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中午時份,和煦的陽光照射大地,濃濃的霧也散開了,聳立在滿山碧綠的戚家堡依然壯麗宏偉,地獄門在這經過兩天的整頓後,把大戰後的屍體埋起了,城牆或堡內外的血跡也洗刷乾淨,似乎有長期駐守此處的打算,大門外一如以往有侍衛駐守著,所不同的是那些侍衛已換作大龍幫的弟子,同時穿上了戚家堡侍衛所穿著的裝束。

    這時候,有一個人影逐漸向戚家堡走近,那是一個年約四五十歲,徐娘半老的女人,臉上雖然有兩三條明顯的皺紋,但她五官特出,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看上去仍有一份遲暮之美。

    這人正是華山派的侯若英,為了尋找因小事而出走的左夢衣,她四處奔波,明查暗訪,到達福來客棧時,經過一輪查探,總算知道左夢衣的行蹤。其實,因為左夢衣年輕貌美,又勁裝艷服,看過她一眼的人也不會容易忘記。

    門外兩名大龍幫弟子見此人身輕如燕,移動時有如鬼魅,知道絕非是等閒之輩,於是屏息以待,掩藏殺氣,總算沒有慌張起來。

    侯若英目無表情,但語氣還是溫婉地對他們說道:「華山派侯若英,想拜見貴堡主,未知可否通傳一聲?」

    那二人聽過侯若英的大名,也知道放走了的左夢衣就是她徒弟,不禁心下一涼,聲回答,但所說盡不相同。

    「堡主有事外出。」

    「堡主閉關暫不見客。」

    話聲方歇,二人這才驚覺說錯了話。

    侯若英臉容慈祥,微微一笑道:「那就奇怪了,怎堋會有兩個答案?」

    其中一人反應較快,率先答道:「那是我家堡主正閉關練功,吩咐我們若有客到訪,便說他有事外出,如此而已,請前輩不要見怪。」

    侯若英略感不悅,一來她是尋找愛徒心切,想把左夢衣帶回華山的靈居寺,二來她性格也屬於固執一類,做事若得不出結果便不肯罷休,於是她開口說道:「那樣,可否讓我往內等候?實不相瞞,我有緊要事找堡主一趟,可否方便通傳一聲?」

    那二人面面相覷,也心想若再拒絕,恐怕對方生疑,便無可奈何地帶侯若英進入堡內。

    侯若英來至客廳,眾人戰戰兢兢地端上茶點,知道這消息的霍萬龍馬上出來迎見,他恭敬地拱手道:「在下戚家堡管家霍萬龍,待會讓我稟明堡主,前輩先行在此等候。」

    侯若英喜道:「那就勞煩霍管家了。」說罷也拱手回禮。此時她發現霍萬龍的右掌已廢,雖用布包紮好,但一看便知是近日傷患。說起來她的俠義之心,絕不比左夢衣遜色,年輕時甚至屬於好管閒事之輩,她出於關懷問道:「請問……霍管家的右掌傷勢怎樣?」

    霍萬龍先是怔了一怔,接著道:「那……那是練功時不小心弄傷的,經過診斷之後,大夫說只有切除右掌才能保住性命。」

    侯若英口若懸河,似有說不盡的話語:「原來如此,我也略懂醫術,華山弟子有什堋受傷、病痛,都是我治理的,不如就讓我為霍管家看看吧。」

    霍萬龍道:「恐怕不是太好,如此勞煩客人,堡主會責罵的。」

    侯若英道:「你不必擔心,這方面我會和堡主交待清楚,重要的是治理好傷患,就讓我看看吧。」

    霍萬龍心想這次推也推不掉,幸好當初中毒之時當機立斷,把右掌切除,相信這女流之輩亦未必看得出原因,於是便將布拆開,好讓侯若英診斷。

    侯若英細仔端視傷口,歎氣道:「這傷口雖能及時點穴止了血,但顯然事後未有善加處理,恐怕日後遇上潮濕的天氣,會變得疼痛不已。」

    侯若英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然後對霍萬龍道:「這是我們華山派的祖傳秘方,專醫外傷,現在我替你敷好,過幾天便會沒事了。」

    霍萬龍大喜,連忙答謝,侯若英把藥粉灑在傷口上,不一會,只見她眼神露出疑惑之色,但瞬即把臉容收斂,不讓別人看到,原來這祖傳秘方一遇毒物便會呈現紫色,霍萬龍的傷口略為帶紫,好明顯曾經中毒,與霍萬龍本人所說毫不相符,不禁讓侯若英起了警戒之心。

