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特使設酒宴

    向雲奇道:「宋當家的快起來,如此大禮,我們實在不敢當。」

    黑狼宋八站起身來:「二位這就要走嗎?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

    「從前你是我的敵人,現在反而變成我的恩人,同樣的,毛九娘從前是我最親密的夥伴,現在卻是我最痛恨的仇人。」

    「人生如戲,變化無常,宋當家的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應該不會覺得奇怪才對。」

    「這變化實在太大了,至少我宋八從前沒有想到過。」

    唐中琳道:「向老弟,我們該走了。」

    黑狼宋八連忙問道:「二位住在哪裡?最好留下地址,彼此日後也好聯絡。」

    向雲奇難免有些顧慮,忙道:「你找我們有些不便,最好宋當家的把住處告訴我們,由我們和你聯絡。」

    「二位有什麼不便?」

    「毛九娘目前正在到處搜捕你,所以你不宜在外公開露面。」

    黑狼宋八點點頭道:「說的也是。」

    「那麼你現在就把住處告訴我們。」

    黑狼宋八有些尷尬,頓了頓道:「我……哪裡還有住處,這些天來,全是在一處山洞裡藏身。」

    「那山洞在哪裡?」

    黑狼宋八抬手一指:「就在翠竹庵東方約三里路處,有一條小山澗,那山洞就在山壁上,谷口有一棵柏樹,找起來也許不難。」

    「好,也許我們會去看你。」

    忽聽唐中琳道:「宋當家的,我很擔心你會被毛九娘以及神秘谷的弟子們發現。」

    黑狼宋八歎了口氣道:「那有什麼辦法,我現在只能晝伏夜出。」

    「我有辦法。」

    「這位大俠有什麼辦法?」

    「在下稍懂易容之術,只要為你易過容,你就安全多了。」

    「那太好了,這位大俠什麼時候替我易容?」

    「當然就是現在。」

    唐中琳取出易容藥物,不消盞茶工夫,便已易容完畢。

    黑狼宋八迫不及待地問道:「大俠,我宋八真的變了模樣嗎?」

    唐中琳道:「在下保證毛九娘認不出你是誰,待會兒到了山澗,你用水照照就知道了。」

    黑狼宋八連忙又跪下來拜謝。

    唐中琳和向雲奇隨即向宋八告辭。

    誰知兩人剛走出幾步,便聽宋八在身後喊道:「二位請回!」

    兩人弄不清什麼事,只好再走回來。

    只見黑狼宋八手上也拿著一個黑色的小瓷瓶。

    向雲奇茫然問道:「宋當家的要我們回來又有事情?」

    黑狼宋八把手中小瓷瓶晃了晃道:「二位是我宋八的救命恩人,我無以為報,忽然想到身上還有這瓶東西,對二位來說,也許還有點用處,即使用不上,也可以做救人之用。」

    「解藥。」

    「哪一方面的解藥?」

    「向少俠該聽說過一件事吧?」

    「哪件事?」

    「凡神秘谷武士以上的高級弟子,在正式入谷之前,必須先服下一顆『效忠藥丸』,以後再按時服用解藥,否則,便毒性發作而死,這便是神秘谷用來牽掣手下的最有效的手段。」

    唐中琳和向雲奇頓時大喜過望。

    他們在設法尋求這種解藥,想不到竟能從黑狼宋八身上得到,當真是意外的收穫。

    向雲奇接過那瓶解藥道:「這瓶子裡共有幾顆解藥?」

    「原來是十顆,我自己服用了一顆,又留下一顆,瓶子裡現有八顆。」

    「聽說神秘谷的高級弟子,必須每月服下一顆解藥,你為什麼不留下自己用?」

    「這藥有些不同。」

    「有什麼不同?」

