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回 掌斃五梅魔

    恆山,又名太恆山,據傳,舜帝於四千餘年前巡視國土,到這裡後,只見山勢雄奇,崢嶸突兀,不禁產生敬仰之情,於是將恆山封為北嶽。

    恆山主峰在渾源縣城南,山又分東西兩峰,東名天峰嶺,西名翠屏山,兩峰對峙.谷中流水潺潺,自古是兵家必爭之處。

    恆山派設在翠屏山,此山古樹蓊鬱.怪石崢嶸,山勢奇險,也不知恆山派建在何處。

    四人沿小路上山,最先到了懸空寺,由懸空寺打聽出來,便施展輕功,躍過懸崖陡壁,直朝山頂竄去。

    常淑玉當先上闖,只見她縱躍如飛,身姿曼妙,輕功實是不弱,美玉、彭俊在中,與她相差一丈。李劍心在最後,離彭俊也是一丈。

    常淑玉十分好勝,拿出了全副本領,想把兩個大男人甩在後面。

    半個時辰過去,她站在一尖石上,酥胸微喘,扭臉一瞧,彭俊緊跟著美玉,並未拉下。

    而那個號稱沒影子的郎中,跟在武當小子後面,也未拉下。

    她笑了笑。道:「喂,郎中,你號稱沒影子,不嫌誇大些麼?怎麼上個山卻掉在最後?」

    李劍心道:「不瞞大姐說,在下這個沒影子的綽號不為別的,是說在下藏起來,什麼人也找不到!」

    三人笑了起來。

    美玉道「我不信。」

    淑玉道:「瞧你表面老實,也會耍貧嘴!」

    彭俊心想:藏起來找不到那是未必,但若說他輕功身法到了「無影」,恐怕也太誇大,就算他功力比我深,也不會深到哪裡去。

    心裡想著,嘴裡說道:「李兄未免過謙。

    劍心道:「這恆山派在哪裡啊?茫茫大山,該往何處去找?」

    活才落音,只聽一人喝道:「什麼人要找恆山派?」

    隨著話聲,一塊石崖後面轉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一俗一道,年紀均不大,但裝出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常淑玉道:「我們要見恆山掌門,快快前頭帶路。」

    那俗家弟子道:「咦,口氣不小,你們是何門派弟子,到此何為?」

    彭俊道:「武當弟子彭俊、五蓮山常氏姐妹、無影俠醫李劍心因有急事來拜謁貴派掌門,望二位師兄給予通報。」

    俗道兩人面面相覷,臉上現出怪異表情。

    稍停,俗家弟子道:「原來是武當彭師叔大駕光臨,請恕弟子許廣德、悟立不知之罪。

    兩人遂向彭俊施禮,彭俊也忙回禮。

    許廣德又道:「請各位在此稍侯,容弟子通報掌門,以迎接貴客。」

    彭俊暗想,既然知道我的大名,還不快快朝前引路,怎麼慢待客人如斯,冷落在路上呢?真是不像話呀。

    常淑玉道:「還是武當大俠面子大,我以為沾了光呢!可借還是晾在這裡吹山風!

    李劍心自然明白出現在恆山弟子臉上的古怪神情是怎麼回事,還不是因為聽見了「無影俠醫」這個不祥字眼產生的,否則,憑彭俊的身份,決不至於如此怠慢。

    過了一會,兩個弟子又出現了,後面跟著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此人滿臉鬍鬚,個頭粗壯,面色黧黑,十分威武。

    一見彭俊,當即哈哈一笑:「原來是彭老弟俠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彭俊道:「杜師兄別來無恙,今日冒昧前來,有機密大事稟報。」

    杜師兄面現驚訝:「不知有何機密大事?」

    彭俊道:「進貴派借一步之地再說如何?」

    杜師兄面有難色道:「不瞞著弟,近日來風聲甚緊,五梅妖厥一時,敝派身為當年剿滅五梅門的當事人之一,不得不小心防範,因面作了些小佈置,外人進去可不大方便.有話不妨就在這裡說吧,如何?」

    這是待客之道吧?

    常淑玉罵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巴巴趕來報信,你們卻讓人站在野地裡吹風,連家都不讓進,未免太不像話了,走、走、走,恆山派的事與我們何干?要來操這份心!」

    她說走就走,一點不含糊。

    「慢!」杜師兄一聲冷笑,「說走就走?你也太小看了恆山派了。」

    「喲,怎麼?不讓走了?常淑玉火氣更大了,「恆山派要吃人麼?」

    杜師兄道:「恆山派禁地,不是讓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他把手一抬,發個暗號。

    只聽一陣衣裾飄風,不知從什麼地方,一下子冒出二三十人來,俗道雜沓,老少不一,全部亮出了青鋒劍,將四人團團圍住。

    彭俊臉色一變:「杜師兄,這是何意?」

    杜師兄板著面孔,道:「這就要問你彭師弟了,李劍心何人,天下皆知,莫非彭師弟已經叛離武當,與五梅妖邪同流合污了麼?」

    彭俊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師兄請聽小弟一言。無影俠醫李劍心大俠,向與五梅門為敵,不料五梅門巧使奸計,借早就離派的金筆秀士之名,離間正派武林人士,李大俠被污水潑髒,造成天大誤會,這其中情節尚多,須得慢慢道來。」

    杜師兄冷笑道:「事實俱在,任巧簧之舌.也難以推翻,姓彭的,沒想到你出身名門正派,卻也學那趨炎附勢之徒,投靠邪派,自古正邪不可並立,今日少不得要有得罪之處了。」

    彭俊氣得話也說不出來,方知被人冤屈百口莫辯的滋味,竟比什麼味兒都苦,沈竹青一家,當初不是也想向自己申辯,而自已聽都不願聽嗎?

