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發生肘腋

    兩人身形乍分便合,石劍田面色凝重,宛如碰上平生大敵,不得不沉著應付,他在劍術

    上果然有驚人的造詣,是以利劍出處,鬼哭神號,在使人為之震驚。

    這等高手拚鬥,差之毫日,便謬以千里,龍野先機一失,全盤皆墨,石劍田抖撇精神,

    運劍如風,腳下如行雲流水,刷,刷,刷一連數劍,沒譎雲危,辣無匹,把龍野連退退尋

    丈。

    龍野一陣冷氣值冒,暗想雖說自己先招一失,但對方一上手,便如魔附劍,大露鋒芒,

    直教自己難以招架,這種劍術,這等功力肖莫怪他橫闖天下,所向無敵了。

    想到這裡,念然內心一凜,心想:「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大義滅親,維護天地間浩然之

    氣啊……」登時面容一整,一派嚴肅容貌,蜈蚣劍自然而然動浮出蓋世神威,如司劍之神,

    一劍在無,劍氣凌雲。

    石劍田陡然感到磅礡正氣,沛塞週遭,不禁魔志消沉,只覺面前一片正義樣光滾滾而

    來,銳不可當,不由緩緩後退。

    龍野這一運劍,心中頓然大悟,神情更是乘正守誠,毫然一絲雜念,敢情這時陡然領悟

    出一些訣竅,一時劍光盈空盤繞,劍氣勢重萬鈞,有如萬雷交錯潛響,周際地面沙飛石趟,

    漫天斷草,飄蕩空中。

    三百招眨眼即,石劍田越來越覺不支,繞場退到山彎處。

    這時龍野的劍術有如日月長輝,萬里俱照,但過了三百招,只見他雙目含威,舌綻春

    雷,大喝一聲,腳下一錯,一記「西山炎陽」宛如奔雷擊電般擊中敵劍,石劍田但覺耳嗚心

    跳真辦枯,竭東注劍震盪開去,雖然不會撒手,但已戶門大開。

    天色陡然大變,一道眩目閃光一幌即逝,一聲霹靂猛雷四山俱震。

    卻見龍野面悲憤肅穆,渾渾劍光一斂,化為一道長虹,劍射石劍田敞開的門戶。

    石劍田立時亡魂俱冒,急提殘餘真氣,連忙使出東海流星的「雲潑幻變」,身形極古怪

    地轉了一個方位,避過凶鋒,他本想施出三個方位,再換口真氣,使出劍膺幫與敵俱亡的劍

    路,誰知這刻內力已竭,是以僅能拉開一個立位,便覺雙腳如負千鈞,難動分毫。

    龍野喝叱一聲,一記「劍沖泰斗」,如影隨至,直取咽部,說時遲,那時快,石劍田陡

    然厲喝一聲,利劍隨手扔出,劃出一道銳嘯真沖龍野,雙掌更孤注一擲,掃出劍鷹幫食譽一

    時的「氣三千」絕命掌,頓時四周風力潛激,逕向對方猛撞。

    他武功本深高,這兩著又是孤注一擲,所有餘勁殘力俱皆運於劍掌,其勢不但迅速絕

    倫,而且妙在恰值龍野遞劍勁力將盡於際,也就是,一招之間身形最遲滯的時刻。

    龍野去勢絕猛,冷不防他尚有此玉石俱焚的絕招,連忙腳下旋個方位,勉強避過迎胸射

    至的東洋劍,但覺那襲來勁風,剛烈中並有陰險的味道,令人有些魂失魄之感,龍野猛沉胸

    前微微一窒,神志倏然一楞。

    經此一來,手臂不覺墜落將尺,蜈蚣劍直取咽部,陡變為刺向對方小腹之上。

    只見利劍過處,血光暴現淺,劍鷹幫主石劍田向前跌撞幾步。

    真目厲聲道:「你這就算勝利了麼?……」

    龍野強運一口真氣,強自鎮定體內紛亂陡變的神志。石劍田滿身都是鮮血,那對眼珠幾

    乎要突出眶外,仰天厲吼一聲,厥狀慘至,猛沉眼前一黑,一時支持不住,跌倒地上,惘考

    我雲騰湧的天空,一切的理想和追求,終於變成了空洞。

    前面是一片黑暗,石劍田掙扎似地厲聲一叫,聲音淒厲已極,使人不禁毛骨聳然。

    這叫聲直如一把利劍,迎胸射入龍野的心房,他也如響應,悶吼一聲,踉蹌可退一步,

    神情賬惚,如癡如呆,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

    輕風淒淒如泣,襯托著石劍田的喘息,沉重的吟呻聲,周際更顯得一片淒涼。

    陽光眩目,再加上痛苦的呻吟是多麼單調與恐布。

    石劍田掙扎斷續的哺哺自語,有如幽冥地俯發出的聲音道:「……這樣的死,我難道就

    這樣的死了?但我死得不瞑目……怎樣也不甘願……正義……正義……我領償了……它的內

    幕就是充滿血腥……」

    聲音甚是弱微,龍野離他雖近幸尺,卻聽不清說些什麼。

    石劍田陡然掙扎起來,面色陰冷酷寒得豪無人色,踉踉蹌蹌地逼來,龍野莫名所感地

    「蹬蹬蹬」退了三步。

    石劍田雙眼裡佈滿血絲,悲憤地視瞪著龍野,陡然淒厲地乾號一聲,如牛嚅怪嗥,龍野

    神魂隨之一動,他動牙切齒地道:「你們姓龍的勝利了……」

    忽然一聲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巨響過處,一代蓋世魔王就此倒在汩汩鮮血之中,黃葉飄

    飄,陰氣沉沉,令人心中有一股茫然若失的憐惜感覺。

    龍野望著石劍田的屍體,癡癡地出神,目光更變得朦朦糊糊,漸漸移向沾滿鮮血的蜈蚣

    劍,喃喃地道:「血!血!

