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旭雲冷晨清相互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歎了一口長氣。

    半晌,白旭雲道:

    「合二人之力,連老賊衣襟都未破上一片,還報什麼仇?而且老賊沒還一招,只要他一舉手,我們早就血濺當地。師仇不報,何以為人?我將走盡天涯,尋訪名師,再作報仇之舉,我走了!」

    冷晨清忙道:

    「要走,我們一道走啊……」

    她話未說完,突然雙眼盯在地面眨也不眨!

    大殿地面,全是青石鋪成。現在青石地面上均印有三分深的足印。

    冷晨清家學淵源,對九宮八封五行奇門之學,均經研究。雖然懂得不多不精,但經過她一看,總可以分辨出來。

    青石地面上的足印,分明含有奇門變化,可看不出是什麼形式,錯亂無章。

    傲面君子白旭雲見她神態,不由一怔,不知她發什麼呆。再定神向他打量,卻明白了過來。

    他冷笑一聲,道:

    「這有什麼稀奇,功力高的人,在石面上踏幾個足印,是極平常的事,我恩師也能作得到。」

    冷晨清沒理會他,仍沉思著。

    半晌,喃喃自語道:

    「奇怪!既不是九宮,又不是八卦,也不屬於五行,這到底是什麼步法?……」

    她轉過頭向白旭雲道:

    「這不是平常武功高的人所留下普通足印,你別看輕了,這中間包含著至高之學!」

    說到這裡,忽想起什麼,輕輕「咦」了一聲,又喃喃自語道:

    「難道這是『七星步』?但卻又這麼雜亂顛倒……」

    白旭雲經她這麼一講,也覺得那些足印頗有蹊蹺,不再作聲了,適才自己沒有考慮就開口,這時覺得有點失言難為情了,要知道,他本是個極冷傲孤僻的人。

    冷晨清可沒去注意他的神色,她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地面足印上。

    又過了一陣,她驀地「啊」了一聲,跳了起來,叫道:

    「這是……顛倒七星步,天玄上人絕學……」

    白旭雲也愕然驚歎,道:

    「天玄上人的顛倒七星步?武林中懂得的,聽說只有寥寥數人。」

    冷晨清道:

    「佟老前輩臨走時說,留一點紀念給我們,定是這至高無上的步法了。」

    白旭雲傲然一聲冷笑,說:

    「這老賊殺死了我師父,又無故示恩惠,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我才不稀罕。」

    他的話剛落,驀地神拳鐵臂佟浩又出現在廟門口。

    只見他,手持龍頭鋼拐,長髯飄胸,兩眼精光奕奕,注視二人。

    幽谷蘭冷晨清向前幾步,盈盈一禮,道:

    「老前輩去而復返,必有所指教?」

    神拳鐵臂面色一怔,不悅地反問道:

    「誰曾來過?」

    冷晨清白旭雲同是一愕。

    佟浩老人見他們神態有異,乃道:

    「你們不必驚愕,可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冷晨清回敬地道:

    「適才,你老人家曾來破廟,還使晚輩得見奇學!」

    老人面色一變,厲聲道:

    「你說清楚一點,誰來過?」

    他這一怒喝,可更將二人弄糊塗了,傲面君子白旭雲性情冷傲,又抱師仇之恨,雖明知不敵,口頭上卻不讓人。

    當下冷冷地道:

    「你乃前輩成名人物,殘殺正道,故作神秘,以為這樣,就可掩飾你的罪行嗎?」

    老人龍頭鋼拐一頓,陷地三尺,白髯無風自動,憤怒已極的喝道:

    「我神拳鐵臂,三十年前雖然積惡如仇,殺人無數,捫心自問,尚未殺錯一人。三十年後,自知殺氣太重,隱居呂梁山閉門思過,從未履人江湖一步。你這娃兒說我殘殺正道,故作神秘,有何所指?你是誰?是何人門下?」

