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虎龍埡口

    肖勁秋、樊英武等人天未亮就到了碼頭,乘船沿江而下,中途在龍埡鎮停留。

    衛中柱將他們帶到自己小樓客室,肖勁秋引薦了樊英武,述說了常春園發生的事。

    衛中柱歎道:「這贓官一日不除,百姓永無安寧之時!」略一頓,話鋒一轉:「肖總舵主,中柱實在愧對各位,原擬在五日之內說服費老、黃浩、峨嵋劉兄,與飛馬島結盟,但他們與荀、甘二位姑娘成見已深,只答應暫不找她們尋仇,與飛馬島聯盟一事,他們仍固執己見,若衛海幫定要與飛馬島結盟,他們各位就要離幫而去,是以中柱十分為難……」

    肖勁秋一笑:「從大局著眼,雙方聯盟有利無弊,不過這事不必操之過急,衛幫主也不必為難,以後再議就是了!」

    衛中柱道:「在下原想不顧費、劉等人的反對,自與飛馬島結盟,但若費、劉等人離去,一則失去了幾位高手,二則對衛海幫今後招納武林豪俠不利,所以一直委決不下。肖總舵主有此胸懷氣度,在下感激不盡,請總舵主寬限些時日,在下定設法說服費、劉諸公,再與飛馬島結盟,少林兩位高僧也贊同此法。」

    肖勁秋心中雖然有股苦澀味,但嘴上仍道:「如此甚好,幫主慢慢處置吧,在下等這就告辭,趕回飛馬島。」

    衛中柱道:「這如何使得,務請吃了午飯再走,酒宴已經備下,豈能如此匆匆就走!」

    笑狐道:「衛幫主,費老兒食古不化,以正道自居,視別人旁門左道,只怕幫主縱然費盡口舌,也難以使他們回心轉意。大敵當前,仍糾纏於私怨,又算哪一門子的英雄好漢?照我笑狐看,這些人留下也無多大用處!」

    肖勁秋忙道:「狐兄不可亂說,人各有志,不必相強!」

    正說到此處,忽聽有人喚道:「衛幫主,快出來迎接貴客!」

    這是雙鉤王費錦山的聲音,衛中柱連忙起身迎了出去,肖勁秋聽見費錦山又道:「這位前輩是鐵燕子吳素茵,是南京葉家的未亡人,這位是七煞劍客葉功,這位是吳老太太的孫女葉玉蓮……」接著是相互寒暄的禮節性問候。

    肖勁秋、樊英武等人相視一笑,這一家人怎麼也到衛海幫來了。

    又聽費錦山道:「葉家與費家交厚,年前葉家子娃走鏢至江湖境內,被天靈教劫了鏢殺了人,葉老弟欲為表兄報仇,老夫便邀約來此,共謀大計!」

    衛中柱道:「若能與各位共同對敵,實乃衛海幫之大事,各位請屋裡坐,在下向三位引薦幾位朋友。」

    隨著話聲,衛中柱等人走了進來。

    葉功一見樊英武便「咦」了一聲道:「少俠也在這裡,幸會幸會。」

    費錦山見肖勁秋等也在座,只略微點了點頭,只與鍾震坤夫婦抱拳行禮。聽見葉功與一不相識之英俊青年說話,不禁十分奇怪,問道:「葉老弟,這位是……」

    樊英武搶著道:「在下樊英武……」

    葉功道:「慚愧,昨夜不及問詢,連恩人姓名也不知,實在是失禮之極。」

    遂把昨晚發生在醉仙樓的事說了,衛中柱又替大家引薦了一番。

    吳老太目不轉睛盯住肖勁秋打量,心中十分詫異,這逍遙生大名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當真是個年輕之人,江湖傳言究竟可信不可信?只怕是有些言過其實吧。

    葉功也十分注意肖勁秋,拱手道:「久聞肖總舵主大名,今日有幸一見。」

    肖勁秋忙站起來答禮:「不敢當,葉前輩名盛一時,晚輩仰慕已久,且請坐下說話。」

    費錦山卻道:「幫主有客,我們不便打擾,過會再來吧!」

    衛中柱請大家留下吃飯,命人迅速上菜,費錦山無奈,只好留下。

    吳素茵問道:「肖總舵主,武當山一役,聽說全憑總舵主神功,擊退了天靈教長孫榮等人,不知詳情如何,盼請見告。」

    肖勁秋道:「有勞前輩下問,武當山之役,在下是適逢其會,多虧武當上下同心,終於退來犯之敵……」接下來,他簡略說了雙方爭鬥情形,對自己一字不提。

    吳素茵一家聽得心神激動,對肖勁秋也有極佳印象,他對自己一字不提,十分謙遜。

    葉功道:「天靈教橫行天下,正道英雄豈能坐視,在下一家,願與武林同道共鬥邪魔。

    此後還請肖總舵主多多指教。」

    肖勁秋道:「不敢當,三位若肯光臨飛馬島,晚輩等不勝榮幸。」

    葉功問樊英武道:「少俠也是飛馬島人?」

    樊英武道:「晚輩於昨日追隨肖勁秋總舵主,是以不曾到過飛馬島。」

    葉功道:「原來如此,在下也極願到飛馬島觀光……」扭頭對費錦山道:「費兄去過沒有?飛馬島距此遠不遠?」

    費錦山道:「不曾去過……」

    費錚接嘴道:「葉叔叔不知飛馬島底細,依小侄看來,還是不去的好。」

    「那又是為何?賢侄不妨說清楚些。」

    「當著飛馬島主人之面,還是不說為好。」

    衛中柱怕引起爭執,連忙道:「吃飯之時,不必談這些事,各位請……」

    吳素茵詫道:「怎麼,這其中還有什麼蹊蹺不成?有話不妨明說。」

    肖勁秋微笑道:「費兄有話只管說,就是當著在下也無妨。」

    費錚年青氣盛,冷笑道:「在下並非不敢說,只是給肖總舵主留個面子而已。」

    笑狐勃然大怒:「飛馬島的面子是自己掙來的,你老兄給面子無所謂得很。」

    肖勁秋道:「狐兄不必多言,費兄要說什麼儘管說吧!」

    費錚道:「既然肖兄不怕丟面子,那在下只好直言……」略一頓,對吳素茵等人道:

    「飛馬島本是海匪盤踞之地,這位肖大俠與紫衣羅剎荀雲娘、玉面蛇精甘蕊,笑狐邊小龍等打得火熱,稱姐道弟,一塊到飛馬島入了伙,前輩請想想看,這些人攏聚一處,不知有何圖謀,但定然不是好事。我輩正道英雄,豈能與這些人往來?故小侄說飛馬島去不得。」

    這話難聽,鍾瑩瑩、笑狐、混天犬、烏雲豹都十分氣憤,寧月娥只覺得難堪,鍾震坤卻只是暗暗歎息。

    葉功吃了一驚,道:「紫衣羅剎二女也在飛馬島,敢問肖總舵主此事可是當真?」

    肖勁秋微微一笑:「費少俠說的千真萬確,二位姐姐在島上任護法之職。在下對費少俠所說,只有一點補充。我輩聚集飛馬島的圖謀有三,一是對付天靈教,二是對付稅監府,三是對付倭寇海盜,日本國浪人。」

    葉功心想,這逍遙生好氣度,一點不生氣,光憑這份修養功夫,別人難及。

    吳素茵道:「肖少俠出自哪位高人門下?」

    肖勁秋道:「承前輩動問,但家師不准晚輩提及他老人家姓氏,故……」費錚冷聲道:

    「肖少俠只怕是不方便提及師門,請婆婆不要為難總舵主。」

    這譏刺之言中,暗示肖勁秋出身不正,這使鍾瑩瑩大為惱怒,心想真是不量力的東西,若說出他的師門,你只怕要目瞪口呆。

    吳素茵道:「少俠既然有難言之隱,老身不問也罷。只有一事還想請教,不知會不會得罪了總舵主?」

    「前輩言重,只管詢問,在下知無不答。」

    「好,老身得罪了,少俠既然行俠仗義,又為何與兩個淫蕩魔女相親了?這實在叫人費解。」

    「前輩,荀、甘二位並非江湖謠傳的那般不堪,這其中還有隱情。兩位姐姐玉潔冰清,潔身自愛,只不過出自公良前輩門下,便被世人冷眼看待。更有那輕狂之徒,貪求二位姐姐美色,言語行為不端遭到懲罰,遂造出許多謠言,污蔑兩位姐姐……」