    那是父親的鮮血,我……我終於殺了他!」

    激動的情緒,已使內力在不知不覺中鬆弛起來,石劍田臨死前那一記「氣三千」絕命

    掌,逐漸循環血液,浸腐神經,因此漸沉頭暈目眩起來。

    他東歪西幌,搖搖欲倒地後退,突然仰面望天,瘋狂的大笑,道:「我為什麼要殺他?

    大義滅親?但世上誰能絲毫沒有過錯?我為什麼不加以規勸,請他懸崖靳馬,我可以給他一

    線生機呀,這……就是大義滅親麼?」

    他痛苦地道:「我錯了,我錯了,想不到我龍野,做事居然糊塗衝動到這種地步?」

    他喃喃地叫著,再也無法抑制這情感的激動了,翻動的血潮有如巨浪排空,沖激心岸,

    於是他瘋癲地大笑著,笑聲響亮壯悲已極。

    天空陡然傳來一聲霹靂雷聲。

    龍野心神等時為之一震,仰天狂呼道:「神明震怒了,天那!我……我究競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又是一聲崩地裂般的雷鳴過處,數股焦火冒起,一棵合抱松樹斷折成兩截,挾著

    火花直砸下來,卻壓在石劍田的左腿側,樹梢在龍野膝前直扣,危機僅僅一鴻之溝。

    龍野腦海蓬然一響,眼光露出驚異之色,這幾次怒雷忽發,倒不知是之了自己大逆不

    道,仰或是為了石劍田惡重罪深。

    雷聲忽然中斷,四野一片死寂,正如龍野心頭一般,萬念俱灰,漫天黑雲,把一切盡皆

    籠罩起來。

    這對在山彎凹陷處,突然有一對無限怨毒的眼光,炯炯地凝視著漸漸後退,如癡如呆的

    龍野,額角上爆出根根青筋,手上緊拿一把劍光眈目的短劍,不斷地顫抖。

    這時龍野身軀距離山彎凹陷處,頂多不過五尺左右,那人只顧跨大一步,短劍連臂遞

    出,劍尖便能深深插進龍野的背心。

    那雙怨毒的眼光,愈來愈深,最後顯然壓不往憤怒的火焰,於是忍耐不住,悄悄移動身

    軀,拿準時機劍尖全然戳出。

    龍野宛如大理石塑像般岸然而立,生像全然不知背後一柄百練青銅劍,悄悄掩至,事實

    上他這時神志暈亂,情感如怒潮澎湃,確實不會發沉外界的一切變動。

    雖然以他這時功力,縱是一流高手也難欺近三丈之內,可是此時精神悵惚,如癡如

    呆……龍野陡覺背頸一陣寒氣砭骨而至,倏地一驚,疾然一旋身,但見精光閃處,一把尺餘

    短劍迎胸一劃,裂帛一聲,喝前襯衣裂成兩半,紅光濺射鮮血如注中,一束溫暖芳香的捏

    草,亦削成二半悄悄飄落。

    說時遲,那時快,龍野但覺胸口一陣冰涼,已知遭受暗算,而且傷熱不輕,一把短劍幾

    乎全柄而人。

    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亦不看來者是誰,大吼一聲,四野俱撼,左掌疾如電風馳般地反掃

    出去,這是全力一掌,結結實實地掃來人前胸之上。

    在接實真力欲止的那一剎那,倏地聽到一聲驚懼慘叫,尖亢清脆,顯然人尚好年紀小,

    龍野收裡一驚,把真力撤回大關饒是如此,仍有開碑裂石之力,那小孩怎能承當得了。

    一聲尖叫,暈絕過去。

    龍天翔與郎仲奇,兩人俱都是武林上頂尖高手,眼光敏銳,利比似隼鷹,他們雖在丈餘

    外夜過手招,但龍野這邊的情形,卻看得清清楚楚,絲毫不爽,龍天翔眼見愛孫身遭不測,

    悲吼一聲,直衝已來,郭仲奇忽睹此蠻,倒不好再向龍天翔進攻,收羽立在一旁。

    龍野強忍巨痛,低首一看,只見自己那灘汩汩鮮血中,陳臥著一個骨格粗壯,年紀極輕

    的小孩,這雖已暈絕過去,嘴角猶然掛著一絲傲然與倔強的笑意,龍野認得是北城鄭外,酒

    店裡相遇的華服小孩。

    陡然眼前一暈,站立不住,向前一倒,連忙以蜈蚣劍柱地支持,他痛恨華服小孩下手過

    於毒辣,但卻不明白自己跟他素昧平生,生冤無仇,何以他卻如此對付自己。

    龍野想狠狠再給華服小孩補上一劍,但一念用及,小孩天真無邪,易受惡徒扇動欺騙,

    就再也不忍下手,同時也佩服華服小孩的這份膽量。

    胸前傷口,血流如注,濺灑地上,染紅一大片,一朵陰暗雲翳迎面飛來,龍野又是一陣

    天暈地眩,這是流血過多。

    體力虧損太甚,而且將近捏竭的徵象。

    龍天翔約看到那陌生的國土上,一個身軀槐梧強壯的少年,舉步向死亡走去,舉止凝重

    從容之極,大有龍行虎步步之象。

    他暗自歡口乞,忖道:「罷了,自古至今,誰人無死?只不過是早晚之別而已,捫心自

    問平生沒有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跡,但劍鷹幫何等厲害,普天之下,誰不聞風膽寒,而今