    「這是一次斷根的解藥。」

    「一次斷根?」

    「不錯,只要服用一顆,便永不再發。」

    向雲奇越感喜出望外:「你是怎麼得到的?」

    「從陸遊子那老小子身上得到的。」

    「你是事先知道他身上有這種解藥?」

    「是的,那天我在翠竹庵身受重傷,拚著最後一口氣,爬到禪床下躲藏起來,為的就是要從他身上搜出解藥。」

    「果然不負所望,真的被你搜到?」

    「那時陸遊子已被向少俠殺死,庵內一個活人都沒有,所以我才能得手,不然,我就太危險了,不過,再危險我也要搜。」

    「為什麼?」

    「為了救我自己的命,如果沒有這解藥,我遲早也會死的,哪裡還能活到今天?現在我已用不著解藥了,而且身上還留了一顆,所以才想到把它送給二位。」

    「你知道這解藥對我們也有用處嗎?」

    「二位不是神秘谷的人,當然用不著這種解藥,不過二位可以用它救人,被囚禁在神秘谷的人有不少是武林的正義之士,如果碰上機會,二位便可以解救他們。」

    「那太好了,現在我們應該衷心感謝你宋當家的才對。」

    「二位對我的大恩大德,我宋八永生難報,這瓶藥對我已經無用。送給二位,又算得了什麼。」

    「那麼在下就收下了,以後有機會再見。」

    一瓶解藥,對唐中琳和向雲奇來說,可稱無價之寶,千金難求。

    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大收穫。

    兩人向山頂走去。

    向雲奇忽然心中一動,道:「唐兄,這解藥是否真的,我們無法斷定,必須想個辦法證明才成。」

    唐中琳略一沉吟道:「辦法當然有,不妨找韓前輩鑒定。」

    「韓前輩能鑒定出來?」

    「他外號賽華佗,在當今武林中,除了一位外號賽扁鵲的前輩高人外,論醫術一道,可說已無人能和他相比的。」

    「那太好了,我們回到客店後,就馬上去找他。」

    說話間已到達山頂。

    向雲奇向下一指道:「梅前輩就埋在前面十餘丈處一棵古松下,那天是小弟和韓姑娘一起埋的。」

    很快便來到古松下。

    月光下看得很清楚,那土堆果然已被翻開,土坑內空無一物。

    唐中琳凝視著土坑問道:「土坑當時挖得有多深?」

    「當時很匆忙,而且只有小弟和韓姑娘兩人,只是利用兵刃掘的坑,當然不會太深,如果梅前輩的屍體還在,現在應該一眼就看得出來。」

    「看來屍體果然被人盜走,這盜屍之人,又是誰呢?」

    「會不會是宋八?」

    「不可能,如果說是毛九娘或她的手下人,倒有些可能。」

    「唐兄猜錯了,這更不可能。」

    「老弟怎麼說不可能?」

    「這件事正是毛九娘要調查的,如果是她幹的,何必調查?」

    「有道理,不管是誰盜的,咱們都用不著在這方面太過浪費心思,現在先回客廬要緊。」

    向雲奇和唐中琳回到客店,已接近五更。

    辛苦了一夜,他們進房後倒頭便睡。

    直到近午,兩人才起床相約用餐。

    餐後,便直接來到韓可風房間。

    韓可風正由女兒韓青鳳在旁陪著聊天,一見兩人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向雲奇把房門關上,掏出那黑色瓷瓶道:「這件東西晚輩和唐兄想請韓前輩仔細看看!」

    韓可風哦了一聲,接過瓷瓶,立刻雙目泛出異光,急急問道:「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韓前輩先別問這個,看看瓶裡裝的什麼東西再說。」

