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地風波

    蒼紫雲一大早提著掃帚出來掃地,卻見鋪子旁邊站著個人,那背影極熟。

    這人一轉過身來,正是藍人俊。

    她見他提著個包袱,便笑問道:「又要買鏡子?」

    藍人俊臉一紅,道:「不瞞蒼姑娘,在下腰囊羞澀,鏡子是買不成了。」

    蒼紫雲道:「那些和尚……」

    藍人使知道她問的什麼,憤憤然道:「豈有此理,失經之事,這些和尚實在魯莽。」

    他把經過說了。

    蒼紫雲極注意地聽著,特別提到血字武經這時,她是又緊張又興奮。

    她轉念一想,此人看來是誠實君子,不會說假話,而且內情知悉,不如把他請進家去,對爹爹叔叔盜取武經有很大幫助。

    於是,便岔話道:「相公,有話裡面說吧。」

    藍人俊一聽大喜,忙道:「甚好,甚好,小生正求之不得呢!」

    蒼紫雲臉一紅,裝聽不懂他的話,低著頭,前面引路,把他引進後室。

    蒼浩、蒼宇正坐在屋中,一見蒼紫雲帶了藍人俊進來,感到十分驚訝。

    紫雲搶先道:「藍相公受了冤屈,從白馬寺出來了,女兒請他進來小坐。」

    蒼浩蒼宇都是飽經世故之人,馬上就知蒼紫雲的意思,立即請藍人俊到後院。

    藍人俊本是來向蒼紫雲告別的,忽然受到如此禮遇,真是受寵若驚。

    坐下後,他把經過詳細說了。

    說到他遭人暗算時,蒼紫雲驚得叫出聲來,聽到法緣大師曾欲授一套絕技被他拒絕,又不禁為他歎息。

    「你曾見過那本血經麼?」等他講完,蒼浩問道。

    「寺裡的經都由和尚們拿來,在下從未去過藏經室。」

    「那本血經附著有武功麼?」

    藍人俊道:「方丈法緣大師與監寺、知藏兩位大師說到血經之時並未說血經裡有武功,只說此經珍貴。」

    「寺裡丟失的武功秘籍,先生記得麼?」

    藍人俊道:「記得一冊叫《金剛降魔杵三十六式》,一冊叫《金剛練功心訣》,一冊叫《金剛伏魔掌二十八式》。」

    藍人俊接著說:「那晚有人闖藏經室,知藏從外回來,不甚放心,趕忙到藏經室,發現經已丟失,再仔細檢查,才發覺三冊武功秘籍不見了,所以便說在下與那幾個夜行客是一夥的。」

    蒼浩道:「據你方纔所說,這盜經人自然是寺裡的和尚幹的事,怎會賴到先生身上?」

    「天曉得,在下已被弄糊塗了。」

    蒼宇又問他抄經情形,他也—一詳答。

    蒼浩道:「先生似想出遠門,上哪兒?」

    藍人俊歎口氣,道:「不瞞諸位,在下兩年來就靠抄經為生,囊中一向羞澀,到貴店買鏡子,也是省下了飯錢才夠的……」

    蒼紫雲岔話道:「省吃麼?」

    「不錯,在下連素餐也免了,這才夠買呀。」

    「什麼.你不吃飯?」

    「在下學練辟榖術,一兩天不吃無妨的。」

    蒼紫雲雙眼放出異彩,「就為的買鏡?」

    「不錯。」

    「你要往哪兒去?」

    「出了這檔子事,在下覺得再呆在白馬寺無益,想到市郊的廟裡抄經。」

    蒼浩起身出去,不一會,捧著一小盤銀兩進來,道:「先生路上好走,這五十兩銀子留作救急用吧。」

    藍人俊連忙站起,道:「銀兩在下萬萬不受,他日再到府上造訪。」

    言畢大步往外走去,頭也不回。

    蒼紫雲追了出去,未到鋪門時,藍人俊回身一揖:「在下極想得到姑娘一句話。「紫雲站住了:「什麼話?」

    「『還有小園桃李在,留花不發待郎歸』,『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姑娘,這是你挑選的兩面小鏡上的題詞,這若是姑娘的心意,算數麼?」

