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粉依人

    如今,柳依依這般地看得起自己,由不得他不偏低頭來對柳依依露齒一笑,道:「姑娘,你能這麼說,那可是看得起我莫雲,老實一句話,往日我看到女子,自己總是躲得遠遠的,姑娘,你猜怎麼樣?」

    柳依依抬頭,笑意昂揚,款款多情地道:「一定怕羞了。」

    哈哈一笑,莫雲道:「大男人我怕什麼羞,只是怕人說『遇見鬼』呀,哈……」

    柳依依沒有笑,只淡然地道:「那是世俗眼光,再說莫爺怎能自比鬼怪,需知鬼怪是害人的,莫爺卻是太湖第一好漢,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莫雲感動道:「姑娘,怪不得凌兄弟視你為紅粉知己,他真的沒看錯人,但他能……」

    柳依依衰淒地道:「可惜凌爺已有妻室,我們只能見見面,傾吐心中所願而已,相交半年,而止乎禮,大概只有莫爺相信了。」

    莫雲道:「凌兄弟為人我知道,他絕不會對姑娘動粗的,因為他也要顧著自己的妻兒呀。」

    柳依依低聲道:「可是有件事至今我沒有說出來。」

    莫雲左手突然摟住柳依依那娉婷似柳般的腰肢,問道:「是什麼話,你何妨說出來。」

    柳依依道:「我說了莫爺可不要生氣啊。」

    莫雲一笑,道:「就算你這時候吐我一臉,我也笑哈哈地任其自干的,怎還會生你的氣呢。」

    淺淺一笑,柳依依道:「自從認識凌爺以後,凌爺經常在我面前說莫爺如何英雄豪傑,足可以南州冠冕,稱龍一方,且又說莫爺清高絕俗,剛毅木訥,只是我問及莫爺長的什麼樣,凌爺也只說與他同年紀而已。直到前些時見到莫爺,才知凌爺為何不把莫爺帶上我家的道理,原來凌爺是怕莫爺嚇倒我呢。」

    莫雲笑道:「就算他帶我到你家,我若知道是去與你會面自己是不會自取其辱地答應前去的。」

    柳依依格格一笑,道:「哪知道我見過莫爺兩次後,發覺莫爺不同與一般草莽英雄,你那坦蕩的胸懷,磊落的風格,很令我欣賞呢。」

    幾句話而使得莫雲如飲十斤陳年紹興般,暈乎地直用大眼瞅向臂彎中的柳依依……

    這不是自我陶醉地做黃昏夢吧?

    這不是柳依依在上洋勁地調侃自己吧?

    小船「嗖嗖」地往前駛,莫雲卻打心眼裡希望船速慢下來,甚至永遠也走不到,那該有多好。

    其實莫雲年已三十,從來未曾想去接近女人,他甚至把閒情放在棋藝上去,而不願去找終身伴侶,只因自己長的像鬼。

    如今突然身畔偎了個柳依依,而且是寶豐地方的花魁女,第一美人兒,又怎不令他深埋在十八層地底下的情火,狂奔而爆裂開來……

    於是,他丟下了舵。

    於是,他又落了帆。

    就在這灰濛濛的太湖中,突然間船邊的水聲小了,那擊打在船邊的嘩嘩水聲,漸漸地,漸漸地小了……

    只是當水聲小的的候,小船卻並不平靜。

    坐在船尾的莫雲,把柳依依摟得更是緊,摟得更實在,就怕懷裡軟如棉花的柳依依被風吹散、吹走似的。

    柳依依微迷起雙眼,伸出一手去撫摸莫雲那滿臉胡茬子,而使得莫雲真想開口把柳依依吞吃下去。

    暴伸巨靈掌,莫雲把柳依依依托起來,只走了三四步,就是船中間的矮艙,艙裡面船板很光滑,還有一張老棉被,應夠二人熱呼的。

    柳依依雙手緊緊攀住莫雲的脖子,把個頭臉緊貼在莫雲的胸間,依依靠靠地任莫雲把他抱向矮艙裡。

    老棉被鋪在艙板上,似牛般的莫雲,卻擁抱著小綿羊般的柳依依,一堆乾柴,眼看著就要一堆烈火般地燃燒起來了……

    艙門緩緩在合,而發了沙沙響聲……

    就在艙門即將合上的剎那間,突然間一股冷嗖的冷風,呼地一聲直吹入艙中,也吹得莫雲一個冷顫,猶似一盆涼水澆頭。

    立刻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我莫雲堂堂七尺之軀,大丈夫豈肯如此對待一個弱女?這不是乘人之危嗎?