    韓可風兩眼目芒大張道:「這是解藥瓶!」

    「什麼解藥?」

    「神秘谷控制屬下的那種毒藥的解藥。」

    「裡面有八顆藥丸,還請韓前輩倒出來仔細瞧瞧!」

    韓可風匆忙打開瓶塞,倒出一顆在掌心裡,啊了一聲道:「果然是『百靈仙丹』的解藥。」

    他說著,把藥丸放在桌上,吩咐韓青鳳道:「鳳兒,把床頭那小包裹打開,小木匣裡有個小紙包,拿過來給我。」

    韓青鳳依言由床頭包裹裡取出一個小木匣,打開小木匣,裡面是個小小的油紙包,迅快地遞給韓可風。

    韓可風再打開油紙包,裡面是三顆藥丸。

    這三顆藥丸,和黑狼宋八所贈的解藥,完全沒有差別。

    韓可風仔細對照了很久,再分別拿到鼻端嗅了一陣子,又用舌頭分別舔了舔,然後放回桌上,叫道:「半點不差,果然是百靈仙丹的解藥,而且是一次可以斷根的,向小兄弟是從那裡得到的?」

    「黑狼宋八送的。」

    「黑狼宋八?他還沒死?」

    「如果黑狼宋八已死,哪裡還會送東西給別人?」

    「他是怎麼得到的呢?」

    「從陸遊子身上搜到。」

    向雲奇接著把經過說了一遍。

    韓可風再把瓷瓶裡的其他七顆解藥倒出來檢驗一遍,嘴巴連咂地道:「這太好了,你們二位居然能獲得如此無價之寶,有了它,便可以救活八條人命,想不到黑狼宋八也會做出好事來!」

    「韓前輩,你剛才說神秘谷的毒藥是叫什麼百靈仙丹?」

    「不錯。」

    「這就怪了,害人的毒藥,怎能稱為百靈仙丹?」

    「雖是毒藥,名字卻要取個好聽的,不然誰肯心甘情願地服下。」

    「那麼你那三顆,又是從哪裡來的?」

    「是老夫當初製藥時,偷偷留下來的。」

    向雲奇大感一愣,道:「製藥?難道神秘谷的毒藥和解藥都是韓前輩負責煉製的?」

    韓可風的雙頰起了抽扭,點點頭道:「正是,老夫承認當年也曾做過孽,而且罪孽不輕!」

    「韓前輩可否說詳細些?」

    韓可風長長吁了口氣:「你們必定已經知道,老夫是十五年前進入神秘谷的。」

    「這事晚輩早就知道,不但韓姑娘說過,你們父女相認時也說過。」

    韓可風又歎了口氣:「當年,神秘谷是把老夫用重金禮聘而去的,老夫進入神秘谷之後,被他們像貴人一般接待,真可說是享盡了榮華富貴。」

    「他們把韓前輩請去,就是為了製藥?」

    「當然,誰讓老夫在這方面有點研究,而且得了一個賽華佗的虛名。」

    「韓前輩在神秘谷,制過多少藥?」

    「老夫在神秘谷製藥五年,據估計所制的百靈仙丹,至少在兩千瓶以上,臨時解藥大約有十萬瓶,至於這種一次斷根的解藥,雖然數量少些,大約也有幾百瓶。」

    「負責製藥的,只怕不止韓前輩一個人吧?」

    「當然不止,在丹房工作的,就有三十人之多,至於在外面各地負責採藥的,據老夫所知,至少應在百人之上。」

    「是由韓前輩一人負總責?」

    「不,還有一位鼎鼎大名的神醫聖手叫賽扁鵲的,你們聽說過吧?」

    「聽說過,賽扁鵲和韓前輩是當代武林的兩大名醫,不但醫術無人可及,武功也是一流高手,晚輩怎能不知。」

    「神秘谷網羅了老夫,也把賽扁鵲同時用重金禮聘,製藥的工作,便是由我們二人共同負責。」

    「這位賽扁鵲前輩,目前情況如何?」

    「難道也和韓前輩一樣,被囚禁起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賽扁鵲老友必定也脫不了這種下場!」