    費錚冷笑道:「二女之名天下清楚,可笑肖總舵主不自量,欲以巧辯之舌將兩魔女污點抹去,豈不是枉費心機麼?」

    肖勁秋道:「費兄說得是,一個人做下的事,要抹也抹不掉,但一個人沒有做下的事,縱使強加於身,畢竟是子虛烏有。時下大敵當前,我輩應交結天下同道共對強敵。縱使過去做過錯事的人,只要存心悔改步入正道,我輩也不該拒之門外。在下並不諱言,荀、甘二位姐姐被情勢所逼,激憤之下確有過火之舉,但她們已然有所省悟,願與我輩行道江湖,難道我輩仍應將她們視為仇敵,非把她們逼到敵方,多樹強敵麼?費兄不妨細想……」

    費錚道:「自古正邪不兩立,肖兄能叫長孫榮、卜剛、班大為這些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麼?」

    肖勁秋歎道:「言盡於此,費兄不信也是無法,但在下盼望費兄不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憾事。」

    費錚道:「費家與二妖女有仇,此仇不報,才是憾事。」

    笑狐冷笑道:「天下人多,並非人人明智,我看你肖老弟省省心吧,何必再費唇舌。」

    費錚怒道:「尊駕最好不要多言,費家的事還輪不上尊駕說三道四。」

    笑狐譏笑道:「我與我們肖老弟說話,你莫非沒有聽見?你費家的事,值得我管?」

    費錚「呼」一下站起來:「笑狐,你敢譏笑費爺,有種的出去見個高下。」笑狐嘴一撇:

    「狐爺爺怕了你麼?你……」

    肖勁秋道:「狐兄,咱們是在衛海幫做客,彼此言語間多有幾分尊重,莫作競氣之爭。」

    略一頓,對衛中柱道:「多謝幫主盛情,在下等就此告辭,來日再來拜望。」

    衛中柱也覺這頓飯吃下去只怕要起衝突,只好起立道:「肖總舵主要事纏身,在下不敢久留,這就送總舵主前往碼頭!」

    費錚還要申斥笑狐,被費錦山阻住,道:「我兒不必再多言,彼此心跡行為不同,日子一長,自有公論。」

    吳素茵忽然道:「肖總舵主,改日老身定當赴飛馬島一行,拜望總舵主。」

    肖勁秋忙行禮道:「前輩大駕光臨飛馬島,肖勁秋深感榮幸,但請前輩定下時日,勁秋當親自接駕!」

    這時,衛荻兩兄妹來到,彼此又見了禮,衛青萍道:「爹,我要跟鍾姑娘去飛馬島玩耍,住幾天再回來!」

    衛中柱笑道:「你去就是,只不過家中事多,要早些回來!」

    衛青萍高興極了,忙對鍾瑩瑩說:「我去收拾東西,馬上到碼頭找你!」

    肖勁秋等人走後,衛中柱又向吳素茵、葉功敬酒,大家繼續吃喝。

    費錚罵道:「物以類聚,全不是好東西!」

    吳素茵道:「肖總舵主看來不像壞人,賢侄為何對他反感?」

    「他要是好人,也就不會和兩個妖女糾纏。」

    葉功道:「他說的話不無道理,荀、甘二女也許真如他說的那樣,是……」

    「我表兄就死於二妖女之手……」

    葉功道:「這事愚叔知道,不過聽來人說,令表兄也有錯。」

    費錦山道:「小娃縱然有錯,罪不至死,人命關天,老夫定要向二女討回公道!」

    吳素茵道:「如今二女改邪歸正,與俠義道攜手,同仇敵愾,再論私仇,只恐不妥!」

    費錦山道:「說二女改邪歸正對付妖邪,與正道俠士聯手,那是欺人之談,我們可不能上這個當!」

    吳老太道:「一路來老身聽了有關逍遙生的不少傳說,從未聽到過一件有悖武林道義的事,這說明逍遙生行的是俠義道。」

    費錚道:「這只是假象而已,骨子裡不過是沽名釣譽,為在江湖稱霸使的障眼法而已。

    金扇書生婆婆該聽說過,他是屠龍秀士秦前輩的高足,這些話正是他說的,想來不錯。」

    吳老太微微一驚:「秦山應的嫡傳弟子?老身久聞其名,只是無緣見上一面,他又怎地知道逍遙生的企圖?」

    衛中柱插言道:「這話說來太長……」他簡略地從葛洪山探寶說起,直說到重建衛海幫,末了道:「司馬少俠嫉惡如仇,但對逍遙生似乎也有些誤解。」

    吳素茵和葉功對瞧一眼,不再作聲。

    費錚道:「司馬少俠出自名人門下,正邪兩途不容混淆,對逍遙生行為實在不恥!」

    衛中柱不願多說,於是頻頻勸酒。

    飯後,又把吳老太祖孫三人引薦給諸俠,彼此志同道合,自是十分融洽。

    晚上,衛中柱又大擺宴席,為吳老太祖孫接風,席散安排好住屋,各自歇息。

    衛中柱在屋中一直未睡,費錦山又拉來了三個高手,使他又喜又愁。喜的是增添了人手,愁的是和飛馬島不能結盟。雖說肖勁秋是頑石老人弟子,自不會做出有悖道義的事,但他不該招納荀、甘二女,以至正道武林不齒於和他交往。縱使二女被冤,若為大局著想,也只好委屈她們一時。要是肖勁秋這麼做了,就會獲得武林同道的信任,衛海幫與飛馬島結盟一事,便能順利進行。可惜肖勁秋太重感情,與荀、甘二女稱姐道弟,這就難怪許多人對他誤解了。

    這樣下去,衛海幫結盟的事,難以實現。

    他呆坐在室中,沉思默想,舉棋不定,十分焦躁。不結盟則勢單,結盟則會失去好幾位高手,衛海幫確實不能沒有他們!而且,因為二女會影響了衛海幫的清譽,何況還有公良品,更是武林正道忌憚的人物,豈不讓人誤會衛海幫,說他勾結魔頭,被視為邪道。

    三更至,他吹滅了燈,正待上床入睡,突聽鄰院有喝斥之聲,連忙摘下牆上掛的長劍,開門出來。月光下,鄰院房頭上站滿了夜行人,院中空明大師正在說話。

    只聽他道:「阿彌陀佛,施主等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房上有人冷笑道:「屠盡衛海幫頭目,超度爾等下地獄!」

    衛中柱住的小樓單獨成一個小院,緊鄰有三十多間房的大院,大院有三座樓房,費錦山等全都住在那裡。

    此時衛荻也出了門,爺兒倆越牆而過,只見院子裡仲海泉、黃浩等人全都手持兵刃站在一起,再瞧樓房頂上,至多有十個人,心便放下來,對方不是大舉而來,是以碼頭無動靜。

    當下衛中柱道:「來人答話,衛海幫幫主衛某人在此!」

    房上十人一眨眼便躍到院中,輕功個個了得,眾俠心中不禁一懍。

    十人落地,眾俠看清,來人都蒙了面。

    衛中柱道:「什麼人,通名!」

    只見一人緩緩走前兩步:「你就是衛中柱?衛海幫的頭兒?」

    衛荻喝道:「明知故問,你們不敢露出真面目,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人一身文士裝束,一聲冷笑傳來:「死到臨頭,還敢猖狂,要見本座真面目不難,本座自會讓你如願。先將你們這夥人姓名報出,讓本座見識見識有些什麼人物!」

    衛中柱沉聲道:「閣下是誰?」

    「只要你們報上姓名,本座便取下面巾,到時你自會知道本座是誰。」

    空明道:「貧僧少林弟子,空明。」

    空靜道:「貧僧空靜,少林弟子。」

    文士又是一陣冷笑:「衛海幫裡居然還有少林禿驢,真是好極妙極,本座一向看不慣少林在江湖上耀武揚威,只要少林寺的人被本座碰上,向不輕饒!只是你們輩份太低,本座不屑與你們動手!」

    季鵬大怒,道:「好大口氣,不怕閃了舌頭,報上你的姓名!」

    蒙面書生道:「你是誰?膽敢對本座無禮,少林與你有何淵緣?」

    「老夫季鵬,人稱降魔劍,少林俗家弟子!」

    「好,好,且記下,你不用急著找死,等其餘人報完了姓名,自會打發你上路!」

    費錦山道:「雙鉤王費錦山,朋友,你不必再故弄玄虛,亮出你的真面目!」

    文士道:「你們聽好,本座給你們一次機會,待本座等人通名後,識時務的立即跪地投降,可饒你性命,若是自不量力,心存僥倖,只有死路一條!」言畢,略一頓,對同夥道:

    「取下面巾,讓這伙小輩開開眼界!」

    他邊說邊取下面巾,露出本來面目。其餘九人也在同一時刻取下面巾。

    文士道:「本座玉面煞星羊峰,你們該不會耳生吧!」

    姓名報出,空明大師等人大驚,一個個心中發怵,沒料到這魔頭已歸隱了十幾年,怎麼會到了福州,找上了衛海幫。

    在他旁邊的黑臉老道冷聲道:「黑臉瘟神瑞華,今日與各位有緣,幸會幸會!」

    眾人又是一驚,心中叫苦,這瘟神居然未死,又出來興風作浪。

    喬柏道:「陽魔喬柏!」

    申翠道:「奴家陰魔申翠!」

    「本座金刀無敵焦勁松!」

    「咱佛爺追命羅漢了空,各位並不眼生!」

    「螳螂爪姜仲傑,幸會幸會!」

    「天目三英霍熙光、霍熙明、霍熙正!」

    羊峰道:「本座已說過,報完姓名,立即跪下投降,否則只有死!」

    衛中柱情知今夜要糟,不如讓年青人尋機逃走,不能全栽在這兒。當下對身旁的衛荻耳語,要他帶黃浩等在動手時遁走,不能硬拚。

    衛荻哪裡肯聽,多一人多一分力,大家全力抵擋,不見得就會慘敗。

    這時,季鵬喝道:「羊老魔,你一生殺人無數,今日是你惡貫滿盈之日,休想嚇唬在場豪傑,誰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羊峰仰天大笑:「就憑你這個老渾蟲,也敢頂撞本座,你給我死!」

    「死」字才落音,他的手已抓到季鵬胸前。

    他與季鵬相隔丈餘,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動手的,似乎手一伸,就抓到了季鵬的衣領。

    季鵬心裡一驚,人急忙右一閃,與此同時,空明、空靜兩位大師舉掌擊向羊峰。

    羊峰一聲冷笑:「來得好!」只見他突然往右一縮,避開空明、空靜的兩掌,身法快極,像個影子,哪像個實實在在的人。

    季鵬劍已出手,貫足內勁刺向羊峰。空明、空靜也同時變招,分由兩邊攻向對方。

    羊峰忽地一閃,三人拳劍落空,他已到了季鵬身後,一掌擊向其後背。季鵬不防他身手如此快捷,已無法閃避,只得將身一旋,避開要害,以肩背去抵受這一掌。

    衛中柱看得心驚肉跳,早已提氣準備,見狀施出玄元掌,猛擊羊峰左肩臂,以救季鵬。

    這一掌他已用了九成功力,罡風勁響,盛勢剛猛無儔。

    羊峰若掌擊季鵬,自己必然也要被擊中,在此情形下他只有閃開自保,不再傷人。

    可是,他居然左手一抬,與衛中柱對掌,右手之掌仍擊到了季鵬左肩膊上。

    只聽一聲巨響,夾著兩聲悶哼,兩條人影在灰塵激揚中一個朝前衝去,一個向左退後。

    眾人定睛看去,羊峰依然立在原地,季鵬已被打得撲在地上,衛中柱則退了開去,直退了五六步才站定,「哇」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衛荻大急,抽劍一躍而前,一把扶住乃父,以防有人突襲。

    仲海泉、仲愛蓮也雙雙衝了上去,將師傅扶起,只見他滿臉蒼白,口角不斷流血。

    空明、空靜運足了功力,飛身撲到羊峰跟前,迅疾出手,阻止他向衛中柱下毒手。

    衛荻連忙把老父背回,仲氏兄妹也架回師傅,羊老魔一出手就擊傷兩位高手,使眾俠心膽俱寒。衛中柱急對衛荻道:「快離開總舵!」

    衛荻便揚聲喊道:「各位,速進西樓!」

    此時羊峰喝道:「爾等齊上,速戰速決!」

    黑臉瘟神當先躍起,直撲過來。雙龍筆劉尚武急忙敵住。破風刀洪飛剛去助峨眉二女斗天目三英,陰陽二魔則被葉功、吳素茵截住。費錦山迎向金刀無敵焦勁松,黃浩、羅玉珠合鬥螳螂爪姜仲傑,仲氏兄弟被迫把師傅擱在一邊合鬥了空和尚。

    眾俠中還有葉玉蓮、衛荻,他們守候在傷者身旁,目注鬥場中,心裡十分焦躁。

    空明、空靜兩位大師是少林寺主持法空大師的師侄,是少林寺空字輩中的佼佼者,他們展盡平生所學,卻絲毫不能把羊老魔逼退,二十招後卻被老魔打得只有招架之力。

    那劉尚武對黑臉瘟神祇勉強應付了十招,就被老道打得手忙腳亂,第十五招上,被老道擊了一掌,吐血倒地。衛荻、葉玉蓮雙雙搶出,欲救劉尚武,但黑臉瘟神卻向他們攻來,只好揮劍敵住。

    衛中柱急忙調息,他雖然受傷不輕,但仗著內功深厚,調息片刻,便能自己行動,他立即站起,抽出長劍,放眼全場,只見空明、空靜兩位大師被羊峰逼得步步後退,情勢十分危急,正欲前去助一臂之力,忽見空靜突然閃人空明背後,空明以雙掌擊向羊峰,正好與羊峰雙掌相擊,只聽轟然一聲大震,羊峰居然被震退了兩步,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而空明、空靜則一起退了三四步,兩人同時口噴鮮血往後倒去。

    衛中柱大驚,兩位大師將兩人功力聚於一人身上,不惜冒死將羊老魔震傷,便急忙趕了過去。但他剛舉步前行,空明、空靜忽然又掙扎著坐了起來,空靜的雙手仍按在空明的背上,那羊峰怒吼一聲,縱身躍起,從二僧頭上越過,雙腳分踢兩人,二僧不及哼出一聲,雙雙倒地而亡。直看得衛中柱血脈賁張,又吐了口血。二僧歷年助衛海幫抗倭寇海盜,身經百戰不死,今日卻被羊老魔踢碎天靈蓋而亡,怎不叫人哀痛憤懣!

    他壓住心頭的怒火,抑制找老魔拚命的衝動,又把注意轉向場中,只見除了吳老太勉強敵住陰魔外,其餘各人都處於下風,再鬥下去只能是全軍覆滅。當下喊道:「各位快走,不必戀戰!」喊聲中提氣躍上房頂。

    吳素茵老太擔心的是葉玉蓮,葉功也是心懸獨女,兩人不約而同擺脫開對手,往房上躍去,引得陰陽二魔奮起追趕,兩人突然又下了房,一齊攻向黑臉瘟神瑞華。老道猝不及防,被逼退了兩步,衛荻、葉玉蓮乘機躍上了房頭,吳老太葉功並不戀戰,立即抽身就走。

    院裡的打鬥驚醒了侍衛,一時間敲響了鑼,附近的幫眾聞聲而起,一片沸騰。

    衛中柱、衛荻在迅跑中傳令,命大家乘船逃走,不可硬敵。

    混亂中嘈雜擁擠,衛中柱父子便混入人群中,直奔碼頭。吳素茵、葉功、葉小蓮追隨其後,片刻就衝到了船上,立即往下游駛去。

    陰陽二魔和黑臉瘟神一時找不見衛中柱等人,不禁凶性勃發,在人堆中亂擊亂打,剎時被他們殺了三四十人,直殺得滿街盡躺著死屍。

    雙鉤王費錦山本可以走脫,但牽掛著愛子費錚,被羊峰趕來助焦勁松,幾個回合便被點穴制住。焦、羊二人又去助天目三英,片刻就把郎金秀、蘇芝秀擒獲,洪飛見勢不妙飛身逃走,卻又被從碼頭折回的陰陽二魔截住,一個照面就被制住了穴道,仲氏兄妹力鬥了空和尚,被焦勁松、羊峰、黑臉瘟神瑞華圍住,輕易被制了穴道。黃浩和羅玉珠被姜仲傑逼住,想抽身也脫不出姜仲傑的雙爪,被羊峰趕來點了穴。至此,除逃走的五人,全部被捉。