    有道是:善惡不同途,冰炭不同爐。

    如果我莫雲今晚在這太湖上糟蹋了人家清白身,往後又有何面目面對飛龍掌兄弟,更何況還未報得凌兄弟大仇。

    還有那楓橋寒山寺也將無顏再去了。

    莫雲一念及此,「叭」的一聲又推開艙門,長身而起。

    他已走出大艙外,反身又把艙門合上,道:「柳姑娘,你好好歇著,船上未曾準備吃的,咱們得快些趕回寶豐,今夜能趕到你家過年最好。」

    莫雲福至心靈地找到這一篇說詞,早聽柳依依在艙中道:「莫爺這麼好,我會聽莫爺話的。」

    莫雲啞聲音,喘著大氣道:「柳姑娘,今晚你帶給我莫雲的,已經夠多了,真的多得讓我有生之年回味無窮,你的似水柔情,我會珍惜的,只是……只是……」

    莫雲未說出口,卻聽柳依依道「我知道,是因為凌爺的大仇,我是在想,只等凌爺大仇得報,柳依依願跟隨莫爺走天涯。」

    莫雲啞著聲音道:「姑娘,有句話我得先說明白,姑娘你……」

    柳依依道:「莫爺,你說呀!」

    莫雲已扯起風帆,且又穩住舵把船定好方向,這才道:「我替姑娘父親報仇,那也是無意之間遇上的,柳姑娘可千萬別存有感恩圖報之心,那樣會令你痛苦一輩子的,因為……」

    柳依依想拉開艙門,但莫雲立即道:「外面風大,你歇著,這樣我會叫船快些駛呢。」

    柳依依再拉開艙門,卻問道:「莫爺,你說因為什麼?」

    老半晌,莫雲才道:「因為我自知生得容貌『驚』人,實在不敢有一絲對姑娘的妄想!」

    柳依依笑道:「莫爺千萬別這麼說,我柳依依雖是弱女子,卻沒有世俗眼光,在我的眼中,莫爺就是個令人崇敬的完人,你心腸好,有膽識,足使我這弱女子產生安全感,其餘的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莫雲第一次聽到這種聽起來絕非阿諛的話,心中著實升起一縷意念,那是他過去從未曾有過的意念。

    他覺得自己的長相也許正是男人中的男人,有什麼令他煩惱呢?過去的那種自卑感,一剎間一掃而空……

    於是,莫雲把胸膛挺得好高,舵也更穩了……

    於是,雪花白天空飄下來,他連動也不動,唯恐把艙中歇著的柳依依驚醒。

    拖在後肩的帽子拉起來,小船頂著雪花陣陣,朝著寶豐駛去。

    如果不是莫雲自小生長在太湖,今晚這個大年三十夜,只怕他與柳依依二人,便得在太湖迷途了。

    約摸著已是三更過了,因為遠處黑漆的水線處,突然亮起火花點點,那不是人們在迎接新的一年所燃放的鞭炮嗎。從此起彼滅的火光中,莫雲已認準方向,直把小船駛到寶豐附近的柳堤岸邊停下來。

    鞭炮聲把艙中睡的柳依依吵醒過來,她拉開艙門,發覺一船白雪,連莫雲肩上也全是白雪。

    於是她急急地走出來,忙著幫莫雲揮去身上雪花。

    莫雲笑道:「睡得還好吧?莫雲實在想不通自己好在什麼地方?」不由咧嘴又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就在這時候,遠處灰濛濛地方,他們見一條小船,從黑暗的岸旁邊緩緩向北邊馳去……

    這會是誰在這年三十的三更半夜裡,駕舟遨遊太湖?