    常淑玉嚷道:「你想怎麼樣?」

    「還用問麼,將爾等一併拿下,活祭我恆山派被害同門子弟!」

    彭俊道:「杜師兄,這兩位姑娘是五蓮山起死回生常沖常老前輩的孫女,杜師兄說話最好謹慎些!」

    杜師兄一聽,愣了。

    起死回生常沖,不但醫術天下無雙,一身武技也超凡入聖,武林中人對他十分尊敬,因為被他治好的黑白兩道人物,可說遍地皆有。

    常沖為人正直,心地善良,非十惡不赦之徒,傷病找到他,都會得到診治,無論各門各派,也無論黑白兩道,或多或少都欠過他的人情,普天下,什麼人都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於他。

    這一點,身為恆山掌門師弟的鐵掌杜華選,哪會不知道呢?故此一聽兩個女娃是常家孫女,態度就馬上有了轉變。

    「原來是常神醫老人家的孫女,失敬、失敬!適才有得罪之處,望二位姑娘原宥。請二位進山一敘,聊備水酒招待!」

    常淑玉嘴一翹:「怎麼,你不是說我們是五梅門的同夥嗎?怎的又要招待了?」

    杜華選陪笑道:「誤會、誤會,姑娘別放心上,請、請吧!

    「那麼,他兩位呢?」

    「這……他兩人與姑娘不一般,姑娘不知他二人底細「誰告訴你我不知道他兩人的底細?」

    「以姑娘之意呢?」

    「簡單,你們山裡既然秘密很多,不便為外人知道,我們呢,已經無那個雅興進去觀光了,彼此各走各的路吧!」

    「這……這個,姑娘這恐怕不妥。」

    「哦,不妥之處說來聽聽!」

    「無影俠醫李劍心小子,手上沾有我恆山門人以及少林、華山門人的血,此仇不共戴天,不能不報,今日他既然送上門來,豈能再由他逍遙法外?」

    「哼,你們這些自命正派俠義,當真是無可救藥、昏庸糊塗之至。這位李少俠,長途跋涉,巴巴地趕到恆山來,就為的是向你們報告一個重大消息,你們卻蠻不講理地對待人家,真是可惡已極!」

    杜華選哪裡聽得下去這些含譏帶諷的話,他本已怒火熊熊,但常家的人又得罪不起,只好按下一腔怒火,道:「姑娘,恆山派子弟血跡未乾,此仇不能不報,請姑娘袖手旁觀,待恆山派拿下仇人,再請姑娘進山奉茶!」

