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晚,駱人龍以一指之力,就消止了金鳳叟柯正雄等人對舒家堡的尋釁,使金風叟他們自認這次計劃勝算不大,而不戰自退。

    這並不是說駱人龍對舒家堡改變了看法,而是,駱人龍衡量利害得失,覺得金鳳叟他們這次縱能撿到若干便宜,使舒家堡吃次大虧,但對於他目前進行的報仇策略,卻是有百害而

    無一利的。

    反之,如果他把金鳳叟他們發動的這次襲擊阻遏住了,則他在舒家堡的聲望,將更大大的增加,進而打入其他二堡四派,就比較容易了。

    所以,他下狠心這樣做了。

    今天一早,他預期的效果果然就產生了。

    駱人龍調息未畢,便發現門外不時有人前來視探,待他收功起身,「二三四五」四位堡主,立即肅容而入,向他正式表達謝意。ˍ

    尤其那目中不大有人的五堡主舒侃,竟也狂態全斂,對駱人龍有了出自內心的敬服,更使駱人龍信心激增。

    繼四位堡主之後,矮崑崙鐵掌郝雄也進來和他談了一陣。

    矮崑崙鐵掌郝雄前腳方出門,舒玉珍接著又進來了。

    舒玉珍因怕駱人龍聽煩了應酬話,一進門,就笑道:「鐵少俠你不要皺眉頭,我不是來向你說恭維話的!」

    駱人龍也笑道:「這樣說來,姑娘是來罵在下的了。」

    舒玉珍連聲道:「豈敢!豈敢!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罵你呀。」

    駱人龍道:「那麼,姑娘的來意究竟是什麼呢?」

    舒玉珍笑道:「鐵少俠,你難道忘了到本堡來的原意了麼?」

    駱人龍「哦」了一聲道:「在下這就隨同姑娘前往,為令堂檢查病情就是」

    舒玉珍忽地嫣然一笑道:「其實,看病倒不急在一時,家母只是想和鐵少俠見見面,談談話。」

    駱人龍奇道:「令堂這是什麼意思?」

    舒玉珍花容泛起一陣嬌羞,輕啟朱唇,垂首道:「這個,我不知道。」微微一頓,叫了一

    聲:「鐵少俠!……」似是有話思說,卻又好像感到難以啟齒。

    駱人龍道:「姑娘,有什麼話?]請說無妨。」

    舒玉珍費了極大的勁,才鼓起勇氣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駱人龍道:「說什麼商量,只要姑娘吩咐,在下無不尊命。」

    舒玉珍玉面微紅地道:「我想請你在見到我娘的時候,能礬以後輩之禮,莫再『在下』,『在下』的……」

    駱人龍暗忖道:「糟了!要報仇,我只好忍下這口氣了。」心是雖是決定了,表面上卻不

    馬上答應,眉峰一蹙,故意沉吟道:「這個?這個?……」

    舒玉珍「唉」了一聲截口道:「我原也知道,以你天香老前輩弟子的身份,在目前武林中,江湖,輩份只怕已是無人可及,可是,可是,你如果要食古不化,重視這點空洞的輩

    份,見了人都看成了你的晚輩,那還會有真正的朋友麼?所以依我看,倒不如自居後輩,處

    處還可得到人家的愛護,將來好處多得很哩!」

    駱人龍心中一動,猜出了舒玉珍一半心意,不由得瞧著她臉上,暗中一歎忖道:「你真是作繭自縛,自找苦吃了!」心有所思,答話未免遲了一點,因為他的俊目盯在舒玉珍臉

    上,舒玉珍被瞧得不好意思,啐了他一口,道:「你答不答嘛?」

    駱人龍見了她這付神態,也覺得甚是有趣,不由逗她道:「我……不……」一字一頓,慢吞吞的。

    舒玉珍急得打斷他的話道:「什麼?你不肯!」

    駱人龍笑道:「姑娘,你莫會錯了意,我是說,我不能不答應你。」

    舒玉珍暱了駱人龍一眼,跺腳道:「你這人真壞!還不快走!」

    二人走在路上,舒玉珍又偷偷的要駱人龍在背著人的時候,改叫她珍妹,而她則已先叫了駱人龍一聲:「鈺哥哥!」

    (各位讀友請別忘了,駱人龍這次用的假名,是叫鐵鈺),駱人龍雖是滿腹仇火,卻硬不起心腸來拒絕這個美麗少女的綿綿情意,非常矛盾地點頭答應了。

    舒家堡因是武林世家,堡中來往的江湖人物極多,本來武林中人對於一般世俗禮禁,並不十分重視的。

    可是,舒家堡因為爭得了武林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少不得處處講究起來,在居室方面,便有了內外之別。平時,普通江湖朋友,很不容易進入內院一步。