    莫雲低頭看看偎在身邊的柳依依,心中在想,如果不是依依姑娘,自己真要追上去看個究竟。

    他正在想,柳岸上一條人影,急快地繞過來,正是向他這邊繞過來。

    莫雲對柳依依低聲道:「有人來了。」

    不料柳依依柔聲道:「我看到了,好像是馬師爺。」

    莫雲雙目精光炯炯,看到馬師爺走來,不由冷笑道:「正是年三十夜,他跑到岸邊來幹什麼?」

    柳依依輕聲道:「黑天幹事,不會是好事,他是個十足小人!」

    莫雲點點頭道:「衝著姑娘這句話,就讓我去教訓他幾句!」

    柳依依忙道:「罵他幾句,對他不痛不癢,反倒得罪他,有道是,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君子爭義,小人汜恨,以馬師爺這種人,那是陰險中的小人,何必去得罪他呢。」

    黑夜中,馬師爺低頭行走來得快,直到雙方相距三丈遠,他才猛抬頭,發現柳樹旁有兩個人。

    右手懷中一摸,本能地要掏傢伙,卻發現是「鬼見愁」莫雲。

    由不得心中一哆嗦:「喲!原來是莫爺呀,二更前我還親自去找莫爺呢,卻原來同柳姑娘湖堤漫步,大雪天的,可別熱過了頭反而會著涼呀。」

    莫雲道:「別瞎扯了,你找我幹什麼!」

    馬良道:「莫爺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今晚年三十,雷爺在府內大廳設下筵席,可就只缺少你這麼一個貴人了。」

    莫雲道:「我說過我有事不能去的。」

    他一頓之後又道:「過午你給我派的那年輕人,回去了吧?」

    莫雲這是反咬一口,當然目的在推卸責任,其實方大仁早就被送到西山了。

    馬良一聽,搖頭道:「對了,我怎麼一直未看到方大仁,那小子,他娘的一準是去玩賭了,一到過年,幾個小王八蛋全走得沒人沒影,叫他們辦事,還得四下找呢。」

    莫雲指指馬良背上的小包袱道:「師爺,你背的什麼?」

    馬良退了一步,道:「雷爺的東西,剛剛由人送來,如今就要送回去了。」

    莫雲緊逼盯人地問:「是什麼貴重東西,非要師爺一個人前來取拿?」

    馬良笑道:「我不是說過嗎,幾個我能使喚的全溜了,不得已這才自己來拿的。」

    他似是從莫雲的眼神中,突然看到凌風影子,還真的心中震,急忙顧左右而言他地又道:「莫爺,容我馬良說一句不算唐突的話,什麼時候喝你二位喜酒啊?」

    大概也只有這句話令莫雲受用……

    也只有這句話使得柳依依再露出嬌媚一笑……

    馬良一眼就看得出,二人似已有了感情,忙又接道:「乾脆,二位的事情由我負責,馬良辦喜事可是老手,一定給二位辦得有聲有色,喜氣洋洋,當然還得體面十足、轟轟烈烈的……」

    他尚未說完,莫雲已搖手,道:「要辦喜事,那得等我辦完一樁大事以後再論。」

    馬良笑道:「可是要抓到兇手?我說莫爺,辦喜事同抓謀害凌爺兇手,那可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不料柳依依卻低聲道:「師爺,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辦喜事,一定會請你師爺幫忙的,只是這時候師爺既有要事,我們不敢耽誤,你請吧。」

    馬良心想,你他娘的這是攆我走,我馬良還有不明白的,不過你趕得我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還有些感激,你可知道為什麼嗎?

    心念間,馬良當即笑道:「是是,我倒忘了,雷爺還在等我呢。」

    馬良一錯身自二人身邊跨過去,卻不料莫雲突然伸手在馬良背上一摸。

    東西太重了,馬良走得急,竟然沒有發覺莫雲已在包袱上摸了那麼一下。

    望著師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莫雲冷笑連連……

    柳依依問道:「他背的什麼?」

    莫雲道:「金磚。」

    為什麼馬良會在年三十夜,跑到太湖岸背金磚?

    他與太湖上的那艘神秘小船有關係嗎?

    這麼多金磚,雷鳴天自己能放心馬良一人來取?