    李劍心道:「常姑娘。二位先下山,在下與彭兄隨後就來。」

    淑玉道:「不行,姑娘怎能扔下你二人不管?」

    彭俊也道:「兩位姐姐先走吧,留此多說無益,何必再費口舌?」

    淑玉道:「他們人多勢眾,我姐妹倆走了,你們還走得了麼?」

    李劍心微笑道:「放心,待在下將道理向他們講明白他們不會為難在下的。」

    淑玉稍有猶豫,隨即道:「好,我們先走,在山下等你們!」

    杜華選大大鬆了口氣,抱拳道:「二位好走,恕在下不送!」

    兩位姑娘頭也不回,走了。

    李劍心道:「各位,在下前來恆山,不為別事,只為一樁,在下獲消息,五梅門於八月中秋,也就是五天後,要血洗貴派,信與不信,貴派自處。」

    杜華選一驚,腦子裡飛快地轉了轉,冷聲道:「你說的無人相信,五梅門派你來報信,定有一番算計.先把你拿住,嚴刑之下自會招供!」

    彭俊道:「杜師兄,你連我也不信,不是太過分了麼?」

    「過分的是你,丟盡武當派的面子……」

    「住口!彭俊再也忍不下去了,「你數次辱及武當,毀我清譽,孰能再忍?今日不見個高下.看來你決不心甘!」說著「嗖」一聲,抽出一把古色古香的青鋒劍。

    李劍心道:「且慢,彭兄,當初在下向你解釋,你不是也不信麼?這就難怪恆山派的這位師兄了,請將劍收起,待在下再作說明。」

    杜華選哪裡聽得進,手一揮:「將人拿下,不可放跑了!」

    恆山諸弟子一聲吶喊,簇擁過來。

    李劍心歎口氣,以傳音入密對彭俊道:「不可傷人,且跟我來。」

    彭俊本也不想傷人,便點點頭。

    李劍心忽地衝向恆山弟子,也不知他怎麼弄的,左閃右閃、轉身拐彎.居然一下就脫出包圍。彭俊看也沒看清,就跟著他出了圈子。

    「走!」李劍心抓住彭俊一隻袖子,展開身法,「呼」地拔起一丈多高,旋即雙足一點,箭也似地射出十來丈遠,一閃而沒。

    恆山派弟子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個木偶似地站在那裡。

    杜華選氣得一跺腳,恨自己動手晚了一步,門人弟子怎能擋得了他們?只好怏怏回去。

    回到住地,杜華選過自來見掌門青松道長,道長正與青雲、青林兩位師弟等著消息呢。

    杜華選一五一十將前後情形說了。

    青林道:「杜師弟,如此多人,還拿不下這個李劍心?」

    杜華選道:「小子輕功不弱,小弟也輕敵了些,有辱使命,請掌門師兄責罰。」

    青松掌門道:「此是小事,杜師弟不必放在心上。那李劍心所說,五梅門八月中秋來襲擊之事,不知是真是假,望諸位師弟慎重參詳,不可大意。」

    四人判斷了半天難以結論。

    李劍心與邪派一夥,邪派一夥來報的消息,自然別有用心,別有用心的話.那當然聽不得。這點眾口一致,無半點分歧。

    使他們煞費心思的,是想猜出李劍心來的用意,為何要讓李劍心這麼說,五梅門到底想幹什麼?

    至於對中秋節,他們則是放心得很。那純粹是無稽之談。

    青雲道:「莫非想讓我等日夜緊張,白白擔幾日的心弄得人心惶惶、筋疲力竭麼?」

    青林道:「對啦,然後趁此時機,找一個我方鬆懈的夜晚,大舉來犯!」

    杜華選一拍大腿:「著,還是師兄高明,這幫賊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青松道:「八月十五日,我輩徹夜不眠,彼等沓無蹤跡,過了此夜,必然撤防。彼等乘虛而入,一鼓而下。哼,好歹毒的計謀啊!」

    青雲道:「掌門師兄說得是,襲擊之日當在八月十六日夜!」

    敵情已明,心則釋然。

    大家隨即商議應敵之策,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彭俊被李劍心拉著衣袖,跟著他騰雲駕霧似地逃離恆山派門人的合圍,心下十分驚異。他並不覺得拉著衣袖有什麼拉力,但提氣縱躍時就比往日遠得多也快得多。

    這是什麼功夫?帶了人還讓人感覺不到,真是奇特之極。

    到得山下,兩位姑娘卻沒有影子。

    兩人又到渾源縣城下榻的的旅店去找,也沒見人。於是,又返回山麓去找,這回卻沒有落空,半道上就碰見了。

    一見面淑玉就嚷道:「哎呀,你們怎麼走了也不招呼一聲呀!」

    美玉見兩人不懂,解釋道:「姐妹怕你們吃虧,躲在不遠處偷窺,以便解救你們,哪知你們逃得比兔子還快哩,我倆追也追不上,又不好喊叫,真是的!」

    兩人十分感動,這兩姊妹還真講義氣。

    淑玉笑道:「有你們這樣的逃功也不錯,溜之乎也的時候誰也追不上!」

    四人說說笑笑回到城中旅舍,飯畢便各自回房歇息。

    晚上,四人在劍心屋裡商議中秋節怎麼辦,要不要管,該不該管。

    事關重大,不能意氣用事,就連脾氣大的淑玉也知道這一點,因此眾口一致,決定中秋之日馳援恆山。

    彭俊道:「五梅妖邪這幾日也該來到,我等的行蹤別讓他們知道了。」

    劍心道:「無事不可出門,晚上特別小心,五梅妖邪勢大,說不定早將附近監視了。」

    淑玉道:「老叫化子真是的,怎麼影兒都沒有,今日要是有他在,我們怎會受人家閒氣,待他來了姑娘非找他算帳不可!」

    美玉道:「老人家定是有事,否則不會的,中秋前一定能見到。」

    彭俊道:「此次妖邪來襲,高手不少,我擔心力量懸殊呢!」

    淑玉道:「我們又來不及找幫手,不過,只要老化子來了,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哩!」

    談談說說,吃吃睡睡,日子很快就過來了四天,只差一天就是中秋佳節了,可還是不見瘋丐的影子。

    淑玉急得直罵美玉則雙眉緊鎖。

    彭俊道:「還有一天,也許前輩就會來的,不過,要是不來,最好二位姑娘干明日晨離開此地。」

    淑玉柳眉一豎:「為什麼?」

    「敵人大舉而來,我方勢弱為安全之計……」

    「住口!你把我姐妹當什麼人了?你嫌我姐妹武功低微,怕拖累了你,是麼?」

    劍心忙替彭俊解圍:「姑娘切莫生氣,彭兄也是一片好意,明晚之戰凶險已極,確是不能大意的呢。

    「依你這麼說,我姐妹二人半點用處也無,是麼?」

    「不是、不是,在下豈敢輕視了二位的武功,姑娘莫亂猜。」

    「諒你也不敢!不必再多說,我姐妹是去定了!」

    劍心與彭俊相視後一笑,不過,這是苦笑。

    五梅門已震懾江湖此次敢來恆山滅門,豈會無備而來?叫兩人怎能不替兩位姑娘擔心呢?