    舒玉珍帶著駱人龍穿過外院雄偉的建築,來到一片高大的松林之前,穿過松林,回頭便因松林的阻隔,見不著外面房屋了。

    前面橫著一堵紅牆,由正中拱月門看進去,只見牆內花木扶疏,樓台亭閣,別有天地,拱門內,閒散的站著兩個中年勁裝漢子,他們明明是內院守護之人,但由於他們態度閒散,

    看來卻有似遊客。

    所以,給予人們的印象,並沒有殺氣騰騰的氣息。

    舒玉珍和駱人龍走到月門邊,那兩個漢子也有心無意地踱了過來。

    舒玉珍向那兩個漢子打招呼道:「二位大叔,這位就是鐵少俠,來給我媽看病的。」

    兩個中年漢子臉上流露出無比尊敬之色,道:「鐵少俠,請!」踱著步子走了開去。

    舒玉珍笑向駱人龍道:「鈺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已是舒家堡人人景仰的大人物了。」

    這確是事實,駱人龍自己也已看了出來,這原是他苦心製造的結果,心裡雖是高興,但因是由舒玉珍口中說出來,他便不得謙讓二句道:「這是貴堡看在家師份上,對我未免過份

    偏愛了,我真汗顏得很。」

    舒玉珍瞪了駱人龍一眼道:「鈺哥哥,你說話這樣生分,教人好不難過。」腳下用力,嬌軀一擰,先進了拱月門。

    駱人龍趕上一步道:「珍妹,你為什麼生氣了?」

    舒玉珍自己也莫名其妙,哪裡說得出理由來,而駱人龍的一聲「珍妹」,更叫得她心裡甜甜的,不禁自怨自艾,暗罵目已道:「我真是好沒來由,他說兩句客氣話,我為什麼就這

    樣小心眼哩。」

    舒玉珍心中暗悔,臉上露出笑臉道:「真是!誰生氣了,還不快走,媽在等著你哩!」

    駱人龍一笑,跟在舒玉珍身後,穿過連片精舍,最後,來到一條兩邊翠竹夾道的羊腸石子小路上,石子小路上蒼苔滿佈,前面盡頭,卻是一座普通平房。

    駱人龍心裡奇怪,舒玉珍為什麼帶自己到這裡來,她莫非是有意捉弄自己的麼?轉念間,二人已經到了那平房的門口。

    一進門是一間小廳堂,-怖置得清雅脫俗,駱人龍見了,不由得又馬上改變了原來的想法。

    舒玉珍先請駱人龍在廳堂內坐下,青衣丫環獻過香茗後,舒玉珍道了一聲:「少陪!」

    便走到對間去了。

    過了不久時間,舒玉珍走出來道:「媽請你臥室相見。」

    駱人龍囁囁地道:「這……這……不太方便吧!」

    舒玉珍聳鼻嗤聲道:「你真迂腐,我媽是上了年紀的人,怕什麼?」

    駱人龍也覺得自己太拘禮了,既是為人家看病,就不能顧忌這樣多,在必要的時候,就是-位大小姐的香閨,也是免不了要進去的,當下一笑道:「我又不對了!」

    舒玉珍也笑道:「你不是說我太直率了吧?」

    駱人龍說不過她,只好笑著不答話,跟她進入裡間。

    這間房間比外面的客廳還要大的多,更由於房中家俱很少,使人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靠北面床邊,一張紫籐躺椅上半坐半臥的,坐著一位中年婦人,這中年婦人臉上輪廓很美,只因病得久了,肌肉消瘦,她真正的美,只能從想像中去揣測。不過她那慈祥的微笑,

    卻使駱人龍一見之下就知道她是一位仁慈的婦人。

    舒玉珍叫了一聲:「媽!」跑過去扶起了舒夫人。

    駱人龍記得舒玉珍的話,長揖為禮道:「晚輩鐵鈺,叩見夫人!」作勢要拜下去。

    舒夫人笑道:「鐵少俠免禮,病婦如何當此大禮,珍兒,快叫鐵少俠不要客氣。」

    駱人龍原就不想真的拜下去,聽了舒夫人的話,便盡量把動作放慢,同時,向舒玉珍望去,希望她來阻止自己,自己便可不向仇人之妻跪拜了。

    可是,這時的舒玉珍卻只是瞧著他微笑,毫無阻止他跪拜的意思。

    駱人龍實在挨不下去,只好咬牙向舒夫人拜了一拜。

    舒夫人又令舒玉珍搬來一張椅子,讓駱人龍在她旁邊坐下。

    舒玉珍這倒是高高興興做了,而且,還親自為駱人龍泡了一杯茶。

    駱人龍只想早些為舒夫人看過病,告退出去,但幾次提起看病的事,舒夫人卻都不著急地笑著道:「幾十年的老病了,急也不急在一時三刻,今天難得我感到高興,我們還是先談

    談吧!」

    駱人龍無奈,就只好陪著她談了。

    先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接著舒夫人便盤問起駱人龍的家世和師門來。

    說到駱人龍的師門,駱人龍還是那一套老話,自認是天香散人的弟子。關於這一點,因為舒夫人早已由舒玉珍口中得知,所以舒夫人只是微笑地聽著,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只有說到駱人龍的家世時,駱人龍便覺的情形有些不對,因為舒夫人問得太祥細了,真叫他在捏造姓鐵的身世時,差一點露出馬腳來。

