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決雌雄

    距少林寺二里外的曠地上,兩軍對壘,劍拔弩張,雙方人數各有千餘,一場拚殺不知鹿死誰手。那些聞訊而來的武林人,聚集在側方不下數千之眾,面對正邪決戰,一個個憂心如焚,如坐針氈。一戰定乾坤,也決定他們的命運。

    少林、武當、飛馬島一方,由少林掌門法空大師、武當掌門太和道長、華山掌門張德、飛馬島總舵主肖勁秋主持大局。

    天靈教一方由三卦主長孫榮、卜剛、班大為出面。

    肖勁秋注意到,千蓮門自成方隊,碧蟾宮人夾中間,卻不見田小燕和她父母,只有陳鳴雷、陳鳴風,令狐勇站在隊列前。

    地勢略高處,站著四個錦衣華服的蒙面人,後面有二十多個錦衣武士。

    這些人與眾不同,令人矚目,氣度上不像江湖豪客。

    司馬俊趾高氣揚,站在四個蒙面人身側。

    肖勁秋十分驚異,小燕一家未露面,莫非藏在人後?那四個蒙面人,大概就是天靈教的四聖座,司馬俊看來和他們勾搭上了。

    唉,一個名家弟子,竟墮落如斯,真叫人感慨!這四聖座究竟是什麼人呢?是久未涉世的老魔頭還是退隱的正道高人,還是……突然,靈光一閃,他猜出了四個蒙面人的身份,這四人不是東廠就是錦衣衛中的頭領。

    司禮監太監既與程瑞彩勾結狼狽為奸,派出錦衣衛、東廠的高手就是一平常事了,照這四人舉止判斷,八成不會猜錯,難怪司馬俊願意投效了。

    此刻,少林方丈法空大師合掌當胸,開言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少林寺與武當派、華山派、飛馬島及各方賢人在此,抗拒天靈教獨霸武林的令諭,一場爭鬥,無可避免。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少造殺孽,雙方以領頭人物決勝負,不知貴方以為如何?」

    長孫榮道:

    「天靈教悉知黑白兩道為一己之利,不顧天意,不識時務,實乃自取滅亡!今日本教消弭爭端,一統武林。少林武當飛馬島精英聚此,傾巢而出,欲與本教較量,實乃自不量力,在此奉勸彼等,若再不及時省悟,管叫爾等屍橫當場,勿謂言之不喻。

    為教化爾等愚庸弟子,本座列出稀世高手尊諱,爾等徒眾自可掂量,憑少林、武當、飛馬島幾個頭目,豈是本教對手,以當機立斷,歸順本教,切莫誤了自家性命,到時悔之晚矣!」

    略一頓,提高了聲音:「本教除教主外,所有高手均到場。本教四聖座,身份高貴,武功卓絕,名號暫不外洩。四聖座之下,金座護法紫焰掌尚子英、生死判官董正堂、玉面煞星羊峰、黑臉瘟神瑞華道長、千蓮門太上護法陳斗、汪華、金扇書生司馬俊、大漠禿鷹申屠雄、陰陽雙魔喬柏、申翠、摧花魔女,也就是白花夫人徐淑珍及碧蟾宮老宮主風魔劍法傳人田瑞剛之子田憶泰……」

    在場人眾聽到這一連串聲名赫赫的姓氏,無不感到震驚悚懼,一時間喧嘩四起。

    長孫榮頓了頓,心中十分得意,當即提高聲音,以內功送出:

    「爾等噤聲,稍安勿躁,本教人才濟濟,尚未引薦完,以上高人無不功臻化境,當世無敵!」

    稍停,場中逐慚安靜下來,便繼續言道:

    「銀座護法千蓮門門主陳子興、總護法汪敬國、碧蟾宮主田小燕、開碑掌齊昌、護法追魂劍魯開志、追命鉤雷敬、九星座主………本教河南分堂主梁斌彥、蓮峰山分舵主蓋英才……」

    肖勁秋聽見田憶泰、田小燕當了天靈教的金座銀座護法,一時驚得面如土色,心如針刺。

    幾番努力,皆付之東流水,莫非竟是天意?定要讓他與小燕針鋒相對、誓不兩立?

    如果說田憶泰不顧武林大局、一心雪恥,小燕難違父命不得不從的話,他對她尚留有一絲同情,若是甘願人教逞性妄為,不顧道義不顧天下蒼生的話,難道還能寬容麼?

    他不禁在心裡大叫:

    「小燕,小燕,你當真要做下抱恨終生、嗟悔無及的慘事麼!」

    他一時迴腸九轉,憂心如焚,長孫榮在說些什麼,一個字也未再聽進去。

    忽然,喧嘩聲又起,使他回過神來,聽到了長孫榮最後的話:

    「……本教群英薈萃,天下無敵,爾等再不順從天道,將死無葬身之地,若及時省悟歸降本教,為時尚不晚也……」

    略—頓,續道:「還有爾等旁觀人眾,應於今日審時度勢,勿再彷徨觀望,速速入教謀前程。武林大勢既定,只能順應天意,切勿再存幻想,誤了身家性命,特此昭告。」

    肖勁秋放眼望去,看熱鬧的人眾有的惶惶驚恐,有的欣喜若狂、得意洋洋,更有的走過中間地帶,站到了天靈教一方。

    他不由責備自已,情勢險惡,人心動盪,自己怎能消沉頹喪。

    於是連忙深吸一口氣,使自己平定下來,等長孫榮話—落音,便及時接口。

    但深知群魔在武林人心中的份量,不能讓其先聲奪人長了威風,挫了正道一方和旁觀人眾的士氣。

    今日若能使旁觀人眾站在自己一方,決戰便穩操勝券。若是讓天靈教懾服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

    他打起精神道:「長孫榮適才所列名諱,可謂集天下殺人魔頭於一體,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然而自古邪不勝正,俠義道也不乏高人,在下向各位一一引薦……」

    他把身一側,續道:

    「這四位高僧是少林寺上代長老,法號寶靈、寶愚、寶禪、寶空。這兩位是武當派上代長老紫衣、紫靈道長。這兩位是早已歸隱的武林前輩梅山二友上官羽、桑泉。這五位道長是嶗山五子。這位是百杯秀才宇文浩。這位是南京武林世家鐵燕子吳素茵。這位是混世魔君公良品。這位是開封丁家莊老莊主丁洪。這位是自在僧湛空……」

    除了躲在人群後的長孫隆,他把萬兒響亮的都報了,然後接著道:

    「我方高手尚多,不便在此一一列薦。今日在下敢當眾斷言,正必壓邪,我方必勝!天靈教定於今日瓦解除名,教中元兇無一能漏網,江湖大患必除!」

    他列舉的高手名諱,他的威望,他的信心,使正道一方和旁觀人眾受到鼓舞,人人熱血沸騰、鬥志昂揚,不少人都情不自禁揮舞手中兵刃,高聲吶喊。

    影響所及,許多旁觀者也呼喊起來。

    肖勁秋運起功力續道:

    「天靈教乃福建稅監程瑞彩、京中司禮監提督太監的爪牙,彼等妄圖一統武林,以充作謀反的先鋒,並與海上倭寇勾結,出賣祖宗,以實現面南稱帝之野心,武林同道切勿受其蒙蔽,陷蒼生於刀兵之中,因此天靈教不滅,世無寧日……」

    長孫榮大怒,喝道:

    「肖勁秋,你妖言惑眾,信口雌黃;我天靈教一統武林,為的是消弭爭端,止息殺伐……」

    言未了,他身後突然有人騰空,使在場人眾一驚,喊出聲來。

    只見他輕輕落在肖勁秋身側,雙手抱拳向四方行禮。

    此人豹頭環眼,一臉煞氣,年約六旬,聲若洪鐘。

    只聽他道:「老夫山東無情棒邢星,去年被長孫榮等以家小性命脅迫入教,任天蓮星座主,是以知曉天靈教內情。天靈教主至今無人知其姓氏,這四聖座並非江湖人,實乃東廠派出的高手,是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誠如肖總舵主所言,宦官程瑞彩與京中權勢太監妄圖謀反,一方面以天靈教一統武林,囊括高手為其賣命;一方面與倭寇海盜佐佐一郎、井上安雄勾結,以閩粵之土地,換取倭寇出力。程瑞彩為籠絡武林豪俠,大加封賞,羊峰之流被封為都監軍,老夫被封為寶刀緹騎,以下還有金刀、銀刀、銅刀、鐵刀四級,以短劍為信物……」

    說著取出一把小劍示眾,續道:

    「老夫愧對天下英雄,今日方得當眾一吐胸中塊壘,切望江湖好漢,勿被其蒙蔽,致使天下蒼生陷於力兵之災。邢某已無顏苟話,以死謝罪!」

    說著手中狼牙棒往自己頭上砸去。

    肖勁秋早就防到這一著,及時點一指,制住邢星穴道,人也緊跟著到了他身旁。

    邢星老淚縱橫:「肖總舵主,老夫以死遮羞,還望成全……」

    桑克勇從後排衝了出來,一把抱住邢星大叫道:

    「邢兄你怎能輕生!今日正是報仇之大好時機,天靈教不除,天下無寧日!當以天下蒼生為重,豈可以一己之榮辱決生死?要死也死得壯烈,拼掉他天靈教的一兩頭目!」

    肖勁秋道:「邢前輩為勢所迫,情非得已,如今大敵當前,不必自責,望邢前輩與我等並肩,今日滅了天靈教!」

    少林掌門法空大師道:

    「阿彌陀佛,邢施主臨陣反戈,足見心存正義,且勿責己太甚,共同對敵要緊,請施主退下三思!」

    邢星咬牙道:「多謝各位寬容邢某,今日邢某定與天靈教拚個魚死網破!」

    桑克勇把他拉到後一排,與梅山二友並立,不再起輕生之念,二友又以好言相慰。

    這一幕實出意外,旁觀人眾議論紛紛。

    長孫榮沒想到邢星當眾反叛,這無疑是大丟顏面的事,直氣得咬牙切齒。

    站在高處的大聖座揚聲道:

    「邢星一派胡言,有何憑證說天靈教謀反?又有何憑證說與倭寇勾結?不錯,本官不是江湖中人,本官乃東廠掌印官,奉命一統天下武林,消弭紛爭。爾等違抗上命,以幫派禍亂天下,罪不容赦,只有悉數誅除,斬盡殺絕!」稍停,續道:「長孫卦主,毋庸再作口舌之爭,動手吧!

    此令一下,蛇心羽士卜剛立即大步出陣,惡狠狠指著肖勁秋:「逍遙生,出來受死!」

    在江陵龍山,肖勁秋毀了他的丹藥他一直心懷切骨之恨,等著報仇的一天,現在面對肖勁秋,他早就迫不急待。

    肖勁秋挺胸抬頭,大步迎出,邊走邊道:

    「你殘害人命,罪惡滔天,今日是你惡貫滿盈之日,肖某叫你屍橫當場!」

    逍遙生名氣雖大,但卜剛凶名更著,旁觀人眾及少林、丁家莊人聽他口氣之大,不禁搖頭歎息為他捏一把汗。

    卜剛兩眼圓睜,窮凶極惡,大罵道:

    「煞才,道爺要吸血嚼肉,剝皮抽筋,將你碎屍萬斷……」

    言未了,雙掌在胸前一錯,頓時幻化出幾十隻手掌出來,一聲大吼,把肖勁秋圈在了掌影之中,看得眾人驚心動魄,百毒魔幻掌名不虛傳,使正道一方無不為著肖勁秋擔憂。

    忽然,卜剛掌勢一收,跳出圈外。

    只聽他獰笑道:「煞才,你已中本座掌毒,片刻就會發作受盡折磨而死。但本座要生擒了你,叫你受盡活罪,嘿嘿嘿嘿,你今日算叫報應臨頭!」

    在旁人眾聽他如此說,心中無比驚駭,全把目光集中到了肖勁秋身上。

    鍾瑩瑩一把抓住爹爹衣袖:「爹,真的麼?快出去,救他……」

    鍾震坤未及答言,就聽肖勁秋哈哈一笑:

    「卜剛,你這是癡人說夢,肖大爺不是好好的麼?你那百毒魔幻掌豈能傷得了大爺?」

    卜剛冷笑道:「煞才,你休狂,你提口真氣試試……怎麼,不敢試麼?天下人無人能避本座掌毒,你休想瞞住大家!」

    肖勁秋道:「好,大爺就提真氣瞧瞧!」

    鍾瑩瑩緊張萬分,一把又揪住了寧月娥的衣襟,雙眼直盯著肖勁秋,連心都停止了跳動。

    只見肖勁秋閉上眼,作提氣狀。

    全場人眾屏住呼吸,就等他的一句話。

    肖勁秋吐出長長一口氣道:

    「卜剛,大爺真氣暢通,並無中毒之狀,你那百毒魔幻掌不過爾爾,豈能奈何得了肖爺?

    這話卜剛不信,在場人眾都不信,老魔的掌毒聞名天下,的確無人能避!

    卜剛吼道:「你瞞得一時有何用,再過片刻,你就會現形,叫天下人恥笑!」肖勁秋道:

    「卜剛,你一生殺人無數,大爺今日定叫你報應當場。」

    話一落音,他飛撲過去,雙掌翻飛,攻勢猛烈,那卜剛咆哮連聲,竭力反擊。

    忽然,站在高處的司馬俊冷笑道:

    「明明中了毒,他還死不承認,這不,臨死前把一條命拼了,真是死要面子的大蠢人!」

    他的話聲音不高,但以內力送出,故在場人眾人人聽見。

    鍾瑩瑩心急火焚,對司馬俊的譏刺恨得要死,但此刻真像不明,她為肖勁秋懸起了心,恨不能衝進場去助他一臂之力,哪裡顧得上司馬俊的冷嘲熱諷。

    此時場中鬥得激烈,數十招後卜剛又抽身退出圈外,把兩隻血紅的眼睛去盯肖勁秋,要從肖勁秋臉上看出中毒之狀。

    肖勁秋喝道:「卜剛你膽怯了麼?」

    卜剛大吼一聲,一掌當胸擊來。

    肖勁秋喝道:「來得好!」出掌迎擊。

    大震聲中,金光閃現,卜剛雙手捂胸向後倒了下去,一命歸陰。

    肖勁秋略略喘氣,依然站在原地。

    這個結果,大出人眾意料,一時間全場靜默,一個個目瞪口呆。

    笑狐尖叫道:「肖老弟明明沒有中毒,司馬俊你就是死不承認,這不送了卜剛一條狗命,你真是個沒見識的大蠢貨!」

    司馬俊大怒:「什麼人,敢罵……」

    但這時喝彩聲轟然而起,俠義道一方歡呼雀躍,觀戰人眾也有不少人喝彩,誰還聽得見司馬俊洩忿叫聲?

    喝彩聲中又聽有人喊道:

    「金輪神功,逍遙生是頑石老人的弟子。」

    「金輪神功!頑石老人!……」許多人一遍遍重複,接著響起了更大的喝彩聲,萬分熱烈。

    天靈教一方噤若寒蟬,垂頭喪氣。

    紫焰掌尚子英一躍而出,他要為天靈教爭回臉面,不除去肖勁秋,今日難言勝敗。

    有人出場拚鬥,歡呼聲漸漸平息下來。

    尚子英道:「金輪神功並非天下無敵,老夫欲以武林絕技紫焰掌勝你,讓世人明白,金輪神功不過爾爾。」

    肖勁秋道:「在下從來未說過金輪神功天下無敵,因為世上本無這樣的功夫。今日你我各憑修為一決勝負,至於用什麼功夫,那是自己的事。動手之前晚輩再以一言相勸,前輩修為甚高,紫焰掌也為武林一絕,何苦要投靠天靈教充當宦官鷹爪,成亂世之魔頭,前輩當為天下蒼生著想……」

    尚子英冷笑道:「你這是教訓老夫麼?不如讓老夫開導你,你成就一身武功不易,可惜目光短淺,不知大丈夫當以功名為重……」

    肖勁秋道:「前輩不必再多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彼此但憑武功決一勝負。」

    「你錯了,你我是一決生死,若你執迷不悟,本座只好打發你上西天!」

    「晚輩卻以為,上西天的是前輩!」

    尚子英大怒,冷笑道:「狂徒,你敢與本座拼三掌麼?」

    「三掌太多,一掌足矣。」

    「好志氣好志氣,自古英雄出少年,本座今日大開眼界,頑石的弟子竟這般無知。」

    肖勁秋的話說得太滿太狂,少林僧眾及在場人眾不禁搖頭,紫焰掌為武林一絕,與之硬拚就不明智,更何況要一掌取勝,逍遙生乃頑石老人弟子,想不到如此輕狂,一但誤了性命不說,還要影響今日大局。但情勢已經如此,毫無轉圜餘地,一個個懸起了心,緊張至極。

    肖勁秋敢說這樣的話,意在震懾群魔,這一掌他自有把握,因為他習了絮棉功。

    此時兩人四目相對,運足了功力。場外人眾目不交睫,急等那破石天驚的一擊!