    白旭雲不甘示弱,冷冷地道:

    「我乃是傲面君子白旭雲,我師父三絕劍董斌三月前死於你手,有紙條作證,那還會有假?我師父在武林中,誰不知道是個俠義之士,竟死於你手,不是殘殺正道?」

    「你適才到破廟,試探我們武功,看有無報仇能力,又留下小技,故示恩惠,你去而復返,又不承認錯過,豈不是故作神秘嗎?」

    老人聽完他的話,氣得哇哇大叫,道:

    「你這娃兒,簡直一派胡說,我根本未離開呂梁山一步,從何殺死你師父?你們說適才見過我,該不會認錯吧?」

    白旭雲雖然生性冷傲,但終不失理智,見這老人憤怒驚愕神態,不像裝做,心頭也有點犯疑。

    他舉眼向冷晨清望去,冷晨清也正在用疑惑的眼光望著他。

    三人相對愕然!半晌未語。

    最後,還是冷晨清打破冷場,露出驚奇的眼色,道:

    「絕不會錯,佟老前輩確實來過,還自報名號同我們交過手,真奇怪了,天下真會有兩個神拳鐵臂佟老前輩不成?」

    這時,老人不只是憤怒,而且還驚訝萬分。

    冷晨清接著又道:

    「如果佟老前輩不自認悔過,更可證明昨夜我們聽見兩人神拳鐵臂不假。」

    她就將昨夜同白旭雲往探神拳鐵臂,及受傷之事說了一遍。此時,白旭雲對昨夜發現有兩個神拳鐵臂之事,也有點相信了。老人沉吟半晌,才怒道:「如此說來,原來是他!

    好個魔頭,我得馬上找他去。」神拳鐵臂佟浩,拔起龍頭鋼拐,正要返身而去,想起什麼的向白旭雲道:

    「你昨夜到我洞穴,原來是報仇來的。所幸我沒有傷你,我一掌將你擊昏後,放在松林外,才讓你的同伴挾走,……」

    說著,一眼看見大殿地面足印,先是一愕,繼而冷笑一聲,道:「這是適才那老兒留下來的嗎?你們可懂?」

    冷晨清道:「是適才那位佟老前輩留下來的。晚輩看來,大概是天玄上人的顛倒七星步絕學,不知猜想可對?」老人面現驚訝之色,急問:「這顛倒七星步,武林人懂得寥寥無幾,你娃娃年紀輕輕,居然識得,你是何人門下?」

    冷晨清來呂梁山,本是投奔神拳鐵臂。後因正邪未分,又發現兩個,誰真誰假又難弄清。

    因此將投師之意,暫時打消,於是也不願意將自己身份說出。

    這一來,反而替她自己多找來一番周折。

    她雖無江湖閱歷,但人卻十分聰明,心頭一轉,乃答道:

    「晚輩未曾投師,只從家母學了一點武功,那能真行,因此我亂猜想為七星步了。但這些腳印,又如此的顛倒零亂,我又想起也許是天玄老人的顛倒七星步。」

    神拳鐵臂並未深問她的身世,見她慎謹聰明可愛,心頭一樂,乃道:

    「你這娃娃聰明秀麗,是個可造之材……」

    他轉過頭朝著白旭雲道:

    「你這男娃兒資質絕佳,稟性正直。你們兩人既找上我神拳鐵臂佟重,我也一併成全你們。」

    說著,只見他身形一晃,人如行雲流水,在青石板上歪歪倒倒的來回走了幾圈,才停下原形。

    原形一停,面對著白旭雲喝道:

    「適才那個老人,即是你殺師仇人,信不信由你!」

    聲落,眼前一花,人影已杳。

    二人愕然半晌無語。

    好一陣,冷晨清才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此看來,果真有兩個神拳鐵臂了。到底誰真誰假,實在難以判別。」

    白旭雲仍不失他傲然之態,冷笑一聲,道:

    「你能說兩上老賊不是二而一,一而二嗎?」

    冷晨清暗忖:知道這不是一時可以同白旭雲爭辯出結果來的。他的話,也不無道理,說不定佟老前輩故弄玄虛哩!