    羊峰道:「有這些鼠輩,可以把逍遙生引來,先把他們扔到屋裡,天明再說。」

    天目三英便把諸俠一個個提起,扔到西樓客室,然後自找空屋歇息。

    天一亮,焦天龍、焦天虎、焦天豹三兄弟率一百多個銅刀、鐵刀從船上上岸,奪命三刀朱大勇和怪面龍率四十名武士守住碼頭,,

    碼頭邊的漁船早已駛離,顯得空空蕩蕩,鎮上的店舖也不敢開門,除了稅監府來的人,見不到一個鎮上的百姓。

    焦氏兄弟命手下從幫主住屋裡抓了幾個人出來,命他們備治酒席,在南屋擺了三桌,請羊峰等人吃酒。

    西屋裡,季鵬傷重,穴道被制不能調息,只能閉目等死,仲氏兄妹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仲愛蓮忍不住哭了起來。峨眉二女被她一引,也止不住眼淚直流。

    劉尚武道:「哭有什麼用?還不快運功衝穴,縱使不成,也要讓心智安定下來,才好想出脫身辦法。」

    郎金秀道:「老魔制穴方法古怪,運功衝穴毫無用處,這回是死定了!」

    仲海泉道:「衛幫主已經逃脫,必會到飛馬島求助,只要肖總舵主一來,就……」

    費錦山道:「逍遙生來了又有何用?諒他也非玉面煞星、黑臉瘟神之敵!」

    仲愛蓮拭開了淚水,道:「有老秀才、溫金寶他們,實力比我們強得多,肖大哥辦法又多,定能救我們出-險。」

    費錚道:「我看不見得,別指望他們發慈悲,玉面煞星不是肖勁秋惹得起的!」

    仲海泉道:「費兄,你低估了逍遙生,我們敢說,他一定會來龍埡鎮!」

    費錚冷哼一聲:「來了還不是和我們一樣,成為人家的階下囚。」

    仲海蓮道:「衛海幫如果與飛馬島聯盟就好,否則勢難在龍埡鎮立足!」

    郎金秀道:「如果司馬少俠在,今日我們不會敗得如此慘。」

    蘇芝秀道:「上次也有他在,衛海幫不照樣大敗而逃?我看和飛馬島聯手勢在必行。」

    仲海泉道:「飛馬島高手多,沒有他們,衛海幫絕難在龍埡鎮立足!」

    黃浩歎道:「說這些已無用,眼前生死難卜……」略頓,對羅玉珠道:「我真後悔,不該把你帶到這兒來,家仇不能報,反丟了性命,真是太不值呀!」

    羅玉珠道:「相公不必如此,生死有命,若是逃不過此劫,那也是上天注定!」

    忽然,躺在壁角里的降魔劍季鵬哼了一聲,眾人靜了下來去望他,只聽他說道:「泉兒、蓮兒,為師有話要說……」

    仲海泉、仲愛蓮大急,他們口雖能言,但卻動彈不得,不能到師傅跟前去,忙喊道:

    「師傅,有何吩咐請說。」

    季鵬聲音很小,但還清晰,他道:「為師傷重,已經不行了,你二人若能脫困,立即前往飛馬島,聽從肖總舵主差遣,並轉告衛幫主,結盟之事不可再猶豫……」

    仲氏兄妹含淚齊聲答道:「是,師傅!」

    季鵬說了幾句似很費力,喘息著停了下來,聲音越來越小。

    仲家兄妹大急,迭連聲叫喊師傅,其餘人心情也十分沉重,但無人能動彈,無法走到季鵬跟前探視。

    不多一會,季鵬已沒了聲音,任憑仲氏兄妹大聲叫喚也不答應,大概已嚥了氣。

    聽見吵鬧聲,焦天龍走了進來,問道:「你們吵什麼,有什麼事?」

    費錦山道:「這位季大俠身受重傷,不知情形如何了,煩尊駕看上一眼。」

    焦天龍走到季鵬身前蹲下,一探鼻息,歎口氣道:「他已死了!」

    仲海蓮頓時放聲大哭:「師傅啊……」

    仲海泉咬牙切齒吼道:「不報此仇,仲海泉誓不為人!」

    費錚、洪飛、黃浩都大罵起來,那焦天龍低聲道:「各位切勿如此,否則是自討苦吃!」

    費錦山道:「尊駕何人?」

    「前輩不必多問,待我命人將屍身抬出。」

    仲海泉喝道:「不准動我師傅遺體!」

    焦天龍不理,出到門外叫來衛士,把季鵬的屍身抬了出去,並命人稟報了羊峰。

    屋裡諸俠均十分悲痛,不斷勸慰仲家兄妹,要他們節哀,以後必報此仇。

    正說著,陰陽二魔走了進來。

    陽魔喬柏冷笑道:「想報仇麼?好志氣!」

    陰魔申翠冷聲道:「他們在這裡舒舒服服,怪不得癡人說夢呢,我看把他們吊起來,恐怕就沒有這個志氣了吧!」

    喬柏大笑道:「賢妻好主意!」

    隨即命人取來繩索,把眾俠提出門,一個個吊在院中的樹上。峨眉二女和仲愛蓮幾曾受過這樣的屈辱,不禁淚如湧泉。

    整整一天就這樣過去,諸俠滴水未進,一個個又餓又渴,渾身又酸又痛,男的還好些,忍耐力較強,女的就受不住了,竟昏死過去。到了夜裡,連男的也挺不住了,功力差的也昏了過去,半個時辰後又清醒過來,就這樣忽醒忽暈,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忽然,郎金秀覺得面前有個人影一晃,不禁嚇了一跳,圓睜杏眼看去,有個矮小的人正抬頭看著她,驚得張嘴叫出來,但連她自己也聽不到聲音。

    只聽那人以傳音入密對她說道:「郎姑娘,是我笑狐呀,不認識了麼?……」

    一聽是笑狐,她不禁大喜過望,正待叫他解救,卻又聽他說:「郎姑娘你真雅興,黑更半夜還掛在樹枝上蕩鞦韆取樂子。叫我狐爺好生羨慕……」

    郎金秀一聽,直氣得七竅生煙,正想破口大罵,又聽笑狐說:「我本想替郎姑娘解了繩子,這蕩鞦韆的玩意玩得太長也沒意思……」便連忙壓住心頭火氣,道:「快……解繩子……」

    笑狐聽也不聽,繼續說:「可是郎姑娘是名門大派的弟子,一點也瞧不起我這個旁門左道的江湖浪子,要是我解救了郎姑娘,姑娘不是太沒面子了麼?所以我只好愛莫能助了啊!」

    郎金秀臉上一陣火燒,可她這時候實在受不住這活罪了,只好腆著臉說:「快救我,邊大俠你……不能見死不救……」

    笑狐道:「我救是想救,又怕壞了姑娘的清譽,姑娘是名門大派……」

    「啊喲,邊大俠……求你啦……」

    笑狐裝模作樣道:「唉,真叫我狐爺為難,既然人家開了口,我只好……」

    郎金秀大喜,總算盼到了救星,但笑狐話沒完,人就不見了,莫非他真的不救自己麼?

    感到後悔不已,過去不該對人家白眼,以至誤了自己性命。想著想著流出了淚。突然,身子下墜,雙腳落地,驚得她叫了一聲,又啞又弱,雙腳無力站不穩,一個身子往後倒去,卻被一個人從後面抱住,耳邊響起笑狐的聲音:「咦,你怎麼了,站都站不住麼?」

    郎金秀又羞又驚,急忙使勁掙扎,但枉自使了力,卻一點都動彈不得,手腳麻木,不聽使喚,只好隨笑狐擺弄,被放到樹下靠樹坐著,臉熱心跳,乾脆閉起了雙眼。

    原來,她和其餘人等吊得不高,只是雙足懸空,離地不過一尺,她吊在靠西院的最後一株樹上,笑狐從西院房頂上跳下來,最先見到的就是她,又怕驚動了巡院的武士,只好先救下一個是一個。

    把郎金秀放好,他又到了第二個人跟前,仔細一打量,是黃浩那小子。黃浩睜大了雙眼,也正好對著他,星光下,彼此都能認出。

    他以傳音入密道:「黃少俠,幸會幸會!在下有事,改日再拜訪!」說完轉身欲走。

    黃浩認出是笑狐後,心中狂喜,飛馬島的人果然救他們了,正想打個招呼,忽聽笑狐這麼說,急得連忙大聲叫喚:「狐兄,快救我!狐兄……」聲音嘶啞,有氣無力,除了自已,只怕人家根本聽不見。

    「別嚷嚷,你不怕讓人家聽著麼?」

    黃浩連忙點頭,表示他懂了。

    笑狐道:「黃少俠你求我救你?」

    黃浩一個勁點頭。

    「黃少俠是名門大派,我笑狐救了你,傳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話麼?」

    黃浩趕緊搖頭,表示不怕。

    「你不怕?可我怕呀!人家說我笑狐沒骨頭,討好名門大派,我笑狐可沒這份閒心思!」

    「邊大俠,快放我下來,求求你啦……黃浩急得淚都滾了出來了,他不得不開口說話,就是被守衛聽見也顧不得了。

    笑狐見捉弄得差不多了,心中的氣也總算出了一些,不敢多耽擱,用刀割斷繩子,把黃浩扶到樹下坐好。就聽身後有人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一個人能救走這許多人麼?」

    笑狐一聽聲音不對,嚇得往旁邊一閃,迅急轉過身來,卻見一個中年文士,倒背雙手,臉上微微帶笑,正注視著他。

    笑狐心想,糟,怎麼遇上這老魔頭?可嘴裡道:「哪裡只找一個人來,我不過是先到這院子裡瞧瞧,其餘人都在房頂上呢?」

    「逍遙生來了麼?