    鍾瑩瑩抓住衛青萍的手,緊張得連氣也喘不過來,淚水早已盈滿眼眶。

    老秀才雖知肖勁秋從不張狂,但對付紫焰掌未免過於輕率,只急得他心慌意亂。

    所有人中只有武當紫乙道長不慌不躁,他把絮棉功偷傳給肖勁秋,知他定能勝尚老頭。

    「打!」幾乎在同一時刻,兩人吐氣開聲。

    瞬間兩掌相觸,眾人預料中的轟然大震卻沒有聽見,不禁十分驚愕,這千鈞之力都發到哪兒去了?兩人就像市井之徒拼比力氣似的,你推我,我推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此時莫說局外人,就是尚子英自己也驚駭無比,他的掌力如石沉大海,遇不到丁點反擊之力,這未免太邪乎,他使的什麼花樣?

    可是,他無法弄清原委了,肖勁秋以絮棉功化去他的掌力後,緊接著施出金輪神功,頓時使其人事不知,一個身子倒飛出兩丈外倒地。

    「啊!」全場人眾驚得呼叫出聲。

    「好!好啊!」緊接著俠義道一方高聲歡呼。

    老秀才大大鬆了口氣,心想小老弟,你弄的什麼玄虛,差點把我老人家給嚇死。

    鍾瑩瑩、衛青萍歡喜得又蹦又跳又叫又喊,眼淚卻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往下滾。

    溫金寶在旁看傻了眼,道:

    「咦,你們怎麼了?又是哭又是笑,莫非神智不清,迷了心竅?該找個郎中看看。」

    青萍和瑩瑩一聽,同時嗔他:

    「你才迷了心竅神智不清呢,去去去,管什麼閒事!」

    溫金寶扮了個鬼臉:

    「好心不得好報!」

    天靈教片刻間就失掉一名卦主一名金座護法,而且他們都折在逍遙生手中,這使天靈教上下無不震驚,而旁觀人眾中忌憚天靈教的,對肖勁秋無比欽佩,增加了對俠義道的信心,他們無比興奮地揮著手,吹呼聲此起彼落。

    突然,在千蓮門方陣中躍出十多個男女,直向肖勁秋衝來,千蓮門徒眾阻攔不及,只好任由他們遁去,一時驚愕不已。

    肖勁秋一眼看出,向他奔來的是五龍五鳳,連忙把他們引到人後,開口就問:

    「宮主來了嗎?你們怎麼……」

    五鳳「哇」一聲都哭了起來,五龍一個個都愁眉苦臉,把肖勁秋嚇得心都涼了,田小燕莫非出了事,連忙追問。

    大鳳曾琴抽抽噎噎說了經過。

    原來就在準備赴少林寺的前夜,天靈教四位聖座、兩個金座護法、三個卦主以及陳斗、汪華父子四人齊到養心齋來見田憶泰父女。四聖座公開亮出了東廠身份,要田家投入官府,在天靈教中任金座銀座護法,在稅監府任都監軍、監軍,而取天下當開國功臣,退而由司禮監舉薦到東廠或錦衣衛任職,有權有勢勝做江湖豪客百倍。田憶泰大怒,聲言此來為了雪恥,事後應按約定,天靈教、千蓮門、碧蟾宮各劃地域開宗立派,互不相擾。在一旁的司馬俊突然開口說話,竟是勸田家父子入教投身東廠,使田家父女大吃一驚,司馬俊還說他已投身東廠,不願只做個江湖客,辜負了一身技藝,勸田小燕與他同行止,在官家必有錦繡前程。田小燕這才知道司馬俊瞞著她,早和天靈教有了勾搭,直氣得她淚流不止。田憶泰堅持己見,拒不為東廠效命,冷不防被陳斗一掌擊傷,中毒不淺,無法提取內力,被點了穴。田小燕跳起來要出手,卻被司馬俊突然出手制了她穴道說,等少林事了慢慢勸她。夫人陳芝玉本是千蓮門中人,不敢違抗汪華、陳斗的旨意,束手就擒。汪華說,碧玉蟾能驅毒,田憶泰什麼時候低頭就什麼時候治好他,從少林歸來再不回心轉意,就毒攻心室而死,第二天起程時,田家三口也隨眾人到了登封,現把他們囚禁在天靈教登封分舵,碧蟾宮其他人由兩位舅爺率領出戰,若有異心,殺田家三口。

    圍在旁邊的老秀才、鍾家三口,笑狐等諸俠都十分氣憤,對司馬俊的人品才有了認識,尤其是寧月娥,慶幸沒來得及把他招為女婿,要不豈不被他活活氣死。

    大鳳等姑娘們都求肖勁秋解救田家三口,一個個泣不成聲。肖勁秋讓他們止淚,說不會拋開田家不管,得想出個主意來。

    笑狐說:「這還不容易?請長孫前輩走一趟,天靈教分舵那些人敢不?再說順便還可以把分舵挑了,一舉兩得!」

    這主意不錯,老秀才、公良等都贊同。

    肖勁秋就請長孫隆、笑狐、諸葛鼎、樊英武、葉功、葉玉蓮、楊浩、孟瓊玉隨大鳳、二鳳走一趟,請少林寺僧引路,從隊列中悄悄下山,其餘五龍三鳳站在隊列中,以遮對方耳目。

    肖勁秋又回到少林掌門等人一側,只見場中交鋒的是溫金寶與毒血趾班大為。

    班大為在江湖上凶名極盛,他的武功別具一格,以腳上功夫取勝,腳上十個趾全有毒,為此行路從不穿鞋,肖勁秋十分注意他的武功家數,只見他兩隻腳竟比手還靈,踢、踹、擊、掃、勾、剪,不斷變招,詭奇兇猛,把溫金寶迫得躲來閃去只有挨打的份。他聽見站在他後面不遠的衛青萍焦急地對鍾瑩瑩說:「啊喲,瑩姐,你瞧那班大為形貌似鬼,武功怪異,這呆子已經吃不消了,你快叫總舵主找人把他替下來呀!」又聽瑩瑩說:「別急,別急,肖大哥不會袖手旁觀。」遂走過去朝她二人—笑道:「溫老弟一時摸不清他的路數,放心,他吃不了虧!」

    青萍滿面驚惶:「不對吧,你看……啊喲,好險,肖大哥,他真的吃不消啦!」

    肖勁秋回頭向場上看去,溫金寶連避過兩次攻擊,似乎只差那麼一點被踢中。他不禁一笑,高手過招就是如此,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他帶著笑容又轉回頭來想安慰她幾句,卻聽青萍道:「啊喲你還笑,人家都快急死了,快把他替下來吧,再遲就來不及啦!」

    肖勁秋心想,溫老弟好福氣,有這麼個好姑娘掛著他,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可這傢伙渾然不覺,依舊穿他的僧衣,這事只有讓自己來操這份心了。

    鍾瑩瑩見他不說話、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急了,埋怨他說:「哎呀你也是的,萍妹都要哭了,你還木呆呆的,若無其事,要是你師弟受傷,萍妹不恨你才怪!」

    肖勁秋回過神來。笑道:「別急別急,師弟的能耐我最知底細,他決不會吃半點虧的!」

    青萍、瑩瑩齊聲道:「真的?」

    「溫老弟有點傷,萍妹你就拿我是問吧!」

    青萍忽覺自己關切得太露骨,一時羞紅了臉,掩飾道:「人家才是不相干,他是你師弟,受傷不受傷你都不著急,我急什麼?」

    肖勁秋歎道:「溫老弟有人叨念,大愚有福,我怎麼就沒人惦記呢?」

    青萍道:「怎麼沒人惦記?你和尚子英對掌,瑩瑩死抓住我的手,又是流淚又是祈禱,恨不得把那老兒一指戳死!」

    「真的麼?不會吧。」

    瑩瑩羞得伸手去捂青萍的嘴,青萍邊閃邊說:「怎麼不真?我的手腕還疼著哩!」

    他們說話聲音很輕,別的人全神貫注場中,不來注意他們。

    肖勁秋十分高興,笑道:「瑩瑩,你真的掛著我?那我就謝謝啦!」

    瑩瑩心想,附近有這許多人,虧他說出這種話來,便紅著臉道:「沒有誰掛著你啦!」

    肖勁秋好笑,但此時此地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便又回到少林掌門身邊。

    此刻,班大為仍佔著上風,兩隻腳如兩隻長長的手臂,認穴又准,把溫金寶打得東躲西閃。溫金寶臉脹得紅紅的,已經生了氣,上了火。心中暗忖,師兄上場,兩陣都打得乾淨利落,俺怎麼就這般窩囊,連個卦主都勝不了,臉上豈不是無光?得想個法兒才成。