    紫雲臉一下燒到了耳根,輕聲道:「相公,你的心事小妹已知,只是小妹身負血海深仇,身不由己,若是小妹三五年後依然活在世上,這鏡子上的題詞就是小妹的心裡話。」

    藍人俊激動不已,從懷中掏出兩面小鏡,將「留花不發待郎歸」的一面留著,將「奮翅起高飛」的一面遞給紫雲,道:「這面小鏡留與姑娘,就算窮書生送的信物吧。」

    紫雲也衝動地將小鏡接過來緊握在手心裡,捨不得放下。

    藍人俊道:「只可惜我未學過武功,不能替雲妹復仇,不過,我這就出去探訪名師,學成武藝再來見雲妹。」

    紫雲明知此話難以實現,但藍人俊的癡情卻使她感動無比。

    她含著淚點頭,表示信任他的話。

    藍人俊咬咬牙道:「多則三年,少則一年,我定要來此見妹,請多珍重,為兄去了!」

    他頭也不回走了。

    紫雲忍不住掉下了一串珠淚。

    「紫雲、紫雲!」爹爹在後院叫了。

    紫雲用袖子擦乾了眼淚,把小鏡收進懷裡,轉身進後院。

    蒼浩見她進來,便道:「今日不必開門,我與你二叔到茶樓酒肆去探聽消息,無事不要出門,免生是非。」

    蒼紫雲答應了。

    待爹爹二叔走後,她一人坐在後院沉思。

    從見到藍人俊那天起,她就有一種親切感,覺得此人挺有風骨。那日他雖然武藝不高,卻為了她與玉面狼黃鼎交手。後來又為了她與左文星爭勝。今日聽說他為了買鏡居然不吃飯,她實在受了感動。

    他為何買鏡?

    還不是為了與自己見上一面?

    如此癡情君子,她還有何求?

    那麼,左文星怎麼辦?

    左文星大名鼎鼎,身價極高.但仗著有錢,卻以錢來欺負一個窮書生。

    她看不慣這樣的人。

    從昨天起,她一顆芳心已朝向了藍人俊。

    可是,家中血仇怎麼辦?

    要是藍人俊果真學得絕世身手,那真是天從人願,爹爹決不會反對的了。

    要是藍人俊學藝不成,自己在復仇的刀光劍影中,能不保得了一條性命呢?

    對手武藝之高,實在是凶險無比的呀!

    她一個人左思右想,不勝悲切。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爹爹二叔已回來了,可她連飯也還未煮呢。

    她急忙跳起來下廚,被爹爹止住了。

    三人坐在客室,紫雲聽兩位長輩談說外間聽到的消息。

    原來,茶樓酒肆中已傳遍了玄衣修羅郝傑在白馬寺落髮出家的消息。

    說玄衣修羅為了贖回罪孽,以血當墨抄了一份佛經,並且寫下了自己的武功口訣和心得,藏在白馬寺中。

    至於血經被竊,倒是不曾聽說。

    蒼紫雲道:「這消息傳得好快啊。不過,血經遺失之事,外向還不知道呢。」

    蒼浩道:「正因為不知血經已失,更要為白馬寺引來滔天大禍。」

    蒼紫雲驚問道:「爹爹,這話怎麼說?」

    「你想,玄衣修羅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出道數十年,還不曾聽說過受到折辱。無論正邪兩道,對他都極為敬畏。一旦傳出他留有武功秘籍在白馬寺,江湖人還不紛紛而來,有誰不想得到玄衣修羅的武功呢?」

    「呀,如此說來,白馬寺豈不是不得安寧,要遭殃了麼?「蒼宇道:「不錯,特別是那些黑道高手,必然麋集洛陽,騷擾白馬寺,窺測這份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的武功秘籍。」