    被自己一舉戳滅,而且奉天仗義,完成滅親除鬼的大責,為江湖造福,還有什麼遺憾事?」

    一想及此,豪情頓發,陡然橫劍平胸,圈指一彈,一陣龍吟起處,直澈雲霄,餘音裊裊

    不絕。

    仰天沉聲吟道:「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

    雄。」

    歌聲悲壯淒涼,豪氣奔放,直使聞志向凜然起敬。

    吟聲未歇,龍野已漸漸支持不住,星目緩緩閉承,龍天翔已如隕虹瀉似地飛縱而來,駭

    然間吼一聲,鐵臂一伸,把他攔腰抱住。

    龍野暈迷的神志,陡然受到刺激,星目射出無以形容的光輝,唇角淒然一笑,正因是此

    一更使人覺得心酸悲槍。黯然欲泣。

    北神龍天翔老淚縱橫,心中哀痛至極,幸虧他久歷滄桑飽嘗酸,遇事當能自節哀痛,控

    制情緒,不致神志迷亂,先驕指點了龍野的暈穴,再將他的身躬平放在地上,動作輕微,不

    教龍野身上任何部他受到震盪與刺激。

    龍天翔極小心地抽出受插龍野胸口的短劍、迅速地撕下自己身上何青衫,緊裹著龍野的

    傷口,以免因流血過多而致無法挽救。

    帶結擊緊之後,龍天翔陡然盤膝坐於地上,立即運動內功,將體內殘餘零碎的三味真

    人,緊縮一點,運到指掌上,驕指虛虛向龍野胸前傷口周圍的穴道經脈點去,指風銳烈,宛

    如有形之物,擊在他胸前穴道經脈,光憑這點三味真火,龍野這三天內身軀不要受到激烈地

    震盪,傷口便不致於破裂也不再流血出來。

    龍天翔不敢妄自浪廢時間,臉色極是蒼白乏疲地站起,將蜈蚣劍歸鞘,雙臂緩緩平抱起

    龍野,忽地但沉血氣微浮,四肢乏力,一陣躍踉,幾乎摔跌地上。

    原來他強運身上三味真火的威力,與郭仲奇撕戰一夜之久,精力亦已耗損殆盡,一身軟

    弱無力,忙閉目一會,稍為恢復元氣,龍天翔忽長歎一聲,這一剎那間他發沉自己窿競是蒼

    老多了,當年神勇壯烈的雄志,隨著韶光流逝,已不再重現。

    這位古稀劍術宗師,平生只有一子一孫承傳香火,滿腔雄心均害托於這子孫身上,如今

    逆子罪惡盈貫,已遭天譴,孫兒奉天行義,不幸身受重傷,生死危在旦夕,頓感一切俱屬空

    虛,也更感著身世的孤寂淒涼。

    放目望去,遠山平蕪,麗日雖緩緩破開烏雲,照射大地龍天翔但覺滿腔槍哀,無能解

    慰,不禁仰天長嘯,聲如老龍清嘯,氣壯山河,萬里俱聞,然而壯烈悲槍之味,迴腸九天歷

    久不絕,比之巫山猿啼,秋夜鶴戾,來得更淒慘萬倍。

    嘯間迴盪中,龍天翔抱著龍野,躍躍踉踉而去,在這一剎那間,他魁梧畢挺的背影,已

    露出駝軀蒼弱之態。郭仲奇惘然望著龍天翔去向,呆呆出神,心中大為龍天翔祖孫的壯烈所

    動,心想上天竟然給他們如此悲慘結果,委實有欠公平,不覺搖頭歎息,深表惋惜。

    陽光照映著地下二柄利劍,發出萬縷銀輝,在這荒靜的山谷中,宛似無主孤魂,哀然無

    依。

    郭仲奇又是搖頭惋惜,輕聲啼哺的道:「瓦片不離井不破,將軍難免陣中亡……」

    陡然隨風傳來數聲沉痛的呻吟聲,郭仲奇然驚訝,銳利如隼的眼光,凝定在尋丈之外,

    那二具陳橫淚淚鮮血中的屍體,忽然自憐地輕輕自語道:「這是怎麼搗的,真是活見鬼,今

    日我的性情與情緒,恁在違反常規……」

    陡然眼光暴射,霍然凝定在那位華服小孩的身上,緩緩.走去。

    一陣微弱地掙扎,那位華服小孩身軀觸動一下,發出一聲細長的呻吟,競悠悠醒來,他

    倔強地掙扎一下,把身軀翻轉半圈,朝臉向天。

    只見天空陰霾俱消,麗日衝著他微笑,於是他原自掛在嘴角那一絲微笑,逐擴大,終於

    充滿著整個臉上任何一處細小的部他,大有驕視天下,唯我獨尊之勢,但眉頭一皺,又漸漸

    歸口寂然。

    要知他乃是身無半點武功基礎的牧童,這次能夠一劍予龍野以致命的傷害,純靠天時的

    恩賜,並且也歸於他那份倔強勇斷的信心,始能如願。

    原來華服小孩謝弓,他在鐵鋪購買得短劍之後,便沿著龍野所住和方向,追蹤而至,只

    因他聰明機智超異常人,自知憑身上幾點蠻勁,想跟敵人正式拚命,不過陡自送命而已,他

    等待著暗算的良機,終於不負所望。

    不過他這次凶險之極,只因他暗算的對像龍野,武功神奇絕世,適才的一掌,如不是龍

    野聽到他失聲驚叫,心起憐憫,把真力撒回七八成的話,謝弓縱有三條命,也難免應掌而

    亡,雖是如下此,不但胸左肋骨被龍野震碎三根,體內五臟六腑也被震得挪翻了位置。

    他眉頭緊皺,沉重地悶哼一聲,自知傷勢極重,離死不遠,但神志並未完全昏迷,心中

    仍有著一股倔強之氣,又使得自己強忍著渾身傷疼,一個念頭在支持著自己,不能就這樣閉

    目死去,還須要艱難地支撐下去,只因他一家三代六口的血仇,今日才僥倖戳刃一位男的,

    還有一位美麗的女仇人依然逍遙法外。

    又給他掙扎地翻個身,因苦的以雙掌抵地撐起上身,忽地傷口震動一下,痛澈心脾,渾

    身抖戰,一陣暈眩,又倒地不起。

    他渴望有一輛馬車由此經過,縱然是一個行人亦可以,但四野只有過空尋食的鳥兒,一

    切的渴望終成幻想,而他所受的傷勢,還在孱孱用力和情緒的震盪下,變得更力嚴重。

    死的念頭漸漸佔有了所有的心思。

    「其實我何必作這等無謂的掙扎?我縱然能夠勉強走到,人跡較多的地方,但那時恐怕

    早已登鬼錄了,與其零碎受苦,倒不如死了乾淨。

    以前曾聽隔村的廖阿伯說過,一個人如果枉死去,必然變為厲鬼報仇,我今生雖然愧對

    九泉之下的祖父母,爸媽以及弟弟們,但死後也可以變為厲鬼去索捉女仇人……」

    「廖阿伯是一位秀才先生,一定不會欺騙我!」他終於堅定地相信自己身雖死,但還能

    親報血仇。

    誓言既然有所依托,心神便進漸安祥寧靜下來,靜待死神降臨,如此傷疼倒反覺得好受

    些。

    由於心神寧靜,感覺器官便比較靈敏,漸漸發沉出輕風飄送之中,隱隱浮動著異樣清

    香,著意搜尋時,卻又似乎消失掉。

    不過身上痛苦,居然舒服了一點。

    他驚訝地勉強扭頭四顧,忽然一陣激動,倏地胸口一悶數日熱血衝口而出,灑在身側龍

    野所吐下的淚淚鮮血堆裡,原來當他四顧一看,並沒有看到仇人龍野的屍體,忽知龍天翔急

    救龍野時,謝弓仍在昏迷境中,故此總認為龍野已橫屍當場。

    「他難道沒死!?」謝弓心情大為震動,憤怒地自忖,這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之事,要地