    駱人龍唯一的辦法就是說,自己乃是一個孤兒,關於父母的事,都已記不大清楚了,可是,舒夫人卻認為駱人龍既是天香散人之徒,以天香散人之能,決不會查不清駱人龍的身世

    的,同時,也認為駱人龍自己那能這樣糊塗,不作明白身世的打算。

    於是她以各種話,來激發駱人龍回憶,駱人龍含糊地應付過去了。

    最後,舒夫人又問駱人龍身上有沒有什麼可資追溯的紀,念物品。

    駱人龍被逼急了,突然,想起慈母曾留給自己一隻玉珮,一直就佩在項間,因為成了習慣,自己差不多都把它忘了。

    同時,他覺得這隻玉佩既是慈母之物,當不至洩露出他的身世來。

    當下為免舒夫人的過份囉嗦,他只好將那玉珮取出,雙手呈給舒夫人道:「晚輩想來想去,或許在這玉珮上,可以找出我的身世。」

    舒玉珍「噗嗤!」一笑道:「什麼想來想去,你原就心裡有數,只是不願說出來,要不是媽為人精細,真還就被你瞞過了呢?」

    駱人龍看了她一眼,有口難言。

    這時,舒夫人望著駱人龍微微一笑道:「鐵少俠,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不厭其煩地盤問你麼?」