    心中轉念難免分神,險乎被班大為一腳踢在丹田,耳聽場上人眾驚呼,而先尖叫出聲的是衛青萍,他最熟悉她的聲音,一時又羞又怒,腦中靈光一閃,雙腳一跺躥至半空,翻了個觔斗,頭下腳上朝班大為撲下來。這一招使觀戰眾人莫名其妙,雖說這一招能擺脫了對方的腿攻,但一落下地來豈不更要糟?那時只要班大為看準他落腳之地攻出,哪還能避得開?這想法正好和班大為相同,他冷笑一聲,雙掌護頂,對著溫金寶將要落下的地方邁了一步,出乎眾人意料也突然倒翻,雙腳朝懸在空中正往下落的溫金寶身上踢去。

    這一招實在是巧妙已極,時候又拿捏得極準,溫金寶離他頭上還有丈餘,他跨上一步正好避開溫金寶的雙掌,再緊接著來個倒翻雙腿朝天,溫金寶身軀正好降下來,腹部正迎著他兩隻腳,十拿九穩踢他個腹破腸流。

    場外觀戰人眾一時驚呼起來,天靈教中人則喝彩歡呼,大聲叫好妙極。

    衛青萍嚇得閉上了眼睛,尖叫一聲癱在鍾瑩瑩懷裡。瑩瑩也變了嗓,叫出的聲音又乾澀,死命抱住衛青萍。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溫金寶算是完了。

    肖勁秋卻鎮定自如,隱約猜到了師弟的意圖。果然,人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出現了。

    班大為剛剛起跳,雙腳未能抬向半空之際,一個身子突然像洩了氣的皮囊,軟蹋蹋地如一條死蛇,「啪噠」一聲,重重地跌在地上。萬分驚愕中,眾人卻見班大為一個腦袋全開花,像是被一柄鐵槌擊中,然而眾人分明看得清楚,溫金寶手中並無這樣的傢伙,就連藏在袖中的鏈子錐也沒有,因為那是有形之物,若有定是看得見的。那麼,班大為這副慘狀又是怎麼弄的呢?一時間眾人都被驚得呆如木雞,驚駭萬分,一個個噤若寒蟬。

    溫金寶以十成功力施出伏魔真氣杵,一口氣吹出,把班大為送上了西天,那死狀卻是令人目不忍睹,不由歎口氣合起雙掌喃喃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不是俺手狠心辣,實是施主你作惡太多,又把俺逼到死路,俺只好打發了你,你就安心去吧!」

    在旁觀戰的群豪和俠義道一方此時喝彩聲大起,轟響全場,他說些什麼沒人能聽見。

    驚魂乍定的青萍,抱住瑩瑩又叫又跳。

    肖勁秋回頭笑道:「如何,我說沒事,這不還你一個好端端的人麼?」

    青萍臉紅得柿子似的,嗔他道:「他不是你師弟麼?怎麼是還人給我,我才不要呢!」

    溫金寶真氣耗去太多,喘呼呼走回來,聽見最後半句,問青萍:「你不要什麼?」

    青萍大急,啐他道:「不要你管!看你累成這樣,還不快過來調息!」

    肖勁秋笑道:「老弟你總算沒掉一塊皮,要不青萍妹妹心痛得死,饒不了我呢!」

    金寶一愣,又問青萍:「真的?你心痛俺?俺怎麼不知道?」

    眾小俠忍不住都低聲笑了起來,直羞得衛青萍躲到荀、甘二女身後,不敢再說一句話。

    天靈教連輸三陣,死了三個頂尖高手,丟盡了顏面,動搖了軍心,四個聖座沉不住氣了,和司馬俊交頭接耳嘀咕一陣,司馬俊便從坡上來到千蓮門方陣中,找陳、汪二老商談。

    此刻,羊峰已出陣,少林長老寶空大師緩步出場,兩人也不說話,逕自動起手來。

    肖勁秋看了一會,寶空大師功力深厚,發出的掌力十分猛烈,羊峰並未佔到上風。但羊峰的陰蝕掌十分陰狠,不禁為寶空長老擔心。由陰蝕掌又聯想到田憶泰身上中的毒,這毒只有碧玉蟾蜍能除,要怎樣才能取得救人呢?

    沉思中忽聞身後眾俠驚呼,連忙向場中看去,只見寶空長老面色蒼白,渾身似在顫抖,接連退了四步站定。

    羊峰得意地喝道:「老禿驢,你已中我掌上陰寒之毒,納命來吧!」

    肖勁秋大驚,急得飛掠而出,但已晚了一步,羊峰一步躍前擊出雙掌,要援助已經不及。

    只見寶空長老並未束手待斃,忽然將身一挺,雙掌迎出。一聲大震,四掌相擊,寶空長老退了三步倒地,羊峰也退了兩步,面帶獰笑而立。

    天靈教一方大喜,羊峰擊斃少林上代長老,首建奇功,於是歡呼不已。

    肖勁秋抱起長老遺骸,迅速掠回陣中。

    羊峰似是受了內傷,依然停立原地,但眾人清楚看見,面上五官正滲出血來。俄頃往下栽倒,一命歸陰,驚得天靈教一方趕快閉上了嘴,一個個無比驚愕。

    長孫榮親自躍到羊峰身邊探視,早已斷了氣,便命人將遺骸抬回。

    接著,金座護法董正堂走出索戰,武當紫乙道長緩步而出。肖勁秋為寶空大師心生悲痛,紫乙雖是武當功力最高的長老,但再也不能掉以輕心,以免又出意外。

    董正堂亮出了一隻尺半長的判官筆,又細又短,與常見判官筆不同。他把筆一揮,冷笑道:「牛鼻子,為何不用劍?」

    紫乙便伸手從道袍中取出一柄劍來,劍尺也只是二尺餘,不比對方判官筆長。

    董正堂點頭道:「很好,正要領教武當劍法,瞧瞧究竟有幾分長處!」說完立即動手。

    紫乙道長不慌不忙使開了一路劍法,劍勢連綿不斷,幻起了大大小小無數個圓圈,巧妙地封住判官筆的猛攻。

    兩人招數精奇無比,兵刃上發出的罡氣令人震悚,直看得人眾驚歎不已,幾乎忘了這是在搏殺拚命,而是在演練攻守的絕妙招術供人觀賞,以汲取武功的真諦。

    忽然,千蓮門門主陳子興、總護法汪敬國雙雙走了出來,人未到就喝令肖勁秋、溫金寶出戰。肖勁秋當即大步走出,華山派掌門師弟鄭義也一步躍出,趕上肖勁秋,溫金寶仍在調息,沒有聽見他的喝叫。

    肖勁秋趕快以傳音入密告訴鄭義,毒蟾功有毒,要十分小心,鄭義點頭表示知道。

    陳子興頭一昂喝道:「肖勁秋,你死期已到,有什麼後事就快交代,遲了來不及啦!」

    肖勁秋笑道:「彼此無怨無仇,千蓮門何必捲入這場是非,不如回千山……」

    陳子興喝道:「住口!一個將死的人還敢逞口舌之利,足見你孤陋寡聞,不知本座的厲害,本座在片刻間就可以讓你斃命!」

    肖勁秋笑道:「真的麼?你這只蛤蟆口氣還挺大,肖爺我偏偏不信這個邪!」

    他二人對答未完,汪敬國與鄭義已經動上手,陳子興也擺開了陣勢,抽出了長劍。

    肖勁秋知道他會使風魔劍法一二三輪攻擊術,當下全神戒備,不敢大意。

    就在這時,大漠禿鷹申屠雄、黑臉瘟神瑞華老道、陰陽雙魔喬柏申翠一併出場,肖勁秋頗感意外,正欲返身回陣商議對策,就見公良品找上了申屠雄,宇文浩斗瑞華老道,梅山二友出戰陰陽雙魔,方才鬆了口氣。

    陳子興趁他分心之際,一劍攻出。

    風魔劍法在他手中使出,自是非同小可,肖勁秋幸而已識劍路,不斷掌指並出,阻其劍路,三輪劍法使完也沒傷他一根毫髮。

    忽然,肖勁秋聽到瑩瑩的聲音:「總舵主,接劍!」他當即一個倒翻掠出,只見鍾瑩瑩站在離他丈餘外,把劍拋了過來,連忙伸手接住,不等陳子興再攻第二輪,他便搶先出了手,把陳子興逼退了五六步。