    紫雲道:「藍相公不是說了麼?住持大師從未提到過血經裡有武功呀!」

    蒼宇道:「有誰能相信呢?比如你吧,如果你懷中揣有秘籍,你能直言相告說,你藏有秘籍麼?」

    紫雲道:「這就說不清了。」

    蒼浩道:「即使血經中真的沒有武功,江湖人也不肯相信。這一來,必然刀光血影,你爭我奪,造下無邊殺劫,對我們也很不利呢!」

    蒼紫雲道:「這又為什麼?」

    蒼浩歎道:「我們遷居洛陽,買下這鏡子鋪作個掩護,其目的就在這份武功秘籍。如今既已鬧得天下人皆知,我們還能到得了手麼?」

    蒼宇道:「豈止如此,更糟的是.我們的對頭說不定也會到洛陽來,要是知道了我們的行蹤,還不斬草除根麼?」

    事情確比蒼紫雲想像的要糟。

    「那該怎麼辦啊?」她問。

    蒼浩道:「消息剛傳出,流傳到江湖上也還得幾天功夫,暫且把鋪門關了,深居簡出,待機再動。」

    紫雲道:「還動什麼呀?血經也不知被何人所盜,哪裡還有指望?」

    蒼宇道:「不然,待江湖人鬧騰一通後,看看會出個什麼結果.老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有等運氣了。」

    蒼紫雲歎口氣,做飯去了。

    忽然,鋪房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十分激烈,似乎不懷好意。

    蒼浩聞聲而起,道:「我去看看,二弟不必出門。」

    打開門一看,只見又是那個玉面狼黃鼎,帶著十幾個人,凶神惡煞地要砸門呢。

    「各位。有何貴幹?」蒼浩忍下一口氣道。

    黃鼎冷笑一聲:「打了人,龜縮起來就完事大吉了?哼哼,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蒼浩道:「客官,誰打了人啊?」

    黃鼎道:「怎麼,想賴賬?聽著,叫你女兒出來跟大爺走。」

    「到何處去?」

    「你要問到何處去麼?那就站穩了聽著,讓你女兒跟大爺到張公子家賠罪!」

    「哪位張公子?」

    「咦,你是聾還是瞎?這洛陽有幾個張公子?姓張的多得很,又有誰能配稱洛陽張公子?」

    「賠什麼罪?」

    「到張府便知。」

    「得罪,小鋪從未與人有糾紛,說不上賠罪,請黃爺包涵吧!」

    蒼浩說著,伸出了一巴掌,五指分張。

    這意思說,奉送紋銀五十兩,你老兄就別再訛人了吧。

    黃鼎一看手勢,不屑一顧:「怎麼,五十兩小錢就想買動大爺麼?告訴你,五百兩不行,五千兩也不行!今日人是走定了!」

    蒼浩忍之又忍,道:「黃爺,小店也從未開罪過你呀,這又何苦呢?」

    「廢話少說,你到底交不交人?」

    「我女兒昨日已離開洛陽回老家去了,這不,今日無人開店營業呢。」

    「嘿嘿,大爺又不是三歲小孩,任你欺哄,你說人不在,大爺就搜出來你看。」

    「搜不出來呢?」

    「老兒,別作夢了,你後院的門,早有我二哥胡二爺帶人把守著呢,插翅也別想飛得出去,乖乖認命了吧。放心,張公子向來憐香惜玉,不會把你女兒怎麼的。要是你女兒乖巧聰明些,只要討得張公子歡喜,嘿,那才是一輩子受用不盡呢!你……」