    駱人龍一怔,搖頭道:「晚輩愚魯,不敢妄測。」

    舒夫人長歎一聲道:「我查問你的身世,一來,是為了我們這個淘氣的丫頭,二來,是因為我忽然發現你的臉型極像一個人。」

    駱人龍一聽舒夫人說他極像一個人,不由大為懸心,生怕因此出了毛病,顧得有點心慌意亂地道:「夫人覺得晚輩有點像誰?」

    舒夫人笑了一笑,沒有馬上告訴他,卻從舒玉珍手中要過駱人龍取下的玉珮,仔細端祥了起來。

    駱人龍提心吊膽,偷偷地瞥過去。

    只見舒夫人臉上的神色極為嚴肅,而且,非常明顯地時時起著變化。

    驀地,舒夫人抬頭向他問道:「這玉珮的左下角,可是你自己碰壞的?」

    駱人龍不由自主地點了一點頭。

    舒夫人吩咐舒玉珍到她百寶盒裡取來了另一塊玉珮,比給駱入龍看道:「鐵少俠,你這玉珮的左角在未損壞以前,是不足也有一條這樣的橫線?」

    駱人龍見舒夫人那塊玉珮與自己的玉珮形式雖完全不相同,但自己的玉珮左下角過去確曾有一條舒夫人那塊玉珮相同的橫線,只因在古洞練藝時,不小心在鏜乳石上碰缺了。

    這

    時,駱人龍已意識到自己這塊玉珮和舒夫人一定有著非常關係,開始本想編一套說法,-混

    過去,但,繼之一想,又覺得不大妥當,因為這位舒夫人委實太精明了,萬一措詞不當,可

    能反而更糟。

    同時,事實擺在面前,舒夫人要不把事情弄明白,也決不會中途放手。

    要避免麻煩,只有坦直的承認了。

    於是,駱人龍硬著頭皮道:「夫人睿智,明察秋毫,我這玉珮在未損壞前,左下角確也有一條橫線。不知夫人何以知道的?」

    舒夫人蒼白的臉上,泛起興奮的光彩,道:「令堂可是姓牟?」

    駱人龍道:「夫人可是認識家母?」這話當然是承認他母親姓牟了。

    舒夫人笑道:「我問完了話,自然會把實情告訴你,現在,你再把令堂的閨名告訴我吧!」

    駱人龍恭聲道:「先母諱慧嫻。」

    舒夫人臉容一慘道:「孩子,你可知道我是你什麼人麼?」

    駱人龍憑舒夫人這一聲孩子,已猜出舒夫人必是慈母的什麼親人,不禁更加耽心對方會從慈母而想到父親,他一面籌思應付之策,一面搖頭道:「晚輩從未聽先母提起過夫人。」

    舒夫人歎聲道:「這也難怪,你娘原不知我和珍兒他爸結璃之事。」接著,又歎了一聲,道:「唉!我又何嘗知道你娘嫁給了令尊呢,我們已三十年沒見面了。」

    駱人龍聽了這話,這才放心地長吁了一口氣。不論以後的情形如何發展,自己的身份當不致暴露了。

    他定了一定神,道:「夫人……」

    舒夫人笑著截口道:「不,孩子,你該叫我姨媽!」

    駱人龍一愕,只聽舒夫人柔聲又道:「我娘家姓陳,你媽是我姑母的獨生愛女,我雖比你媽大四五歲,但我們做閨女時,卻極是投緣,就好像親姊妹一樣。」停了一停,叫玉珍姑

    娘給她倒來一杯茶,潤了一下嗓子,又接道:「我們年輕時都有滿肚子奇想,整天做著一廂

    情願的美夢,有一天,我爺爺,也就是你的老外公,給了我們一人一塊玉珮,於是,我們在

    分別的時候就各在玉珮上做了-個同樣的記號,希望有一天,這兩塊玉珮……這兩塊玉珮

    ……能帶給我們某種快樂。」

    說到最後,連停了,兩次,明明有點言不由衷,不是真心話。

    舒玉珍嬌笑道:「娘!現在這兩塊玉珮碰頭了,你高興麼?」

    舒夫人輕輕地摸看駱人龍那塊玉珮的缺角,瞧了一瞧駱人龍,又瞧了一瞧舒玉珍,似要說什麼,忽地,「唉喲!」尖哼一聲。

    她的心氣又痛起。來了。

    舒夫人的心氣痛,似乎比往常更厲害了。

    舒玉珍只嚇得花容失色,驚叫道:「媽!媽!你怎麼了?」

    駱人龍連忙點了舒夫人一處穴道,舒夫人這才稍稍緩過氣來,口裡含含糊糊地說道:

    「可惜!可惜!缺了一隻角!」

    駱人龍叫了一聲「姨媽!」道:「你現在覺得怎樣了?」

    舒夫人慼然笑道:「你們放心,我只是老毛病發了,沒有什麼!」接著!又自言自語地道:「難道這是天意麼?不,人力可以勝天,我不能對不起,慧妹!」

    這話駱人龍和舒玉珍都聽不懂,卻又不敢多問。

    駱人龍伸手搭在舒夫人腕脈上,靜靜的細察了片刻,道:「姨媽,你放心。待你一覺醒來,便會痛苦全失了。」

    話聲一落,又點了舒夫人睡穴,回顧舒玉珍道:「珍妹,你去把何首烏取來。」舒玉珍這時心裡,真是憂喜參半,駱人龍以後真是她的鈺哥哥了,可是母親的病也更重了,也

    不知駱人龍是否真有回天之力。

    這時她再也沒有心情放刁,乖乖地把何首烏取出來,交給駱人龍。

    駱人龍身上帶著萬年沉香,就在房中點起,火頭上昌起一縷灰白色的香煙。

    駱人龍將香頭移近舒夫人身邊,一面用左手凌空發出指力,把那一縷香煙,逼向舒夫人鼻中,一面又用右手搭在舒夫人腕脈上,緩緩渡入一股熱流,在她體內逡巡起來。

    那縷香煙便在外壓內吸之下,,穿行於舒夫人五藏六腑之間。

    要知,萬年沉香,有去邪通郁之功,駱人龍以其煙氣游熏舒夫人五臟六腑,等於把舒夫人的五臟六腑作了一次洗滌

    當然,這種洗滌之法,除非施為者有足夠的功力,是很難收到效果的。

    半頓飯時間過去,駱人龍獨在行功不息,門外突然起了一陣腳步之聲。

    人數不止一個,已經到了房門口了。

    舒玉珍怕來人打擾了駱人龍,飄身擋在門口,正要喝止猛抬頭,卻見來人竟是她的父親舒正乾。背後站著的,是她的大哥舒震川,三姊舒玉英,五姊舒玉琪,六哥舒震沆發威不得,她只好低聲叫道:「爸!鈺哥哥正在為媽行功療傷。」

    舒正乾一皺眉道,走進房內。

    大哥舒震川瞧著她笑了一笑。

    六哥舒震沆比她大不了多少,向他做了一個鬼臉,用細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怪笑著道:「怪了.我們家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鈺哥哥了?」

    舒玉珍立時羞得玉面緋紅!