    眼光凝定在身側那一大堆淚淚鮮血上,安慰的自言自語:「不,這是不可能的,想他既非銅

    鑄澆的身軀,鮮血流得這麼多,走也未必能走多遠!」

    這一銷接近鮮血,便又臭到那陣若有若無,令人心神大為舒爽的異香。

    他呆了一下,細細分析出那陣異香,有二種差別,一種微常血腥味,卻有點清香,斷定

    乃是那堆鮮血所發出的,另一種便是能夠減少身上傷疼的淡淡芳香,但卻不知是何種物品發

    出的。

    當下精神一振,細細瞪口查找,只見那堆淚淚鮮血之呂,半束枯草插其上,四周鮮血懼

    皆往外凜結,枯草形狀奇特,活似半個人心,而且色澤雖已枯黃,卻顯然有超然出塵之概。

    謝弓自幼在窮鄉僻野之中長大,整天飼牛牧羊,見過不少奇形怪狀的野生草木,未瞧過

    這半個超凡絕俗的枯草,同時那種清幽淡芳的香昧,更加獨特奇異。

    當即伸手卻取枯草,只感觸上溫暖,肺腑俱舒,真是柔軟溫懷,一時之間競不忍釋手。

    這一拿近面前,頓感口鼻芬芳,沁人心脾,頭腦更加澄明清澈,使得謝弓忘其所以,將

    這半個枯草湊近鼻孔,狂吸不輒。

    這當兒,一條細長的人影,徐徐走來,陡然靜默不動,身影長長地斜映在謝弓的腳之

    上。

    靜寂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謝弓渾然不知的將那半葉枯草向唇皮上。

    艷陽當空,斜映在那條細長的身影,原來卻是天鵝怪老郭仲奇,卻見他注目凝視著謝

    弓,眼中閃耀著一種驚疑之色。

    一陣細嚼聲過後,謝弓已將那半葉枯草服下,初感滿口清香,痛苦全失,四肢百骸,登

    時舒暢無比,跟著一股熱流從丹田直升而起,炙熱無比,片刻工夫,他已出了一身大汗,但

    那股熱流卻有增無減,難熬之至。

    謝弓臉色大變,心中忖道:「糟!難道是中了毒不成?爺爺常說,有些草花固然是美麗

    芬芳,而它的體上常有毒極的汁液,會引至咬食的動物中毒……」

    謝弓愈想愈驚,不敢繼續想下去,這時侯他自感如處身在滿穴烈火熊熊之中,難於支持

    得住。

    但他並不呻吟出聲,那倔強不眼的性格,永遠支撐著他陡然腦中浮出清波蕩漾的小溪,

    精神頓時一振,喃喃自道:水!一里之內,定有小溪……」

    急急爬起身來,東歪西晃,搖搖欲倒的往前走去,這刻工夫,他除感體內炙熱無比,難

    熬之外,卻並不感到其他痛苦。

    一條修長身影,悄沒聲的跟著躡步隨至。

    愈走體內熱流愈熾,熱得謝弓渾身大汗淋淋,眼睛裡直可冒出火來。

    眼前一片昏暗,全然無法抵抗「蓬」的一聲,跌倒地上。

    「水,水,我不能這樣就死……他沒死,我絕不甘心就此死……」

    炙熱熏烤,已使他頭及迷糊起來,心裡想到口裡就不自沉的說了出來,聲音雖然弱小,

    但背後的開鵝任老郭仲奇耳目甚是靈敏,忽然覺得這位華服小孩身上,似乎有一股常人掘發

    不出的氣魄,雖然倔強得有點過份,卻勇為得甚是可愛。

    郭仲奇此刻直覺地感到,忽然甚為喜愛這個倔強的小孩,已有收入門下之意,事實上謝

    弓所服下那半葉枯草,仍是無價之王「靄芳幽心草」的半束,已為他在步功上奠下良好的基

    礎,若再經這位步學精絕的郭仲奇細心琢教,不難成為一朵武林奇葩,為天鵝湖發出一道光

    輝。

    謝弓近時所感到體內炙熱難耐的原因,便是幽心草藥力發作,而他又不知調息吐納之

    道,將藥力引穿經脈融會吸收,以致積湧丹田,無處消受所致。

    郭仲奇心念一動,面色肅穆,驕指遙空封閉謝弓的暈穴,然而伸臂平抱起來,面上流露

    出異樣光輝,如而去。

    在郭仲奇帶走謝弓之後,山腰中浮現出四五個人影,如星飛丸瀉而下,為首一男一女,

    俱年逾古稀,正是極毒門人韋恨天,韋菊花,隨後他二個壯年漢子。

    極毒門昨夜在陸家出現.不討後來看看到會的人,全是輕易惹不得的高人.他們往次參