    「韓前輩一點他的消息也沒有?」

    「沒有,老夫和他為神秘谷共同製藥五年,五年後,神秘谷谷主見藥量已足,便命老夫和賽扁鵲老友停止製藥工作,從此兩人分手,便再也沒有見面。」

    「從那時起,韓前輩便被打入囚牢?」

    「不,起初他們逼老夫立誓入谷,成為神秘谷正式弟子。」

    「是韓前輩不肯?」

    「老夫在進入神秘谷不久,便知上當,做的事不但不是濟世救人,反而等於在殘殺武林同道,五年之後,工作已完成,當然決心回鄉,他們見老夫離心堅定,便把老夫打入石牢。」

    「那麼韓前輩為什麼被稱為天二號?」

    「神秘谷共有四座大牢,分別以天、地、玄、黃命名,老夫是被囚在天字大牢,住的是二號牢房,所以才被稱為天二號,神秘谷對下屬之人,很少呼名道姓的,這就是老夫天二號的由來。」

    韓青鳳見父親說得太多,已有些口乾舌燥,連忙倒了一杯茶遞上。

    向雲奇直等韓可風喝完一杯茶,才再問道:「韓前輩由大牢裡被放出來,又是什麼原因,你又為什麼不趁機逃走?」

    韓可風苦笑道:「這個你們已經知道了,何必再問,不是為了她!」說著,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愛女韓青鳳。

    向雲奇吁口氣道:「當時韓前輩是認定令愛也已被擄?」

    「神秘谷是不養閒人的,他們知道老夫在武功方面也頗有造詣,應當加以利用,但惟恐把老夫放出後可能逃走,便騙老夫說風兒已被他們擄為人質,使老夫的行動不得不受到控制。」

    「韓前輩的工作便是收屍?」

    「不錯,神秘谷的弟子,難免有些輕常在外喪命的,有老夫負責收屍,他們也就免得再多派人手處理善後。」

    「收屍為什麼又要肢解呢?」

    「他們只交代老夫收屍,至於如何收法,並不干涉,總之,以埋掉為準,肢解後再埋,就免得多費氣力挖大坑,而且這些神秘谷被殺的弟子,都是滿身罪惡,老夫肢解他們,也等於為自己洩憤,出一口氣。」

    「原來如此,這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本來就不值得大驚小怪。」

    韓可風說著,把自己的三顆解藥重新包好,交給韓青鳳,再把桌上的解藥裝進瓷瓶裡去。

    他遞給向雲奇道:「千萬好好保管,這東西太寶貴了,對需要的人來說,一顆便價值連城,據老夫所知,有好幾位當代武林高人,都被囚禁在神秘谷大牢,若能救出他們,再給他們服下解藥,那真是功德無量。」

    「既然這解藥是韓前輩親手所製,你老人家現在就該再煉製一些,豈不也是濟世救人?」

    韓可風搖頭苦笑:「製藥是需要材料的,當初神秘谷派出百餘人,負責採集藥材,他們走遍天下名山大川,才能將藥材採齊,若讓老夫一個人負責採集藥材,只怕一輩子也找不齊,談何容易。」

    唐中琳道:「老弟,我們不必再打攪韓前輩,回頭咱們還有事情商議。」

    兩人在唐中琳房間坐下。

    唐中琳道:「老弟,既然有了解藥,問題已經解決,我已決定隨毛九娘進入神秘谷,現在只看你的意思了。」

    向雲奇皺下眉頭道:「其實我們現在等於已經知道了神秘谷的位置。」

    「這話怎麼講?」

    「神秘谷的位置,韓前輩和黑狼宋八自然知道,我們只要問他們就明白了。」

    「就算我們自己能進去,不明機關設置又有何用?再說以我們兩人的力量,進去之後想公然對付神秘谷,要成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惟有先假意歸順他們,才可謀圖大事。」

    向雲奇猶豫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決定隨同唐兄行動,」

    「那太好了,從現在起,咱們就更是生死一體,榮辱與共了。」

    「唐兄是否要馬上通知毛九娘?」

    「她會主動來找我的,若我們主動去找她,在她來說,邀我們入伙,反而不可貴了,當年劉先生三顧茅廬,正是顯示了諸葛武侯身份的了不起,其實諸葛武侯早有濟世以匡天下的大志,只不過故意讓劉先生請而後出山而已,當然,這不過是一個比喻,我們怎能與諸葛武侯相比。」