    平時半點虧不吃的她,這時也只好自認倒霉,悶聲不響地低下了頭。裡卻在打著主意,非找機會向六哥報復一下不可。

    舒正乾靜靜地看著駱人龍行動,看了半天,卻看不出駱人龍用的什麼方法,心想:天香散人的九轉玄功不是這樣的呀!當時嘴裡沒說,心裡卻是疑雲重重。

    還好,駱人龍這時施展的,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名稱的「天元心法」,要是他使用日月叟駱一飛的內功心法,或三絕先生的內功心法,就逃不過舒正乾的眼睛了。

    又過了不少時間,駱人龍才汗流夾背地收功而起。

    舒玉珍指著父親向駱人龍道:「鈺哥哥,這是我爸爸,你該稱他一聲姨父!」她這幾句話聲音說得很大,尤其說到最後一句「你該稱他一聲姨父」時,更似乎把剛才的委屈,都叫

    出來了。

    哥哥姊姊的驚奇自不必說,她的父親也忍不住眩惑地道:「珍兒,你說什麼,鐵少俠是為父的姨侄?」

    舒玉珍一撇嘴道:「我不知道,等會媽會告訴你。」

    駱人龍心裡有一百二十個不願意這門親戚,但是事實卻不容他逃避,既然逃避不了,於是,他也就勉強湊趣,給舒正乾一揖道:「小侄兒見過姨父:」有意窘一窘對方。

    舒正乾失措地乾笑道:「不敢!不敢……鐵……少……賢侄少禮!」

    駱人龍又和舒氏兄弟姊妹見了禮,除了舒震川滿面笑容外,三姊五姊和六哥,驟然之下,都不禁顯得有點忸忸怩怩的,窘態畢現。

    舒玉珍更不放鬆舒震沆,調侃道:「鈺哥哥年紀比你大,你為什麼不叫一聲哥哥嘛?」

    舒震沆紅著臉,那裡叫得出口。

    駱人龍一笑,自去調理何首烏。

    駱人龍有心賣弄,將何首烏合在掌中,內功微吐,只見何首烏外形未變,內中所含精汁,已盡射而出,足足注滿了一茶杯,那何首烏已精幹汁竭,只剩下了一隻完整的形體了。

    這一手「分質留形」的工夫,又看得大堡主舒正乾大是讚歎不已。

    要知,這何首烏的精汁,原是含在果肉之內,駱人龍能使果肉無傷,分質留形地逼出精汁,這一手,若非有五十年以上的修為,莫想做到。

    就是舒正乾自己,縱或能夠照樣學步,也不可能做到像駱人龍這般輕鬆愉快,看來毫不吃力。

    駱人龍就在他們驚訝之中,親自將那杯何首烏的精汁,餵給熟睡的舒夫人服了,含笑對大家道:「現在不宜打擾她,我們出去靜待吧!」舒正乾道:「鐵賢侄說的甚是,我們都到

    外廳去。」

    大家在外廳坐下,舒正乾又謝了駱人龍昨夜的仗義維護,但對於駱人龍和自己成為親戚的事,卻是猜疑不止,態度上顯得有點拘束。

    駱人龍原是找彆扭而來的,見了舒正乾這個樣子,倒是開心得很,左一句「姨父!」,右一句「姨父!」,叫得舒正乾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要知,大堡主舒正乾這個人,為人最是小心,由於迄今未找到駱人龍的屍體,故他對任何新面孔的人,都有點放心不下。又加駱人龍在鐵筆莊所發的一番厥詞,已由終南派告訴了

    他,他怎能不特別小心哩!

    當然,駱人龍也知道,自己要在舒家堡取得完全的信任,決不是一二件事就可如願以償的。

    好在自己現在已經進了舒家堡的大門,伺時,又沒有與金風叟他們暗中連絡,甚至,連金風叟他們都想不出自己是淮÷當不致露出破綻。

    所以,他心裡倒是坦然得很,顯得非常自然。

    大家在外廳等候,由於各人心情不同,大堡主舒正乾只覺度日如年,而駱人龍卻嫌時光過得太快了。好像只有霎那之間,內室便傳出了舒夫人的叫聲道:「珍兒,珍兒,你們那裡

    去了?」

    舒玉珍搶先跳進房去,道:「媽,媽,你的病體好了麼?」

    其次,是大堡主舒正乾和他的兒女們一哄而入,駱人龍走在最後。

    進得房內,只見舒夫人已是笑容滿面地站在床前,向舒正乾道:「堡主,真難為了鈺兒了,我數十年的老毛病,竟在他妙手之下,完全回春了。」

    大堡主舒正乾順著夫人的口氣道:「是的,夫人,我們明天要好好地為鈺侄接風,向他致謝。」

    舒夫人高興地道:「鈺兒年紀還小,也不必過份鋪張。」語聲忽然一頓,訝然道:「堡主,你不是外出有事的麼,怎麼回來得這樣快?」大堡主舒正乾含笑道:「我是風聞金風叟他們對堡中有所舉動,特地趕回來的,同時,今天晚上還有許多朋友要趕來相助,卻想

