內傷,怪不得小白會把他留下,不讓前他去摘取草藥。

    極力支撐而起,方失神絕不願意讓莫問看見自己的醜態,可是力不從心,爬到一半便脫力再跌倒在地上。

    媽的!絕不能在莫問面前出醜!

    忽地有人從後抓住衣衫,身上「陶道穴」、「關元穴」、「大椎穴」同時被重手封住,再也動彈不得!

    莫問更蹴起方失神雙腿,讓他盤膝而坐,雙掌在其背後「至陽穴」,頭頂「通天穴」傳入柔溫內力。

    真氣隨著「足太陽膀恍經」傳入方失神丹田,「通天穴」、「天柱穴」、「大抒穴」、「肺俞穴」……。

    豈知當真氣傳至「脾俞穴」,卻被方失神引導入「足少陽膽經」的「京門穴」,再由「維道穴」、「居穴」、「環跳穴」、「風市穴」……傳至「足竅陰穴」瀉於地上。

    方失神怒道:「別惺惺作態!」

    大懶蟲沒有回話,強自把真氣斂收,再疾點方失神的「肩井穴」、「外丘穴」與「膽囊穴」,讓他不能再以「足小陽膽經」把內力洩走。

    依舊把真氣從「通天穴」、「至陽穴」傳入,更以腹語傳入方失神體內道:「你曾堂堂正正勝我,我當然不能乘人之危,況且少了你一個,咱們的力量亦減少一分。」

    「我敬重你是一條好漢,只是為了爭取白家的權力地位,殺我倒算情有可原。雖然我不欣賞你的狠辣手段,但決鬥中你也未有用上卑鄙手段,總算是個好漢。」

    一個人的氣量,可容納自己的敵人,還有甚麼事情大懶蟲容納不了,方失神不禁對這死敵愈來愈認同。

    莫問就是莫問,恩怨分明,絕不無的放矢。

    在「白浪島」一戰中,方失神確實未有以卑劣手段取勝。莫問內心好想早點覓得鑄煉神兵的好手,把「神功」鑄成利劍,再跟這不可一世、狂妄卻殺力出神入化的方失神,來個一決雌雄。

    勝負乃兵家常事,莫問能看得通透才可能有更高成就。

    方失神癡了一陣,迷了一陣,面對莫問的友好,不知如何解釋那種忽去忽來的情感。

    「好,咱們約法三章,在逃出生天以後才決一生死!」方失神吐出抉擇的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閉目療傷,不再糾纏在沒有結論的矛盾感覺中,免得煩惱。

    樹林一帶,景色鍾靈毓秀,煙波浩渺,青山幽谷,風林低迷,寒香吐艷,確實是景致出色的好地方。

    只可惜一陣子過後,殺戮便來,大地將沾滿血污,甚麼秀麗景致都必然變得一塌糊塗。

    小白再戰天夭,一場捨生忘死之戰即將揭開戰幔!

    第八章失神失魂記

    日落西山,山峰殘留一抹餘暉,似是鑲著一圈金黃色的邊兒。

    方失神在夕陽下,夕陽下只有他一個人,天地間彷彿已只騰下孤獨的他,在樹林一角無聊走動。

    鴉雀無聲,連夕陽都似因寂寞而變了顏色,變成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

    空虛、寂寞不如怎的竟突然襲上心頭,也許從前每時每刻都有目標在前,不可能感覺空空蕩蕩,如今跟小白一起逃亡,失去目標,人就特別彷徨。

    手緊緊握著「仇生」,就只有這個朋友相伴。

    在「武英林」內漫步,心情忑忑不安,腦際胡思亂想,如何也難以安定心緒。

    方失神走路的姿態怪異而突兀,左腳向前邁出一步,右腳再慢慢地往前拖。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猶豫又猶豫,回首細看凌亂的步伐腳印,方失神不禁有點失落,他的確從未如此迷茫過。

    如此的一條道路,會否適合自己,究竟有沒有走錯?

    生性高傲自負的方失神,經大懶蟲療傷以後,矛盾感覺雖努力在腦海抹掉,但感覺依然怪怪的不好受。加上陷入不如的迷惘,也就更顯得無奈又呆滯。

    本以為自己智慧非凡,豈料跟小白相比,頓見高下,兩者相距實在太遠。

    方失神開始對自己質疑起來,原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直以來向著為名為利的目標疾衝,當碰上真正的障礙,他終於停下來細細思考。

    自己的人生應否有些改變呢?要變又如何去變?

    正當方失神混亂迷茫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叫聲,直教他猛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仇生」出鞘,劍疾若星,宛似一道銀光,霎時間往後斬向驚叫聲處,先下手為強。

    有生以來,方失神就像一柄高手鑄冶的殺劍,銳利、堅硬,一出爐便作戰拚殺,從未有止息的時刻。初次的沉靜被驚醒過來,防守的意識仍濃烈,「仇生」破殺而出,作出好自然的保護。

    仍在微微顫動的「仇生」停在一個少女雪白的頸項之前,劍刃白,卻比不上少女的肌膚雪白,白裡還隱現嫣紅。

    月兒照在她脖子上,紅唇微微張開,露出兩隻自得好可愛的大門牙,飄來少女的甜香。

    彷彿是溫的、香的,令人陶醉,會把男人融化。

    她是恬靜的,在月光底下,細長的脖子,潔白皮膚下的血脈,寧譅地躍動素淡的生命,教人禁不住心生愛憐,無法自抑。

    方失神原來是一個很能自制的男人,他凝視著眼前純真少女的紅唇,口唇微微嗆動了一下,星眸半合,竟好想吻下去。

    一輪明月灑下清輝,更可愛的是微風。

    方失神的臉好癢,原來是髮絲。

    眼前不知名的長髮小姑娘,髮絲被晚風吹亂,輕輕拂過方失神的臉龐,教他愈覺有種難以名狀的快意。

    少女沒有理會方失神的劍,逕自跪下,捧起地上一件形狀奇怪的東西,生氣地道:「壞人,你殺我小強。」

    方失神細看少女掌中之物,方才發現是一隻用竹葉編織而成的小草蜢,定是自己剛才不留神把它踏扁了。

    少女看著手中草蜢,眼眶竟泛起淚光,真情流露,慘然道:「小強呀小強!你往黃泉路去了,可憐我獨活世上,嗚……,還來不及跟你道別呢?你……好可憐啊!」

    哭得傷心欲絕,絕非惺惺作態,為的只是一隻葉織草蜢,倒教方失神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應對。少女把臉上淚痕抹乾,努力平復心情,氣憤道:「你殺了我小強,要重重的賠償啊!」

    方失神祇覺眼前少女十分可愛,性子天真爛漫,心中已有好感,她的話愈多感覺也愈快樂。

    猶如生長在污泥上的蓮花,那一種清新、脫俗、出塵的感覺,未有被污泥所沾染,平生豈能輕易覓見!