    「她來時小弟要不要見她?」

    「不必,全部由我回復她,何況她定是夜間來,老弟進來也諸多不便。」

    「小弟一切聽唐兄的。」

    「趁她未來之前,我們必須把應辦的私事辦好,李瑤紅姑娘已經許久未見,老弟不妨設法和她聯絡一下。」

    「好,小弟告辭。」

    三日後的深夜,毛九娘果然來到客店,進入唐中琳房間。

    毛九娘一坐下就問道:「怎麼樣?考慮好了沒有?」

    唐中琳故作為難道:「可不可以再給我一些時間考慮?」

    「就這麼一件事情,你要考慮多久,大丈夫做事必須爽快,當斷則斷,不斷則亂,我的唐大俠,你究竟是大丈夫不是?」

    「我從來不敢把自己看成是大丈夫。」

    「你別跟我客氣了,有話快說!」

    「你為什麼這樣急?」

    「人家等你這句話,已經等了不少天了,怎麼不急?」

    「因為這件事對你有好處,你將可以立一大功,對不對?」

    「對!」毛九娘走過來偎在唐中琳懷中,往面頰上親了一下。

    她柔聲道:「心肝,我的好哥哥,人家這些天來,一切都為你想,你為什麼不為人家想一想。」

    「為你想什麼?」

    「只要你答應這件事,就是為我想,其實我立了功,你照樣也有好處,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彼此好分的?」

    「我想先問你一下,那天你約向老弟到翠竹庵去,他有什麼表示?」

    「他沒對你講過?」

    「我們雖然見過面,但他卻沒提起那晚的事。」

    「他和你一樣,也是要考慮,不過,我看得出……」

    「看得出什麼?」

    「他似乎有意入谷,只要你同意,他決不致反對,所以,現在就完全看你的了。」

    唐中琳長長吐了口氣,終於點點頭道:「好吧,為了你,我決定入谷。」

    毛九娘登時喜出望外,緊緊抱住唐中琳,猛吻不停。

    很久之後,她才興奮地喘著氣道:「好哥哥,我太高興了,你終於說出一句我這一輩子最喜歡聽的話,今晚我要……」

    「你要做什麼?」

    「我要……好好服侍你,讓你在床上……就能做神仙!」

    「算了吧,以後有機會再說,今晚我要靜靜地休息一下。」

    「什麼?你不要?」

    「今晚不要,以後再要。」

    「那也好,我對你入谷的事,自然也比上床的事更要緊。」

    「是否事先還要辦些手續?」

    「你猜對了,我必須先入谷面謁谷主。」

    「這事還要稟明谷主嗎?」

    「這是件了不起的大事,縱然不見谷主,也必須先見總護法,我現在就回翠竹庵,明天一早進谷去。」

    「是否要我等你的消息?」

    「對,我面謁谷主或總護法回來後,就馬上派人通知你,千萬記住,一定要帶那位向兄弟一起去,這樣我就功上加功了。」

    「你走後谷外的事由誰負責?」

    「自然有人代理,如果你早些入谷,說不定就是你。好在我一兩天內就回來,沒人代理也無所謂。」

    毛九娘這次真的很乾脆,說走就走,臨走時又叮嚀道:「一定要設法讓那位向兄弟和你一起入谷!」

    向雲奇翌晨剛盆洗完畢,唐中琳便推門而入。

    「老弟,毛九娘昨晚果真來過了。」

    唐兄和她怎麼說的?」

    「我已答應了她。」

    「她可曾提到小弟?」

    「她當然不會忘記你,沒別的,你就決定和我一起進谷吧!」

    這是兩人早就商議好的事,向雲奇當然不能不同意,沉默了片刻問道:「什麼時候動身?」

    「毛九娘先回谷面報這件事去了,她返回翠竹庵後,就派人通知我們。」

    「那麼我們就該做些準備了。」

    「我們先見韓前輩去,這事必須向他們父女交代。」

    兩人進入韓可風房間。

    韓可風仍由女兒韓青鳳陪著談天。

    兩人一進門便把要進神秘谷的事,向韓可風敘述了一遍。

    韓可風先是有些驚異,最後還是頷首道:「這樣也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過你們二位千萬要謹慎小心,一旦暴露,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唐中琳搭訕著問道:「依韓前輩的看法,毛九娘會不會出賣我們?」