    加本劫寶之役,並無多大重要性,僅不過想佔些便宜,若運氣好,取得幽心草,當可增加本

    身實力,但並不想付出相當代價去火拚,故此覺得此戰不宜參加,便閃至一旁,只放一把墨

    天火逞威而已。

    其後,那幾次慘烈鏖戰,他們都立於一旁靜觀其美,企圖來個坐收漁利,到現在總找不

    到取巧之機,不得已才躍下,其實在龍野被暗算而幽心草裂成二半掉落時,他們因距離遙

    遠,樹影掩目,故此沒有瞧到,否則若猝然而出,幽心草已歸他們所有,也不致錯失良機

    了。

    四人,瀉而下,停足戰場。

    韋菊花埋怨地說道:「你既然不想出手,何必由隴右跑到這裡來呢?」

    韋恨開搖頭歎道;「出手?你平心想想,劍鷹幫這四位高手,那個不是武林中頂尖人

    物,尚且全軍覆滅……」

    韋菊花冷笑道:「韋家若人人都像你這般懦弱怯敵,一輩子也別想抬起頭來!」

    韋恨天被他這一恥笑,不禁微微羞怒,韋菊花又冷冷的道:「虧你還周遊列國,並且掙

    得東海總盟主的大座,卻如此臨陳畏卻,懼怕那……」

    韋恨天惱羞成怒,雙目如電一瞪,韋菊花心頭一震,縮口下語,韋恨天頹在道:「愚兄

    的心境你還不曉得麼?如果姑母所說的本門絕藝「神毒合壁法」,讓我學會,那還懼什麼勁

    敵……」

    韋菊花搖頭道:「神毒合壁法乃是本門絕藝,不傳心法,當年先祖獨立開創本門派,功

    力何等精純?尚且無法煉得,而且還差兒走火人魔,一怒之下,將神毒合壁法的秘本鎖閉在

    萬太峰山巔的絕穴之內,避免後人想煉這種功夫,反而惹人自焚,姑母縱然能夠開啟絕穴,

    取得秘本,但衝你目前功力,恐怕難於獲得這等不傳心法……」

    韋恨天年逾古稀,卻偏激好勝,聞言放聲驕笑,道:「妹妹太輕看了愚兄,你等著,兄

    終會胸成神毒合壁之法!」

    言詞說得堅定異常,一望而知絕非信口雌黃。

    韋菊花為其堅定所鎮,不禁啞然。

    這時週遭復歸靜寂,輕風帶著嘯聲,隱隱可聞,韋恨天陡然嗅到陣陣極其輕微的血腥味

    中,有點清香之氣。

    韋恨天心頭一震,逆風走去,須知他乃是極毒門常門人,浸淫毒物門凡半甲子有餘,自

    幼訓練得能忍受任何毒物,並世嗅覺極是敏感,諸孩各種毒類味道,只聞其味,便知其物,

    輕輕不的異味極細微,若有若無,但片能隱瞞得過這位毒界名家。

    走到龍野被謝弓暗殺的地方,蹲身屈腰,算端湊近那一堆淚淚鮮血,細細嗅辨。

    韋菊花也有所驚覺,跟著走去,只有那二門人經驗還沒到家,呆呆地瞧著,驚奇之中夾

    著狐疑,不知他們玩弄些什麼玄虛。

    韋恨天細嗅一陣,站起身來,雖然極力壓制住外表神情,猶自保留掌門人凝重的度,心

    中卻充滿快樂與興奮的情緒。

    韋菊花經驗不如乃兄精深,茫然問道臂:「哥哥可有何發現麼?」

    韋恨天沉聲道:「真想不到那天縷派的小子,不但吞食了蛤楓蛙真體,而面已將丹田靈

    化為血液,用以增加本身真元之氣……」

    當下故意矜持一頓,藉以平壓心中激動,才繼續道:「這些鮮血之便夾有一分蛤楓蛙丹

    靈元氣……」語作仍有著無比興奮。

    韋菊花聞言大喜,急叫那二位門人將這堆鮮血裝回去,須知蛤楓蛙已是煉毒道中人心目

    中的寶貝,而其丹靈更是絕世珍品,比之幽心草更貴重不知多少?是以韋恨天兩兄妹突然發

    現這種珍品,心頭狂喜不言可知。

    那二位壯漢奉命走過來,不由面面相觀,望著地上出神,俱感束手無策。

    敢情那龍野受傷之時,體內鮮血隨然流出許多,灑了一大片,但因時隔太久,再加上艷

    陽當空,山風勁烈,那些鮮血已由液體變成有面而無質的干物,加之山地於燥疏鬆,更與地

    面干凝成一體,勉強還略似液體,浮動地上的只是中央那分,可是最多亦不過五六點而已。

    可是要在沙地上裝盛起這幾滴鮮血,是何等園難?恐怕連粘瓶口也不夠了!