    看著她,方失神一身戾氣盡消,人亦變得祥和,從懷中掏出僅餘的一隻金元寶交到少女手上,道:「能夠賠的就只有這些。」

    豈料少女把金元寶塞回力夫神手裡,仍氣憤的道:「不,元寶是死,小強是活,豈能相抵!」

    少女邊說從懷裡掏出四隻金元寶來,交在方失神手上,道:「元寶我也有,你快賠我一隻活生生的小強來,明白了沒有啊?」

    方失神一時間無言對答,這小姑娘情真又激動,說時眼眶竟又紅了起來,珠淚險險便要掉下來,教人甚是憐惜。

    在月色的映照下,少女別有另一番美態,悄臉嬌嫩白膩,蛾眉斂黛,膚色欺霜勝雪,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的眸子裡彷彿漾起了一個悠悠的夢,教方失神看得迷迷糊糊,醉死其中。

    漫長的人生中,方失神閱歷極深,碰上過的武林中人有狡詐的、有卑劣的、有美的、有醜的,可是每一個亦不能在他心中留下特別感覺。

    就只有眼前這純真少女竟教自己一見鍾情,刻骨銘心的感覺,真的不願離去,只願長伴左右。

    白髮魔女的美、冷柔柔的艷、唐芙的俏,都比不上眼前少女的素淡雅致來得吸引,她彷彿揉合了美、艷、俏為一體,發出一種無瑕的純真,毫無雕琢的無媚,愈想抑制就愈衝動。

    即使是氣憤,也是另一種美態。

    白髮魔女、冷柔柔、唐芙他們各自有自己的人生目標,在紅塵中打滾,故此即使是美,也難免變得庸俗兼附。

    這動人少女也許人生只為快樂而快樂,簡單又合理的生活目標,卻難有誰能做到,故此一般人往往欠缺了如此清淡的純美。

    手拿著踏扁了的「小強」哭成淚人,舉動幼稚可笑,但由那少女表現出來卻揉合了難得的純情可愛。

    方失神好一會才抑壓住妄然衝動,輕輕的道:「小姑娘啊,我踏毀了你的小強,唯一可行的賠償就是這些銀兩,難道你要我投胎化作另一小強,長伴你身旁麼?「銀兩可以買好多好多東西,總會教你滿意的了!」

    少女把再次湧出來的眼淚抹乾,忽然向方失神問道:「你快樂嗎?」

    怎麼問得如此奇怪?從來未有想過自己快不快樂,只要達到理想目標,便自然快樂吧。只是快不快樂跟以銀兩賠償踏扁了的小強又有啥關係?當真莫名其妙,教人摸不著頭腦啊!?

    少女卻不理會方失神反應,自言自語再道:「剛才我發現有一大群凶神惡煞的傢伙湧進樹林,身上大多負傷,定然是被人追殺,你衣衫上亦有大片血污,想來也是他們一夥吧。唉!被人追殺又怎會快樂。」

    方失神正想回話,卻被少女搶著道:「你別胡說八道了!以你這種生性局傲的武林中人來說,就只有成為一國之君,手握千軍萬馬,左擁右抱後宮三千,那種生活才會感到快樂。你腦裡所想的,都被我猜中了,對麼?」

    少女神情隨著說話而變化,時而憤怒、時而歎息,表情豐富,也難怪方失神對她大生好感。

    纖手拉著方失神衣袖,滿懷關切的道:「先給我坐下來吧!」

    雙手愛惜地撫摸著「已死」的小強,少女老氣橫秋的道:「你知道麼了一個人要令自己快樂,是必須、必然、必定要付出好大代價。」

    她歎了一大口氣,站起身來,在方失神面前來回鍍步,像極一個書生模樣,喃喃地道:「你以為得到榮華富貴,便會快樂無窮嗎?但當你得到了之後又會如何?空虛、寂寞,反而充斥心頭,嘿……,當真是個大傻瓜!」

    美少女不住在教訓自以為是的方失神,毫不忌諱,說話不留三分情面。

    方失神幾番欲打斷她的說話加以解釋,只是少女嘴巴滔滔不絕,一再截住方失神,搶著把她的道理一一說明,教方失神搖頭歎息,惟有不再表示意見,只靜心聆聽便是。

    把毀爛的「小強」放到方失神眼前,嫣然一笑道:「你看,我有小強,小強便是我的快樂泉源,人生簡簡單單便可以快快樂樂,你說呀!小強對我多重要,你用十隻金元寶也代替不了我的小強哩。」

    快樂,人生只求快樂,原來快樂可以好簡單,只要你願意,簡單的小草蜢也可以令你好快樂。

    方失神在沉思,他好需要時間去冷靜,從前所有人都是供他利用來實現夢想,只是夢想卻未必能帶給他快樂,這個道理他今天才真正學懂哩!

    在方失神思潮起伏間,少女不住在笑,快快樂樂的笑,對了,這種無牽無掛的快樂感覺,就是少女純美的真正原由。

    難道自己應該放棄一切了不,不可能!怎可以意志消沉,看來這種舒暢感覺和殺戮爭戰兩者互相矛盾,平靜快樂也不屬於他方失神。

    把已毀爛的小強拆掉,草蜢變回一片片翠綠竹葉,一陣晚風吹過,將「小強」的屍骸隨風吹走。

    「嘩!好啦!小強死了,死得乾乾淨淨,明天可以再做一隻『小小強』,小強是父親,小小強是兒子,子承父業,小小強將來使成為我的快樂泉源。」

    小強被風吹走了,少女神情雖然落寞,語氣卻十分愉快,因為她的明天已掌握快樂。

    撫弄著長長秀髮,又再生到方失神身旁,舉頭笑向夜空朗月道:「你呀!傻瓜,還欠我一隻小強,你還有甚麼東西作賠償呀!」

    方失神淡淡道:「你的家在哪裡?」

    少女豎起十指,逐個指頭的數道:「一、二、三,經過三棵生有紅花的大樹,便能到達一處水鄉,我的家就在那裡。」

    方失神道:「快告訴村民們退避,危險快將降臨,這個消息就是我給你的賠償。」

    扮了個鬼臉,少女像是不大相信方失神說話似的,逕自從懷中取出數片竹葉,十隻蔥管般的手指開始把竹葉編織起來。

    看著她全神貫注在編織,那雙不住變化的靈活眼目,似乎每一刻都湧出新的念頭、新的主意,笑容從沒在她臉上消失過,就似是雪地裡初綻的紅梅,看得人透心涼。

    少女在織,方失神在看,氣氛異常寧靜,甚麼天夭大軍即將殺至,一切都拋諸腦後了!

    手中編織之物漸漸成形,方失神才發現少女正在編織著另一隻「小強」,終於大功告成,她將草蜢交到方失神手上,笑道:「你的快樂太少,這隻小強便送給你好了,它定然可以為你不停的帶來快樂。」

    方失神把「小強」交回給少女,幽幽歎道:「傻妹子,小強並不適合我,它也不可能為我加添甚麼快樂。」

    少女偏偏硬要把「小強」塞入方失神手中,一邊氣憤的道:「我送給你,你應好好接受,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能如此婆婆媽媽,哼!」

    月兒像熱戀一樣的爬滿了山壁、土坑及整個樹林……。

    月底下人間有情!