    可是,沒有再敢說。

    中秋之夜,恆山派大院裡進進出出,人語喧嘩。

    院子中間支了一張供桌,兩隻兒臂粗的大蠟燭,照得院子通明。

    門人弟子你來我往,手捧毛豆、花生、瓜果、月餅者,直往供桌上放。

    月亮還未露面,時辰似乎還早,祭品尚在準備之中。

    俄頃,又有兩個小道士抬著一尊紙糊神像,乃太上星君是也。神像底座繪有月宮及搗藥之玉兔,如人直立,執件搗藥。

    恆山掌門人青松道長,手執拂塵,與三位師弟坐在走廊上,神情恰然自得。

    青林道長道:「中秋佳節,一年一度,道兄今夜可以酩酊一醉了。」

    青松道:「想往年青蓮師妹與殷師弟懼在,誰料想今年卻早早飛昇.真叫人感慨吶!」

    杜華遠道:「師兄不必傷懷,明日賤人不來便罷,若真敢犯我恆山,保管叫他們來得去不得!」

    此話引起了其他人的豪興。

    青雲道:「我恆山派地勢險要,只要將敵誘入洞中,何愁不一網打盡!」

    青林道:「我恆山一脈,十數代相傳,武功獨樹一幟.天下無人敢捋虎鬚.諒他五梅門沒有這份膽量!」

    此刻,皓月升空,彩雲初散,有門人將蠟燭吹了,讓月光盡瀉院中,山風吹來,樹影婆娑,好一個美景良辰。

    青松道長聽了幾位師弟的闊論,也不禁豪興大發,欣然同意道:「恆山劍法以輕靈快速見長,招式靈活多變,招中套招,令人防不勝防,特別是八星八元陣,更是威力無窮,陣法玄奧巧妙,當今天下,只怕無人闖得出此陣。」

    「牛鼻子老道,你別夜郎自大,孤芳自賞啦,大禍臨頭之際,還有心玩月賞景麼?」順著話聲,院裡多了一個崞衣百結的老化子。

    青松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幫主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說著與三個師弟上前見禮。

    瘋丐怒道:「敵人大舉進犯。你居然還打哈哈,當真是不要命了!」

    青松笑道:「幫主何出此言相戲?」

    老化子見他舉止從容,還以為他有備無患呢,是以心下稍安,道:「原來你有了準備,怪不得如此從容,我問你,那郎中他們幾個呢?怎麼不見?」

    「什麼郎中?」青松愕然。

    「李劍心等人呀!」

    青松吃驚了:「幫主何以認識他?這小子是五梅門幫兇,五天前來報假信,說什麼五梅門,中秋要來進犯的話,這點鬼域伎倆怎瞞得過貧道法眼?被杜師弟率眾將他們趕走了……」

    瘋丐大叫一聲:「牛鼻子,你誤了大事,還不快讓門人弟子取兵刃,說不定敵人已經來了呢!」

    青松怔了怔,一臉不悅之色,道:「幫主,恆山派重地豈容人侵侮,這捕風捉影……」

    言猶未盡,就聽見一聲長笑從院外傳來,中氣之足,令人震懾。恆山弟子抱頭的抱頭、堵耳的堵耳,一個個痛苦已極。

    青松等人忙運動相抗,這才知道不妙。

    笑聲忽然收斂,大殿及院牆上,倏地站滿了黑衣人,只見刀劍閃亮輝映月光。

    青松等人一時慌了手腳,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嗖、嗖、嗖,」從殿脊上躍下了十多個人.一律黑色衣褲。但並不戴頭罩。也不系面巾。

    為首一人高大魁梧,滿頭灰髮。

    「青松,可還記得我老人家?」此人開口道,聲音宏亮。震人耳鼓。等人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不是二十年前的劍下亡魂,五梅魔君閔元龍麼?