    「好了。」

    「多謝前輩悉心治理,在下立刻向堡主通傳。」

    「那我就在這等候吧。」侯若英目光如炬,將眾侍衛看上一遍,發覺眾人臉上均有驚懼之色,又不敢正視她,心想更覺可疑。

    (這霍管家右掌傷口明明中毒,偏偏又說練功時遇到意外所致,其餘各人又有異樣,不知這戚家堡究竟發生了什堋事,非要隱瞞不可。)

    她沉思一會,閻君已由內堂步出,欣喜地向侯若英說道:「今日有幸侯前輩光臨,實在榮幸之至。」

    侯若英和他寒暄一番後,接者便提出今日到來的原因。

    「今日打擾貴堡,實有一事向堡主相求,我有一名劣徒,擅自離開華山派,正急欲把她找回,經過四出查訪,有人說她朝這個方向而行,未知戚堡主可曾見過她?」

    「啊?你說的劣徒,是否那個叫左夢衣的姑娘?」閻君開始吹噓起來。

    侯若英問道:「正是,堡主有她消息?」

    閻君答道:「她曾來過這,而且帶同兩個朋友到此,其中一個還受了傷,所以希望在此借宿一宵,我見她是華山派的人,於是就讓他們在此逗留一晚,第二天早上他們便離開了。」

    侯若英心急問道:「不知是多少日前之事?」

    「大約三天前左右,他們沿著南方大道去了,照我估計,他們已去了很遠。」

    「多謝堡主,為要追趕劣徒,恕我未能久留,就此別過。」

    閻君心情變得輕鬆起來,但仍以平穩的語氣說道:「難得前輩到來,何不在此留宿一天,明天再趕路如何?」

    侯若英道:「我看不必了,難得找到她的行蹤,我不想擔擱下去,望堡主見諒。」

    閻君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阻礙前輩,日後如有任何事要幫忙,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侯若英說了一聲「多謝」,轉身欲要離去,突然間念頭一閃,想試探戚堡主的虛實,於是開口問道:「我突然想起一事,要堡主幫忙,我有一把寶劍,是年前一位老朋友遺贈,但未有道明來歷,未知可否請教堡主?」說罷把劍擺放在閻君面前。

    閻君被這突如其來的要求給難倒,他唯有接過那劍,細細打量後,再次吹噓道:「此劍劍柄外型奇特,看來不是中原人士所造,應該是由西域而來,前輩請放心,此劍劍鋒色澤分明,確實是一把寶劍。」閻君說得頭頭是道,一點也不像門外漢。

    侯若英喜形於色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謝堡主賜教,後會有期。」

    侯若英從容地離開戚家堡,但她徒步不久,便立刻折返,躲藏在附近的叢林,只因她剛才一試,已知道事有蹊蹺,她那把西域寶劍,其實是一把仿真度極高的普通劍刃,假若是真正的戚堡主又怎會分辨不出。

    侯若英思前想後,得出一個結論,既然那冒充的堡主知道左夢衣的名字,即表示她曾經來過,為了查明真相,於是決定要夜闖戚家堡。

    閻君目送侯若英遠去,有種得到解脫的感覺。此時,霍萬龍靠近他道:「門主,我們是否又派人去跟蹤那姓侯的?」

    閻君斜瞪了他一眼,隨即搖頭道:「侯若英的武功高深莫測,就是我也要忌她三分,派去的人又豈能逃得過她的耳目,還是靜觀其變吧。」

    侯若英躲進叢林,選擇了一處隱蔽的高地,用作監視堡內的動靜。就在這時,她感覺到附近有些微異動,由於身處之地已遠離戚家堡,因此她沒有刻意去壓低嗓子,毫無顧忌地大聲嚷道:「躲起來的朋友,我是華山派侯若英,可否現身一談?」

    那個藏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徐如飛,先前他早已藏在林中,心想著伺機行動,卻被後來的侯若英發現,眼見對方說話如此大方,又自稱是左夢衣的師父侯若英,他也不便再躲藏起來,於是現身道:「在下泰山派徐如飛,前輩此趟到來,想必是為了尋找左姑娘,對嗎?」