    韓可風皺下眉頭,沉吟了一陣。

    於是他說道:「我看不出,那女人最大的毛病,是離不開男人,只要唐老弟應付得當,她就必定死心踏地,不過這樣一來,唐老弟就必須多辛苦些。」

    幾句話說得唐中琳臉上發熱,低下了頭。

    連向雲奇和韓青鳳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屋子裡沉寂了一會。

    向雲奇問道:「我們走後,韓前輩有什麼打算?」

    韓可風也沉吟了一下道:「本來,老夫父女是想留在這裡,協助二位,但現在二位要入谷,老夫父女留在這裡已無用處,就只好暫回長安了。」

    「回長安?以後如何聯絡?」

    「長安南大街文廟附近的巷子裡,有間回春藥鋪,二位有機會可到那裡去找老夫。」

    「那藥鋪是韓前輩開的?」

    「也可以這麼說,老夫在進入神秘谷前,已拜託一位好友代為經營,老夫回去以後,賣藥兼看病,收入一定不錯,二位將來若缺錢用,老夫將全力支持。」

    「那倒不必,晚輩們身邊不缺銀兩,將來進入神秘谷後,這方面更不用發愁。」

    「那就一言為定,有事就到長安回春藥鋪和老夫聯絡。」

    向雲奇問韓青鳳道:「韓姑娘可見過李瑤紅李姑娘?」

    韓青鳳道:「最近沒見過,不過我可以找到她,向少俠一定要見她嗎?」

    「我也該向她辭別一下。」

    「那就由我轉告她好了,因為想馬上找到她,恐怕也不大容易。」

    韓可風接道:「那位李姑娘,是個好女孩,老夫曾幫過她,她也為老夫出過力,鳳兒,聽說她是在外面流浪的,對嗎?」

    韓青鳳道:「她的詳細情形,女兒並不清楚,看日前的情形,的確是在外流浪,她和向少俠是知音,向少俠應該比我們清楚。

    顯然,韓青鳳這幾句話,似乎夾雜著感情問題。

    向雲奇忙道:「在下當初曾和李姑娘分手過一段時間,最近才又在這裡不期而遇,這些天來的來往,彼此之間,並未談及私事。」

    韓可風道:「老夫很喜歡那姑娘,鳳兒,咱們在臨走之前,你一定要找到她。」

    韓青鳳問道:「找到她做什麼?」

    「除了告訴她這兩位進谷之事外,老夫也要見她。」

    「爹也要見她?」

    「不錯,她如果真的無家可歸,就請她也到回春藥鋪去,那時你也多了一個伴兒,不是很好嗎?」

    韓青鳳沒說什麼。

    韓可風再問唐中琳和向雲奇道:「二位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向雲奇道:「就這些了。」

    韓可風道:「好,老夫今晚準備一桌酒席為二位餞行,但願二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第二天傍晚,任小翠來了。