    青松壯了壯膽,叱道:「閔元龍,你不過是劍底遊魂,二十年前逃過一劫,仍然不思悔改、今日重出江湖,依然為非作歹,今日既然有膽來了就讓道爺超度作飛昇吧!」

    閔元龍又是一陣仰天大笑.聲震瓦宇,懾人心魄。但憑這份氣勢,也把青松比了下來,恆山弟子,人人驚俱。

    笑畢,道:「今日本座來到恆山,便欲了結二十年前毀門之仇,恆山派從今日起,一筆勾銷,活口一個不留,道觀住屋一概燒光,寸瓦不剩!」

    接著,又對丐幫瘋爺道:「瘋丐,你做你的丐幫幫主,與本座並無衝突,來日你我還有共事之一天,今日就請自去,彼此兩便!」

    瘋丐大罵道:「閔元龍,你休要與化子爺套近乎,正邪不兩立,今日化子爺既然遇上了,就要伸手管管這檔事!」

    閔元龍大笑道:「好極、好極,瘋丐,你自信擋得住本座的五梅陰陽掌麼?指條明路你不走,偏要奔向閻王殿,本座就成全了你吧!」

    接著朝院中靠牆那方的一株大樹道:「樹上的朋友,也該下來了吧!」

    青松等人只一驚。

    「嗖、嗖、嗖,」樹上掠下三條人影,然後朝瘋丐走來。

    青松一看,竟是一男二女三個年青人。

    杜華選低聲道:「就是白天來的那夥人,武當掌門的小師弟玉哪吒彭俊,常沖的兩個孫女,那李劍心卻不在。」

    三人走到瘋丐面前,和瘋丐並肩而立。

    瘋丐道:「小郎中呢?」

    常淑玉嗔道:「都怪你一再不來!」

    彭俊道:「他就在這附近。」

    瘋丐長吁了口氣,不再說話。

    他卻以傳音入密告訴三人,今晚形勢凶險,不能胡來,要見機而退,人不能分散。

    這時,閔元龍道:「誰去把青松老道宰了?先來個下馬威!」

    只見從他身後閃出個狗頭環眼的老頭,趾高氣揚地大步走出,然後立在兩大外,大聲道:「五梅魔君座下首徒飛雲豹梁平山,特來助青松老道飛昇!」

    鐵掌杜華選喝道:「憑你也配鬥我師兄?先讓你看看鐵拳杜華選的手段!」

    話聲才落,立刻運功於掌,「呼呼」雙掌先後遞出,勁力之強,不容輕視。

    梁平山嘿嘿一聲,道:「來得好!」

    只見他身形不動,待對方掌到時,突然一閃,雙掌走空,他雙肩一搖,已到了杜華選側方,迅即擊出一掌,直奔杜華選肋下,杜華選借勢跨步,讓過一掌.正待轉身之際,飛雲豹第二掌又到,他只好提氣縱身躍出一丈。

    飛雲豹並不追擊。等著杜華選轉過身子,站穩了腳跟,方才喝道:「注意了,這一掌送你上西天!」

    語聲才落,已擊出威猛的一掌。

    杜華選剛才丟了面子,決定以鐵掌扳回,他迅速運足了掌力,「呼」一聲,以掌對掌。

    「砰!」一聲大震,梁平山雙肩晃了幾晃,卻依然站在那裡,杜華選卻「登、登、登,」連退三步、他大吼一聲,似想撲上再拼,方才跨了一步,便「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梁平山一聲冷笑:「他已中了本人的五梅陰陽掌,只怕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命了。下一個誰來領死?」

    恆山弟子一陣慌亂,鐵掌杜華選師叔在他們心目中何等威嚴,卻在三招內輸給人家,這怎不令人心寒?

    青公道人擅長劍法,但今日卻沒有帶劍。

    他走出幾步,吆道:「梁平山,你敢等我取劍來麼?」

    梁平山哈哈一笑:「只管去取!」

    青雲道人命門下到正殿後廂去取。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沒有人說話.不祥的寂靜拌著恐怖,伴著絕望。

    突然,杜華選大嚎起來,雙手拚命往胸口上抓,一個身子在地上翻滾。

    原先以為他死了,無聲無息。

    可是,他沒有死,但卻比死還可怕。

    顫粟、驚慌、恐懼,嚙噬著眾人的心。

    青松道長只愣了一下,便趕快點了他的穴道使他安靜下來,命那些瑟瑟縮縮的弟子,將他們的師叔抬進大殿。

    青雲的劍送來了,非但他的劍。連青松、青林的劍也都送了來,三位道長精神一振。

    青雲亮出三尺青鋒,一個「白猿獻桃」,劍繞孤圈,直點對方胸口,不待招式變老,立即換成「靈獵捕鼠」,攻其中盤小腹。

    恆山劍法果然不凡,挑、劈、刺、點、撩、抹、提,十分靈活幻變,加之青雲功力又強,只見一片寒光,把飛雲豹捲住。

    恆山弟子見師叔佔了上風,精神為之一振,心裡燃起了一線希望。

    飛雲豹梁平山僅以一雙肉掌應敵,他以雄厚的內力逼住對方的寶劍,不斷以五梅陰陽掌還擊對方。

    青雲知道掌毒厲害,運足內力蕩起劍氣,並以閃、跳、騰、挪來避開對方的掌勁。只見青銅劍劍芒暴起一尺,其威力非同小可。

    雙方拚鬥了二十多個回合,青雲由於耗力大大,劍勢僵了下來劍尖上的劍氣,也只剩了五寸。

    瘋丐輕輕歎道:「不妙、不妙。」

    彭俊也已看出青雲不出十招要落敗,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功力決不比青雲道長高多少,出去又有什麼用?此時方才感到強中自有強中手的道理,可笑自已平日滿以為不錯,天下都可去得,這可是大錯特錯了。