    侯若英頓感愕然,問道:「你怎會認識她?」

    徐如飛遂將左夢衣俠義相助,和地獄門決戰一事坦誠相告,只是沒有把戚禮堂說過的秘密洩露半句。

    侯若英聽罷,不覺又喜又怒,喜的是終於找到左夢衣的下落,怒的是她自晚年已不好江湖紛爭,偏偏左夢衣時常好管閒事,屢勸不聽,終至弄出如此大禍來。

    侯若英憂心道:「那是說,自你和戚堡主走進密室後,往後的事便不知道了,對嗎?」

    徐如飛道:「正是。」

    侯若英道:「剛才那假扮堡主的想必就是地獄門門主,不知夢衣的性命可有危險。無論怎樣,我今晚決定夜探戚家堡,姓徐的,你去不去?」

    徐如飛道:「在下正有此意,如今得到前輩相助,不勝感激。」

    侯若英道:「好了好了,我最怕恭敬說話,你就留在這,我往那邊小睡一會,直到入黑再在這會合吧。」

    事實上,侯若英對徐如飛沒有什堋好感,甚至對他有些怨恨,因為若不是他左夢衣也不會失蹤,若然自己的徒弟有什堋不測的話,這個責任自然就落在徐如飛身上,以侯若英的剛烈性格,到時真不知會做出什堋事來。

    徐如飛見這位前輩冷若冰霜,先是感覺奇怪,繼而想到她和左夢衣的性格也有幾分相像,尤其是那種固執而堅決的態度浮現於臉上,總教人喘不過氣來。

    夜幕低垂,的月亮照著大地,夜益增的寒氣,令戚家堡周圍瀰漫著一層薄薄的霧。

    這一趟,可說是天公造美,在這層霧的掩護下,再加上徐如飛對戚家堡內各處較為熟悉,二人進至大廳時,絲毫沒有被人發現。

    徐如飛見大廳有二人把守著,便以手示意侯若英,各人制服一個,侯若英輕輕一笑,不待徐如飛準備好,便獨自縱身上前,身法有如鬼魅,動作也甚為靈巧,其中一人未來得及反應,便迅即倒下,另一名侍衛亦只是「啊」了一聲,穴道已被點。

    徐如飛從師父口中得知侯若英武功卓絕,當今之世幾無敵手,今日一見,方知師父所言非虛,心中驚歎不已。

    侯若英性情急躁,恨不得即時知道左夢衣的下落,她盤問道:「我來問你,你們是否捉著一個叫左夢衣的女子?」說罷將侍衛的穴道解封,那侍衛被嚇得雙腳發軟,跪在地上顫聲道:「我們知道那女子是華山派的人,早已放走了。」

    侯若英聽後甚覺安心,喜悅之色不禁流於臉上,只是徐如飛還放心不下,詳問道:「你們還捉著什堋人嗎?」

    那侍衛不敢造次,據實以告:「我們只捉著一個姓洪的姑娘,就關在地牢。」

    侯若英不讓侍衛再說話,又再次點了他的穴道,隨即向徐如飛說道:「徐兄弟,我們就到地牢一趟,把洪姑娘救出來吧。」

    侯若英的態度親切,令徐如飛怔了一怔,這情形簡直和先前的她判若兩人,可能是侯若英得知左夢衣無恙,感到喜出望外,以至激發起那份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俠義之心。

    「前輩的心態確實教人捉摸不著。」徐如飛心嘀咕著。

    二人正欲離去,卻突然聽到一把聲音:「什堋人?」說話的人是閻君,而霍萬龍亦緊跟在後。

    侯若英心想這是剛才侍衛發出的驚呼聲驚動了他們,她靜靜地望著閻君,似乎在等待對方開口說話。

    事實上,當閻君見到來者是侯若英,已知道事情敗露,但他還佯裝著道:「原來又是侯前輩,在下與華山派毫無瓜葛,未知夜闖戚家堡是何用意?」

    侯若英見他說得陣陣有詞,語帶譏諷道:「我倒要問問你,何以戚家堡會變成地獄門來的?」

    閻君臉色一沉,無言以對,他一直沒有留意到侯若英身後的徐如飛,待他察覺時,突然心下一震,喃喃道:「莫非殘影他……」

    徐如飛像聽到對方所言,也按耐不住叱喝道:「你徒弟已給我栽了,所謂惡有惡報,我看你還是有所覺悟,把「雪雁」交還給我。」想起寶刀被奪,戚禮堂慘遭暗算,徐如飛的語氣更顯得憤慨,情緒激動。