    韋菊花一瞧他們呆立不動,先是溫然不悅,繼面自己望鮮血,登時又怔又楞,在她一向

    自負聰明蓋世,也無法將之裝盛。

    韋恨天見他們果若本雞,微曬道:「怎麼了?妹妹,莫非連你也想不出辦法麼?」

    韋菊花被他這一取笑,不禁面紅耳赤,尷尬笑道:「好說,咱們的東海總盟主必有妙

    方。」

    韋恨天聲如洪鐘般仰天大笑起來,道:「當然了!你若先從那幾滴鮮血著想,那就請菊

    花公主不用白花心思了,因為我們所要的全部啊!」韋菊花眼睛一轉,道:「你可是想連土

    帶血一齊掏取?事實上這是最笨拙香方法。」

    韋恨天得意地笑道:「虧你一向聰慧過人,卻被這種淺膚的試題弄暈了頭腦,來,還是

    愚兄點醒你吧?」

    「正像你所說,先對所有粘血那他的泥土掘出。置於備好的盛滿清水的桶中,桶形以細

    長者為佳,然後充他樓拌,務使土塊粉碎成漿狀,凝血與土他離,才讓其靜宜澄清,其時泥

    土定沉方桶底,而血則和水溶合成一體,浮動與泥土之上,韋恨天歇了一下,又遭:「這時

    必須注意到一點,便沉澱時間不能過之,應以泥土完全沉澱,而且則未與水分離為度。」

    那二個壯漢之一,忍不住茫然問道:「師父,這是什麼原因?」韋恨天哂道:「因為人

    血的重量比泥土輕,這是人人曉得的道理,但他卻比清水重,如若靜置時間過久,不介但泥

    土沉澱,即是人血也一水分離,而沉澱於泥土,如此前功豈不是盡棄了麼?」

    眾人一聽當真有理,可來卻仍想不透這是什麼原理?即是韋恨天本人亦只會這般說,至

    於這是那種定理,也無從胡皺。

    韋恨天得意的又道:「再將桶中血水混合物用紗布過濾過另一小桶,以陳去雜物,靜置

    一晝夜之後,底下使是純血,縱然其中尚有水氣,卻無大礙。

    眾人不由大讚這方法妙極,韋恨天樂得放聲大笑,大有這種難題除他之外,任是天下最

    有本事的人,也無法解決之意。

    那二個壯漢不待命令,便撥腳如飛往十里梅園那邊馳去。

    須臾,已偷來一個木桶。

    四人得意的互望一眼,抽劍出鞘,輕輕佻起瞬血的泥土,置人桶中,韋恨天一時不查,

    竟連謝弓吐的那口鮮血,也一同挑去。

    那消片刻,已掘得片滴不存,裝滿一桶,才揚揚而去,極毒派有這等意外收穫,該歸功

    於謝弓。

    不過一切該是天命早有注定,由於這種意外收穫,過於巨大,致使他們不敢過分奢望,

    而致忽略了立足數丈之外,有半片活似人心的枯草,隨風微微浮動。

    山風不斷地吹,那半束枯草斷斷續續飄晃,終於被石劍田的頭盧擋住,晃動不已,卻不

    能再進。

    艷陽徐徐移動,漸漸主西方沉沒,暮色籠罩大地,然而那半束枯草吐出的淡芒,依然繼

    續不斷,味道雖然極其輕微若有若無,但功效卻靈驗無比,石劍田的身軀居然徐徐蠕動起

    來。

    事實上龍野那一劍由於心神激動,只戳刺入石劍田的小腹,並不是致命部位,石劍田所

    以暈絕的原因,是內傷發作加之流血過多,體力虛脫所致。

    雖然如此,若不是那半束枯草,否則就是有仙丹妙藥,石劍田恐亦將回生乏術。

    不久工夫,已有微微呼吸之聲傳來,這時一鉤新月初上,夜暮低垂大地,淡白色的月

    光,灑落在這山谷中,宛如穿著一件銀白色的輕紗。

    淡芳的香氣不斷飄動,一聲低沉的呻吟過處,石劍田疲備的睜開雙眼,眼前星點點,皎

    月清麗,一切是那麼熟悉而平靜。

    他模胡地眼睛,迷惑的緩緩起身,但這一用力,傷口裂痛如割,不由地「啊」的一聲,

    又仰翻地上,昏迷的神志卻突然清醒過來。

    一切說明他已從死裡逃生,未完了的事仍可繼續奮鬥下去,石劍田不禁面露笑意。

    一時歡欣若狂笑將出來,面上起了一陣痛苦的抽搐,敢情笑聲用力搐動觸及了傷口。

    喘息了一陣,撕破衣服,圍腰札緊腹部,以防傷口爛裂惡化,並且敷上生肌止痛傷藥。

    石劍田努力振作坐起,他自小練武,平生不近女色,功力精純,故此還能抵抗得住。

    慢慢的運氣一試,全身驀然一陣巨痛,四肢面骸都好似散脫了一般,一口真氣竟然提升

    不起。

    他失望的歎了口氣,仰望蒼天,兩行淚順頰垂滴下來。陡然夜風然吹動,遊目四顧,果

    見地上半葉色清麗出借,形態宛似人心的枯草。

    他那顆心「冬」地一跳,脫口叫道:「藹芳幽心草!」這一喜非同小可,歡呼一聲,一

    把將幽心草塞進口裡。感覺一股暖流從丹回升起,真沖天闕,石劍因心閉目運氣調息,一口

    真氣居然暢流全身經脈,早先的巨痛頹喪,登時完好如常。

    他睜開眼睛,輕鬆欣尉地舒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呼出之氣,香氣極濃,敢情服下的幽心