    「來了來了,幹這種事還能少了他?」

    兩人一講話,驚動了吊在樹上的人,一個個忙豎起耳朵,打起了精神。

    「你小子是何人?」

    「我叫邊小龍,人稱笑狐。閣下想必就是玉面煞星羊峰、羊老前輩?」

    羊峰一笑:「你那雙眼睛雖小,倒還明亮。你既然知道本座是誰,怎麼還不下跪求饒?」

    笑狐道:「羊老前輩輩份高,自然不屑與我這個後生小輩動手,既然彼此不動手,那又何必求饒?免得傳出江湖去,豈不有損前輩名聲?讓人家說前輩以大欺小,太不光彩!」

    他嘴上動著,心裡卻很著急,肖勁秋他們為何還不現身?遲了他笑狐還有命麼?

    羊峰微笑道:「你不必拿話套我,不過,你說得不錯,我不屑與你動手,但我可以下令,讓屬下活捉你扒你身上一張狐皮。」

    話聲落,他雙手一拍,忽然間燈光如晝,從三幢屋裡擁出許多衛士,每人手上提一盞燈,把整個大院都照得纖毫畢露。

    笑狐心想,真讓肖老弟說准了,他不信院子裡吊人就只有幾個守衛,便讓自己先下來一探。果然,人家早有準備。

    只聽著羊峰哈哈一笑:「逍遙生,何必藏頭露尾,這豈是大丈夫行徑?」

    「主人既然請,我等自不便拒絕!」

    話聲中,肖勁秋、溫金寶、惠耘武、荀雲娘、宇文浩、諸葛鼎、鍾震坤、公良品、衛荻、鍾瑩瑩、衛青萍、樊英武、葉功、葉玉蓮、吳素茵一個個從房上躍下,齊聚在一方。

    與此同時,陰陽雙煞喬柏、申翠等也從樓房走出,站在了靠門的一方,還有一些武士紛紛衝向吊著人的樹下,把亮閃閃的利刀,對著還吊在樹上的人。被笑狐救下的郎金秀、黃浩也被抓到陰陽雙煞等人一側,把刀架在脖頸上。

    肖勁秋不動聲色,打量著對方的人。

    羊峰慢慢踱到自己人一方,問道:「誰是逍遙生?出來答話!」

    肖勁秋道:「正是區區在下。」

    羊峰看了看他,咧嘴一笑:「你就是逍遙生肖勁秋?嘿嘿,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肖勁秋笑道:「你就是玉面煞星羊峰?嘿嘿,一個油枯燈滅的老兒!」

    羊峰大怒,臉色一沉:「你敢對本座無禮,本座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肖勁秋道:「好說好說,本座今日來救人,由你劃下道兒就是!」

    羊峰目光炯炯盯住肖勁秋,道:「要救人也容易得很,只要你有這個能耐。」

    肖勁秋道:「有無能耐,尊駕一試便知。」

    羊峰一笑:「只要你們能三戰三勝,人便由你們帶走,要是你們敗了,都得留下。」

    老秀才宇文浩笑嘻嘻道:「羊老兒,你這條件太苛,三陣勝了二陣就該算贏,哪有一定要勝了三陣的?」

    羊峰冷眼盯著他:「醉鬼,當年你曾大言不慚,要與本座決個輸贏,後來挾著尾巴而逃,敗軍之將,還有臉來討價還價?」

    這話一出口,眾俠吃了一驚,這羊峰當真不得了,連老秀才也敗在他手上,今日裡還有誰是他的對手?莫說救人,就是自己一夥也只怕凶多吉少。

    又聽老秀才笑道:「不錯不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你那一手陰掌果然有些門道,老秀才一時大意,著了你的道兒,至於現在嘛,老秀才未必怕你,不信你就試試看!」

    羊峰冷笑道:「醉鬼,你休說大話,待收拾了逍遙生,自會要你那條老命!」

    老秀才道:「老秀才問你,頭三陣定不了輸贏,輸贏又將如何?」

    羊峰道:「那就再賭三陣,依你所說,勝了兩陣算贏,如今你們可以出陣了!」

    荀雲娘低聲問公良品:「師傅,這羊峰果真難對付麼?」

    公良品道:「不錯,他那一手陰掌有寒毒,中掌者只覺一股陰冷之氣在脈穴流動,又不至於冷得打抖,是以讓人不當回事兒,衛幫主的玄元掌屬陽剛掌力,也經不起他一擊,只當受了震盪之傷,實則陰毒在血脈中作怪,所以到飛馬島時已奄奄一息,若不是為師替他以金針治療,肖賢侄再以至剛之內功替他迫出寒毒,他哪裡還有命?」

    「師傅,今日之局……」

    「不用擔心,肖賢侄的至剛內功不怕寒,但功力能不能勝過羊老怪就無法說,待為師與他動手,你們則相機救人,不能相信他們!」

    雲娘道:「讓笑狐出主意,他鬼心眼多。」

    公良品遂把笑狐叫過來,幾人合計。

    此時,黑臉瘟神瑞華老道出來叫陣:「逍遙生滾出來,讓道爺超度你飛昇!」

    老秀才低聲道:「這老道非比等閒,他的煞手鑭是烏龍爪,力透金石,指上又帶毒,讓我老秀才去鬥他。」

    肖勁秋道:「前輩不要輕出,讓溫師弟打頭一陣,對方高手甚多,請前輩押陣為好。」

    溫金寶剛要動身,肖勁秋對他道:「師弟要小心,但只管施為,愚兄自會援手。」

    溫金寶點點頭,搖搖晃晃出陣。

    瑞華老道:「什麼人,配與道爺動手?還不快滾回去,讓逍遙生出來!」

    溫金寶一笑:「佛爺湛空,外號自在僧,你聽沒聽過佛爺的寶號?」

    老道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咧嘴一笑:「你就是自在僧?我道是什麼模樣,卻原來是頭肥豬!」

    溫金寶道:「佛爺生胖了點,是福相,瞧你老道這副尊容,又瘦又黑,一副短命相!」

    衛青萍十分擔心地注視著溫金寶,聽他也學會了損人,不禁莞爾一笑。

    黑臉瘟神大怒:「道爺宰了你這頭豬!」

    話聲一落,十指箕張,右手一爪當頭罩下,溫金寶絲毫不懼,伸手就捏他腕脈。兩人動作極快,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吳素茵吃了一驚,低聲對葉功、玉蓮道:「看不出來,這小和尚竟有這麼高的功夫!」

    葉玉蓮道:「奶奶,小和尚能是對手麼?」

    吳素茵搖頭:「黑臉瘟神何等人物,就是奶奶親自出手也難取勝,小和尚決不是對手!」

    玉蓮急道:「那該怎麼辦?」

    葉功道:「還有百杯秀才宇文前輩在,危急時自會援手!」

    玉蓮道:「爹,那由誰來對付羊老怪?」

    葉功道:「肖總舵主功力雖高,但內功只怕不能與羊老怪比,只看看公良品如何了。」

    吳素茵道:「今日之局吉凶難卜,到時候只有大家齊上,拼他個魚死網破!但功兒若見大勢已去,速帶蓮兒離開此地,以保葉家一點骨血,奶奶就在這兒與大夥一道以盡心意。」

    玉蓮道:「不成不成,要走一塊走!」

    葉功道:「到時見機行事,蓮兒不必再說……快看,那老道已佔上風!」

    玉蓮忙抬眼看去,只見黑臉瘟神運爪如風,十個手指變得墨黑,就如兩隻生鐵打造的鐵爪,爪一動就發出罡風,呼呼直響,聲勢驚人,把溫金寶逼得滿場遊走,不禁心頭亂跳,但肖勁秋等人卻依然袖手旁觀,並無相助的意思,不覺大為驚詫。只有衛青萍滿臉焦急,緊緊抓住鍾瑩瑩的手,喃喃低語:「啊喲,他敵不住了,快叫總舵主換他下來……」