    閻君亦怒不可遏,臉部肌肉緊繃,隱約聽到微微的牙齒磨擦聲。

    閻君厲聲道:「今日非要將你五馬分屍,不能消我心頭之恨。」

    地獄門自創立以來,均會選擇精壯而資質異於常人的小孩作為地獄使者,然後授與絕學閻魔掌或奪魄怠針,這些武功均長時間浸淫,待武功大成之後,便有資格繼承門主一職。閻君本身並無兒女,他將畢生武功傳予殘影,視如己出,以便將來地獄門後繼有人,如今殘影已死,自然有如切膚之痛,那心情比死了一個徒弟還要來得複雜。

    被憤怒沖昏了頭的閻君,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迎向徐如飛,勁掌左右出,力拔山河般直拍對方胸膛。徐如飛料有此著,斜身向橫一閃,企圖躲避開去,但閻君氣勢凌厲,絕不饒人的姿態那會就此罷休,只見他橫掌由左至右疾掃過去,由於變招甚速,徐如飛只好催谷內力,以手相格,兩股力度交拚起來,把徐如飛雙手震得發軟,胸口劇痛,但仍能借勢彈了開去。

    那邊閻君右掌發痛,未能再發招,臉上略帶驚異之色,暗想道:「臭小子,何來這股剛猛內力?」未及細究,侯若英人已迫近,她是見剛才閻君銳氣受阻,藉此機會再向其施以猛攻。

    侯若英腳步輕盈,出招又快又狠,強如閻君也略顯左支右絀,幾次差點被擊中要害,幸好他能沉著應戰,武功造詣又不比侯若英遜色,約十數招過後,已能穩下陣腳,雙方對拆起來,勝負難分,站在一旁的徐如飛和霍萬龍也看得如癡如醉,一時間忘記了救人之事。

    侯若英正埋首酣戰,當她聽到眾侍衛的喧鬧聲時,立刻環視四周,見徐如飛還呆立在那,內心不其然添上幾分鼓噪,她急嚷道:「徐兄弟,你還不去救人?」

    徐如飛如夢初醒,「知道」一聲正欲離去之№,卻被霍萬龍及數名侍衛攔阻著,他為爭取時間,於是往背後一探,「天缺」應聲而出,施展起泰山派的雪雁刀法來,將各人武器紛紛擊毀,那些兵刃或被劈成兩截,更多的被震脫開去,這是由於徐如飛內力深厚,沒有人能夠抵擋之故。

    待眾侍衛意識到發生何事,徐如飛人已遠去。霍萬龍正欲追趕,突感背後寒風掩至,他本能地往前一滾,越過數名侍衛,然後回首一看,只見數名侍衛紛紛倒地,全部均被點了穴道,出手的人正是侯若英。

    霍萬龍心想這人武功蓋世絕倫,和閻君過招竟還有餘力兼顧別處,不禁冷汗直流,臉容慘白,同時兩腿發麻顫抖不已,未能作出任何反應。眼看侯若英向自己迎面撲來,只有閉合兩眼引頸以待,不料過了一會兒,自己還安然無恙,不覺鬆了口氣,原來閻君緊追不捨,在侯若英背後頻頻發招,使得她無暇下手,只有回身對付閻君。

    侯若英不容有失,見對方迫得越來越緊,便亮出劍刃,一連使出兩招華山劍法「梨花帶雨」、「投石問路」,殺得閻君連連後退。這些招式均出自華山派上乘武功「燕霞劍法」之內,簡單直接,勁力十足,一顯侯若英的身手。

    此時閻君甚為狼狽,閻魔掌雖也是獨步武林,但面對天下第一的侯若英仍然束手無策,頻頻劈空。閻君見劣勢漸現,急忙道:「地獄門素與華山派毫無瓜葛,前輩又何必如此拙拙迫人?」

    侯若英殺得性起,那理會他,叱道:「廢話少說。」

    閻君且戰且退,又再遊說道:「在下素來敬仰前輩武功超群,有情有義,當知道那姑娘是前輩的徒弟,便即時釋放,全無加害之意,我看大家還是以和為貴吧。」

    侯若英聽罷也覺有理,本來她早已不問世事,對於江湖中各種恩怨經常抱著置若罔聞的態度,因為她深知道這些矛盾根本無法平息,同樣也是永無休止地出現。除了左夢衣外,再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讓她珍而重之,閻君把自己的徒弟釋放,確是有義在先,一念及此,招勢也不如先前猛烈。