    這時.青雲已露敗象,劍上罡氣只剩了一寸長,眼看要斃在對方掌下。

    彭俊一股熱血忽地往頭上一衝,不顧一切飛身而上,將青雲替換下來。

    他一劍在手,膽氣橫生,只見地腳踩八卦步,以靜制動,以柔克剛,以慢擊快,三尺青鋒劍氣暴長一尺有五,逼住了飛雲豹的掌勢,使飛雲豹近不得身。

    瘋丐看了暗暗點頭,這小子畢竟是凌虛子的關門弟子,果然有點門道。

    兩人交手三十多回合,仍無勝負之分。

    飛雲豹梁平山漸漸焦躁起來,他主自煉有歹毒無比的五梅陰陽掌,就是無法給對方一個致命的打擊,而對方不過是個毛孩子,在師傅和同門以及下屬面前頗不好看。

    於是,他退步抽身,不再和彭俊纏鬥,瞅個空隙一躍,脫出圈外,腳剛落地.便立即騰身而起,接連打出兩掌,罡風捲起灰塵,直襲彭俊,要知他外號飛雲豹,輕功端的不同凡響.這一連串的動作.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彭俊見地脫出劍圈,正想以劍氣追擊,近面掌風已到,他連忙腳踩八卦。舞起一道光圈,企圖攪散了罡氣,但五梅陰陽掌能破罡氣,他猛覺一股無形大力襲來,不禁向後退了兩步,眼睛一閉,暈倒在地。

    常氏姊妹一聲驚呼,立即將他搶回,瘋丐用手一指,點了他的睡穴。

    五梅魔君閔元龍一笑:「青松,還不親自上陣麼?要等到何時?」

    青松悲憤填胸,也不答話,抽出長劍,正要上前。

    瘋丐舉起小竹棍一攔:「你是一派之尊,怎可受人之激,慢來慢來。」

    青林知道自己該上陣了,便道:「掌門止步,待弟子來會會這頭豹子。」

    瘋丐道:「老化子既然適逢其會,少不得要會會這幫見不得人的東西,什麼飛雲豹不飛雲豹,待老叫化打狗棒一敲上去,他不馬上變成條爬地狗才怪!」

    梁平山大怒:「好你個瘋子,待大爺掌劈了你!」

    瘋丐剛要移動身子,忽然他前面卻多了個人,這人對瘋丐道:「幫主何等身份,打隻狗也勞你老人家動手?讓在下代勞得了。」

    瘋丐一翻小眼:「小子,你適才躲到何處去吃月餅玩月亮了?害得這隻狗在此地亂咬.這不已經咬了三個人了嗎?還不快快把他打成爬地狗,免得他威風得很呢!」

    常淑玉急道:「老化子,要打狗自己去打,也不怕他又被狗咬了?」

    常美玉則守候在彭俊身邊,聞言也道:「化子爺爺,別讓年青後輩再去送死啦!」

    化子爺怒道:「不讓年青人去送死,莫非讓我這把老骨頭去打狗?真是小糊塗!」

    飛雲豹哪裡還聽得下去?大吼一聲,向李劍心一掌劈來。

    李劍心剛才藏在大殿的匾額裡,對交手情形看得十分清楚。他不準備馬上施出神功,這會嚇跑了敵人,他覺得今天的唯一的勁敵是五梅魔君,其他人不足懼。那麼,對付五梅魔君也不能過早洩露真功夫。

    主意打定,他才飄然下來。

    這一手,也引起了五梅魔君的注意待著清不過是個年青娃兒,也就不大在意。

    卻說李劍心見對方一拳打來,雙肩一晃.便到了飛雲豹身後,梁平山急忙轉身,他已挪到自己的左側,沒奈何,只有跟著轉,轉動飛快打出幾掌。

    瘋丐也不知李劍心到底有多大本事,但他從一見這青年人起,便知他不同凡響,故而才會將丐幫最高令符給他,把他引為丐幫摯友。適才地忽然飄下,連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從知道他在附近起,自己就運動默查地的蹤跡,可就查不出來,就是五梅魔君也不知道,從一手輕功著,內家功力已達到了上乘境界。因此,對付飛雲豹綽綽有餘,至於最後的決戰,也只有和五梅魔君一拼了。

    現在李劍心與梁平山打開了,果然不出所料,李劍心穩操勝券!

    瘋丐放心了,嘴上也就閒不住,剛才就差點把他悶死了,眼前不正是出出氣的時候嗎?

    「郎中呃,你不打狗?只把狗引得團團轉,那多不好看,來一個巴掌讓大家高興高興吧!」

    「啪!」李劍心果然聽話,在飛雲豹背上拍了一掌,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飛雲豹又驚又怒,這一掌雖不能傷他,但也使他痛得咧嘴,而且還火辣辣的。

    他大吼一聲,故伎重施。一個騰跳竄起三丈,瞅準李劍心站的地方,打出致命的兩掌。

    但是,他沒打成。

    因為,他身起半空,地上卻找不到李劍心的影子了。

    奇怪,他逃了嗎?