    這一切全都是謎,如果能解得開,大概不是莫雲這種硬漢所能為的,就算一旁偎在身邊的柳依依,也是蛾眉深鎖,一時間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二人一陣對望中,莫雲道:「雪越下越大了,我得先送你回去。」

    柳依依點點頭,低聲道:「偎著莫爺,我真的一點也不冷。」

    說著雙目含笑地舉頭望望莫雲那大把胡茬子,面上露出滿足的樣子。

    這時候寶豐那條小街上,已是鞭炮屑鋪滿一地。

    大雪天街上已無人,但每家簷下都掛起宮燈,歡笑自屋子裡傳到屋外面,聽得柳依依心中一緊。

    因為她想起家中老母一個人還在等著呢,如今已是三更過,媽不定急成什麼樣子了。

    莫雲見柳依依突然加快腳步,自然明白她的心意,立即邁開步走去,他大臂摟住柳依依,幾乎使得柳依依雙腳離地。

    轉眼來到後街家門前,只見柳大媽一人裹著一件舊披風,尚在呆呆地眺望著呢。

    柳依依忙跑上去一把抱住老娘道:「媽,你怎麼站在門口呢?快回去吧!」

    柳大媽見是莫雲送女兒回來,不由得點頭道:「見是你二人,媽就放心了。」

    柳依依回手拖住莫雲道:「回家來吧。」

    莫雲心中一熱,「回家來」三個字幾乎令他落淚。

    柳依依那柔和而乞求的聲音,猶似傾心吐膽,充滿甜情蜜意,而使得原本要回身走去的莫雲,緩緩又轉過身來。

    柳大媽顫抖著身子也道:「莫爺,什麼時候了,還能到什麼地方去呢,進屋裡吧,年夜飯咱們一齊吃。」

    莫雲充滿著感激道:「好吧,我就叨擾一頓。」

    說著邁步向院內走去。

    柳依依忙對母親說道:「媽同莫爺回屋去,我去灶上弄一桌年夜飯,莫爺難得同咱們一起過年,再說……」

    她看了一眼莫雲,心中本想說出莫雲替咱們報了仇的事。

    只是她覺得這時候不太妥當,因為老母一聽父親是被人害死的,必然又是一陣傷心,那是可想而知的事。

    於是柳依依款款走向側間灶房去了。

    莫雲隨同柳大媽走入屋子裡,見條凳上正中間,二座神位上正供著柳依依老父柳長春與凌風的神位,由不得他不先向前跪拜一番,而使得柳大媽一聲長歎。

    這天夜裡,莫雲吃到了柳依依親手做的菜餚,比之酒館中的又自不同,令莫雲讚不絕口,酒也喝了不少。

    就在天快亮的時候,莫雲才離開柳家,獨自一人轉回朱胖子酒館來。

    這時候正是年初一早上,朱家酒館還關著門,因為熬了一夜,全都睡下了,莫雲把門叫開。

    朱胖子一見忙道:「莫爺,你這是去了哪裡一晚上,我們等你到三更呢。」

    莫雲笑笑,道:「我說過,你們不用等我的。」

    他邊走邊又道:「掌櫃的,恭喜你發財!」

    朱胖子忙笑應道:「大家發財!」

    跟在莫雲後面朱胖子又道:「莫爺你歇著,我叫人給你送年糕朝酒吃。」

    莫雲忙道:「不用了,我才裝滿一肚皮,正要睡上一覺,別叫人來吵我就行了。」

    朱胖子笑道:「行,等午時再叫莫爺起來喝年酒。」

    莫雲未置可否,他進入房門,回身把朱胖子關在門外,側身就倒在床上,滿面含笑地睡起來……

    不時地他會嘿然一聲笑,因為他想起溫柔嬌媚、蛾眉雲鬢的柳依依!

    柳依依給了他過去所不敢想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給他以勇氣,去接受女性的溫柔,如果不是為了凌兄弟的大仇未報,如果柳依依不是凌兄弟的知音,昨晚他莫雲就勇敢地摘仙桃、偷禁果、攀巫山、行雲雨了。