    鍾瑩瑩道:「我也急得慌,不過有總舵主和秀才爺,公良前輩在,不會出事的,別急、別急、別急,要鎮定……」

    肖勁秋面上不動聲色,心裡也有些擔心,溫金寶雖處於下風,但手腳並不忙亂,只是怕他臨敵經驗不足,失手受傷。他已提聚了功力,準備萬一不行就出手救助。

    而在場中的溫金寶,因拿不準老道的拳路,加之老道應變極快,功力又十分精深,不免有些心慌,有幾下差點吃老道抓著,便採取遊走防守,不再對攻。但這樣一來,老道的攻勢更猛,不到片刻,只聽「嘶」一聲,僧袍被抓去了一塊,爪上指掛得皮膚生痛,要不是有護身罡氣,身上早通了五個洞,

    「啊呀?」眾俠的驚叫聲傳入耳,其中衛青萍的尖聲最為突出,他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又羞又惱。當著她和眾弟兄的面吃了這樣的虧,以後豈不是讓她們小瞧了?

    這樣一想,他頓生怒意,立即大喝一聲,猛提內力,施展御風飄絮輕功,偌大個沉甸甸的胖身子,竟然輕若飄絮,閃開了老道的一輪猛攻,趁隙施展開伏魔乾坤掌,惡狠狠撲了上去,一掌接一掌,掌掌帶風,十分猛烈,把老道一下逼住,只有閃躲的份。

    肖勁秋心裡鬆了口氣,青萍和大家都放下了心。鍾瑩瑩低聲道:「沒事了,你瞧他把老道打得招架不住啦!」

    衛青萍流出了眼淚,只顧點頭。

    溫金寶的功力此時方顯現出來,不但吳老夫人、葉功十分震驚,就是陰陽雙魔、玉面煞星、焦勁松等人也感到驚訝,這自在僧小小年紀,何以和逍遙生一樣,具有這般精深內功?

    此刻在場中的黑臉瘟神感受更是大不一樣,他做夢也沒想自己三十招還治不了一個小和尚,反被小和尚雄渾的掌力打得處處退讓。

    他實在是難堪已極!一世英名,莫非要毀在這個胖小子手裡?

    激怒之下,他猛地後躍退出三丈外,雙臂一抖,運起了十成功力,要一擊以斃對手。

    溫金寶見他忽然退出圈外擺下這麼個架式,心知他要憑內力取勝,當下也運集起十成功力,雙掌在胸前一錯,虎視眈眈盯住對方的一舉一動。見老道緩緩地一步步走了過來,當即也一步步迎了上去。

    場中雙方高手都看出兩人要作最後一拼,一個個都懸起了心,緊緊盯住他們。

    青萍害怕極了,死死抓住鍾瑩瑩,鍾瑩瑩也緊張萬分,一顆心似要從腔中跳出。

    老秀才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以傳音入密問肖勁秋:「老弟,胖小子吃得消麼?」

    肖勁秋也以傳音回答:「溫師弟吃得住一擊,但只怕是兩敗俱傷,對方高手多,只好拼一個算一個。」

    說話間,場中兩人已相互走近,但都停下不動。四隻目光相對,精光閃爍。

    觀戰雙方都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鼓,等著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可是,兩人卻未動手,只是相持著。

    這樣做最消耗人的精力,莫說他們兩人,就是在場外的人,也都感到了疲乏,一個個心情都緊張到極點!

    「打呀!打呀!」他們心裡在呼喊著。

    衛青萍最為焦心,她已持不住,整個身軀都靠到了鍾瑩瑩身上,頭上虛汗直流。

    突然,場中兩人同時一聲虎吼,一個雙爪抓出,一個兩掌迎上,只聽一聲轟然大震,兩個人都退了一步。老道面目猙獰,雙爪抬起平肩,溫金寶雙掌依然舉在胸前,兩人仍然瞪視著對方,暗中運氣調息。

    片刻,兩人口角都流出了血絲。

    溫金寶迅速調理氣息,又虎吼一聲,一掌擊出。那老道也舉爪相迎,又是一聲大震,兩人這次都退了兩步。不用說,兩人功力相若,誰也佔不了上風。

    這一擊,兩人都噴出了一口鮮血。

    衛青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聲尖叫衝了出去,肖勁秋也不攔阻,只是盯著羊老怪。

    衛青萍一手攙扶溫金寶要他回來,卻被他一抖手甩脫了她,兩眼仍盯著老道。

    老道此刻身邊也多了一人,是奪命三刀朱大勇,他瞪著衛青萍,怕她出手。

    衛青萍被溫金寶甩脫了手,一時羞愧難當,正要大發嬌嗔,耳朵裡卻聽到了一陣蚊蚋般的語聲,道:「衛姑娘,你只要守在師弟身旁就成,敵手未退他不能退,否則就是輸了。」

    她聽出是肖勁秋的聲音,馬上明白自己過於魯莽,不能怪罪溫金寶,便依言一旁守候。

    肖勁秋遂道:「這兩位功力悉敵,是個不勝不敗之局,閣下以為如何?」

    羊峰也明白是這回事,點頭道:「足下所說不差,這一局算平。」

    肖勁秋立即對溫金寶道:「師弟,這一局算平,快退下調息吧!」

    溫金寶本來已打出了蠻勁。還想再拼兩掌,但他感到真力不繼,已經中毒,聞言便慢慢退了回來。衛青萍不便再攙扶他,跟著走回來。卻忽然聽到老道說:「小子你已中了毒,最多半個時辰就會到西方極樂世界,這一局我道爺是贏定!」衛青萍不禁大驚,忙低聲問溫金寶:「他說的可是當真?」

    溫金寶不理會她,轉身對老道說:「憑你那毒爪還傷不了佛爺,不信就等著瞧!」

    老道冷笑兩聲,也慢慢走回自己一方。

    此時陽魔喬柏走了出來,一指肖勁秋:「出來領死,還要等你喬爺爺請你麼?」

    老秀才嘻嘻一笑:「喂,喬老魔,我老秀才陪你練練,那可是給了你面子吶!」

    喬柏冷笑道:「宇文老酒鬼,你早該死了,只是運氣好碰不上你喬爺爺,今日正好是你壽終正寢之日,你就放馬過來吧!」

    宇文浩答道:「老秀才今日興致好,把你個陽魔變為陰魔,你覺得如何?」

    喬柏大怒,亮出了兵刃,是一把二尺餘長的短劍,劍身綠色,一望而知淬有奇毒。

    老秀才佯驚道:「啊喲喲,你怎麼把綠蛇劍也亮出來了,要拼掉一條老命麼?」

    喬柏道:「你錯了,綠蛇劍要割你首級,讓你全身化膿而死,屍骨無存!」

    老秀才道:「要我老秀才死,你喬老魔還差些火候,你反倒小心,別讓申老婆子守寡!」

    喬柏大怒:「找死!」喝聲中綠蛇劍已刺到老秀才的胸前,老秀才身子一閃,伸手抓他腕脈穴。

    可就在這時,陰魔申翠的魚心尾鏢已出手,分左中右平行三路打到,任你老秀才怎麼閃躲,都躲不過一鏢之厄。這魚尾鏢形同魚尾,頭尖身寬,打造得十分精巧,不過二寸餘長,鏢頭浸染了毒汁,見血封喉,是申翠最拿手的殺手鑭,每發必中,無有能逃生者。老秀才武功再高也無法閃避,因為他剛避過喬柏一劍,申翠的鏢打得非常及時,就像老秀才這一閃,把自己喂到了鏢上。

    這只是一眨眼的事,驚得眾俠連叫喊都來不及,眼看老秀才難逃此劫。就在燕尾鏢離老秀才一尺距離之際,忽見三隻黑乎乎的玩意兒電閃般從眾俠立身處飛了出來,只聽「叮、叮、叮」三響,三枚魚尾鏢和那三隻黑東西同時墜地,而老秀才也把身形一矮,邁向了一邊。

    眾俠未及回頭查看是誰救了老秀才,聽吳老太叱喝一聲,又是三枚黑乎乎的燕形物飛了出去,直奔陰魔申翠。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吳老太號稱鐵燕子,這就是她名噪江湖的獨門暗器鐵燕子。