    「住口!」蒼浩再也忍耐不下去。

    「喲呵,你老兒要發威麼?仗著有左文星給你撐腰不是?大爺勸你別作美夢了,我們張公子是洛陽三公子之首。誰也惹不起的!」

    蒼浩沉著臉道:『姓黃的,你也作做清秋大夢了,我們做小買賣的,自有謀生之道,不須奉承哪一個,你給我識相些走開吧!」

    黃鼎大怒:「好個老幾,待三爺教訓教訓你!」

    說著就動開了手,一拳朝蒼浩擊來。

    蒼浩決心懲誡他一番,一翻手腕便捏住了他的手臂,提氣運功,力貫小臂,只一送,就把黃鼎推出三丈外,跌個結結實實。

    爪牙們一聲驚呼,紛紛撲上。

    蒼浩不費吹灰之力,把這夥人打發了。

    回到內院,兩老商議了一陣,決心關門避走,以免又起風波,反而壞了大事。

    飯畢,爺三人收拾了財錢衣物,從前門將鋪子鎖了,匆匆而去。

    人剛走,左文星搖著扇子來了。

    瞧瞧門上的鎖,他十分懊惱.

    於是,他便向兩鄰店舖打聽,人家把剛才的事說了。

    左文星一驚,那蒼老兒原來也是會家子,這一點他早已從紫雲姑娘身上看出,既然一家武功不弱,又何必匆匆出走呢?這一走,人海茫茫,讓他哪裡找紫雲去?

    他越想越火,都怪那姓黃的小子胡攪,居然不顧他的警告,再三上門尋釁,妄打姑娘的主意,莫非他真是張經仁的手下麼?

    張經仁、吳善謙與自己被人合稱東都三公子。其實,他與張吳雖有時在遊樂園中、酒樓上朝過相會過面,私下裡並無交情,彼此也不甚瞭解,但張經仁的風流韻事倒也時有所聞,本想這大概也和自己一樣,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沒想到他手下居然有這樣的下三濫人物,而且竟敢騷擾民女.這與平日傳說的他的為人,不免大相逕庭。

    別的女孩任由他張經仁去搶去偷,這蒼紫雲既被自己看上,就決不容許任何人染指。

    為了蒼紫雲,他不惜樹張經仁這個大敵。

    剛想到這兒,那黃鼎又大模大樣來了。

    這回帶來的人,不是江湖小爪牙了,倒有兩個身矯健壯、精氣充足的拳師。

    一見到左文星,黃鼎便遠遠站住了。

    「過來呀,姓黃的好漢!」他出聲招呼。

    只見黃鼎與兩個漢子低聲交談了幾旬,才慢吞吞走過來。

    「本公子對你說的話,你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麼?」

    「這……」

    「你好大的膽啊!今日又來小鏡鋪滋事,你姓黃的是不把你公子爺放在眼裡了!」

    「不敢、不敢,小的何嘗敢小覷了左公子,只是小的吃人家的糧,當人家的差,身不由己呀!」

    「哦,你倒推得乾乾淨淨了?」

    「實情如此呀,左公子,小的奉張公子之命,來請鏡鋪裡的小妞.哪知……」

    「住口!你竟敢三番五次上這裡尋釁,今日本公子決不輕饒!」

    黃鼎見事不好,轉身就溜。

    沒料到剛一轉身,就給人擋住了去路。

    定眼一瞧,是個三十來歲的醜漢子。

    不認識,沒朝過相。

    他怕被左文星逮住,還忙劈面一拳打去,嘴裡喝道:「閃開!」

    那人的醜臉上綻開一絲比哭還難瞧的笑容,隨隨便便左手一抓,正好把他的胳臂抓住。

    黃鼎大急,左手「二龍搶貧」去戳醜漢眼睛。

    醜漢右手一抓,又把他左臂抓住。

    黃鼎用力往前伸,伸不動。

    他再用力往後縮,縮不掉。

    醜漢那厚厚的嘴唇裡,發出一陣嘻嘻聲,兩隻三角眼直溜溜朝他瞧著,好似在欣賞什麼東西似的。

    他想也不想,右腳猛增對方脛骨。

    醜漢身子無法動,挨了一腳。

    「哎喲!」

    這聲痛呼出人意料不是醜漢嘴裡喊出來的,呼痛的恰恰是黃鼎自己。

    他這一腳踢出去,就像踢到了一根石柱上,腳趾痛得鑽心。

    這一下,他才知道碰上硬主兒了,哪裡還敢動一動。

    他正欲不顧臉面呼救,腦子裡突然想出一個人來。

    他曾聽人說過東都三公子的情形。

    左文星家中高手甚多。

    最有名的有兩個,一個叫黑魁星吳修德,一個叫醜面鬼朱彪。

    兩人曾是黑道上的煞星,也不知什麼原因歸順了左府,成為左府最得力的看家護院。

    現在,抓住自己的莫非是叫人聞名喪膽的醜面鬼朱彪麼?