    趁這當兒,他拿眼去瞟場上,只見高手們此起彼落正鬥得激烈。這些人都是雙方陣營中的頂樑柱,他們的勝敗生死關乎著今日大局,不禁有些擔心。再看鄭義,只見他攻守有致,劍法精妙,稍稍放下了心。尋思毒蟾功與常見毒掌毒爪並無多大不同,只要小心防範,便能對付。心念轉動間他手腳不停,與陳子興又交手十個回合,把陳子興逼退。』驀地,一聲「蟈」的叫聲又驚動了他,循聲看去,只見汪敬國右手劍格擋鄭義劈來的一劍,左手一掌擊出,剎那間似有股淡淡的煙絮逸出,遂見鄭義呆愣愣站著,被汪敬國一爪探進胸膛,只聽一聲慘叫,驚得他魂飛天外。

    與此同時,他對面的陳子興也發出了一聲「蟈」的嗚叫,他連忙把目光轉向陳子興。只見他一張臉灰黑,兩隻眼睛有如青蛙,又大又凸似乎完全變了樣,不禁一驚。這瞬間陳子興一劍刺來,左手同時擊一掌,這一掌並非要擊到他身上,用的是劈空掌,掌心似乎溢出了幾絲灰色的煙塵,不注意還看不出來。隨著煙塵飄出了一股又濃又腥的怪味,與卜剛的毒掌相比,氣味不知濃烈了多少,不禁大驚,連忙縱身躍起,眨眼間到了陳子興身後。見汪敬國又把鄭義屍身抓起,遠遠拋了出去,臉上帶著一種古怪的笑容。

    就在這時,華山掌門張德和張華彥、鄭元慶、劉吉,已趕到場中,張德仗劍來斗汪敬國,張華彥等把鄭義屍身抬回。

    肖勁秋不解的是,鄭義何以會不閃不避,眼睜睜看著對方毒手抓向自己。突然,他發現自己臂膀僵硬,雙腳麻木,驚得他立即運功調息,一股熱力沿筋絡走通任、督二脈,麻木僵直感迅速消失,他這才明白鄭義何以會束手待斃,毒蟾功果然厲害無比,迥異於其他毒掌毒功。記得田小燕曾與汪小龍對過掌,當時並未發現毒蟾功有何特別之處,現在看來,那是汪小龍功力尚淺的緣故。

    田小燕曾說,天下能與毒蟾功相抗的人只怕很少,看來這話並不誇大,難怪以田憶泰的武功,仍屈服於陳、汪兩家淫威之下。今日若除不去他,在場的還能有幾人保得住性命。心念轉動間,急出了一身冷汗,人也呆立原地,只見陳子興獰笑著道:「肖勁秋,你還想動手?

    是不是手腳僵直麻木啦?嘿嘿嘿,這下你知道毒蟾功的厲害了吧,本座要挖出你的心,讓你不得好死!」

    肖勁秋靈機一動,保持原姿站立,引陳子興上當。只見陳子興形貌變得十分猙獰,像一隻豺狼惡狠狠一步步走了過來,心智似乎有些迷亂。肖勁秋運起了八成功力等著他。

    陳子興走到離肖勁秋丈餘時停住,雙眼瞪著,把劍一拋,雙手齊肩,膝頭微彎,喉嚨裡「蟈」的一聲,猛撲過來,雙手成爪抓出。肖勁秋早已蓄勢而待,見對方一動,立即推出一掌,同時雙腳一蹬向後躍出三丈。陳子興沒料到肖勁秋並未被毒困住,只覺金光閃現,一股巨大無情的罡風當胸擊到,剎那間知覺頓失,身軀倒飛二丈,落地時早已命喪黃泉。

    陳子興由殺人到被殺,不過是片刻間的事,直驚得旁觀眾人一片喧嘩,驚呼聲四起。

    同一時刻,與汪敬國拚殺的張德,正面臨生死關頭。汪敬國瞪著眼,張著大嘴,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形同一個喪失心智的瘋人,令人心中發怵。只聽他「蟈」的一聲怪叫,血淋淋的左爪當胸抓出,張德右手掄起劍朝那只血爪砍去,猛覺手臂麻木,兩腳僵直,一大股令人作嘔的毒腥味直衝鼻孔,閉氣已經來不及,眼看要和鄭義一般,裂胸慘死……

    肖勁秋此時正好雙腳落地,離張德與汪敬國交手處有四丈餘,已經救援不及,大驚之下不假思索,立即提氣將劍擲出。以他的功力,擲出的劍去勢如電,場外人眾見白光一閃,把汪敬國刺了個透心涼,劍尖從背直穿出前胸,衝力仍然不衰,把屍身帶向張德,撞個滿懷,連張德一起倒地。

    肖勁秋急忙躍了過去,把汪敬國從張德身下拉開,發現張德胸前有血跡滲出,被汪敬國身上的劍刺傷,連忙抱起張德,躍回本陣。

    陳斗、汪華萬萬料不到愛子在片刻間毀在肖勁秋手上,直氣得七竅生煙,發指眥裂,當即發瘋般衝到場上,卻見肖勁秋抱著華山掌門躍回方陣,立即不顧一切地追過來。

    站在方陣前列的少林掌門法空大師和武當掌門太和道長立即迎上阻截。陳斗、汪華怒吼一聲,倏地停下,二人同時抬雙手,腰一弓,雙眼突出,面孔變黑,雙手也變黑,緊接著「蟈」一聲怪叫,四掌齊出,只見黑煙從掌逸出,頓時一股極濃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兩位掌門人早聽肖勁秋說過,千蓮門的頭兒練的是毒蟾功,見狀連忙出掌,以強勁的罡風回擊過去。但兩人的掌式只推出一半,忽然間雙臂麻木,雙腿僵直,似乎已動彈不得,不禁魂飛魄散,拚命向後躍退了一步,仗著兩人的功力深厚,避過對方毒爪,但因腿腳不靈,站不穩,雙雙向後跌倒。

    少林寺東序中的監寺法可大師,典座法明大師,西序中的知藏法清大師,首座法秀大師不約而同及時躍出打出一掌,四股強勁罡風捲起塵沙直襲陳斗、汪華,把二人迫退。法可法明又搶先一步,把兩位掌門抱回。法清、法秀則趕上前去迎敵。

    陳斗、汪華怒極,雙腿一屈,雙爪懸肩,「蟈」一聲怪叫,向兩位大師猛撲。

    少林寺西序六位大師中,首座法秀大師排一,知藏法清大師排三,法秀武功高過法清,與掌門師兄只在伯仲之間,雙方掌力交鋒時,法秀被震退了一步,法清被震退了兩步,兩人立覺手腳麻木僵直,站立不穩踉踉蹌蹌。陳斗、汪華二人及時撲上,雙爪抓進兩位大師胸膛,隨即往兩邊一撕,慘呼聲中血流如注。陳斗、汪華臉上頓時現出快意之色,舉起屍身拋了出去,直驚得俠義道一方大叫出聲。陳斗、汪華們伸著血淋淋的雙手,哈哈怪笑,狀同瘋人。

    天靈教一方見兩人舉手投足便傷了少林、武當掌門,活活抓死西序中兩位大師,不禁歡跳起來,先前失利壓在心頭的陰雲一掃而光。就在此時,嶗山五子中的老二赤陽子,老五天罡子飛身而出,劍芒閃處,攻向陳、汪二人。陳、汪也不用兵刃,雙爪飛舞迎戰。

    肖勁秋此時已安置好張德,正來到陣前,見二子與陳、汪動手,忙喊道:「二位前輩,小心毒爪,爪中毒氣能滲入穴位,麻痺經絡……」

    言未了,赤陽子、天罡子已經僵立,肖勁秋急忙立身凌空一躍,在半空打出兩掌,分別襲向陳斗、汪華,迫得二人連忙躍開躲避。真悟子玄陰子已及時躍出,將赤陽子天罡子抱回。

    肖勁秋人未落地,陳、汪已猛撲過來,他雙臂一振,一個倒翻,躍出去三丈落地。

    陳、汪恨死了,兩人咆哮著緊追過來。肖勁秋施展御風絮輕功,把他們往場地中間引,使他們遠離己方隊列,並高呼己方不要出戰。

    他不敢正面與陳、汪二老交鋒,蓋因毒蟾功所發毒氣無孔不入,他的金輪神功也無法避毒,只能在毒氣侵入後運功煉化。交手中容不得他站立調息,因此要避免正面接敵。

    陳、汪二人追不上他,直氣得狂吼亂叫,就像兩隻瘋獸,拚命追獵物。

    肖勁秋以輕功閃躲,不時出手攻其側面,但兩個老怪物功力深厚,身子也頗為靈活閃避中及時出爪反攻,肖勁秋心存忌憚,也奈何他們不得。三人走馬燈似地在場中打轉,俠義道一方不少人要出來助他,都被真悟子阻住。