    草,香氣彌而未消亦即是藥力尚未完全融吸引穿經脈,當下又聞目緩緩調息。

    這時萬籟寂靜,石劍田靈台淨明之極,猛然間似覺山中有人朗朗吟道:「天地有正氣,

    雜然賦流行,下則為河獄。

    上則為日星,於人日浩然,沛乎塞蒼冥……」

    正氣歌,悲壯煌烈,直有干氣凌雲之勢,石劍田忽地身軀一震,驀地睜開眼睛,雙目凝

    視著在八里外的一座高峰,這座高峰是在淺山連綿之中,也即是十里梅園之後。

    銀霞生輝,明月柔和,那座山峰高巔之上,站著一位短悍強壯的少年。

    本來距離甚遠,平凡人最多只能看出一點身影,石劍田乃劍鷹幫第二代高手首座,功力

    精純,眼光銳利,不但看得分明,甚且連峰頂少年的面貌也依稀能辨出八九成,不過山峰上

    的人,因山峰林立無法看到他。

    那位少年背掛長劍,面目淳樸,端正壯重,見他目光昂視皎月,復有一番威凜義態,絕

    非武林中泛泛之輩,可比,只見他屹立在八里之外的山峰上,雄壯歌聲卻能逆風傳到這邊,

    功力之深,可想而知。

    石劍田失聲不由喃喃道:「意,是他!黃勇!飛她十三俠的徒弟。」

    緩緩垂首,汗水涔涔滴下,被山風吹得好遠才落他上。夜涼如水,寒氣砭膚,山峰頂上

    的黃勇,氣概昂軒地,繼續朗誦著正氣歌,歌聲慷慨激昂,氣壯山河。

    石劍田一生之中,情感從來就沒有這麼脆弱過,只覺歌聲有如萬重物,字字扣擊在他心

    弦之上,不禁為之惶悚不安,夜,深了,泛首絲絲寒意,冷寂中帶著點淒清,石劍田懶散的

    站了起來,眼光然忽觸及三具陳臥在沙地上的死體,正是劍鷹幫三位堂主,於是,惻然歎

    道:「這三位堂主生前與我同地練武,同床共眠,親比骨肉兄弟,卻想不到競從此永

    別……」

    皓魄微舞,蒼穹澄靜,斜照著黃勇立足的峰腳下,一幢氣派不凡,巍峨高大的屋宇。

    這座屹立於翠山環抱,風景清幽中的宏偉屋宇,乃是光林派俗家最成名子弟,神棍鷹掌

    孫堂晚年息影的家園。

    大門當中是一排石階,兩旁列有一排石欄雕柱,柱上各有一隻石獅,這種氣派,當可看

    出神棍鷹幫掌孫堂的雄威。

    這時一位儒巾書生緩緩走出,輕風過處,人影連晃,儒風輕柔靈活地揉升上峰,悄然落

    在黃勇面前,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穩練之色。

    「蘭人靜,月明風流,在此舒喉高歌,黃兄的雅興當真不淺!」朗朗悅耳的歌聲中,蘊

    含有一種壯重肅穆的力量。

    黃勇這才像從夢中驚醒一般,聞言接道:「孫兄何時到來,兄弟競然毫無所覺,真是慚

    愧!」

    儒生微笑道:「黃見正陶醉在這大自然的書色中,當然不知小弟會在此時到來。」

    黃勇面上浮起一片痛苦之色,長歎一聲,道:「孫見好有這份福氣,兄弟一時思及十七

    位恩師遺志,至今仍茫無頭序,自感慚愧,無地自容,只好以歌聲抒發內心結怨,聊以自

    慰。」語音微帶淒涼。

    但陡然虎目一睜,鬢髮俱張,大聲道:「只要讓我黃勇杳出仇家,定以滿腔熱血刷洗師

    辱……,聲如洪鐘,衝破四周的岑寂。

    儒生聞言心弦起了一陣波動,陡然仰天長歎一聲,心想宇宙雖大,卻難逃血腥的魔掌,

    連黃勇這等胸襟闊達的人,一提起師門血仇,尚且衝動不克自制以至於此,自己重擔於身,

    不知將何以處之?」