    忽然,雙方人群都亂了起來,似還夾著驚呼,這是怎麼回事兒?待他落下地才弄得清。

    他一著地,背上就挨了一掌,打得他痛徹內腑,眼冒金星,向前趔趄了幾步,趴了下去,可他一點也不明白這一掌是怎麼挨的,又是誰打的。

    但不管怎樣吧,他真成了「趴地狗了」。

    瘋丐大笑道:「好、好,成了趴地狗化子爺可沒說錯!」

    梁平山一提氣躍了起來,看見李劍心怎麼就站在面前,離得那麼近,再差半步就要撞上了,把他嚇了一跳。

    「啪」!左臉挨了一下。

    「啪」!右臉也挨了一下。

    梁平山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穩了。

    「叭!」胸前挨了一掌。

    他終於吐出一口鮮血,倒了下去。

    恆山派弟子受到鼓舞了,他們的信心增長了、恢復了。飛雲豹倒下,就像搬開了壓在他們心頭上的一塊石板。

    毒爪猴蹦出來了,他的輕功比飛雲豹還要高一籌,特別是身段的靈活,乃是天生異賦。

    羅洪江一個空翻到了劍心眼前,立即雙爪一伸,雨點般向他攻來。

    這回,他算找對人了。

    以他的天生異賦,猿猴般靈活的手段去對付李劍心的幻影迷蹤,結果會怎樣呢?

    瘋丐喝道:「五梅門中儘是畜牲,狗打翻了又來隻猴子,小郎中,給我把猴子打趴下!」

    李劍心一面和羅洪江周旋,一面嘴裡應著:「是,遵命!」

    羅洪江打著打著把人打不見了。

    四周忽然傳出哄笑聲,他感到莫名其妙。

    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

    他立即一個倒翻,這才瞧見李劍心,不好好站在那兒嗎?

    「小子,有種的你別逃,接兩招試試!」他喝道,同時人也撲上去。

    一爪,兩爪,三……爪……

    沒有,他只攻了兩爪,第三爪落不下去了,李劍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沒等他發勁猛抽,只聽「喀喇」聲響,分明是骨頭碎了。

    他沒來得及反應,身於又忽地飛起來,便連忙一個空翻站住了。

    「斷你一腕,以示薄懲,他日若是繼續為惡,定不輕饒!」

    這是李劍心說的,他在對誰說?

    他還沒搞清楚,便暈倒了。

    這並不是因為腕子痛,而是被李劍心點了暈穴。

    又是一片歡呼。

    恆山派的弟子們,不知什麼時候拿來了兵刃,他們的鬥志又回到了身上,最初因為措手不及而引起的恐慌、疑俱已經消失。

    一些入門較早、功夫較硬的弟子,自動組成了八星八元陣,準備著必將到來的混戰。

    五梅門連失兩員大將,一個個驚愕得魂飛魄散。

    對方會的是什麼功夫?借大個軀體,如一片樹葉、一絮蒲公英,更像個沒骨沒肉影子,飄然而又靈動,被他沾上,如影隨形,甩不脫,扔不掉!除非,你已經倒下。

    瘋丐瞧著李劍心如此這般的身手,也不禁暗暗吃驚.這樣的輕身功夫,連他也沒見過,怪不得人家稱他「沒影兒」,確也有幾分道理。

    青松青林師兄弟,見年青人力挫對方兩大高手,真如戲弄兩個小孩一般,自是驚駭萬分。此人雖未見過,大概就是那個傳聞中打敗南京一霸姜超,一日之同聲譽鵲起,號稱無影俠醫的李劍心了,不是曾經鑿鑿有據地說他又成了五海門的幫兇的嗎?他五天前巴巴地來報信,卻被社師弟趕走。

    唉,世間事真個是「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變化無常呀!這個李劍心怎麼倒幫起恆山派,與五梅門為敵了呢?莫不是分贓不均,起了內訌?或許是明珠暗投、大材小用,李某不甘居人下反了水?再或許是……

    兩個牛鼻子平日安居山林,極少在江湖走動,一向遵從祖訓,循規蹈矩,墨守成規,一旦有先入之見,便極難更改,平日以耳代目,偏聽偏信,看待世事不免管窺蠢測,隨心所欲,所以才會對李劍心的舉動,妄力評說。

    五梅魔君閔元龍沒料到在恆山會遭到這樣一個對手。

    他早就聽說就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年青人.居然治好了五梅陰陽掌傷,然而他不信。認為是誇大之辭。或許沈志遠根本就沒有受傷,部屬為掩飾己過,編排出來交差的。

    今夜,他親自見到了對手。

    這年青人身法怪異,不僅僅是輕功卓絕,還有一種極厲害的武功。

    五梅魔君畢竟不同凡人,見聞之廣博,非同尋常練武人,但他也不識這種武功。

    世上居然有他不認識的武功這使他芒刺在背、發指毗裂.怒不可遏,七竅生煙。

    除了「四凶禽」外,他素來妄自尊大、目無下塵、剛愎自用、不可一世,他自認即使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當世寥寥無幾的絕頂高手中的一人。

    而現在,就在他準備屠盡恆山牲畜,再次震懾武林,使各大門派聞風喪膽、慄慄危懼的時候,半路上突然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連挫手下兩大弟子,顯出了一身深不可測的絕藝,這叫他如何忍受得下去?

    於是,氣沖斗牛之下,一聲怪笑,他大步走了上來。

    瘋丐見老魔親自出馬,連忙招呼李劍心退下,他要以數十年磨礪的金剛掌力,拼著一把老骨頭,與對方一拼生死。

    李劍心卻扭頭微笑道:「幫主,且讓在下與他一搏,敗下陣來,幫主再上不遲!」

    瘋丐一下愣了,這小子天大的膽,敢與魔頭交手,真是初生犢兒不怕虎,不知山高水深,一條小命豈是可以隨便扔掉的?父母養大個兒子就那麼容易麼?