    真悟子道:「且慢,毒蟾功無人能敵,你們出陣白白送死,又亂了逍遙生心神,大家且在一旁觀戰,等候時機。」

    這話說得對極,任何人出去除送死外毫無用處,但他們又不能眼睜睜看著肖勁秋犯險。

    鍾瑩瑩急得淚水直流,荀、甘二女及眾俠也心急如焚,全都把目光盯在肖勁秋身上,只要他處於危急,那就奮不顧身衝出援救。

    這時忽聽對面站在坡上的司馬俊在叫喊,只聽他道:「肖勁秋,堂堂飛馬島總舵頭,為何不敢交鋒,卻像兔子般東躲西躥,丟盡了頑石老傢伙的顏面,你罪大惡極,殺了陳、汪兩位的愛子,千蓮門門主和總護法,陳、汪二老不殺你豈能罷休?你不是一慣到處充好漢麼?

    快拿出你的英雄氣概來呀,為何這般怕死?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虧你還有臉面活在世上!……」

    肖勁秋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竟敢辱及恩師,這使肖勁秋勃然大怒。但此刻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時候。他要設法除掉陳、汪二老,奪取毒蟾功秘籍和碧蟾蜍,否則今日之局凶多吉少,事關武林大局。因此他不聲不響,全力與陳斗、汪華周旋,並趁空拾起了鄭義扔掉的劍。

    此刻在場中狠鬥的五對高手仍打得難解難分,十人跳來躍去,躥高伏低,十分激烈。肖勁秋被陳、汪兩人合堵分攔,免不了會避到十人附近。他心中已有了擊殺陳、汪二老的腹案,但並無把握,一時不肯下手。他想的辦法是,擲出手中長劍攻敵,就像剛才殺汪敬國一般。

    當時他出於無奈,不能趕到張德身旁救援,眨眼間張德就會被汪敬國撕裂心肺,於是不顧一切將劍脫手飛出,哪知竟然奏效,汪敬國居然閃避不開。這原因只怕在於自己運起了七成功力,把劍在瞬間擲到,汪敬國想避也避不及。如果他能凌空以內力控劍,就如凌空攝物般,那就能在三丈四丈外控劍殺敵,毒蟾功就傷害不了自已。這想法使他十分激動,若真能虛空控劍,殺陳、汪二老便是舉手投足間的事。但虛空控劍不像凌空攝物那麼容易,要做到駕馭從手中飛出的劍,實在是太難太難。若不如此,擲出的劍被對方避開,那就功虧一簣,敵手就會乘機反擊。所以,非要做到虛空控劍方有把握除去最兇惡的敵手。

    這個念頭一直在心中盤旋,在沒有想出如何控劍之前,他沒有冒然出手,只一味東躥西鑽,與陳、汪周旋。此時他正好躥到申屠雄側方,陳、汪二人由兩邊瘋虎般撲過來。肖勁秋忙一閃,從兩人空檔中飄出。正好申屠雄被公良品逼得後退,擋住了肖勁秋的身軀。陳斗被肖勁秋逗引得發了狂,「蟈」一聲怪叫,雙爪向申屠雄抓去,兩隻掌心飄出了幾絲濃煙,大股濃煙腥味隨之而來。申屠雄剛擺脫公良品的攻擊,哪裡防得到陳斗會向他下手驚得大吼道:

    「陳護法,……」言未完,手腳忽感僵硬麻木,張嘴說話更吸進不少毒霧,連舌頭也木了,被陳斗抓進胸膛,叫也叫不出來只在喉嚨裡咕噥一聲嚥了氣。

    陳斗雙爪猛烈向兩邊一撕,然後抓起屍身使勁甩了出去,瞪眼看血淋淋的雙手,心中說不出的暢快,嘿嘿嘿陰笑起來。

    這一來,正邪兩方及旁觀眾人全都驚呼出聲,一個個瞠目結舌,驚駭不已。

    陳斗撕裂申屠雄之際,汪華已撲向公良品,但他已聽到肖勁秋的傳音,叫他趕快回陣,陳、汪兩人已失去心智,不能與之拚鬥,以免中毒麻痺。於是一個倒縱,退出四五丈外。

    汪華見狀,並不追趕,他要捉的是肖勁秋,眼前障礙消除,便向肖勁秋撲去。

    肖勁秋心中琢磨,兩人毒蟾功練得極深,變了心性,一但見紅,更為瘋狂,乃至敵我不分,想殺便殺。心中靈光一閃,馬上向與老秀才狠鬥的黑臉瘟神瑞華老道身邊躥去,在他附近兜小圈子,以傳音入密告訴老秀才,切勿與陳、汪交手,把瑞華老道引到陳、汪跟前去。

    老秀才本就滑溜,立即心領神會,便猛施攻擊,逼瑞華老道後退。肖勁秋乘機從右側向瑞華老道出手,劍劍刺他身上要害。老道怎禁得起他二人的進攻,被迫向後退去。那陳斗、汪華恨不得立刻抓住肖勁秋,把他撕成碎塊,以雪殺子之深仇大恨。兩人咬牙切齒追了過來,又被老道擋住,狂怒之下陳斗「蟈」一聲怪叫,兩爪向瑞華老道抓去。

    瑞華冷不防有人從後攻擊,急切間向空處一閃,正好閃到了汪華跟前。「蟈」一聲,汪華雙爪到了他胸上,「喀刺」一聲,十指插入,再猛力往兩邊一撕,一聲慘叫,瑞華一掌擊出,把汪華打得蹬蹬蹬退了三四步,「哇」一聲吐出鮮血。但他雙爪緊抓屍身不放,狂怒中雙爪向上一抖,把老道屍身斜拋出四丈外。

    就在此時,一道白光一閃,一柄長劍透胸而過,衝力將他推得踉踉蹌蹌後退,不等他跌倒,長劍又「呼」的一聲從他胸口上倒飛而出,落在肖勁秋手上。汪華又被吸劍之力一帶往前撲倒地上。

    這一劍他拿準了時機,乾淨利落斃了汪華,當即奮力一躍,落到了汪華身側,蹲下去掏摸內袋,抓到一隻小木盒,運功輕輕一捏,木盒四分五裂,果見一隻碧綠剔透的碧玉蟾蜍落在掌心上,感到一股溫熱沿勞宮穴流進,令人舒適極了,正想把它揣入袋中,那陳斗已撲到面前,急切中一劍刺去,劍芒暴長三尺。陳斗往旁邊一閃,一爪抓來,幾絲黑絮飄出,濃腥味衝鼻而入,肖勁秋頓感右手臂僵直,劍也無法捏住,「噹啷」一聲落地,但左臂卻無麻痺感,便出手一拳,打出一股罡風。陳斗懼他勁力十足,往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右臂麻痺感消失,他又順手拾起了劍,見老秀才追了過來,忙騰空一躍,嘴裡喊道:「前輩快走,晚輩必除此獠!」老秀才知道他有能耐轉身就往己方跑。

    肖勁秋已經明白,只要碧玉蟾蜍在手,就不怕毒蟾功,適才左臂僵直,就在於手心裡握著碧玉蟾蜍之故。只要再運氣調息,中毒的肢體便能迅快除毒。

    此時,汪小龍和陳金龍、陳玉龍三人趕到汪華屍身去搜碧玉蟾,見木盒碎片知道被肖勁秋取走,急得向他衝了過去。

    肖勁秋一落地,陳斗如影隨形跟到,連忙左閃右避,不和陳斗硬拚。這一耽擱,汪小龍等三人已到,但他們不敢近身,各站個方位在兩丈外圍住肖勁秋。

    汪小龍罵道:「你好不要臉,快賠還碧玉蟾,今日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陳斗追不到肖勁秋,氣得發瘋,忽見他站定在兩丈外,當即「蟈」的一聲猛躥過去,兩爪同出。肖勁秋右手一抖,擲出長劍。此刻兩人相距丈餘,寒光一閃,長劍透心穿過,陳斗狂嚎一聲,倒地而亡。肖勁秋一步跨上,不顧已經中毒,立即俯身探摸衣袋,抽出個發黃的絹包,立即打開一看,確是毒蟾宮秘籍,連忙包好塞進自家衣袋。遂聽衣袂破空聲,陳金龍、陳玉龍、汪小龍已到身後,忙站了起來,但他右手右腿麻木僵直,行動遲緩,陳玉龍已一掌擊出,只得舉拳相迎。陳玉龍哪是他的對手,一聲輕震,真氣震散,吐了口血跌坐地上。汪小龍乘他不備,緊接著一掌打出,肖勁秋伸出一指,飛雲指點在他氣海穴上,毀了他的功力。