    不到鈺兒已先為我們將他們驚散了。」言下,多少有點惋惜,便宜了金風叟他們。

    駱人龍聽得暗叫了一聲「好險!」忖道:「我還以為幫了舒家堡一個大忙,誰知陰差陽錯,得到好處的還是自己這一邊。」

    舒夫人歎道:「堡主,鈺兒年紀輕,你可不要怪責他。」

    大堡主舒正乾笑道:「夫人那裡話,鈺兒又不知道我會趕回來,以當時的情勢說,我們還應該多謝鈺兒哩。」

    舒夫人道:「這就好了!」忽又「呵!」了一聲,向駱人龍招手道:「鈺兒,你見過你姨父了!」

    駱人龍從舒氏兄妹之間穿行過去,恭聲道:「小侄已拜見過姨父了。只是,他老人家……」

    大堡主舒正乾哈哈大笑著截口道:「這都是珍兒放刁,不肯把話說明,害得我一時不敢相認。夫人,鈺兒他……」

    舒夫人取出那對玉-,笑道:「鈺兒就是我那慧妹妹的孩子,我不是早跟你提起過慧妹妹的事麼!」接著,又把與駱人龍相認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時,大堡主舒正乾倒是完全相信了,他向駱人龍致歉道:「賢侄,你不怪你姨父麼?」

    駱人龍笑道:「小侄那敢對姨父不敬。」

    大堡主舒正乾笑道:「天香老前輩在世時想必非常寵愛你吧?」

    駱人龍道:「先師去世得早,小侄缺乏教導,倒叫姨父見笑了。」

    大堡主舒正乾哈哈大笑道:「據說天香老前輩當年行道江湖時,最是玩世不恭,在這方面,賢侄一定也得到他老人家的真傳了。」

    這一句話,倒真啟發了駱人龍,他知道今後對三堡四派中人,應該採取什麼態度了。

    這樣也最合他的心意,因為他對於三堡四派,有的只是仇恨之心,並無半點宗敬之意,要他對仇人保持謙恭的態度那是多麼彆扭的事,如今有了「玩世不恭」這個借口與法寶,便

    大可運用發揮了。

    這時,他馬上就露了一手,瞧著舒夫人含笑道:「姨媽,我想我們做晚輩的也該退出去了吧!」

    大堡主舒正乾夫婦都忍不住笑起來了。

    小兄弟妹們,便在二老夫婦笑聲中退了出來。

    後院中小巧精緻的房子很多,一路上,舒玉珍都一一指給駱人龍看,那一幢房子是那一個的,說得清清楚楚,只差她自己的沒有說。

    六哥舒震沆挑剔她道:「七妹,你為什麼不把自己的房子指出來?鈺表哥又不是外人。」

    舒玉珍秀眉一挑道:「我正要請鈺哥哥的客哩?」轉首又向舒震川道:「大哥,你們都是陪客。」

    舒震沆涎著臉道:「有沒有我的份?」

    舒玉琪笑道:「六弟,你不會跟著去麼?」

    舒震沆作了一個鬼臉道:「七妹最討厭我,我怕她當著鈺表哥的面,把我趕出來,那多難為情呀。」

    舒玉珍:『噗哧!」笑道:「六哥,你倒有自知之明。」

    小兄妹幾個,一路上鬧著嘴,轉了幾個灣,只見一片小樹林後面,有一口朱欄玉砌的碧水清池,池心有一座八角涼亭,池內有菱角也有荷花,靠東邊岸旁,繫著一條綠色小艇,順

    著小艇的方向望去,樹叢中露出一角綠瓦,不用看那房子內部,就憑那周圍環境,就知道那

    是後院中最講究的地方了。

    六哥舒震沆笑對駱人龍道:「鈺表哥,七妹是我們家裡的鳳凰,你看她所有的都是第一。」

    舒玉珍笑叱道:「六哥,你這是說媽偏心麼?」

    這帽子太大了,嚇得舒震沆吐舌分辨道:「我沒有說什麼!我沒有說什麼!七妹,你不要多心。」

    舒玉珍不再理會舒震沆,沿著池邊柳堤,蝴蝶般先飛走了。

    等到駱人龍他們走到一座純綠色的精舍前面時,舒玉珍已帶了兩個綠衣裳的清秀丫環在門道肅客了。

    房子不大,但精巧得令人見了心裡十分舒服。

    六個人,差不多把小客廳坐滿了。

    大家都沾了駱人龍的光,確實擾了舒玉珍一番。

    飯後,小兄妹商量給駱人龍也在後院找一個住處。

    駱人龍卻堅決地謝絕了,因為,他不是來享受的,住在後院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他不能不預先考慮到。結果,還是大哥舒震川出主意,就在前院為駱人龍準備一所僻靜單獨的房