    兩人相對默然,儒生的確十分傷感,他乃是神棍鷹掌孫堂的次子孫大真,天性淡漠,於

    人無爭,從未介入江湖之中,但自從嵩山少林寺第三十三代掌門方丈天心禪師,於斷腸古寺

    慘死於劍鷹幫詭擊之後,雪血仇,朱邪惡,維護人間正氣的重務,再再都落在他的肩上。

    孫大真到少林寺後,達摩院長老天沉大師,果然遵照天心排師遺論,懇求三十二代碩果

    僅存的尊元一老,傳受少林縣山神法「達摩內功心法」給孫大真。

    要知尊元一老自幼即有神童之稱,佛門神功為全寺之冠,稱得上少林派三百年來一朵奇

    葩,可是最普通的武功,卻總難登堂人奧,於是他在五十年前,便退修後洞,不理世事,精

    知專心搓磨式學大道:「至今已身集少林寺的武學大成,臻於登堂入室之境。

    這尊元一老雖然已是位心如止水,超然物外的聖僧,但得此惡息,也得微動嗔念,視孫

    大真為唯一能雪此深仇的傳人,傾囊傳授本門心法,佛門神功,而孫大真又是根骨奇佳,聰

    慧過人,雖僅短短數月,卻已盡得真傳,只不過經驗火候稍左而已。

    這一時期中,不但孫大真受益許多,就連黃勇也獲益不淺,因為他是飛她十三俠唯一傳

    人,尊元一老愛屋及烏,誠心幫助他異日能夠洗雪師仇,是以點授了不少武功給他。

    兩人功成圓滿,辭出少林寺,聯袂重人江湖,尋找劍鷹幫與那位殺害飛她十三俠的蒙面

    大漢,今日路經此地,一則天色已晚,二則孫大真久別家人,渴想回見,故此在此略宿一

    夜,只因他兩今晚才到,是以不知附近曾發生過驚天動地的血戰。

    二人有少林寺中,尊元一老雖然痛借師侄天心禪師的慘列,但他到義不愧是一個道行高

    深,超然物外的高僧,不論在做人做事抑或臨陣對敵,講究的是心平氣和,謙恭有禮,孫大

    真雖然和他處在一起的日子並不太長,但這等觀念的薰陶,卻極深,同時孫大真對佛門神功

    頗具心得,慈善為情,方便為門的信條,在他心目中更樹立起牢不可拔的根基。

    由此之故,孫大真心情柔盾之極,一方面希望早點碰著劍鷹幫,來個殊死決戰,但另一

    方面卻怕瞧到血腥味和數人瀕死前的慘狀。

    過了多久,黃勇伸手折斷一枝松枝,微微一劃,憤然道:「世上就有這麼多無賴漢,事

    情作過之後,便像鳥龜般縮起頭來,那蒙面大漢既然教向先師挑戰,為何未曾聞過他重現江

    湖?連劍鷹幫這許多日來,也不見他們出現」

    黃勇小為一頓,陡然問道:「孫兄,小弟有點疑問,尚請指教一番!」

    孫大真還往謙虛,黃勇已接下說道:「不是兄弟自誇,光師飛馳十三俠在生前威名頗為

    卓著,在江湖上人人怕不都謙讓三分,而那蒙面大漢卻教獨力挑戰,顯然來歷極人!為何竟

    此消扶江湖秀難道他那武功是專為對付先師而學的?」

    孫大真微一沉吟,道:「據小弟看法或許是:一則那人因某種原因而憑一時意氣衝動行

    事,事、心理深深感到懊悔無臉重見江湖朋友,故此隱惹起來,二則懼怯正義人土聯袂報

    復,從此不敢使用那套搖山震岳,風雷交加的劍法,若是這樣那人雖迢遙於江湖上,但黃兄

    就難以知曉了!」

    黃勇聽了,同意的點點頭,這兩種原因他早已經想過幾次,這時山下閃出一條黑影,宛

    如鬼魅一般,悄沒一絲聲自地掩了上來——

《野雄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