    這還是他不忍傷二人性命,只是廢去他們武功,讓他們不能再練毒蟾功將來害人害己。但陳金龍卻繞到了他身後,肖勁秋以穿雲指對汪小龍時,他急忙打出一掌,肖勁秋半邊肢體麻痺,無法閃避得開,只好硬受。這一掌打得他吐了一口鮮血,人也踉蹌往前衝出五六步才站住,陳金龍見一掌奏效,知其已被祖父毒傷,這正是報仇的最好機會,只要擊斃了他,又可奪回玉蟾和秘籍,當即攻上又是一掌,存心要了肖勁秋的命。

    肖勁秋因中毒功力大減,是以禁不起陳金龍的一掌,如再被打中,性命難保。當即把左手的玉蟾塞到右手,以驅除毒,用左手來抵擋對方的一擊。

    突然一聲尖叫起自身後,一道綠影從他身邊掠過,一隻玉手成鉤形,迎上了陳金龍的毒掌,只聽一聲輕響,兩人各退兩步,綠影正好退到肖勁秋的懷裡。他驚得一把扶住她叫道:

    「瑩瑩,你傷得重麼?」

    鍾瑩瑩喘了口氣掙扎著站直身子,小聲道:「我感到右臂右腳麻木,不聽使喚……」

    「糟,你中毒啦,快走!」肖勁秋攙住她,看那陳金龍已倒在地上,被瑩瑩陰煞龍爪功穿破他的掌力要了他的命,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但是,他們剛邁出一步,就聽有人大喝站住,扭頭一瞧,是司馬俊。

    「嘿嘿,光天化日之下,你二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不知人間有羞恥二字麼?」司馬俊雙眼盯住鍾瑩瑩,臉上充滿了妖意。

    鍾瑩瑩腰一挺:「司馬俊,嘴放乾淨些!」

    司馬俊恨聲道:「鍾瑩瑩,你好沒羞恥,曾幾何時你對我一片濃情蜜意,我這才離開不久,你就對肖勁秋投懷送抱,好個水性楊花的賤貨,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鍾瑩瑩大怒,斥道:「司馬俊,你休要污了姑娘的清白,任你甜言蜜語,姑娘對你從來不假辭色,姑娘心中只有肖大哥……」

    她在羞憤中忘了忌諱,竟把心事說了出來,話才出口便覺不妥,連忙打住,臉燒得通紅,趕緊把頭低下。

    司馬俊咬牙道:「無恥賤婢,你以為自己是天上嫦娥?你比田小燕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司馬公子豈會看得上你!」

    肖勁秋沉喝道:「住口,司馬俊,你……」

    他們說話聲音並不大,場外人眾只聞其聲卻聽不清說的什麼,以為他們在相互指斥。

    司馬俊被這一喝清醒過來,壓低聲音道:「好,我把鍾瑩瑩讓給你,你把毒蟾功碧玉蟾交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

    鍾瑩瑩氣得流出了淚水,罵道:「無恥!」

    肖勁秋緊握碧玉蟾不敢給鍾瑩瑩,他知道司馬俊存心不良,便拖延時候調息解毒。

    他道:「毒蟾功練到深處變性,陳家兩代汪家兩代的行為你也看見了,何苦害人害己。」

    「不用你費心,除了秘籍,還有玉蟾。」

    「你當真要練毒蟾功?」

    「這與你無關,你快交出來!」

    瑩瑩罵道:「無恥,憑什麼給你?」

    「你給我住嘴,再罵人本公子宰了你!」

    「好大的口氣,姑娘不怕你!」

    此時寧月娥、鍾震坤來到,月娥焦急地摟住瑩瑩,連聲問她可是受了傷。

    肖勁秋借說話機會,深深作了幾次呼吸,右臂右腿的麻木感覺已失去,知道毒已除盡,連忙退了一步,把玉蟾遞給瑩瑩,傳音道:「以手握緊玉蟾作調息,可驅毒!」

    瑩瑩一手接過,道:「你呢?適才見你行動不便,還是……」

    話未了,司馬俊突然躥上,以天魁鏟驟下毒手,向瑩瑩前胸拍去,驚得寧月娥大叫出聲。

    幸而肖勁秋意動手動,揮出一掌,將司馬俊天魁鏟震偏,寧月娥在急亂中拉著瑩瑩退了一步,這才躲過一擊保住性命。

    鍾震坤大怒,喝道:「好狠毒的東西,我鍾家與你有何仇,你竟然下毒手!」說著衝了過來,寒光一閃,劍尖直奔司馬俊咽喉。

    司馬俊身影一閃,躥到了鍾瑩瑩身前喝道:「拿來!」同時伸手去拿她腕脈穴。

    瑩瑩毒未除盡,動彈不得,寧月娥急出一手,以掌劈他腕。司馬俊手一揮,發出一股內力,把寧月娥震得踉蹌後退吐了口血。司馬俊乘機去搶瑩瑩手中的玉蟾,但身後風聲起,肖勁秋點他背後膈俞穴,使他不得不閃向一邊。

    鍾震坤見夫人受傷,連忙去探視傷情,顧不得再去動手,任由肖勁秋去對敵。

    荀、甘二女在場外見此情形,連忙飛身而出,一個攙扶瑩瑩,一個攙扶寧月娥退回。鍾震坤臨走對肖勁秋道:「總舵主,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下手可不必留情!」

    司馬俊眼看碧玉蟾被鍾瑩瑩帶走,要想追過去又被肖勁秋擋住,急怒之下連施天魁鏟猛攻,把肖勁秋迫得一連退了三步,再突然一個後躍,落在四丈外,擋住了荀雲娘和瑩瑩。

    肖勁秋雖然憎惡司馬俊,但心懷仁慈,並不想把他置於死地,因此並未盡出全力。見他又去堵截瑩瑩,連忙躍了過去。

    就在這一瞬間,公良品、宇文浩已從行列中躍出,司馬俊無奈只好輕身而退,把全部的氣惱發洩在肖勁秋頭上。

    「姓肖的,公子爺今日與你分個高下。」他回到鬥場中間向肖勁秋叫陣。

    肖勁秋緩步走來,邊走邊說:「司馬俊,你身為秦前輩的衣缽弟子,不替師門發楊光大,反而投靠奸臣,遺羞師門……」

    司馬俊大喝道:「住口,公子爺受稅監大人和東廠公公禮聘,從此脫離江湖為官府效命,此乃英雄本色,豈是你一個江湖浪子所能明瞭的,閒話少說,你出招吧!」

    肖勁秋放低了聲音道:「司馬兄,你誤入岐途就該迷途知返,又何必……」

    「哼!本公子這一步也全是你所賜,你不必花言巧語……」司馬俊聲音也小下來。

    「此話從何說起?我又沒勸你投靠稅……」

    「姓肖的,你處處炫耀武功,佔盡鰲頭,處處搶著出人頭地,讓別人崇敬你,就連鍾瑩瑩這個賤人也對你仰慕無此,不把我公子爺放在眼內。公子爺論才貌勝你十倍,只是武功上略遜一籌,這就讓你風頭出盡!如今公子爺已得了師傅內力,今非昔比,高過你不知多少,今日就著天下英雄的面,將你打翻在地羞辱你一番,讓眾人評判評判,是你逍遙生高明還是我金扇書生高明。讓那些視你為天人的蠢才,看著他們極力吹捧的頭兒,死在公子爺手上!」

    「司馬俊,我勸你……」

    「住口,要活命,交出秘籍!」

    「我要是不給呢?」

    「那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肖勁秋運起內力道:「不錯,毒蟾功是在我手上,但此功迷人本性,不能給你害人!」

    這話讓場上人眾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大嘩起來。

    司馬俊大怒:「你找死!」

    肖勁秋突然一個後躍,退出五丈外,揚聲道:「在下決不讓毒蟾功再害人,今日當眾毀棄,請少林武當長者、丁老莊主、梅山二友、嶗山五子前輩過目,辨明真假,再請旁觀武林豪客走出五位,以監督毀此害人功法。」