    子,駱人龍這才笑著接受了。

    駱人龍搬到自己新的住處,趁沒有人打擾之前,先調息了一陣,恢復了為舒夫人療傷損耗的精力。

    時間,已是黃昏時分了。

    他整了一下衣襟,正想到前廳去看看其他門派來了一些什麼人,人還沒有走出門,門外已響起了舒玉珍銀玲般的聲音道:「鈺哥哥,你沒有出去麼?」

    香風飄來,舒玉珍已站在他面前了。

    駱人龍見舒玉珍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大自然,不免問道:「珍妹,有什麼事麼?」

    舒玉珍沒頭沒腦的道:「媽發了爸的脾氣了!」

    駱人龍劍眉一軒道:「為了什麼事?」

    舒玉珍道:「還不是為了你?」

    駱人龍微怔道:「為我?」

    舒玉珍長歎一聲,道:「爸也真是,他對你總是疑神疑鬼,怕你是駱人龍混到我們舒家堡來。」

    駱人龍道:「駱人龍不是已經死了麼?」

    舒玉珍道:「因為沒有找到駱人龍的屍體,所以大家仍是不放心。」

    駱人龍道:「我那住的地方,你和你二叔都去過,我可能會是駱人龍麼?」

    舒玉珍道:「這些話我媽都對爸說過了,但是爸說,武林中詭秘太多,遇事就怕萬一,所

    以不能過分信任你。」

    駱人龍微怒道:「既是這樣,我還是留在府上做什麼,請告令堂,我馬上告辭了。」

    舒玉珍道:「你到哪裡去?」

    駱人龍道:「我不是有自己的老住處麼?」

    舒玉珍道:「你走不得,你這-走豈不是顯得無私有弊了麼?」

    駱人龍道:「你也不相信我了?」

    舒玉珍靈眸轉動間,淚水瑩瑩地道:「我要不相信你,也不會來告訴你了。」

    駱人龍道:「你媽對我的態度如何?」

    舒玉珍眼睛一亮,道:「媽說,不管你是誰,只要你是慧姨媽的兒子,人世間有她就會有你!」

    駱人龍但覺胸中熱血沸騰,一時間百感交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耳邊又響起舒玉珍幽幽的聲音,道:「我也不管你是誰?只要你將來不傷害我的爸媽,我總是相信你的。」

    駱人龍乃是鐵錚錚的漢子,他委曲從事,只是為了洗刷父親慘死的冤情和報復三堡四派的陷害,論其性格,縱是刀斧交加,他也不會畏縮,有所猶豫的。

    但是,這種軟語低訴,卻使他產生了縛手縛腳和迷迷惘惘之感。

    驀地,他腦中映現出父親被殺的慘狀,這血淋淋的回憶,就像一把利刃,一下刺入他心窩裡,使他一驚而醒,星目中泛起了堅定而冷峻的光芒,射在舒玉珍花容上,嚇得舒玉珍打

    了一個冷噤,道:「鈺哥哥,你怎樣了呢?」接著,又一歎道:「你是因為我爸懷疑你,心

    裡很難過,是吧?」

    駱人龍點點頭道:「倆老沒有為了我的事,真的鬧翻吧?」

    舒玉珍道:「後來,爸答應媽,他決不主動出主意為難你,可是,他也不能替你說服其他門派中人,一切都得看你自己。」

    駱人龍軒眉壯聲道:「真金不怕火來燒,我下在乎他們對我疑心。」

    舒玉珍道:「話不是這樣說,你總不能讓人家始終對你敬而遠之呀,我覺得你應該主動向他們解釋一下。」

    駱人龍道:「你要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容易解釋的事。」

    舒玉珍道:「事情雖不簡單,但是明天卻有一個機會。」

    駱人龍道:「什麼機會?你說說看。」

    舒玉珍道:「爸不是說明天要正式為你接風麼!」

    駱人龍道:「這怎麼牽扯得上呢?」

    舒玉珍道:「到時候,各派來人,當然也是座上貴賓。」

    駱人龍「哼」了一聲,道:「讓他們一個個找題目來盤問我,是不是?」

    舒玉珍笑道:「鈺哥哥,你大約心裡有氣,所以靈明閉塞,才說出這種被動性的話來。」

    駱人龍凜然啟責道:「真的,我怎麼一下失去了應有的鎮靜?」馬上抑心氣,默然用起腦筋來。

    駱人龍接著道:「珍妹,依你的主意呢?」

    舒玉珍見駱人龍忽然向她請教起來,芳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精神陡漲地在駱人龍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半天。

    只見駱人龍點頭道:「多謝你的高見,只是……。」只是什麼呢?他幾乎脫口說出,他的天香武功,實在還經不起考驗。

    可是,舒玉珍卻會錯了他的意思,笑道:「鈺哥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不用客氣了。」話一說完,嬌軀凌空拔起翠油雙揮,斜著飛出去,轉眼不見了人影。