    這麼一想,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連饒命的話也忘了喊出來。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哪裡還來得及呢?

    「喀喳、喀喳!」

    黃鼎清清楚楚聽到自己臂骨折斷破碎的聲音,他發出一聲慘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把同來的一夥給嚇了一跳。

    兩條漢子衝上來了。

    其實,黃鼎出手失利時,他們就衝上來了,只不過慢了一步,黃鼎就遭了殃。

    他二哥赤臉雕胡飛、大哥黑太歲張大龍可不像他一樣熊包。他那玉面狼的稱號也多虧這兩位義兄撐著,要不早就砸了招牌了。

    胡飛有如綽號,生得面赤嘴尖,手底功夫相當不弱。他陡地躍起兩大,憑空向醜面鬼撲來,兩手成爪,刺醜面鬼天靈蓋南下。

    這一式使得極猛極速,爪帶勁風,刺人肌膚。

    醜面鬼又是咧嘴一笑,站在原地推出雙掌,迎向胡飛的雙爪。

    四股勁風激烈和撞,只聽「砰砰「兩聲大響,氣浪捲得滿街塵灰飛揚。

    四周看熱鬧人眾,慌不迭退了開去。

    胡飛被反震得倒飛三丈,在半空連翻兩個跟斗才卸去震力,安然落到地上。

    朱彪給震得退了一步站穩。

    左文星不禁面現訝色,張經仁手下,居然也有這樣的扎手貨色。

    胡飛剛一站穩,朱彪已激起了凶性,狂吼一聲,一個箭步躍到胡飛跟前,左爪右拳,又抓又打,出手狠辣凌厲。

    胡飛被他一逼,接連退了兩步方才穩住陣腳,也立即凶狠地出招還擊。

    兩人都是兇徒,都有凶殘的本性。

    這一狠拼,結果只能有一個活著。

    周圍人眾幾曾見過這般凶狠的排鬥,一個個膛目結舌、膽戰心驚。

    二十招過後,胡飛吃不住了。

    但他仍然狠命還擊,拼著來個兩敗俱傷。

    黑太歲張大龍又高又黑,一副猙獰相,只聽他怒吼一聲撲過來,如半截鐵塔傾斜倒下。

    兩隻大黑手十指箕張,使的是五毒手,朝醜面鬼「呼呼」就是兩下,一手擊其天靈蓋,一手抓其心臟。

    醜面鬼面對兩大高手,居然毫不氣餒,照樣凶狠還擊。

    左文星的臉沉下來了:「怎麼,以二對一麼?」

    張大龍吼道:「二弟閃開,待為兄活扒了這個醜鬼的皮!」

    胡飛果然跳出圈外,替張大龍押陣。

    醜面鬼朱彪最恨人家罵他醜,一聲獰笑,忽然倒退一丈,穩穩站著。

    黑太歲張大龍不明所以,罵道:「醜鬼,膽怯了麼,有種的上來!」

    朱彪並不答話,雙肩一晃,矮身挫步,渾身骨節喀喇喇響,雙掌平伸,忽作鉤形,身形一動,如蚱蜢般躥起五尺高,平飛過來。

    張大龍是見過世面的,馬上知曉是怎麼回事了,連忙猛提一口真氣,渾身骨節爆響,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五毒陰陽手,準備迎擊對方威鎮江湖的螳螂毒爪功。