    從來未有人如此關懷過方失神,他冷傲、狠辣,但他始終也是人,人便好需要真正的情來暖透心窩。

    「多謝!」

    只是好簡單的兩個字,卻好難才從口裡吐出來。

    少女把原來放在地上的藥包背在身上,笑道:「今天幫爺爺採藥,若不是遺失了『小強』,怎也不會碰上你這個傻瓜啊!」

    正要離去,見方失神依然愁眉苦臉,當下又轉身回到他跟前,在他額上輕輕一吻,笑道:「開心笑吧!別以為我喜歡上你哩,留下一個吻和『小強』,為的只希望你開心,我走了,別掛念我,嘻……,就算真的好想我,每夜想一陣子便是了。」

    快樂終於遠離方失神,他呆呆的撫著被吻的前額,怎麼自己竟臉紅耳赤起來?

    難道……是愛?

    這純真又可愛的少女,來去如風,是神仙麼?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夢又何時會甦醒!?

    第九章紫氣鬼愁星

    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隨天夭假扮的將軍,直抵「武英林」二十丈以外佈陣。朗月稀星,夜狼嘯嗶,為「武英林」添上不少詭異驚情。

    鮮艷的戰袍披在天夭身上,鐵甲與月影爭暉,亮出燦爛光芒。威風凜凜的騎在戰馬上,冷眼凝視前方的「武英林」。

    火把獵獵作響,天夭毫無表情的道:「我只要二萬刀手陪伴同行,剩下的把『武英林』重重圍堵,一個逆賊也不許走失,違者斬!」

    一聲令下,站在最前的二萬刀手向前踏上一步,雄姿颼颼的軍容左右分開,留出一條通道,讓騎在駿馬上的天夭昂然通過。

    這二萬刀手全是天夭刻意挑選出來的精兵,個個虎背熊腰,殺性凜冽,當中還有個秘密。

    這秘密是作為對付小白一干人的重點,天夭笑了又笑,他就是要在智慧、武功上都壓倒小白,要他心服囗服。

    甚麼智勇雙全天人,天夭就是不肯認同。

    從前只因自己被困天牢,未能脫困,命格關係致使一切福運盡歸小白所有,這小傢伙才得獲天恩,登上帝王寶座吧。如今我天夭破牢而出,人世間還哪有這小鬼奪取大成功之處。

    天夭要徹底在任何一方面都壓倒小白,他已忍受了四十年,絕對漫長的日子,一切怨恨盡放在小白身上好了!

    天夭帶著二萬刀手向「武英林」邁進,他的心情很平靜,因為他信心十足,智珠在握,此仗必勝無疑。

    烏鴉在夜空飛翔,發出呀呀叫聲,天夭帶著二萬刀手猶如死神使者般到達「武英林」前,人人目露凶光,天夭突然下令止步,不許衝入林內。

    「媽的這賤人真無聊,如此簡單玩意,難道就可以拒我神兵了嗎?小子原來不過是平庸智才的傢伙!」

    原來天夭厲目察視,竟見樹林前的野草地上,都有紫光閃閃,顯然是早被撒下甚麼毒粉來。

    小白把草藥混合,製成毒粉,灑在樹林前的大片草地上,欲以此來阻截大軍。

    只可惜天夭又豈是平庸武者,鼻子一嗅,眼目但見紫色亮光在月下閃動,大概已理出小白毒陣的頭緒來。

    小白用毒出神人化,天夭當然知悉,如此毒陣佈局,看來是白費心機,浪費時間了!

    天夭雖不及小白的思路敏捷,卻絕非愚蠢魯鈍之輩,當下又不住咒罵小白對他的小覷。

    天夭踏出五十步,向著樹林喝道:「出來吧,你布下的毒陣簡單幼稚,就跟你的頭腦無異。碰上了本座,逆賊都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乖乖出來受死吧!」

    樹林果真有人影晃動,醜醜毫不忌諱,竟大踏步的獨個兒走了出來,跟死敵天夭對峙而立。

    天夭道:「好醜!」

    醜醜道:「哈……,因為眹換了個名字,叫『醜醜』。」

    天夭道:「醜得教我好想嘔。」

    醜醜道:「對啊,朕也有一樣感覺。」

    天夭道:「很好。」

    醜醜道:「面對內心、手段如此卑鄙、低劣的醜行賤人,朕才清楚明白,外表的醜,原來的確比不上你內心醜惡。」

    天夭道:「只要醜惡能換來榮華富貴,那就等同脫胎換骨,甚麼醜惡都變成美麗的回報。醜醜道:「你真的以為奸計可以得逞?」

    天夭道:「哈……天下江山,已握在朕手上了。」

    醜醜道:「真的嗎?」

    天夭道:「別又故弄玄虛。」

    醜醜道:「天夭大師伯,我早說過啊,登基為王跟武林爭勝當武林盟主有好關鍵分別。」

    天夭道:「又胡扯甚麼?」

    醜醜道:「坐在龍椅上,最重要的不是武功如何,而是怎麼去面對群臣,所需要的關鍵是智慧。」

    天夭道:「哈……,朕的智慧當然比你更高強。」

    醜醜道:「這就是最重要錯算。」

    天夭道:「甚麼錯算?」

    醜醜道:「一個笨人,常以為自己比真正智者還更聰明,非但意圖欺騙別人,更把自己也哄騙,自欺欺人帶來的代價最可怕。」

    天夭道:「媽的,錯算的只是你,否則又怎可能讓朕從『天牢』逃了出來,奪你帝位,這『愚笨』你不得不承認吧!」

    醜醜道:「你竟然還蒙在鼓裡,哈……。」

    天夭道:「又胡扯甚麼廢話?」

    醜醜道:「也許朕讓你作我頂包,是一個『局』哩!」

    天夭道:「哈……好笑!」

    醜醜道:「天夭,你信『天命」吧!」天夭道:「那又如何?」醜醜道:「你有聽過在『天法國』裡,有個國師叫『神相』風不惑,能算盡天下事的麼?」

    天夭道:「那傢伙二十多年前還在『劍京城』中打滾,跟你既是敵人,也同是知己。」

    醜醜道:「很好。他在朕登基以前,勸我退位讓賢。」

    天夭道:「荒唐!」

    醜醜道:「對啊,朕就是這樣斥罵他!」

    天夭道:「這風不惑既是『天法國』重臣,是中土唯一跟『小白皇國』對抗勢力,當然好想你放棄王位。」

    醜醜道:「神相為朕花了整晚來解說天星異象,為的是說明天命就是天命,他總結了八個字作結論。」

    天夭道:「哪八個字。」

    醜醜道:「值得要知嗎?」

    天夭道:「隨便你胡說也罷。」

    醜醜道:「力不從心,死不甘心!」

    天夭道:「此八字何解?」

    醜醜道:「內有乾坤。」

    天夭道:「這個我明白。」

    醜醜道:「但玄機卻藏於明白之後,力不從心,死不甘心,是指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天夭道:「那所指的就是朕。」