    常淑玉姐妹卻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郎中如此膽大妄為。

    常淑玉斥道:「有老化子在,豈容你妄逞英雄?」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五梅魔君已經發動了攻勢。

    「呼」一聲,五梅魔君劈出一掌,罡風強烈.猶如扔出了一塊巨石,向李劍心當胸撞來。

    李劍心並不硬接,他要以加葉伏魔掌試試老魔的招式,以增加自己的見聞,淬磨自己的武功。

    他展開了幻影迷蹤,雙自一晃便到了老魔身後。

    但是,他沒來得及還擊,老魔的身子已轉,「呼」一聲擊出第二掌。不,該說是第二掌第三掌……第十八掌。

    十八掌一氣呵成。

    十八掌都找對了方位,掌無空發。

    李劍心暗暗驚心.這才知道絕頂高手確是絕頂高手,決不會濫得虛名,和這樣的絕頂高手交戰,稍一鬆懈,不死必傷。

    他使出渾身解數,將伏魔掌的威力發揮出來,電光石火中,也如數回敬了十八掌。

    這瞬間的交手,看得雙方勝目結舌、目不交接。習武半生一世,幾曾見過如此兇猛而又玄妙的過招?

    瘋丐緊握手中打狗杖,憂心如焚,準備著隨時赴援。一生中,他經歷過無數次的大小拚鬥.何嘗又有今天緊張?

    掌風獵獵,樹梢搖晃,兩個人影騰挪跳躍、竄高伏低,分不清誰攻誰守,分不清誰強誰弱。

    忽然,兩個糾結在一起的人影倏地分開了,五梅魔君仍站在他那一方,李劍心則站在自己的一方。

    兩人都是氣不喘,心不跳。

    雙方神色凝重,面容肅穆。

    懂行的,知道雙方已進人最後的決戰階段、要以本身的功力,決一生死。

    瘋丐激動了,他可不能讓這傑出的後生死在五梅陰陽掌之下。

    但是,他無能為力。

    對峙雙方全神貫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要其中一方受到驚擾,立即就會毀在另一方掌下。

    他只能這麼站著瞧,眼睜睜等待著可怕的結果。

    常氏姐妹出自名家手下,她們也是懂行的,所以,她們只是睜大秀目,絕望地看著必然的悲慘結局。

    青松師兄弟,心中直念「無量壽佛」。

    雙方門人子弟,屏息凝神.等待著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嗨……」

    同一時候.兩人開聲吐氣,各自擊出了兇猛的一掌。

    「膨……」五梅魔君閔天龍擊出的一掌,勁力之足,聲勢之大,直把雙方門人逼得退出三丈外。

    李劍心的一掌,既無風聲,也無威勢。

    他用的是伽葉神功的陰柔內力。

    兩股極強的內力以迅猛之勢相撞,激起一股強烈的旋風,在雷鳴聲中向四處逼散。地上的塵泥石礫如雨點般向八方飛揚。迫得四周的人群.忙不迭後退躲避,更有不少功力差的被勁風擊倒。

    五梅魔君用上了八成功力,想一舉擊斃對方。消除未來心腹之患。

    無影俠醫用上了七成功力,想一舉將對方擊垮,替江湖除去一害。

    風息塵落,眾人紛紛拭目相看。

    五梅魔君向後退了三步。

    無影俠醫向後退了兩步。

    何以看得如此清楚明白?

    因為地上清清楚楚留下了他們的腳印。

    四隻深及腳踝的嚇人的足印。

    一絲淡淡的血痕從他們的嘴邊滲出。

    誰都看得出,兩人都受了傷,而且是很重的內傷。

    五梅魔君面相猙獰。

    無影俠醫面呈嚴厲。

    四隻眼睛依然瞪視,像兩頭髮了狂的公牛,瞬間就要猛衝對方。

    大家都知道。如果兩人提取全身功力再作一拚,那麼,同歸於盡便是結局。於是,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雙方都為自己那一邊擔心。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兩人就像兩個木雕,呆立不動。

    內行人馬上看出,這一場更耗內力、更為艱難的拚鬥。

    終於,五梅魔君像一根砍倒的樹樁,砰然倒地。

    無影俠醫則像一個酒醉之人,歪歪斜斜、搖搖晃晃地向後退了二步.便頹然坐下。

    瘋丐、常氏姊妹立即站到他身邊。防止對方的偷襲。

    而對方此刻哪還敢有什麼舉動?剎時間背起受傷的頭領,即刻走得無影無蹤。

    青松青雲等人,也不是勝利者,沒有那份豪勇要去追殺逃敵。他們心中很清楚,今夜如果沒有瘋丐、特別是沒有無影俠醫.恆山派也許就此從江湖除名。

    愧悔、激動、慶幸、感激、擔憂.種種情緒縈繞心頭,使他們永遠忘不了這次事件,忘不了事件給予他們的人生教益——

《無影俠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