    胡飛也是識貨的,見狀大驚,連忙功貫雙臂,準備與張大龍共同禦敵一拼。

    左文星眉頭一皺,喝道:「不要傷人命!」

    躍在五尺高正凌空猛撲的朱彪聞言,忽地使個千斤墜,直楞楞墜落下地.雙足深陷。

    這街道是由大條石鋪砌的,他居然印下了兩個足印。

    圍觀人眾齊聲驚呼,議論紛紛。

    朱彪使出螳螂毒爪功,本欲將黑太歲張大龍斃之於爪下,猛聽少主不要傷人的話,只好臨時收功,但因收功太急,收之不及,只好將部分功力貫到腳上,將石條路面踩陷進去。

    張大龍、胡飛這才知道螳螂毒爪功的厲害,不禁倒抽了口冷氣。

    正在這時,有人發話道:「好功夫、好功夫,怪不得如此盛氣凌人呢!」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一位翩翩佳公子,身著湖藍綢衫,手搖折扇,從人叢中走出來。

    這位公子身後,跟著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和一個少年書僮。

    左文星一看,麻煩來了。

    這位丰神玉朗的佳公子,正是與自己齊名的三公子之一,追風劍張經仁。

    聽他口出譏諷,自己也不能示弱。

    數百洛陽百姓眼睜睜瞧著呢!

    「哪裡哪裡,彫蟲小技,不值一哂,張仁兄不免誇大了。」

    張經仁佯作驚訝:「咦,原來是左兄,幸會幸會!」

    胡飛、張大龍連忙向張大少請安。

    胡飛低聲說了兩句,被張經仁止住了。

    「張兄好興致。今日也來逛北市呀!」左文星笑瞇瞇說。

    「左兄也有雅興,到北市觀光?」張經仁也笑容滿面。

    周圍的人都替他們捏著把汗,這兩位要是衝突起來,事情可就鬧大了。

    左文星道:「張兄有事來此麼?」

    張經仁道:「左兄呢?」

    「我到此買物。」

    「我也和左兄一樣。」

    「張兄此話言不由衷吧?」

    「我看左兄也是言過其實。」

    「張兄醉翁之意不在酒!」

    「彼此彼此!」

    「張兄,在下可是捷足先登啊!」

    「左兄,在下是後來者居上啊!」

    「張兄,此話不嫌過分了麼,古話說,君子不奪人之愛,在下以為,張兄可以回府了。」

    「左兄,俗話說,打狗須看主人面,這黃鼎一向替在下跑腿,左兄將他傷成這樣,不是給在下難看麼?」

    左文星一聲冷笑:「張兄,黃鼎光天化日之下強逼民女,這也太過分了,洛陽城怎容得這種下三流的地痞橫行.在下已警告數次,姓黃的不思悔過,一再欺人,今日不過略施薄懲而已,想不到張兄手下會有這種賤坯,倒教在下吃驚了!」

    這一番話尖銳犀利而又堂堂正正,張經仁當著這許多人,面子上掛不住了。

    「左兄,這話說得也太離奇。在下命黃鼎來買鏡子,何事又招惹了尊駕?這鏡鋪聽說有個女掌櫃,長得花朵也似,左兄你就為了這個女掌櫃,天天巴巴地跑到鏡鋪來,不覺得有損尊駕的身份麼?為這種下賤女人爭風吃醋,與下人一般見識,左兄你未免太不自愛了吧!」

    左文星聽得面紅耳赤,勃然大怒:「張公子休要胡言亂語,你唆使黃鼎強迫人家姑娘上門,這是在下親眼目睹的事,抵賴得了麼?」

    張經仁臉一沉:「左公子,你冤誣好人,與在下的跑腿爭風吃醋,還有臉在此耀武揚威麼?」

    左文星火沖頂門,再也不顧後果,大聲道:「張經仁,你豢養鷹犬,魚肉鄉鄰,欺負弱女,今日就向你討個公道!」

    張經文折扇一合,道:「左文星,你自以為了不起,難道張大爺還怕了你麼?」

    左文星當即跨步上前:「左少爺今日正好向你張公子討討教!」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跟隨張經仁來的老者附耳對他說了幾句。