    醜醜道:「原來是我,現下就是你了。」

    夭夭道:「意思是朕不論如何努力、奮戰,也必然力不從心,最後面對死亡,好不甘心。醜醜道:「因為碰上『鬼愁星』。」

    天夭道:「甚麼又是『鬼愁星』?」

    醜醜道:「抬頭望天吧!」

    天夭道:「哪一顆?」

    醜醜道:「既暗又昏,卻是星光吐紫,紫氣龍現,唉!就是那最討人厭的一顆天夭道:「左方上角的那一顆了。」

    醜醜道:「對,那就是『鬼愁星』。」

    天夭道:「怎能證明『鬼愁星』會禍害『小白皇國』?」

    醜醜道:「我國的左方上角是甚麼?」

    天夭道:「那……應該就是伍窮的『天法國』吧!」

    醜醜道:「明白了沒有?」

    天夭道:「你是說,神相依天象眾星來作引證,『天法國』就是『鬼愁星』,正好相剋,也就將今『小白皇國』大禍臨頭,噩運到來,終致『力不從心,死不甘心』!」

    醜醜道:「連累親人,禍不單行。」

    天夭道:「因此……你才讓兩個孩子及耶律夢香離你遠去,獨個兒當他媽的皇帝。」

    醜醜道:「果真有點聰明。」

    天夭道:「力不從心,死不甘心,連累親人,禍不單行!」

    醜醜道:「嘻……,恭喜啊,大師伯奪了帝位,也就是承受了一切天命禍害,取代了我原來慘況,謝謝!」

    天夭道:「你放完屁了吧!」

    醜醜道:「小心『天法國』的伍窮。」

    天夭道:「媽的,那傢伙算得甚麼?朕豈會把他放在眼內!」

    醜醜道:「你錯了!」

    天夭道:「錯你個屁,混蛋!」

    醜醜道:「你憤怒只因為你怕。」

    天夭道:「有誰值得朕懼怕?」

    醜醜道:「有,你一定會害怕伍窮。」

    天夭道:「放屁!放屁T。」

    醜醜道:「因為他身旁有神相風不惑。」

    天夭道:「那又如何?」

    醜醜道:「神相是天下第一奇人,他能測知未來一切。」

    天夭道:「這個當然。」

    醜醜道:「但神相跟朕原來是知己,朕既得天下,好想重用他,只是這傢伙竟反而去擁護勢孤力弱的『天法國』伍窮,誓死跟『小白皇國』為敵,當真豈有此理!」

    夭夭道:「對……啊,這……太不可思議,應該……是因為神相已測知一些重要玄機。」

    醜醜道:「是『鬼愁星』!」

    天夭道:「別煩朕,應該是……。」

    醜醜道:「力不從心,死不甘心,連累親人,禍不單行。」

    天夭道:「對……了,不……朕不可能同意,但好像又……有點道理……。」

    醜醜道:「終於明白朕為何要暫且把王位交你手上吧?」

    天夭道:「是因為你欲避禍。」

    醜醜道:「承受我原來大災大禍的,轉移是你了!」

    天夭道:「媽的,欺神騙鬼,故弄玄虛!」

    醜醜道:「哈……!」

    天夭道:「你又笑甚麼?」

    醜醜道。「我早說過,你這傢伙就是太笨,自欺欺人,明明面對真理仍不肯低頭,也就招致大敗!」

    醜醜的話是真的嗎?

    「鬼愁星」就是『小白皇國」的相剋煞星?「天法國」會禍滅『小白皇國』!

    是上天安排天夭當上了承受小白大禍的替身?

    應該盡信醜醜的謬論嗎?

    「殺呀!」

    內心的恐懼、疑惑,最好用殺戮來壓抑,天夭疾撲衝前,要把醜醜撕成一十八塊,只可惜攻勢驟然落空。

    醜醜退得好快,還留下一道「牆」。

    在退入大樹林的同時,醜醜射出火彈,把原來灑在草地上的藥粉燃燒起來,登時烈火熊熊,一道火牆擋阻住天夭的撲殺。

    火牆不住焚燃,最要命的是內裡有著置人於死地的劇毒,教大夥兒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怒氣未能爆發,天夭當然的氣憤難平,雙目通紅,咬牙切齒的意欲找人撕碎發洩。

    「我不信命,不受命運擺弄,殺!殺!殺!今夜就把你醜丑及一眾笨人殺個清光,狗命一條不留!」

    「明天再殺去『天法國』,陷『天都城』,拉他媽的伍窮、風不惑出來處死「不信命!不信命!人定勝天,神阻殺神,佛阻殺佛,殺!殺!殺!他媽的死不足惜!」

    火氣大脾性躁的天夭,舞刀獰笑,狂熊畢呈。

    從「天牢」裡逃了出來,奪來王位,當中的關鍵是他篤信玄學,認定跟小白命格相剋。

    信命,甘心接受天意,根本是天夭的最重要「破綻」。小白就是抓緊了這關鍵,便布下胡說八道,偏偏又似是而非的「天命安排」來,教天夭完全陷進失落惘然中。

    不住掙扎,愈是狂癡,也就是小白計謀成功,原因好簡單,小白的智慧壓在敵人天夭之上。

    第十章死林血翻天

    二萬刀手戰兵像一個旋風,力可翻天覆地,披荊斬棘,彷彿目下世間再沒有躲處,敵人無處可逃。

    勁衣不住顫動著,銀色的月光下,濕了灰黏黏的一片,大夥兒都感到好惋惜,因為戰衣上的只是汗水,而非敵人鮮血。

    刀在冷月下浮沉間不時的閃動著寒芒。

    二萬戰兵開始呈弧形的向樹林後方圍攏,只要那裡有敵人,便排出殺浪沖殺過去。

    人人拿起大刀,只覺得大刀有著前所未有的重量,甚至比自己的身體還要重。

    密密麻麻的樹葉,遮住了大半視線,只好竭力以耳朵來分辨聲音,防範未然。

    只是打進耳朵去的,卻儘是喘息和心跳聲,都是來自個人或身旁戰兵。

    聲音以外,還有味。

    是苦澀味!

    從頭頂、額上澗下來的汗水,落在唇上,竟有著煎藥汁一般的苦澀,連腥帶酸,滋味絕不好受。

    定晴細看,二萬刀手形相各異,樣貌掙獰,絕不像「劍京城」的戰兵,究竟這批殺兵怎麼成了天夭的先鋒神兵?