    莫雲這一覺睡得可真夠香甜,直到快中午,他才被朱胖子叫起來。

    就在後院朱胖子家裡面,莫雲被讓坐在首席,除了朱胖子家人外,還有兩個夥計,坐了滿滿一桌子。

    只是酒才兩巡,菜上三味,突然間,馬師爺氣敗壞地從外面走來。

    「莫爺,莫爺,原來你在這兒呀,我找到柳家,發現你不在才匆忙地來到這兒,還好,你總算被我找到了。」

    放下手中酒杯,朱胖子忙拉過椅子請師爺坐,卻被馬良拒絕了。

    莫雲道:「我已經在朱掌櫃這兒吃起來了,煩師爺回去同雷爺說一聲,不用等我了。」

    馬良道:「莫爺,快回雷府吧,雷爺受傷了!」

    莫雲一怔,道:「大過年的,你說什麼?」

    馬良急道:「快跟我走吧,雷爺叫我找你呢。」

    莫雲沒有動,只淡淡地道:「先說說看,雷鳴天是怎麼受傷的。」

    馬良無奈,只好看看朱家一家老小,才慢聲道:「莫爺,我們都想不到的事,竟然也會發生了,何止是雷爺一人受傷,連手下佟大柱子同魏長風全受傷了呢!」

    莫雲不耐煩地道:「我只問他們是怎麼受傷的,再說這不是正過年嗎,怎麼同人拼起來了,真是不撿時辰,怨得了誰?」

    馬良忙又道:「是這樣的,昨晚吃年夜晚,雷爺酒喝多了,回房一睡就是四更天,往年他總是要趕往寒山寺燒那第一爐香,為的是來年事事如意發大財。

    可是這一回他起得晚了,等到他同魏長風與佟大柱子趕到寒山寺的時候,那兒早已人山人海。不用說第一爐香,就是上百爐香也已有人燒過,雷爺一氣,一把抓住寒山寺那個老和尚,拖出寺外面,準備一頓好揍呢,那時候天在下雪,香客們全在寺裡,外面沒有人,就在幾棵五葉松下面,雷爺先是質問為何不等他,然後出手就要打,卻不料那個老和尚也不知使的什麼招術,直把個雷爺甩出三丈外的雪地上。」

    莫雲一笑,道:「狗急跳牆,猴急上房,老和尚這是被逼的。」

    馬良哭喪著又道:「才真叫怪事呢?當時佟大柱雙拳一錯,剛撲近老和尚,哪知老和尚根本沒動,雙手一推,佟大柱子像個大生冬瓜般也滾出數丈外。

    於是魏長風與雷爺三人合力圍向老和尚,不料老和尚一用僧袍,只幾下子,三個人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莫雲一皺眉,心想,智上真是有一套,自己認識他那麼久,竟然不知他是個高人,還以為他只是會打幾套太極拳什麼的。

    接著又聽馬師爺道:「莫爺,你就別在這兒吃了,快跟我走吧,也許雷爺要請你去寒山寺為他報仇呢。」

    莫雲一聽,道:「師爺,咱們可是說好了的,只等雷鳴天的巨舫到了太湖,我就去當他的顧問,除此之外,別無附帶,這時候要我去寒山寺幫他修理一個出家人,我莫雲是不會幹的,你回去,如果想說些好聽的,就說寶豐鎮上沒有找到我莫雲,想要說不好聽的,乾脆你就說我莫雲不干!」