    張經仁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時,從人叢中又走出一人來,此人年過五旬,生得儀表堂堂,濃眉獅鼻,鳳眼闊口,一身褐色綢裳,氣宇軒昂不凡。

    周圍的人有識得的,便出聲道:「麒麟鏢局的鏢主鐵麟徐海峰大爺來了!」

    徐海峰朝張、左二人一抱拳:「二位,有話慢說,在下有要事相告。」

    徐海峰在東都名頭極響,為人正直慷慨,喜交友,有他出面,什麼糾紛都不難調解。

    左張二人同時抱拳回禮。

    徐海峰道:「二位可否看在在下薄面,借個地方說話。」

    兩人見他鄭重其事,料知必有要事,同聲答應。

    徐海峰又向周圍抱拳:「各位,請各自散去吧,此間之事已了,得罪、得罪!」

    眾人見狀,紛紛散去。

    張經仁一揮手,隨從們把黃鼎拖走,只剩老者和侍童站著不動。

    左文星出門向不喜多帶人,頂多只有一人和隨,而且不近身,只是遠遠跟著。所以,只有醜面用朱彪跟隨。

    徐海峰道:「上『嘉賓樓』小坐吧!」

    嘉賓樓離此不遠,是麒麟鏢局附帶開設的酒家之一。

    徐海峰帶一行人上了樓,進了雅座,吩咐樓上暫不營業。

    眾人見他如此鄭重,愈發好奇,不知究竟出了什麼大事。

    徐海峰坐定後,又向老者、朱彪請教姓名,禮數十分周到。

    老者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姓梁,單名個石字,外號鐵指翁。

    徐海峰心頭一驚,心想,這位張公子怎麼盡搜羅些凶名極惡之徒,這鐵指翁說不上是正是邪,是江湖上極難惹的人,他口頭上說的是久仰之類的話。

    寒暄畢,他轉入正題。

    「各位聽說白馬寺失經的事了麼?」

    眾人大都點頭,聽是聽說,不知其詳。

    「玄衣修羅武功卓絕,倘使真的留下了武功秘籍,誰要是得到它,那是天大的福氣。江湖練武之人,又有幾人不動心,據在下走訪白馬寺住持法緣大師,大師雲,血經是抄了一份,但並未附武功,也不知謠言從何而起,大師深感憂慮,白馬寺將不堪因擾,特向在下說明,以求幫助。」

    鐵指翁梁石道:「法緣老和尚說的誰知是不是假話?血經被竊之說更不可信,這是老和尚故意放的風,此地無銀三百兩也。」

    徐海峰一愣,天,這位仁兄都不信,天下武林人士更不信,這風波就鬧大了。

    他連忙道:「梁兄,法緣大師說的是真話,血經被竊是真,但玄衣修羅並未留下秘籍,否則,他和守僧們盡可習練,也不必避諱了。」

    左文星道:「此話可信,但謠言風起,說也無人相信,這便如何是好?」

    張經仁道:「些須小事,管他作甚?」

    徐海峰道:「不然,此風傳入江湖,勢必引得黑白兩道人物陸續來京,黑道人物相聚,東都豈有安寧?白馬寺乃東都古寺,也會遭到破壞。故此,在下想請洛陽武林名人相聚,想出些對付辦法才好。」

    左文星道:「徐前輩所慮甚是,武林人物來多了,只怕鬧得大家雞犬不寧!」

    徐海峰道:「望兩位公子回府後,遇有武林同道來訪,便向其說明真相,以免害人。」

    左文星滿口答應,張經仁只點點頭。

    徐海峰談完正事,吩咐開始營業,並命小二端上菜餚,為左張二公子喝上一杯言歡酒,勸二人以當前大局為重,同心對付未來風波。

    兩人衝著徐的面子,勉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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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字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