    正好向雲奇正在唐中琳房間裡敘談。

    唐中琳連忙問道:「怎麼樣?是不是毛特使已經回來了?」

    任小翠道:「剛回來不到一個時辰,婢於是奉命來請二位的。」

    「到翠竹庵?」

    「對。」

    任小翠接著問向雲奇道:「向少俠必定已經同意了吧?」

    向雲奇道:「既然唐大俠要去,我當然不能不去。」

    任小翠道:「二位只管放心,婢子看得出,毛特使是真心的。」

    因為任小翠是自己人,兩人用不著顧慮,隨即到另一房間向韓可風父女道別。

    任小翠和韓青鳳早就認識,而且有過密切來往,也跟著過去和韓可風父女見面。

    兩人不便多耽誤,而且各人的行囊早已整理好,辭別韓氏父女後,便在任小翠陪同下,向翠竹庵趕去。

    到達翠竹庵,天已全黑。

    由門外便可以看到,毛九娘所住的那間廂房裡,燈火輝煌,並且有幾名男女在進進出出。

    唐中琳問道:「裡面是做什麼?」

    任小翠道:「婢子來時,便聽特使說要擺一桌上等酒席宴請二位,那些進進出出的人,可能是端菜的。」

    來到廂房門口,果見外間早已擺好一桌豐盛酒席。

    那些端盤送菜的,此時都已退去。

    任小翠在門外叫道:「稟特使,唐大俠和向少俠到!」

    毛九娘應聲由裡面臥室走了出來。

    可能是剛由神秘谷回來的關係,風塵僕僕,來不及打扮,這次毛九娘穿的反而是平時裝束。

    雖然風塵僕僕,卻是春風滿面。

    毛九娘快步走出,笑靨迎人地道:「太好了,向少俠果然也來了,酒席已擺好,快快入座,今晚咱們要痛痛快快地喝一頓!」

    兩人不客氣,隨即入座。

    毛九娘望了望任小翠一眼道:「小翠,你也辛苦了,就在這裡和我一起陪客吧!」

    任小翠受寵若驚,搖頭道:「婢子是下人,有特使在,婢子哪有資格坐在這裡陪客!」

    毛九娘一本正經地道:「小翠,自從你跟隨我以來,我就沒把你當下人看待,更何況唐大俠和向少俠你已認識,他們現在已算不得客人。」

    唐中琳也接著道:「既然特使這樣說,小翠姑娘就留下吧,特使說得不錯,我們不是客人現在該是一家人了。」

    毛九娘又道:「留你在,還有一個原因,今晚是大喜的日子,四個人成雙才顯得吉利,你懂嗎?」

    任小翠只好也入席坐下。

    為表示禮貌,毛九娘特別把唐中琳讓在上首,自己和向雲奇相對打橫,任小翠敬陪末座。

    雖有任小翠陪侍,毛九娘還是親自斟酒,然後笑逐顏開地舉杯道:「來,我先敬你們兩位大恩人!」

    唐中琳哦了聲道:「我們怎麼又變成你的大恩人了?」

    「你們二位不但是我的恩人,而且是救命恩人,不是大恩人是什麼?」

    唐中琳越發不解。

    他問道:「毛特使是拿我和向老弟開心嗎?」

    毛九娘收斂笑容道:「那就實對二位說了吧,你們確實是救了我一命,如果沒有二位加入本谷,我這次就是不死,也要被打進地牢。」

    「請你說明白些!」

    「連日來本谷幾十名弟子在谷外被殺,你們都是知道的,他們都是由我負責調度指揮,這責任當然都在我身上。」

    「莫非特使進谷後受到了指責?」

    「豈止指責,我一見谷主的面,谷主便要把我革職查辦。」

    「查辦了沒有?」

    「如果已經查辦,我還回得來嗎?還能和二位在這裡喝酒嗎?」

    「為什麼又不查辦了?」

    「當然是由於二位的入谷,使我得救了,當我把二位同意入谷的事稟告了谷主,谷主不但免了我的罪,反而當場予以嘉獎,說我過小功大,要我立刻回來迎接二位,想想看,二位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來如此,這倒是區區當初料想不到的。」