    二萬刀手原來是由「罪十八島」與「天宮」的精英所組成,殺刀絕非一般戰兵可比,更最要的是戰兵不會畏懼在小白的皇威之下,縱然被揭破身份,小白亦難逃死劫。

    站於天夭身後的二人,赫然竟是「天宮」的天山、天詩兩位宮主。

    三十餘歲風韻猶存的天詩,和七十高齡的天山,原來已跟天夭會合,一同來到「劍京城」要把小白趕盡殺絕。

    天山、天詩跟天夭原本就是一夥,花了不少銀兩才請得東方家主借飛鷹劫牢,當得悉天夭成功逃了出來,立即趕來會合。

    冷若冰霜的天山,心思縝密,智謀出眾。恐防小白隨時回復皇帝面貌,混淆戰兵,她結集二萬己方殺將,免去麻煩。

    「大家在找我麼?」話聲響起,小白兀自站在一棵足需三人合抱的大樹幹上。

    一掌轟打,樹身竟冒出淡淡青煙來。

    青煙雖淡,卻惡臭異常,小白不住向林內的樹身以掌擊打,一瞬間數十棵參天古樹皆冒出梟梟青煙,由淡轉濃,隨山風疾湧。

    二萬刀手身處青煙團中,忙亂中只得急退,豈料腳下土地猝然破開,躍出二十多人,不住對二萬刀手擊殺,攻得他們手忙腳亂,哀鳴聲不絕於耳。

    小白亦奪來一把大刀,左揮右斬,卻只在眾人身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血痕,未有屠殺任何一人。

    敵人浴血,那二十多位高手亦同小白一樣只傷敵而不殺,好快便退入林內,不再纏鬥。

    血染雙目,咽喉發出野獸般咆哮,手握大刀疾斬亂劈,誓要把眼前人都斬盡殺絕。殺人者,是二萬刀手,被殺的也一樣,你殺我,我殺你,竟自相殘殺起來。

    瘋了麼,本是同根生的夥伴,竟變成不殺不快的敵人,他們的目標不是二十多位高手嗎?斬殺同伴有啥好處?

    好處是沒有,只是身不由己,好想殺掉眼前紅色的東西,好討厭鮮血,殺呀殺,鮮血不除絕不罷休!

    這都是小白的傑作。

    把草藥分成兩堆,林外只是一小部分。把草藥磨碎混合再塗在樹幹上,以「芎蒼訣」內力燃點,便成了一個毒煙殺陣。

    可是毒煙須以鮮血為引方能毒發,故此一眾高手先匿藏起來,來個猝然攻擊,割傷破體,引血毒發,令敵人自相殘殺。

    混戰之下二萬刀手死傷泰半,天夭見難以突圍,立即下令全軍退出林外,勉強才保得住大約一半戰兵。

    第一回合殺戰,顯然是小白稍勝一籌。慣戰沙場又深懂用兵之道的小白,又豈是被囚「天牢」四十年的天夭所能及得上。兵法跟個人殺力是兩碼子事,天夭不得不承認是小覷了這位小師侄!

    翠巒的黛色、江水的清澈,相映而成了淺綠,配上夕陽下粼粼生輝的江面,好一幅天地間難得的美景,令人感動。

    一大片翡蔚的草坡,綠波如潮,隨風起伏,饒有韻致。

    晚風裡輕顫著菁蔥,飄起了一撮嫩草,揚飛空中,乘風而去,倒映在清澈的江面上,風吹、草動、水流,節奏彷彿都是一致,相互配合,混成一首動人的樂章。

    如此美麗景致,如今已淡然失色。

    江水映照著一頭大麻鷹振翅盤飛,忽地俯衝而下,向著大樹枝頭急掠而去,再騰飛半空時,嚎中已多了一條烏黑油亮的四尺毒蛇,以為枝頭上那雀巢內的小麻鷹已失去保護,可以乘機覓食麼?

    錯了,愛孩子的爹娘又怎捨得讓孩子孤獨無助?孩子一直都在父親視線範圍之內。

    抵犢情深,乃人之常情,天下間沒有不疼愛兒女的父母,不論多艱辛,都願意盡量去滿足兒女的需要,甚至豁出一切。

    正因如此,小白決意參加「十大神兵皇榜」,為的是從中保護兩個兒子,雖陷於殺局之中都毫無怨言。

    憑小白的才智,以毒制敵,轉眼間便將「天宮」與「罪十八島」的二萬精兵擊破,以少勝多、以寡敵眾、以弱勝強、以智破敵,聰明才智表現無遺。

    擊退二萬戰兵,眾強者絲毫不敢怠慢,立時執行小白早前所下的第二個命令,只見各人東奔西走,四處搜尋,再摘來一樣可製成放毒的草藥,努力捆纏成一堆又一堆,一束又一束。

    這一回小白卻非要把草藥藏於樹幹內,而是掛在頭頂樹梢之上,跟樹葉緊緊纏在一起。

    南星、防風、白芷、天府、充活、白附子、花蕊石、歸尾、紅花、生地、雪仙、血竭、桃仁、大黃、乳香、投藥,合共十六種草藥縛纏在一起,高高掛在樹上,小白到底搞甚麼鬼?

    如此舉動,令所有強者都大惑不解,其中的方失神,更是滿心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身旁的莫問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凝視著方失神微笑說道:「失神老兄,何須大驚小怪呢?你自小只懂得潛心練武,不問世事,當然不曉得妙藥之效用啊!」

    「現下樹林內,雖然晚風陣陣,透骨生寒,惟是今夜以後,明日烈陽艷照,樹頂上的草藥便會發揮好大功能來。」

    仰首望向已掛在樹頂上的草藥,高聲再道:「草藥遇熱,藥力蒸發散出毒氣,遍佈叢林,敵人也就不能久留,只得乾著急的呆在外面。」

    藉陽光把毒力慢慢散發,形成保護網,教敵人留守在林外,令樹林充斥毒氣,三天三夜都不可能進入,小白等就可乘機逃之夭夭。

    依從吩咐,各人努力忙於布下小白設計之毒陣,一雙父子卻在暗裡偷偷交談,正是各懷鬼胎,禍心包藏其中。

    「小白當真好了不起。」

    「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他確實單憑智慧便突破圍困。」

    「爹,我有點不大明白。」

    「不明白為啥爹要投向天夭,對嗎?」

    「嗯!」

    「哈……,孩子,因為爹不單只希望你當個甚麼大將軍,你最恰當的是登基為王。」

    「原來是螳螂捕蟬,咱們黃雀在後。」

    「先讓天夭跟小白拚死,咱們才一舉殲減兩敗俱傷的二人,輕易把『小白皇國』奪來。」

    「真不能小覷爹的深謀遠慮。」

    「誰個小覷咱們李太白父子,下場都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哈……,太子,天下終有一天握在咱們父子手上。」

    啊,原來正在對話的就是李太白跟太子這一雙父子,小白用計截阻了追兵,卻未能把害群之馬揪出來,如此禍心,必然帶來無盡遺害,教小白苦不堪言。

    太子道:「爹,我從前是個對自己充滿自信的狂者。」

    李太白道:「現下有了改變吧?」

    太子道:「對啊!」

    李太白道:「因為小白?」

    太子道:「嗯,武學上還可以努力追趕,我相信也不會差距太遠,只是在智謀上,唉……!」

    李太白道:「你洩了氣?」

    太子道:「小白當真是非凡人物。」

    李太白道:「每個人要取得絕大成就,都不可能敷衍了事便能得到。孩子,登基為王,絕不可能是輕易。小白既然能從寂寂無名的小子,搖身一變成為中土大王,當然有他卓越非凡一面。」