    她本想停手,但剛才已吩咐徐如飛去救人,心情十分矛盾,於是她語氣略為平淡地說道:「那姑娘我是一定要救走的了,假若三十招內你還未敗下陣來,我就不再追究下去吧!」

    閻君臉露喜色,侯若英雖然堪稱天下第一,但要在三十招內打敗他亦並非易事,閻君拱手欣然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那邊廂的徐如飛,沿途亦殺傷不少大龍幫的弟子,他從未到過地牢,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在遍尋不果之下,他像瘋癲了一般,抓著受傷弟子的頭髮,嚴刑迫供之下才能問明地牢的位置。

    徐如飛把地牢的鐵門打開,內竟是漆黑一片,同時亦隱約感到陣陣殺氣,徐如飛向前行了數步,便大嚷道:「小蝶,你在這嗎?」

    洪小蝶聽到是徐如飛的聲音,驚喜交集,也回應道:「我在這,不過你要小心,斷雪也在這。」聲音雖略為倉皇,但沒有半點悲哀和不安,顯然她未有受到任何傷害。

    幾乎在洪小蝶說話的同時,地牢的鐵門被關上了,徐如飛聽到「嗤嗤」兩聲,那是奪魄怠針施放時所發出的聲音,若果反應稍慢,身體已然中鏢,幸好徐如飛動作敏捷,「天缺」左右舞動,把兩支怠針擊落,他憑剛才洪小蝶和怠針所發出的聲音,分辨出二人所在的位置。

    徐如飛提氣運勁,縱步向前,往斷雪的位置發出數招,可惜撲了個空,他感覺到身邊有人氣流動,但迅即又消失殆盡,此時又有數支怠針飛至,再度被他格開,如此這般反反覆覆數回,雖然未受到暗器所傷,但體力亦消耗得快,反而斷雪以逸待勞,像追捕獵物的獵人一樣,把徐如飛弄得狼狽不堪。

    事實上,這是因為斷雪自小訓練在黑暗中作戰,以便執行一般任務如夜間偵查、追蹤等,加上卓絕的輕功,便能殺人於無形。

    徐如飛深感坐以待斃,開始有些沮喪,洪小蝶也開始擔心起來,口中喃喃道:「徐大哥……」

    此時聽到斷雪桀桀笑道:「上兩次殺不到你,今次不會讓你有機會逃出去。」

    「未殺死你之前,我也不會離開。」斷雪所言反使徐如飛從新振作起來。

    徐如飛默默細想,假若左夢衣在身邊便好了,她冰雪聰明,思路敏捷,此刻一定能想出什堋辦法來。

    「這漆黑一片,根本找不著敵人的方位,我要的是光……」徐如飛突然靈機一動,左手往腰間一探,手握寶劍,卻向著地上猛然劃出一道劍光,就在金屬和地面的強力磨擦之下,產生出閃亮的光芒。

    在這短短一剎那,已能讓徐如飛知道斷雪的位置,於是他欺身而上,奮然出招,在移動中左手仍將劍按在地上,斷雪身影盡現,頓時驚惶失措,而且由於雙眼受到強光刺激,感到一陣目眩,對於徐如飛突如其來的刀招也未能適時避開,只是本能地向後退了數步。

    就這樣,徐如飛內勁疾吐,「天缺」手起刀落,斷雪由肩到腰被劈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狂噴,「啊」的一聲便慘死當場。

    徐如飛如釋重負,帶著疲憊的身軀往洪小蝶所在之處,將她解開了,然後柔聲問道:「小蝶,你還好吧?」

    洪小蝶道:「嗯,我沒事,只是猜想不到徐大哥的武功在短短兩日間突飛猛進,把那斷雪殺了……」

    徐如飛態度平穩,語氣稍為急速道:「這方面容後再談,在外面還有一個人等著,我們先離開此處,好嗎?」

    洪小蝶道:「好,那人是夢衣姑娘吧。」

    徐如飛道:「是左姑娘的師父侯若英前輩。」

    「咦?」洪小蝶覺得嗟異,難以想像得到徐如飛竟能請到這個幫手,她懷著奇異的心情,緊跟在徐如飛背後,二人離開地牢迅速返回大廳。

    還在大廳內決戰的侯若英和閻君二人,已拚鬥了廿數招,閻君雖難以獲勝,但還未有敗色,心中卻時刻暗自盤算取勝之法。至於站在一旁的霍萬龍,面對兩大高手過招,自然不容他有插手的餘地,於是呆立一旁觀戰。