    申翠大罵道:「老不死的,今日定叫你橫屍此地!同時手一揚,打出三枚魚尾鏢,把三枚鐵燕子擊落。

    吳老太斥道:「孽障!再接我一手試試!」

    語聲中,她兩手連揮,只見一隻接一隻鐵燕子成兩行向申翠飛去,一共八隻。待到中途,後邊的四隻突然往下一飄,擦地而飛,那申翠打出四魚尾鏢去阻擊上面的四隻鐵燕子,又急忙打出四隻魚尾鏢去撞擊貼地而飛的鐵燕子。哪知貼地飛的忽然上揚,直取申翠胸腹,申翠驚得一個旱地拔蔥,躍起兩丈,堪堪避過。等身子往下落時,原在上面的四隻鐵燕子只被擊落了兩隻,有兩隻突然上揚二寸,正好分左右擊到,慌得申翠揮綠蛇劍,總算把暗器擋落,但已是狼狽不堪,丟了臉面。

    老秀才與陽魔在吳申二人斗暗器時,怕被傷著,自動停手站著觀看。

    老秀才笑道:「吳老太鐵燕子名不虛傳,你申妖婆這點玩意兒還敢出醜,臉皮真厚!」

    申翠獰笑一聲,叱道:「老兒你找死!」

    喝聲中飛身而出直撲老秀才,那喬柏不聲不響已遞出了綠蛇劍。老秀才一個轉身避過喬柏,未料到申翠人未到,手中綠蛇劍已脫手而出,電掣般直刺老秀才左胸。老秀才急忙一閃,綠蛇劍穿破衣袖,但喬柏的左掌已拍到他的後背,他雖有罡氣護身,也禁不起這一掌,打得他口吐鮮血,一個身子往前衝出幾步。

    以老秀才的修為,何以一招就被擊傷?蓋因陰陽二魔武功極高,配合巧妙,心意相通。

    申翠飛身而出直撲老秀才,這就吸引了老秀才的注意,而喬柏就不聲不響刺出一劍,這一劍其實是虛招,老秀才閃避後,估計申翠已到,防她出手,未料她將劍扔出,老秀才不得不提前閃避,正好著了道兒;喬柏的左掌同時擊出。這只是眨眼間的事,快得讓人看不清。

    肖勁秋未料到會有這種結果,驚怒中一閃而出,擋在老秀才前面,惠耘武,諸葛鼎雙雙躍出,把老秀才扶回來。

    肖勁秋閃出得非常及時,陰陽二魔得手後,存心取老秀才性命。喬柏一掌把老秀才打得前衝幾步才停下,而這時申翠已落地,正好到了老秀才身前不遠,她右手一揮,飛出的綠蛇劍忽然橫掃過來。肖勁秋大袖一揮,打出一股罡氣,把綠蛇劍震落地下。申翠又一抖手,綠蛇劍立即飛回到她手中。原來,劍把上繫著一條細細的鏈索,可以像鏈子槍一般攻擊。

    肖勁秋恨透了兩個陰險狡黠的東西,正待向陰魔出招攻擊,忽聽羊峰道:「這一陣我方勝,三局中一平一勝,你們還有一局可戰!」

    肖勁秋冷笑道:「以二對一,又施暗算,你羊峰成名多年,居然說得出這種話!」

    羊峰道:「講的是三局,沒有講人數,況且陰陽二魔素來夫妻共同對敵。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現在只剩最後一局,你們就是勝了也只是個子局,但你們敗了呢?那就是輸了……」

    肖勁秋道:「這一局你我對陣,是輸是贏看結果了,何必多言!」

    羊峰傲然道:「小子你好狂,敢向老夫挑戰,只是老夫勝你不武,一個後生小輩……」

    肖勁秋截住他的話道:「大話人人會說,你要是不敢,就站到後頭去,少來惹眼礙事!」.

    羊峰點點頭:「老夫用不著激將,今日正要親自捉你,讓你知道天外有天!」

    公良品本想出陣對付羊峰,但肖勁秋已提出挑戰,他身為飛馬島總舵主,說出話豈能不算數,自己也不好去代替他。

    荀雲娘急道:「師傅,怎麼辦?」

    公良品道:「不妨事,為師自會照護他,你們且依計行事!」

    此時,鍾瑩瑩也焦急萬分,她直盯著肖勁秋,悄悄離開鍾震坤,走到最前排站下,她要在肖勁秋不敵時,捨身相救。她的陰煞龍爪功雖還只有六成火候,但只要全力一擊,足可傷敵。只要救得了肖勁秋,自身安危全然不顧。

    這次她本想把長孫隆也叫來,但大家說長孫隆今後有大用處,不宜過早讓敵方知曉,因此沒有來。她後悔已極,要是有長孫爺爺在,今日之局就有獲勝的希望。

    她心中焦慮,不免胡思亂想,此刻場中羊峰與肖勁秋已走到了可以搏擊的距離。

    羊峰道:「你要比招式還是比掌功內力?」

    肖勁秋道:「悉聽尊便。」

    公良品一聽,那還得了,這陰蝕掌實在陰狠,比招式可以閃避,比掌功內力豈不是把自己送人虎口?便趕忙對荀雲娘說,要她阻止比掌功內力,但已來不及,因聽見兩人一對一答時,已定了比試的方法。

    只聽羊峰道:「好膽氣!你我等身手,打上百招也枉然,那就拼三掌定輸贏吧!」

    肖勁秋道:「好主意就拼他三掌!」

    羊峰陰笑道:「爽快爽快,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江湖上敢與我羊某對掌的人實在不多。」

    荀雲娘大急,叫道:「小兄弟,別上老魔的當,與他過招拚鬥就是了,拼什麼掌力!」

    羊峰道:「聽見了麼?你要是後悔,不妨就改口,只因你是後生晚輩,丟得起這塊臉!」

    肖勁秋心想,這老傢伙十分陰狠,處處拿話扣人,無非是仗著那手陰蝕掌,我聽師傅說過,金輪神功至剛至陽,不怕任何陰寒功力,今天就豁出來拚個你死我話。

    當下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故作大方,實則用的是激將法,我肖某既然答應與你對三掌,那自然是說話算話!」稍停,回頭對荀雲娘道:「姐姐放心,小弟自會小心。」

    羊峰道:「好,我要出掌了!」

    肖勁秋道:「奉陪!」

    羊峰一提氣,順手打出一掌。肖勁秋學他的樣,也隨隨便便打出一掌相迎。

    雙方人眾,閉息凝神,目光全注場中。

    只聽一聲輕響,雙掌對接,肖勁秋被震退了兩步,羊峰卻在原地不動。

    這一掌看出了優劣,肖勁秋不是對手。公良品等人都懸起了心,尤其是鍾瑩瑩,差點叫出聲來,趕緊用手摀住了口。

    公良品悄悄往前移了兩步,全身佈滿功力,以便及時救援。但他也注意到,羊峰雖佔了上風,卻無得意輕狂之色,反而面色轉為凝重,並不急於出第二掌第三掌,不禁有些奇怪。

    其實,肖勁秋雖退了兩步,並未落敗。羊峰隨意打出一掌,旨在試探,所以只用了四成功力,在雙方碰掌時突然加到六成,肖勁秋出掌時也只用了四成功力,對方突然加力時,他也加了力並退後兩步,以確保安全。因為不知道對方究竟加多大的力,而自己又不願過早顯示實力,所以一觸即退。

    羊峰見自己以六成功力傷不了對方,便收起了輕視之心。他兩人的內功都己練到了收發隨心的地步,所以一觸之中,很難測定肖勁秋到底有多深的內功。-當然,他絕對不信肖勁秋內功與他相若,但肖勁秋也決不是徒有虛名的平庸之輩。

    羊峰念頭幾轉,決定第二掌以七成功力取對方性命。縱使不能第一掌當場震死,但陰寒之毒必能順其筋脈而人,過不了一會就毒發身亡。主意打定,他雙掌在胸前一錯,閃電般以右掌擊出,左掌則虛動一動,使對方看不準他出左掌還是右掌。

    肖勁秋從第一掌中測出老魔的功力,果然是剛猛無儔,是他生平所遇最強的對手,與天靈教不知名的金座護法不差上下。

    他全神貫在對方身上,知道第二掌必會出其大半功力,一點馬虎不得。乍見對方雙掌在胸前一錯,左掌一動,正想以左掌相迎,哪知對方右掌已擊到胸前,他不假思索,右掌以七成功力相拒,只聽一聲巨響,他被重力推得後退了三步才站穩,胸中氣血翻滾,內腑已有微傷。但對方也退了三步,情形同一樣。

    這個結果,大出雙方人眾意料,沒想到第二掌對下來竟是個平分秋色之局。

    羊峰連忙調息,壓住翻滾的氣血,心中卻驚愕無比,雙掌相觸時,他感到眼前金光一閃,但並不耀眼,不注意就不會感覺得到。因為周圍全是燈籠火把,一片通明。

    「金輪神功!」他脫口叫出。略一頓,續道:「原來你是頑石老人的弟子,對不對?」

    肖勁秋提起上成功力時,知道會有金光閃現,但他顧不得有洩露身份的可能,因為對手太強大,他不能因此而丟命。

    羊峰的話,引起了震動,陰陽雙魔等人無不感到驚訝,就是飛馬島不知他底細的人,也一個個目瞪口呆。

    頑石老人和金輪神功的名頭實在太響太大,但二十年來就無人再見到頑石老人,沒想到肖勁秋竟是他的傳人!