    被提到名的都紛紛走出方陣,旁觀人眾中也出來了五人,肖勁秋把絹包交到少林長老寶靈手中,由他打開絹布,把秘籍讓眾人一一過目,確認是毒蟾功法無疑,然後由寶靈大師兩手一搓,化為紙末。

    司馬俊不敢過來搶奪,只恨得咬牙切齒,一門心思要殺了肖勁秋解恨,並在東廠立功。

    「逍遙生,出來受死!」他大叫大嚷。

    突然,從俠義道方陣中掠出一道青影,站定後是一位美麗至極的青衣姑娘,只見她滿面含嗔,杏眼圓睜,一指司馬俊叱道:「司馬俊,要死的是你,姑娘今日要你的命!」

    司馬俊一驚:「燕妹,是你?你……」

    「司馬俊,本宮主……」

    場外有人大叫:「碧蟾宮主!」

    頓時,喧嘩聲四起,淹沒了田小燕的話。

    司馬俊婉言道:「燕妹,你聽我說……」

    「誰是你的燕妹,你這個無恥之徒,今日本宮主饒不了你!」

    話一落音,白光一閃,田小燕劍已出鞘,展開了攻擊,出手就是十招。在場人眾大多沒看出她是怎麼出劍的,而且出劍後的劍勢快如閃電,只見一團白光把司馬俊圈在其中。

    司馬俊惶急中竟出金扇,只聽「當當」連聲,一口氣擋了十劍,毫髮無損。

    田小燕被其甜言蜜語迷惑時,曾把風魔劍法的四輪攻擊都對他演示過,是以司馬俊熟悉她的劍路,格擋起來並不費力。

    田小燕十招施完了卻突然施出飄絮十八劍中的招術,司馬俊怒氣填膺,也立即還以顏色。

    他運起八成功力,金扇擊出力道兇猛無儔,一扇把田小燕的劍震斷,驚得田小燕連忙後退。

    司馬俊趁勢欺身而上,手中金扇處處朝小燕要害下手,他怨恨她和他不一條心,與其讓她今後嫁給肖勁秋或是別人,不如把她毀掉!

    田小燕見他出手凶狠,更是懊悔看錯了人,便憑一把斷劍拚命抵擋。

    突然,眼前青影一晃,肖勁秋手握紫乙長老借給他的一把短劍出現在身側,只聽當當幾聲,替她接下了司馬俊,便連忙跳出圈外。

    司馬俊金扇一收,厲聲道:「肖勁秋,你總算出來了,解救佳人之危好讓你討取歡心,你這個卑鄙小人,今天公子定要你死,你欺騙了田宮主,現又頻下毒手,你還是個人麼?」

    肖勁秋道:「你才是的。」

    司馬俊兩眼欲噴火,大吼道:「人說你金輪神功如何了得,今日本公子就以內力勝你,你我三掌定生死!」

    站在三丈外的田小燕趕緊道:「肖大哥,別上他的當,他師傅把內力輸給了他……」

    司馬俊罵道:「賤人,死了你心痛麼?公子爺先把他內腑震碎,再取你賤人性命!」。

    肖勁秋見他狀如瘋子,厲聲道:「司馬俊,我已處處忍讓,你休要……」

    「你是不敢交手,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

    「你真要以命相博?」

    「不對,是公子爺取你狗命?」

    「放肆!你就出掌吧!」

    司馬俊抬起右手,一聲大喝:「打!」掌出如風,罡風凌厲。

    肖勁秋運起七成功力拍出一掌,兩掌相擊,大震聲中罡風四溢,金光閃現。肖勁秋被震退了一步,司馬俊也退了一步,竟是旗鼓相當,直嚇得田小燕流出了淚。

    司馬俊使出了八成功力,本想一掌擊斃對方,哪知卻是半斤八兩,激怒中運起十成功力,決定一掌把肖勁秋內腑震斷。

    肖勁秋從第一掌中知曉,司馬俊確是今非昔比,不能大意,第二掌使出了八成功力。

    「彭」,一聲大震,金光似閃電一閃,肖勁秋被震退了兩步,司馬俊只退了一步。場外人眾都以為,金扇書生強於逍遙生,於是彩聲大起,四面喧嘩。

    司馬俊內俯翻騰,不得不作調息。肖勁秋卻從容自如,並無不適感覺。

    司馬俊心想,看來只有提起十二成全部功力,才能把小子震斃。於是猛提真氣,吐氣開聲:「打!」以全身功力一掌擊出。肖勁秋本可用絮棉功對付他,但這樣做不夠光明磊落,於是提起十成功力出掌。

    大震聲中,金光突閃,比前兩次明亮,周圍塵土細沙被罡風捲起了一團灰霧。眾人睜大眼睛看去,司馬俊人已倒下,肖勁秋退了三步站穩,口角溢出了一線紅絲。

    老秀才急忙躍到場中,伴肖勁秋回陣。

    此時,眾人見俠義道中走來個大頭短腿的老人,不禁「咦」了一聲,長孫榮怎麼從少林派那邊走出來了,再把目光朝天靈教一方,怪事!長孫榮不是還站在原地不動?

    一時間,驚奇之聲迭起,世上竟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麼?

    上過當的柯元霞恍然大悟,上次叫放了鍾震坤夫婦的,就是這個假卦主!

    長孫隆走到場中,指著矮怪喝道:「長孫榮,你違背師訓,處處為惡,今日我這個做兄弟的,為師門清理門戶!」

    長孫榮大踏步走上,喝道:「長孫隆,你敢違迕長兄之命,時時與我作對,今日就把你當眾處置了吧!」

    場外人眾這才明白,敢情是同胞手足。

    兩人這一動上手,打得激烈凶險,

    長孫榮身經百戰,獵取了各家之長,因而武功博雜,招式繁多。長孫隆潛心修習,內力勝過長孫榮,但招術卻不如。

    這時四聖座又商議了一番,由大聖座發令道:「天靈教部眾聽了,今日誓滅少林、武當、飛馬島,錦衣衛後援大隊、人馬已到山下,爾等戮力同心,務必斬盡殺絕!」

    各星座主立即抽出兵刃,大聲喝叫部屬併肩子上,帶頭向少林一方衝來。

    俠義道一方見狀,也立即相互招呼,一個個奮勇爭先殺了上去。

    混亂中,千蓮門人眾卻趁機下山去了。

    老秀才、公良品命內傷已復的溫金寶去助長孫隆擊殺長孫榮。其餘眾小俠則去對付星座主。二老留下照顧受傷人眾,並讓肖勁秋靜心調息,老秀才和公良品輪流以碧玉蟾救助受毒傷的少林長老,武當長老則在一旁護法。

    旁觀人眾早已看出天靈教大勢已去,不少人也向他們攻去。

    這一場大戰死了不下七八百人,四聖座和錦衣衛乘亂逃之夭夭,天靈教的護法星主無一倖免。蓋英才、尤綺雲由惠耘武作主,廢了武功,讓他們安分守己過日子去。

    天靈教土崩瓦解,徹底覆滅。

    肖勁秋把碧玉蟾給了田憶泰,化解了他與少林等派的上代怨仇。少林、武當、華山掌門承認碧蟾宮在武林的地位,請他們到中原擇地而居,開宗立派。

    田小燕愧對肖勁秋,但她與他的情是兄妹情,今後以兄妹相稱。

    田家回千山處置財產後,再斟酌到中原覓地而居,也許回山東祖籍。

    華山派回華山,重振旗鼓,梅山二友、嶗山五子各自回家,丁家莊人,關中雙傑也各自返回居處,那些旁觀的江湖豪客也各自散去,有百十人投入了飛馬島。

    紫乙道長把借給肖勁秋的短劍贈給了他,告訴他說,他斬陳斗手法極妙,若以短劍施行以氣馭劍,比長劍容易得多,並囑他在這方面多琢磨,以期大成。

    肖勁秋暗暗佩服道長的眼光,居然看出他是在以氣馭劍,當下十分感謝道長對他的栽培,大家互道珍重而別。

    經此役,肖勁秋已明瞭鍾瑩瑩對他的情感,便毫不猶豫地對鍾瑩瑩說:「瑩妹,把程瑞彩除去後,愚兄就向令尊、令堂求親,可以嗎?」

    瑩瑩回答說:「隨你的便。」

    這是離開登封時說的——

《酒狂逍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