    這時閻君正苦思戰勝良策,他突然心念一動,好像有了主意,隨後更施展渾身解數,使出幾招殺著,迫使侯若英血脈賁張,侯若英心想剛才自己處處留有餘力,卻讓對方乘機佔這便宜,於是不再留手,劍如雨下,反把閻君的氣焰壓迫回去。

    閻君見勢色不對,情況猶如把熟睡中的獅子喚醒一樣,他感到有所畏懼,慌忙後退,卻是奔向霍萬龍之處。侯若英怒氣未消,大喝一聲「看掌!」,十成功力往閻君背後拍去,這一掌力度千鈞,怒濤般襲來,那知閻君身法乖巧,一個側身,不但避開此掌,更把站立在那兒的霍萬龍捉著提手一拉,往侯若英的勁掌衝去,避無可避之下,霍萬龍的胸口被轟得隆然巨響。

    其實侯若英在那千鈞一髮之№已撤掌收勢,無奈霍萬龍本身武功平庸,內功更不能與天下第一的侯若英相比,可憐的他捱了此掌便哼悶一聲昏死過去。事實上,霍萬龍自始至終對閻君未能表現出心悅誠服,或許正因為如此,只有經常換來閻君對自己的輕視,甚至在最後關頭被利用作為達到勝利的工具。

    這時的侯若英不禁怔了一怔,自己多年來不曾殺人,今日卻因此而犯戒,就算對方是窮凶極惡之徒,也應留有餘地。她百感交集,心中懊悔不已。

    閻君把握著對方心理上鬆懈的一刻,飛身而上,雙掌直迎向侯若英面門,企圖一擊制勝。侯若英因先前強收內勁,經脈未能瞬即回復暢順,眼看逃不過去,但機靈的她以左臂奮力迎接閻君雙掌,右手劍卻如疾電般向前一刺,貫穿了閻君的腹部,由於閻君的勁力被劍勢所阻,侯若英只是左劈骨折,似乎並未傷及內臟。

    她那負隅頑抗的反擊,粉碎了閻君的美夢,只見閻君臉容慘白,按下了穴道止血,然後雙方出現短暫的沉默。

    侯若英強忍著左臂痛楚,厲聲責道:「你為何使用這堋卑的手段,利用手下來作掩護,然後又暗算我?」

    閻君答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為求目的當然要不擇手段,今日我敗在你手上,任憑你處置就是了,不過……」

    侯若英道:「不過什堋?」

    閻君道:「前輩答應若在三十招內不能勝我,便不再追究,剛才那一劍已在三十招之外,這樣又該如何算法?」

    侯若英道:「好吧,我們有言在先,我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而且你中了我這劍,非得休養三個月不可,你就用這段時間來反省一下,不要再做壞事了,快走吧。」

    閻君拱手別過,便帶著幾個地獄門的弟子踉蹌地離去,其餘大龍幫的弟子見師父被殺,個個也落荒而逃。

    大廳內只剩下侯若英一人,她待閻君等人走遠,才鬆了口氣,艱難地移向椅子上坐下,此時喉頭卻按捺不住,吐出一口鮮血,原來閻君剛才那十成掌力內勁直透肺腑,只是她強行忍著,瞞過了閻君,才不致把自己陷於危機當中。

    事實上,侯若英為人極重信義,但她那疾惡如仇的性格比之更為強烈,若果兩者只能選擇其一,她寧願背棄諾言,也絕不放過任何萬惡之徒,現在因受傷而不能誅殺閻君,心底難免添上幾分無奈。

    徐如飛趕回來時,看見虛弱的侯若英便心知不妙,急忙上前慰問道:「前輩,你的左手……」

    侯若英較先前安心下來,容貌祥和道:「我遭閻君暗算,幸好他亦有傷在身,才能把他騙走。」

    徐如飛忙道:「好,讓我追趕過去把他殺了。」

    侯若英道:「不可,所謂窮寇莫追,而且你不在這,萬一他折返回來,我和洪姑娘便性命堪虞。」

    徐如飛道:「前輩所言極是,那就讓我運功替你療傷,好嗎?」

    侯若英道:「好吧,我們在此過夜,明天一早離開此地再作打算。」

    是夜,洪小蝶和徐如飛輪流看守,慎防閻君再度來襲,入夜後天氣轉涼,房內三人雖有被褥暖著身子,但外面那呼呼的寒風,吹得木門吱吱作響,寒氣由門滲入,令人難以安睡。

《神劍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