    太子道:「我看來不可能在智慧上比得上小白。」

    李太白道:「錯!」

    太子道:「爹,不能自欺欺人啊!」

    李太白道:「你只是不明王者道理吧!」

    太子道:「甚麼王者道理?」

    李太白道:「王者道理就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太子道:「……。」

    李太白道:「試想想,你登上九層塔頂遙望,所看到的一切會跟在塔底的一樣嗎?」

    太子道:「當然不同。」

    李太白道:「有可能在塔底下可以想像出遠處風光景物麼?」

    太子道:「有些可以,但一定不會全面。」

    李太白道:「道理好簡單,當每個人成為王者,他的心境、心態、目標跟從前截然不同。就如一個跪拜人的戰兵,跟被萬人跪拜的將軍,心境、感覺又怎可能一樣呢?」

    太子道:「我只是現下在塔底,未能理解自己潛質!」

    李太白道:「大概有點領悟吧!」

    太子道:「孩兒會緊記心中。」

    李太白道:「每個人都必然要經過成長階段,沒有例外,你今天並不可能知悉最終實力,故此惟有把目標定在最高,盡力而為。」

    太子道:「爹,多謝你!」

    李太白道:「對爹而言,多謝我並不需要說出來,讓爹看到你登基為王,號令天下,這便是真正的以行動來多謝我。」

    太子道:「哈……,那時爹就是太上皇了!」

    李太白道:「孩子,相信爹,我的眼光不會有錯,你一定比小白笑蒼天更出色,有一天可以把帝位奪過來!」

    「只是咱們現下暫且忍耐一點,為那愚笨的天夭出賣小白,到適當時機便來個斬盡殺絕,哈……!」

    野心真是一件好誘人的東西,舉凡有能力的人才又或天才,都抵受不了吸引,拚死的成為真正王者。

    李太白與太子,最終真的能得償所願嗎?

    第十一章絕對是個夢

    細雨紛紛。

    欲斷魂?

    離開了「武英林」便碰上灑落不停的濛濛細雨,陽光似乎躲在淳厚的雲層裡不肯現身。

    兩斜斜地打在小白頭上、臉上,濺了開來,像一顆顆突如其來的淚……,這些「淚」幸而並不太討厭。

    小白並不愛哭,況且此刻他心情舒暢。

    耿耿於懷的只是一句話,神相風不惑的批言:「印堂濁七分,富貴險中行,禍災殃及親,死期亥時辰。」

    殃及親人的大禍臨頭,便是亥時辰。

    星夜當空,亥時辰已臨。

    細雨確像一場曲折的悲歌,群起而喧。

    你的心境快樂,這場雨便是歡天喜地樂曲,心境悲感,它也就成了悲歌,絕對的截然不同。

    惱人的細雨終於過去,前面是一道亂竄的瘋狂急流,水聲隆隆作響,浪花四濺,異常壯觀。

    水流正好來到分岔處,一分為二的左右分成兩水道急流,直湧狂奔,聲音震耳激盪。

    奔騰急流猶如猛獸,一浪接一浪的瘋狂疾湧,從無間斷、從不歇息。

    小白猛然以手代刀,劈向身旁的一棵大樹,「轟」的一聲,大樹應聲折斷,再來一刀,樹幹登時從中破開,一分為二,破成兩份。雙手急旋扯起勁風,把破成兩邊的樹幹捲進急流之中,順流分道而去。

    小白高聲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各有志,若各位當中有不喜歡與朕共同進退者,大可在此分手,朕決不加阻撓。」

    小白自覺今次大禍全因自己而起,設下「十大神兵皇榜」,本想藉此給天下強者一個考驗,一個突破提升的機會。

    可是人間有道,原來上天另有不同安排。天夭突然出現,改變了整個「十大神兵皇榜」。

    小白目露精光,正氣凜然的向眾人道:「從前朕艱辛建立王朝,一心只欲為百姓創造美好未來,看來上天好想朕多點勞苦,才能承受九五之尊王位,既然如此,大家苦能助朕一臂之力,度過難關,朕許下承諸,答應各位必然獲得厚厚回報。」

    小白忽地跪下,仰首望天,挺指起誓道:「蒼天在上,朕連累各位好漢同陷險境,今當天立下誓言,若誰能助朕脫離危難,誅殺逆賊天夭,奪回王朝江山,朕必分封城池、加官進爵予各位,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小白的誓言登時激發眾人雄心萬丈,只要助他重掌江山,他日非但富甲一方,更且是據地稱王的王者。

    小白的酬勞實在太誘惑,大夥兒登時同聲震喝,一時間盡都精神奕奕,充浦鬥志。

    這群來自黑白兩道的殺神們,參加「神兵之戰」無非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飛黃騰達,小白看準各人心理,一矢中的,也就毋須多費心神,從此有強助在旁,必然有實力跟天夭周旋。

    風雲變色,天下大亂,時勢造英雄,也有英雄造時勢。亂世之中,能人輩出,風起雲湧,震懾江湖。

    來吧!殺吧!且看我如何登上帝王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殺!

    三十多位參戰「十大神兵皇榜」的高手強者,全都渴望搖身變成人中龍鳳,掀起風雲!

    小白從眾強者的眼神中,顯見一種懾人的精光,殺意凜冽,更勝從前。過往一直也只是空想成王之事,但如今得到小白的承諾,有了目標、機會,就有著一股無形的推動力。

    如此強烈的慾望,小白清晰感受得到,更覺眾強者理應有一個只屬他們自己的「小天地」、「小王國」,獨自建立,而不是一個屬各人共同擁有的「大天地」——「小白皇國」。

    雙掌伸出,氣勁爆發,震動四周大樹,騰飛折倒。勁力掀動急風,風如刀,揮刀破斬,又一棵大樹幹直射入河道。

    小白高聲說道:「走吧!」

    一個翻身,跳進急流,人踏樹幹,情景如同乘木筏沿著湍急水流而去,臉上快意展露。

    眾人依樣葫蘆,劈斷松樹樹幹,浮於水上,一個個縱身踏在上面,隨著小白而去。

    三十多艘木筏,浩浩蕩蕩,隨著翻滾起伏的河水飛馳。一人領先,三十多人在後,奔騰急流登時殺氣盡現,加上水流澎湃,水花撞擊木筏,發出呼呼聲響,襯托著強者的殺氣,形成了急切的駭人瘋態。

    人一旦陷入瘋狂,便是殺意最盛時,當所有人皆進入瘋癖狂妄狀態,才能以一殺百,斬盡障礙,破兵殺敵。

    伍窮所領導的「天法國」狂兵惟有令敵人「怕」,再也不敢貿然攻來。這是小白從中,所領略得來的作戰心理學。

    小白不單要把天夭殺敗,更要從中不斷把功力提升,因著「需要」而提升,這就是從壓迫中成長的最佳例證。

    眾木筏飛馳,穿過河流,越過山丘,隨著急流而去,整整半天,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

    時近正午,烈日當空,潮水漸緩,急湧流水亦已不復見,大夥兒都沉浸在清涼的山風中。

    忽地空中閃過一團黑影,小白仰天望去,只見半空中黑影正遮擋烈陽,黑影裡竟然有人。

    「飛雲翼風行」!