    吳素茵驚愕之餘,一把抓住葉玉蓮的手,十分激動地低聲道:「蓮兒,我們可是找對人啦,有他做總舵主,何愁妖邪不除!」

    葉玉蓮不知道頑石老人是誰,但奶奶這麼說,那是絕對錯不了的,便一個勁點頭。

    此刻,只聽肖勁秋淡淡回答道:「不錯。」

    羊峰又道:「怪不得你有這份膽量與我羊某對陣,不過你也未免太自信了,金輪神功並未能傷了我,我的內功比你精深,只要我傾全力一擊,你仍然得去見閻王!」

    肖勁秋道:「彼此傾全力一擊,鹿死誰手尚不可知,尊駕未免太抬高了自己!」

    就在此時,公良品給吳素茵比了個手勢,吳素茵一碰葉玉蓮,兩人立即把鐵燕子抄到手。

    吳老太對著把刀架在郎金秀、黃浩的四個人打出四隻鐵燕子,葉玉蓮則把鐵燕子對準那些站在樹下吊人處的刀手。

    只聽幾聲慘叫,看守郎、黃二人的刀手一下栽倒,與此同時,笑狐從樹上飄身而下,一把一個將郎、黃二人提在手裡,一個縱躍飛躥過來。就在此時,諸葛鼎、鍾震坤、荀雲娘、惠耘武、樊英武、吳素茵、葉功、葉素蓮、衛荻都按事先吩咐,各自撲向被吊諸俠,眨眼間救回了費錦山等人。

    由於肖勁秋與羊峰對峙,對方人眾均把目光聚在他二人身上,不防眾俠有此一著,待見鐵燕子傷人、眾俠飛躍出救人,便紛紛縱身撲上阻擋,已是功虧一簣。何況眾俠有的救人,有的掩護,哪裡能夠阻止。那陰陽二魔身法最快,最先搶到離得最近的費錦山跟前,但公良品一直盯著他們,荀雲娘救下費錦山時,公良品已到她跟前,當即點出兩指,分襲二魔。

    二魔見他蒙著面罩,不知是何人,但擊來的二指,猛不可擋,便雙雙後躍閃避。與此同時,雲娘把費錦山交給惠耘武,立即和師傅站在一起,截住雙魔。

    喬柏盯著公良品看了陣,道:「大丈夫何必藏頭露尾,除下面罩,報上姓名!」

    公良品不出聲,荀雲娘答道:「你要知道姓名何用?要動手只管放馬過來!」

    喬柏冷笑一聲、身形閃動,綠蛇劍直點公良品咽喉。申翠與他心靈相通,一劍刺向雲娘。

    公良品身形微動,點出一指,雲娘則以蛟龍索纏陰魔手腕,四人作兩對,立刻大打起來。

    離他們不遠,諸葛鼎截住了金刀無敵焦勁松,衛獲救下了費錚。其餘人羅玉珠、仲愛蓮、仲海泉、劉尚武、洪飛、蘇芝秀已被救回。

    吳素茵、葉玉蓮以鐵燕子阻住了對方高手,是以只有了空、焦勁松避鐵燕子過來,被鍾震坤擋住,人被救走。

    羊峰眼看人被救走,但卻不敢放鬆對手,他前兩日被少林高僧合力擊傷,雖作了調息卻並未全好,若拼全力與肖勁秋對掌,的確沒有獲勝的把握,就是僥倖能置對方於死地,自己也將成個廢人。金輪神功的威力他早聽說過,今日交手總算有了體驗,確實是厲害非凡,自己的陰蝕掌只怕奈何不了,再鬥下去不會有好結果。再看對方來的人手,個個武藝高強,弄不好還要損兵折將,不如一走了之,再作圖謀。怪只怪自己低估了逍遙生、自在僧,真是陰溝裡翻船,白白在江湖闖蕩一生,卻栽在幾個小輩手上。但事已如此,只能一走了之,他日再思良策復仇。

    主意打定,他開口道:「各位不必再鬥,全都退下來聽令行事!」

    他聲音不大,但人人聽得清清楚楚,當即跳出圈外,集到他身側。

    他對著肖勁秋道:「你們已把人救走,今日之局你該怎麼說?是你們違反不遵三局勝敗之約,你我勝負未分就搶先救人,這算什麼大丈夫行徑?」

    肖勁秋一笑:「你們的人突施暗襲,又豈是光明正大行為?你們失信於先,我們……」

    羊峰手一擺:「不必再說,今日到此為止,另找時候了斷,你意下如何?」

    肖勁秋道:「隨時候駕!」

    羊峰道:「好,後會有期!」

    話一落音,當即扭頭對自己人說:「走,回去!」說著當先往外走。其餘屬下一個跟一個,轉眼走個乾淨,只餘下死了的衛士。

    雲娘道:「小弟,為何放他們走?」

    肖勁秋苦笑道:「他既然走得光明正大,小弟也不便攔阻,再說救人要緊,若拚殺下去,我方難保還有傷亡。」

    公良品道:「羊老怪就是羊老怪,你看他要走也走得從容,決不倉皇逃躥。」略一頓,又問:「賢侄,你有沒有受傷?」

    鍾瑩瑩最關心的就是這一點,當著許多人不好意思問,這下正中下懷,忙盯住他聽他怎麼回答,一顆心又猛跳起來。

    肖勁秋道:「多謝前輩關心,小侄無礙,這羊老怪的功力,當真深不可測,他若全力一擊,小侄只怕接不下來!」

    吳老太道:「前日他與少林兩位高僧對掌受了傷,想不到今日還有這麼強的功力,不過肖總舵主修習的是金輪神功,決不會輸給他!」

    邊小龍道:「救下來的這些人,個個不能動彈,也不知老怪用什麼手法制的穴,前輩和肖老弟快去看看!」

    肖勁秋邊走邊道:「秀才前輩和溫師弟傷勢如何?快扶他們進屋歇息。」

    眾人進了南樓客室,海上衛海幫幫眾有人已知曉敵人被逐走,連忙奔走相告,剎時都擁到總舵,個個歡呼雀躍,自有衛荻出去安排。

    公良品和肖勁秋依次檢查了費錦山等人的脈穴,經兩人研商一番,試了幾種手法,終於替大家解了穴道。

    峨眉二女等兩天兩夜未進食,人已癱軟,喝了水後人人臥床,衛荻又叫廚下熬粥備膳,款待大家。老秀才經過調息,雖未全好,已能行動,一個勁嚷著要酒,酒來後也不等開宴,自顧狂飲起來。溫金寶仍坐在院中運功驅毒,衛青萍站在一邊守護著他,此時行功正值緊要之處,肖勁秋知他能驅毒,便放心地由他行功,在客室裡與費錦山、劉尚武說話。

    費劉二人功力較深,不需臥床休息,躺了一會相約來見肖勁秋,帶著愧意向肖勁秋道謝。

    費錦山還請肖勁秋把荀雲娘請來,當面致謝,申言以往私仇一筆鉤銷,共同對敵。雲娘只淡淡一笑,並未多言,肖勁秋則稱讚費老恩怨分明,公而忘私,大家談得十分投契。

    不久,酒飯齊備,眾人開懷暢飲,溫金寶運功完畢,笑嘻嘻進來吃飯。眾人見他神采奕奕,無不佩服,能與黑臉瘟神拚個兩敗俱傷而又無恙的人,武林中實在不多。

    此刻天已大明,眾人各自歇息。為防止羊峰等人再來,肖勁秋決定停留兩日,等費錦山等人恢復體力再回飛馬島——

《酒狂逍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