    她沒有再開口,將眼光移在地面上。只見地面上原有的足印之中,又多了許多足尖痕跡,深約半寸,顯明已極。

    她看了半晌,慢道:

    「你可看出那些足尖痕跡的個頭嗎……」

    說了一半,忽又想起的驚叫道:

    「莫非佟老前輩,連天玄上人的顛倒七星北斗步法也懂了?我們何幸,竟得此百年難得的奇遇!

    看來,兩個佟老前輩,都是武林中奇人……」

    按說白旭雲與冷晨清二人昨夜實都在同一時間進入了洞穴,會見了一個神拳鐵臂。但事實上,他們是進的二個左右相鄰的洞穴,會見的當然是二個面容極相似的神拳鐵臂。至於為什麼會出現二個神拳鐵臂的因由,及誰真誰假留待以後交待。

    冷晨清說了一半一轉眼,見白旭雲態度冷漠,於是將下面的話頓住。

    白旭雲道:

    「任他什麼絕學,師仇未弄清楚,我不會去學,你一人去練習好了!」

    冷晨清道:

    「無論誰是你的仇人,這種曠古絕今的奇功,學來對你無損。江湖還有蓄意偷學別派武功的,我們雖不屑去為,但這是人家自願傳給我們,何樂而不為?」

    白旭雲只是性情冷傲一點,並不是個不於情理的人,終於被冷晨清說服。

    二人即開始練習顛倒七星北半步法,二人均賦異稟,三天過去,已將步法學會,只是未到火侯。

    他們將地面足跡消滅,白旭雲對有兩個神拳鐵臂看法,始終抱懷疑態度,提議夜間再去踩探一番。

    冷晨清當然不願意違他意思,決定三更行動。

    吃過乾糧,二人打坐行動,轉眼到了三更。白旭雲睜眼一看,不見幽谷蘭冷晨清人影。

    他一怔,急跑出廟外尋找一遍,那有人跡?不由得起慌來。

    他又返回廟內,披上破大氅,正準備再去尋找,忽見火旁地面,用火炭寫下幾個字:

    「幽谷蘭在幽蘭谷。」

    他大吃一驚,冷晨清分明被人所擄。那麼擄她之人,進入廟內輕易將人擄去,而我一點也沒有發覺,此人武功之高可見不是一般。

    難道是神拳鐵臂所為嗎?除了這老賊,誰又知道我們在這破廟呢?

    他同冷晨清相處數日,覺得這姑娘聰明慧淑,武功又不弱,二人感情十分融洽,何況彼此生世可憐,他那得不為焦急。

    當下披上黑破大氅,手提寶劍,向神拳鐵臂居處奔去。

    當他奔到松林邊,已過五更,天空漸漸現出魚白色。

    穿過松樹林,向左轉到達懸崖邊,他不加考慮地一頭鑽入洞穴內。

    那知洞內靜悄悄地沒有人跡。

    他沮喪地退出洞外,感到十分不解,怎麼佟老賊不在此地哩?心不甘的在附近轉來轉去,忽然醒悟地暗道:

    「我怎麼這麼糊塗,他不是留言,幽谷蘭在幽谷蘭嗎?老賊當然已離開這裡遷到幽谷蘭去了。

    那麼幽谷蘭又在什麼地方呢?呂梁山連綿數百里,我到那裡去尋找?」

    沉吟半晌,他現出堅毅之色,暗道:就是天涯海角,龍潭虎穴,我也得將她找來,她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心意一定,即離開破廟,不管天南地北,逢山越山,遇嶺躍嶺。但在深山奔竄了兩天,一點行跡都沒有尋出來——

《紫泉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