    甚麼?「飛雲翼風行」?豈不是名彤夢的嗎?

    對了,頭上乍然飛臨的正是那彤夢。

    彤夢在空中不住旋飛,遠見莫問,嘴角不禁帶笑。重見愛人,笑得比花兒還更燦爛。

    再見彤夢莫問好生慚愧,思緒百轉,憶起當年覓尋「神藥」的往事。昔日「罪林」之戰,莫問全心為了治好朱小小尋覓「神藥」。惟是,取藥失敗,及後更從戰亂中失散了,莫問一直逃避跟彤夢相見。

    莫問從其笑意中察見彤夢臉色從容,難道她的重病已得到醫治!?

    彤夢一陣子指手劃腳,示意各人如何轉移方向前去,看似要帶領大家似的。

    莫問點了點頭,遂運勁豉動水浪,破浪隨著大家繼續前行。

    眼前河道縱橫交錯,左彎右拐,兩旁百岸佈滿青苔,垂柳處處。穿過大大小小的河道,終來到一處鳥語花香的人間仙境,一條平靜祥和,教人身心舒泰的小村莊路途迂迴曲折,縱錯得難辦方向,若非得到彤夢從空中引路,恐怕絕難覓得此村莊。

    前方兩棵巨形桑樹忽地映入眼簾,樹形氣勢磅礡,樹枝向四面八方伸延,掛滿果實。桑樹位於兩岸,留下中間位置讓河道穿過,如同一道巨形大門,倒也既有趣又宏偉。

    岸上觸目儘是茅屋,一排一排列得井井有條,微風和煦,風景秀麗,惹人駐足欣賞。

    中間河道筆直如尺,房屋鱗次榔比,河道縱橫,相比一些大村莊也毫不遜色。

    屋後槐樹成行,綠樹如蔭,河旁設溝引水灌溉,槐樹之間夾雜大叢石榴鮮花。

    木屋建於河道之上,離水約四尺高,屋子底部有一條條粗壯的小木柱插向河底作承托屋子之用。眾多茅屋都有長廊貫穿在屋前,各家各戶的人也就增加了互相溝通閒談的地方和機會。

    顯而易見,這裡所居住的人都團結非常。

    風蕭蕭,雲緲緲,莽莽蒼蒼的群山中吹起凜冽旱風,萬里黃土刮著沙浪,一重一重捲入村中。

    彤夢伴著風沙旋飛降落,甫一著地,立即撲前緊緊抱著莫問,一雙手掌軟如綿絮,撫在莫問雙頰之上,綻出絕麗笑容道:「莫問哥,上天又安排咱們相見了!」

    名昌世昔年要稱霸武林,統一天下,結果慘淡收場,他一生最大成就反而是在人世間留下了好可愛的彤夢,名家唯一血裔後人。

    彤夢預計父親有朝必會敗倒,故及早把名家的侍婢帶走,來到這與世隔絕之地定居,不再涉及任何江湖之事。

    「這裡地勢險峻,最適宜匿身躲藏。」小白細心察看四周,瞭解各處地形,才道出好肯定的話語來。

    面對各人,小白高聲說道:「當下最重要的是擊殺天夭,逆賊一死朕便能以真面目奪回江山。朕相信只要將各位力量集結,練成『神兵殺陣』,殺力倍增,必能把天夭誅殺!」

    好聰明的小白,深明問題的重心要點,以一人之力,殺力不足,絕難跟天夭為敵。只有把神兵結集起來,互補不足,殺力豈止倍增,簡直可以萬化千變,無可捉摸。

    小白一手奪去莫問的「大鐵石」,主動強攻各人,以一敵眾,非但未感吃力,更愈戰愈勇,愈戰愈興奮。

    小白的如意算盤是否如此容易敲響?

    李太白跟太子都暗暗在笑。

    除了兩人以外,還有別的天夭一夥暗中加害者麼?

    曙光初露,小白鬥志大盛,劍氣也大盛。人有了目標,便可以收拾心情,一心向著目標邁進。

    小白是眾人的動力來源,只要小白興高采烈,每一人都必然興奮起來,高興不得了。

    殺天夭,究竟是個目標、理想,還是個夢!?

    第十二章師徒莫奈何

    「傲氣」,感覺過、感受過,但從來沒人親眼目睹過。

    彈指之間便可殺傷萬人,呼一口氣都是追魂索命殺著的絕世高手,卻壓在他頭頂之上的,那就是真正的「狂傲」。

    不論敵方有多強、殺招有多猛,遇強愈強,遇勇愈勇,強者敗,更強者勝,這是永遠不變的取勝定律。

    所謂絕世高手,小白終於再碰上了,一位最可怕的人物,一個要他活著比死更痛苦、更難受,終日將他折磨,不惜一切,不容他阻礙自己創下「成就」的人。

    那就是小白的大師伯——天夭。

    紅日吐艷,日正當空,陽光熾熱地灑遍松林,四週一片寧靜,但又有誰知暴風雨會在何時來臨。

    不遠的山林裡到處都是野杜鵑,紅似艷麗血色。

    微風徐來,杜鵑花被吹得一陣搖曳,鮮花的花瓣散落在地上,染得滿林紅遍。

    更有無千無萬的花瓣隨風揚起,飄來飄去,似是灑落的血,帶著陣陣幽傷、無奈、悲痛、淒厲。

    「武英林」內,兩位絕世高手都目露殺意,怒氣衝天,默默對峙,令本已寂靜得彷彿凝固的空氣,更添幾分詭秘怪異,教人覺得渾身不自在。無獨有偶,這兩位進入林裡的人,臉上都透現恨意。

    雖是正午時份,天氣熾熱難耐,但兩人卻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冰冷殺氣寒意。

    雖冷,仍神情肅穆。

    歎聲,怒火卻在心內燃燒。

    寧靜,但殺氣沖天。

    來者正是天夭與胡混。

    胡混這傢伙在二萬刀手被斬殺時乘亂逃去,如今他終又回到師父天夭身邊。

    滿腔怒氣,殺氣騰騰懾人心魄,怒火殺意,來自對小白的痛恨,以寡敵眾,巧妙地用毒制勝,挫敗「天宮」與「罪十八島」的二萬精兵,更布下「草藥毒陣」,使隨後的八萬大軍欲攻無從。

    好可惡的小白,死局求生,仍能冷靜處事,媽的果真有種,媽的!媽的!他媽的!

    只是這區區甚麼「草藥毒陣」,又怎能阻礙得了身懷絕世武學的天夭及胡混二人?