    「所以,今晚我要陪二位痛痛快快地喝一頓,不醉不休。」

    三人飲乾,毛九娘再搶斟酒。

    弄得任小翠頗為不安地道:「稟特使,婢子是服侍你們三位的,斟酒的事,還是讓婢子吧!」

    毛九娘道:「你只管吃你的,他們二位是貴客,理應由我服侍。」

    唐中琳笑道:「特使這話講差了,我和向老弟現在已經不是客人了。」

    「在沒入谷之前,應該還算客人,就算入谷之後,我也有責任招待。」

    向雲奇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入谷?」

    毛九娘道:「越快越好,明天吃過早飯就走。」

    「既然明天一早就走,今晚就不應喝得太多。」

    「你怕什麼?」

    「在下和唐兄總不能醉眼惺忪地去面謁谷主吧?」

    毛九娘不由呵呵笑道:「向少俠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向雲奇一怔道:「在下說的有什麼不對?」

    「要見谷主不是那麼容易的。」

    「難道我們入谷之後,谷主不馬上召見?」

    「谷主即使要召見,也要等上幾天,何況想進谷,也不是馬上可以進去的,這段路就夠你們二位走的。」

    「依在下判斷,決不會太遠。」

    「向少俠是跟據什麼判斷的?」

    「根據你毛特使回谷謁見谷主的往返時間判斷的,你從進谷到返回翠竹庵,只用了一天半左右的時間,對嗎?」

    「對。」

    「這就可以證明,明天天晚以前一定可以進入谷內。」

    「用不著,大約明天中午就可以到達谷口。」

    向雲奇大為不解:「既然如此,在下就實在不懂特使的話中之意了?」

    毛九娘笑道:「那就由我說明白一點吧,我是特使,不論入谷出谷,經過關卡,都通行無阻,而你們兩位,卻必須接受重重關卡的考驗。」

    「既然谷主已經知道我們是誠心入谷歸順的,為什麼還要接受關卡考驗?」

    「這是谷主對入谷者武功高下的甄試手段,以做為將來分發任職時的依據,對二位來說,也正是表現身手的最好時機。」

    「都要經過什麼關卡,特使是否可以先說明一下,讓我們也好先有心理準備?」

    「說了也沒用,只要武功造詣高,關卡再嚴,也通過得了,若武功差,即使準備十年也沒用。」

    「共要經過多少關卡?」

    「不一定。」

    「為什麼不一定?」

    「因為關卡雖多,卻不一定每一關都要甄試,有的關卡,也許破例開關通行。」

    「那麼是否貴谷弟子,都是經過這種甄試而來的?」

    「只有極少數才要經過這種甄試,連武士都不夠資格。」

    「為什麼這樣?」

    「因為這些關卡,以他們的身手而論,根本就無法通過,所以,只要通過關卡測試的,將來身份地位至少必在武士以上。」

    「特使你呢?」

    「很抱歉,我是沒經過這種甄試的。」

    「難道以特使的武功也通不過?」

    「因為我是十幾年前就入谷的,那時谷內尚無這種機關設施,憑心而論,如果現在讓我通過這些關卡,我恐怕也難以應付。」

    「那是說很難通過了?」

    「不瞞二位,據說有了這項規定後,真正通得過重重考驗的,只有三個人。」

    「通不過怎麼辦?是否就不准入谷了?」

    「通不過也要,只是派職時身份地位不高就是了。」

    這頓酒飯,直吃到將近二更。

    雖然酒喝得不少,但唐中琳和向雲奇二人卻並無醉意。

    因為他們必須保持清醒。

    唐中琳搭訕問道:「我們是否還要回客店,明天一早再來?」

    毛九娘白了唐中琳一眼道:「那多辛苦,時間上也來不及。」

    「那怎麼辦?」

    「當然就住在這裡。」

    「我們是男人,可以住尼庵嗎?」

    「男人女人都是人,有什麼不可以?」

    毛九娘接著交代任小翠道:「我已吩咐這裡的靜心住持準備兩個房間,你現在就去看看在哪裡,然後回來領唐大俠和向少俠進房休息。」

    任小翠應聲而去。

    毛九娘再望向兩人道:「住這裡比客店舒服多了,不但空氣清新,環境也靜,一定可以睡個好覺。」

    唐中琳和向雲奇心裡有數,這裡不久前還是一處殺人場,若說空氣清新,實在不見得。

《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