    馬師爺直搓手,道:「莫爺,你可不委曲一下子,要知道你若真能替雷爺出氣,那以後你在雷爺心中,份量可就大不同了。」

    莫雲冷冷道:「馬師爺,今日過年,可別找挨罵,你最好走吧!」

    馬良無奈,只得搖搖頭,回身走出去。

    朱胖子關好門,回身對莫雲道:「想不到寒山寺的老和尚還真有本事,竟然把寶豐的『虎頭蜂』雷鳴天打敗。」

    莫雲笑道:「智上大師,有道高僧,他只是把雷鳴天三人擊退,如果換了別人,雷鳴天三人不死也得重傷,那還有臉回來找人拚命。」

    由於莫雲的拒絕,雷鳴天就算想找上楓橋寒山寺去報仇,也只得強忍下這口氣。

    因為他發覺他的一群手下打手,沒有一個本事比他強,找去也是白找,吃虧的還是自己。

    雷鳴天的開新春未曾燒到第一爐香,心中真正不是滋味,覺得似是諸多不如意事,全會在今春要發生似的。

    尤其對於莫雲的拒絕,更加心中痛恨,當然馬良也在雷鳴天耳跟下授計:「能用則用之,不能用則殺之,以除心腹大敵。」

    雷鳴天當然知道馬良的意思,只是他不明白,馬良為何先把莫雲拉絡過來,如今卻又說出這些話來。

    也許這就是干師爺應有的表現吧,因為至少他還是在替他的主子分心擔憂的呢。

    也許雷鳴天真的未曾燒到新年第一爐香的關係,才年過初八,麻煩就找到他的頭上來了。

    這天,雷鳴天剛剛從如意賭坊回來,為的是打從過年開始,賭坊的進賬能十分可觀,一高興他就去遛一趟。

    這才剛剛踏上他那九層青石台階第五層,從遠處的官道上,有飛馬奔馳,擂得地上有如滾雷般轟隆隆響,使得雷鳴天停住腳步仰臉望過去。

    他那雙豹目,就在他半尺長山羊鬍的抖動中,炯炯地發出冷冽的目芒,口中不由咦了一聲。

    於是,一陣馬蹄聲就在他的台階前面停下來,馬上原來竟是從上海高昌廟趕來的造船老闆。

    當姓溫的老闆還在馬背上,雷鳴天早哈哈笑著迎下台階來。

    姓溫的下得馬來,他身後的幾個彪形大漢也扶扶背上鋼刀翻身下馬。

    雷鳴天高聲道:「恭喜發財,貴客臨門,快請廳上坐。」

    不料姓溫的冷冷道:「是誰發財?」

    說著向後一招手,道:「把東西帶上。」

    雷鳴天一怔,道:「溫老闆你這是……」

    姓溫的「哦呸」一聲,怒道:「到你屋裡再說去!」

    雷鳴天驚怒交進道:「也好,看你來意不善,我倒要看看你是中了什麼邪,吃了什麼熊心豹膽,敢大年下來觸雷某霉頭!」

    不料跟在溫老闆後面的四個大漢,齊對雷鳴天怒目相向,直把個雷鳴天弄得丈二金剛摸不到頭。

    不過雷鳴天在進入大門的時候,早暗示手下人,快去如意賭坊與懷春香院把人馬調回來。

    就在大廳中,雷鳴天與溫老闆剛一坐定,就聽溫老闆怒聲吼道:「操那娘的,你好大膽子,竟敢啃天啃地啃過界,豬嘴巴啃到上海溫大爺頭上了!」

    雷鳴天一怔,怒道:「喂!喂!溫老闆,你有話得說清楚敢情我要你替我造船沒給銀子呀!怎麼惹得你大年下跑來罵人,要知道就算是強龍,也不鬥地頭蛇,你搞搞清楚,這裡不是上海,這裡可是寶豐,蘇州寶豐呀!」

    不料溫老闆氣得直翻白眼,道:「狗屁,你姓雷的那夠得上稱地頭蛇?你是純粹癟三、王八蛋、混帳東西、無賴漢、大駝子……」

    雷鳴天大怒,一拍桌子喝道:「夠了,姓溫的,你可是吃醉酒了,跑到寶豐來耍酒瘋嗎?」

    溫老闆更怒道:「今天到現在,我還連口水也沒有喝呢,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雷鳴天雙手一攤,道:「什麼事情該怎麼辦,你還沒說,就是一頓臭罵。」

    姓溫的一擺手,道:「拿過來!」

    就見一個大漢,怒目直視雷鳴天,雙手把個包袱送到溫老闆面前。

    一旁的雷鳴天只覺得包袱好重,就是不知道裡面放的是些麼東西,不由得瞪大一雙眼睛看……

    溫老闆雙手去解包袱,鼻孔中出氣有聲,雙手抓了半天沒有把包袱解開,敢情裡面東西太重,把個打結地方扭得過緊,一時間沒有打開。

    只見溫老闆惡狠狠地道:「過來打開包袱!」

    於是又見那大漢走到桌前,只是他並未去解包袱,只雙手往死結上一抓,「唰」的一聲,那個死結竟然被他扯斷在手中,而令雷鳴天一怔,心想這人手力真大。

    包袱攤開來,剎時間一屋子金光燦爛,令人目眩……

    雷鳴天更是睜大眼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溫老闆冷笑道:「這可是你送給我的造船費?」

    雷鳴天拿起一塊細看再看,沉聲道:「怎麼啦,可是秤上不夠?這明明不正是五百兩嘛!」

    溫老闆猛拍桌子,怒道:「姓雷的,你還給我裝糊塗!」

    雷鳴天「呼」的一聲站起來,戟指溫老闆道:「好個上海小癟三,竟然跑到我雷某地頭上撒野,這可是大過年,你得把話說清楚,否則今天饒不了你。」

    溫老闆鼻頭一抽,嘴一撇,怒道:「好,既然你一定要我明著點破,那我就告訴你,姓雷的,你給我送去的這些金磚,全是假的,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雷鳴天一怔,立刻雙手托住金磚,道:「會是假的?」

    溫老闆冷笑一聲,道:「你該用牙齒啃一口,要不然用刀子刮刮,也就知道是不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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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英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