    天夭猛地雙手一伸,怒氣登時爆發,四方地土塵頭大作,刮起勁風,吹動樹上的草藥隨風飛散。

    草藥被勁風吹起,時值中午,炎炎陽光暴曬,草藥的藥性被蒸發得更快、更強,毒效散發,遍走林中,瀰漫在樹林四周,整個「武英林」的毒網變得更為龐大,牢牢的成了一個罩幕。

    毒氣飄流在空氣中,卻未能飄散出林外,也就形成了封閉的毒陣,比先前只是樹頂透散毒氣更是糟糕。

    小白的佈陣,早料到天夭沉不住氣,當草藥在散出毒性時墮下林內,那就三天三夜絕不可能有內力不強的戰兵,能穿越而過,正好讓他們一眾乘機逃得遠遠。

    天夭上了大當,當然盛怒難耐。

    天夭道:「媽的臭小子真詭計多端。」

    胡混道:「無聊小子就只懂得無聊詭計。」

    天夭道:「小白的下一步是甚麼?」

    胡混道:「根本毋須理會!」

    天夭道:「為甚麼?」

    胡混道:「因為他碰上的是師父。」

    天夭道:「那又如何?」

    胡混道:「如同齊天大聖碰上了佛祖菩薩,絕不可能逃出五指山外,甚麼詭計也好,都不可能得逞。」

    天夭道:「你這傢伙真懂得拍馬屁。」

    胡混道:「但一生從來只拍師父馬屁而已。」

    天夭道:「真的嗎?」

    胡混道:「只有天下間真正大梟雄才值得我胡混拍馬屁。」

    天夭道:「這些年來你拍馬屁倒也拍得好快樂。」

    胡混道:「就因為我拍得快樂,四十年的日子才不太難過。」

    天夭道:「可想過有一天能逃出『天牢』麼?」

    胡混道:「比我期待的遲了大約十年。」

    天夭道:「甚麼意思?」

    胡混道:「我原以為小白這傢伙是真正天下難得的天人,大概十年已足夠成長,奪得帝位。唉!只可惜還是資質有限,長長二十年才能統一天下,不……,還欠一個『天法國』才稱得上是雄霸武林!」

    夭夭道:「二十年努力便有此成就,已相當了不起。」

    胡混道:「哈……,徒兒的眼光可與別人不同。」

    天夭道:「真的嗎?」

    胡混道:「小白自稱為天人,卻花了共二十年才勉強成為中土王者,表面看來當然令人嘖嘖稱奇,可是,師父呢,就只花了半天,便從小白手上奪來了天下,相比下,豈不是太過笑話。」

    天夭道:「哈……!」

    胡混道:「哈……!」

    天夭道:「你這傢伙真有趣,太可愛。」

    胡混道:「這就是胡混的最妙長處。」

    天夭道:「兜兜轉轉,為的又是向師父拍馬屁。」

    胡混道:「這絕學我必須靈活運用,保證隨時精彩絕倫。」

    天夭道:「何故必須?」

    胡混道:「因為我已踏入險死邊緣。」

    天夭道:「何解?」

    胡混道:「師父剛才便想殺我!」

    天夭道:「嗯!」

    胡混道:「弟子大概未有算錯吧!」

    天夭道:「你真有自知之明。」

    胡混道:「也因此弟子雖與虎同活,卻依然保得住性命。」

    天夭道:「難得的是你還有膽量背叛我。」

    胡混道:「嘻……,也只是一點點膽量吧!」

    天夭道:「意圖到『萬卷經房』盜去我的武學秘岌,當有了與為師一樣的殺力,你的說話便不一樣了!」

    胡混道:「不,大概都不會相差太遠。」

    天夭道:「人望高處,水向低流,真的是天性難移。」

    胡混道:「對啊,徒兒也只是一時貪婪,胡混一下吧!」

    天夭道:「怎麼你不向為師求情。」

    胡混道:「嘻……,師父最愛別人向你求情,但每一回結局都一樣,求情者只會死得更慘!」

    天夭道:「你這傢伙真的太瞭解我。」

    胡混道:「也太懂得拍師父馬屁!」

    天夭道:「教為師好難忍心下手奪命。」

    胡混道:「每個人總有其生存之道。」

    天夭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啊!」

    胡混道:「……。」

    天夭道:「大概斬掉一條手臂再加剁去一目便是了。」

    胡混道:「嘻……。」

    天夭道:「你自行動手吧!」

    胡混道:「還是動腦好一點。」

    夭夭道:「又胡說甚麼?」

    胡混道:「只要徒兒還能替師父帶來驚喜,這樣動動腦筋,大概師父怒氣好容易全消失哩。」

    天夭道:「你還有好把戲嗎?」

    胡混道:「當然還有。」

    天夭道:「好,朕有興趣聽聽。」

    胡混道:「咱們的兵馬大概在三天內不可能穿越這『武英林』。」

    天夭道:「朕當然明白。」

    胡混道:「那豈不白白放走了小白等人。」

    天夭道:「朕在想辦法。」

    胡混道:「皇上已有好辦法。」

    天夭道:「甚麼?」

    胡混道:「因為胡混就是皇上的『辦法』。」

    天夭道:「哈……,難道你一個人追上前,有可能替為師宰了那小白麼?」

    胡混道:「一個人當然不能」天夭道:「要多少人了。」

    胡混道:「大概二萬人。」

    天夭道:「哈……,咱們絕可能挑選出二萬人越過滿佈毒氣的『武英林』。胡混道:「這個當然。」

    天夭道:「那又何來二萬人。」

    胡混道:「一個人換來二萬人。」

    天夭道:「甚麼?」

    胡混道:「只要師父願意隨徒兒來便是。」

    天夭道:「到哪裡去?」

    胡混道:「先穿過這『武英林』。」

    天夭道:「好了,往後又怎樣?」

    胡混道:「在那座山的背後,有一個人可以換來二萬人。」

    夭夭道:「快說個明白。」

    胡混道:「這一回京城的『十大神兵皇榜』之戰,非但吸引了貪圖名利的武林高手,還引來了一位有趣的朋友。」

    夭夭道:「誰?」

    胡混道:「呼延龍二!」

    天夭道:「是五國的呼延龍二?」

    胡混道:「就是他!」

    天夭道:「他竟帶來了二萬戰兵?」

    胡混道:「京城既有惡戰相爭,當然有人想來個漁人得利吧!」

    天夭道:「因此他屯兵在此山之後,守候是否有機會攻入京城,乘機掠奪。」

    胡混道:「這是上天替師父的安排。」

    天夭道:「哈……,你這傢伙,為師明白了,果真是一個人換二萬戰兵,真教為師也佩服你的才智、機靈。」

    胡混道:「拍馬屁要稱王,其實好不容易。」

    天夭道:「你成功了。」

    胡混道:「多謝!」

    天夭道:「只要我殺掉不自量力的呼延龍二,再以『盜臉術』來個掉包,便能指揮那二萬戰兵,繼續追殺他媽的小白了。」

    胡混道:「皇上英明!」

    夭夭道:「你這馬屁王,為了保住自己,真的無所不用其極,渾身解數也施展出來。」

    胡混道:「咱們殺呼延龍二去吧!」

    天夭道:「哈……,好,殺呼延龍二!」

《刀劍笑新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