    駱人龍仰首望著朗月初升的蒼穹,久久,看永只有臨時抱一下佛腳了!」

    他回屋內,關起房門,取出天香散人的武功秘笈,從頭向下翻去,準備找出一種代表性的武功,以便現買現賣。

    他對這秘笈上的武功,原已作過一番瀏覽,奈因時日太短,說不上有什麼心得,這時再翻開來,仍似一部二十四史,不知從何著手。

    駱人龍面對秘笈一時呆住了,覺得名目很多,很難加以取捨。

    他想了半天,最後決定,除非能夠練成天香散人的御劍術,莫想震懾住對他懷疑的那些人。

    要知,駱人龍不但天份極高,靈性聰穎,而且,更能吃苦耐勞,努力用功,可以說,先後天的成功條件,他都兼具齊備了。

    駱人龍主意打定,便不再浪費時間,說幹就幹,舉起黝鐵短劍,走到戶外,按照秘笈心法,苦練起來。

    按說,御劍術乃是劍術中最上乘的境界,非劍術造詣識侯極深的人,簡直不夠資格研練。

    就算劍術上已有極深火候,還得視研練之人,在內功方面是否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和是否有過人的悟性。否則,縱有名師指導,也莫望有成。所以,武林中具有御劍身手的人,古

    往今來,真是寥寥可數,少得可憐。

    駱人龍自在古洞中,練成了兼具正邪之長的「天元心法」,和飲服了「靈石鐘乳」,任督二脈早在出洞之前,就已打過了。在劍術造詣方面,他更是身集「天魔劍法」,「朝陽劍

    法」,「天罡劍法」三種路數各異的劍中絕學。現在,最最考驗他的是悟性和時間兩大因

    素。

    駱人龍按照練習御劍術的步驟,先練習發劍的手法。這發劍手法,自然也是奧妙到了極點。只要把這發劍手法練成了,即能使那又重又短的寒鐵劍,在發出後凌空-旋,然後回到

    自己手中。只是,這樣用-旋手法發出鐵劍,中途不能遇物阻擋,一旦遇上阻礙之物,勁力

    立洩,不能再回到原處。至多具有暗器的作用而已。要想在傷人毀物之後,飛劍仍能回到手

    中,那便要在劍身上另外附註真氣真力了。

    在劍身上附註真氣真力,屬御劍術的第二階段。

    至於要做到發出去的飛劍,能在空中縱橫飛射,連續傷人,任意所止,則屬於最後的第三階段。

    一般來說,能把御劍術練到第二階段,已是難能可貴,足以領袖一時了。

    駱人龍已是世間不可多見的奇才,但就這發劍的手法,也費去他一整晚的時間,才勉強練到差強人意的地步。如此成績,在駱人龍來說,自是不能認為滿意,深深自責不已。

    他卻沒想到,平常人達到這個程度,單只發劍手法一項,就需二三年時光,如果加上提高內功修為,更非數十年的歲月不可。

    但儘管駱人龍不滿意自己的成績,而天色已明,已由不得他再用功,於是,他只好暗暗一歎,回到房中,調息恢復疲勞了。

    整夜用功,心力交瘁,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當他疲憊盡去,睜目而起時,嬌陽已到中天,已是晌午時分了。

    忽然,耳邊響起一聲銀玲般的笑聲,道:「鈺哥哥,你昨晚大概是用了-夜的功吧?」

    駱人龍以為她看到他夜間,臨時抱佛腳的事,少不得為自己掩飾道:「昨夜月很好,同時又興奮著今天可以會見許多高人,總是睡不著,所以在外面練了一夜的拳腳。」

    舒玉珍道:「你練了些什麼功夫?是準備今天一鳴驚人的吧?」

    從這句話裡,駱人龍才知自己是白擔心了,她根本就不知自己昨晚臨時抱佛腳的事,但話既然說出了口,只好硬起頭皮挺下去道:「我想了一想,覺得普通武功難入名家法眼,於

    是複習了一下御劍術,以免當場,失手丟人。」頓了一頓,他怕舒玉珍挑眼追問,又自動解

    釋道:「小兄功力火候不足,不得不多加一份小心。事前充分預習!」

    那知,他說了半天,卻不再聽到舒玉珍答腔,不由奇怪的向舒玉珍臉上瞧去。

    只見她一臉眩惑的神情,不知為了什麼發起楞來了。

    駱人龍一驚道:「珍妹,你怎樣了?」

    舒玉珍喃喃地道:「你……你……練成了御劍術!」敢情在她眼中,不知把那御劍術看成了一種多高的奇學,是以驚喜得失了常態。

    駱人龍吁聲道:「你真嚇了我一跳,其實我火侯差得很,只怕要丟人現眼了。」

    舒玉珍哪還能把駱人龍的話聽到耳中去,只見她說了一句:「我去告訴媽去!」便又如飛般走得不見了人影。只留下一縷淡淡的幽香,伴著駱人龍那啼笑皆非的苦臉。

    舒家堡為駱人龍接風的酒筵,在下午申牌時分擺開了。

    賓主合起來,一共開了三席。

    第一席是三堡四派的人物,由大堡主舒正乾親自相陪第二席是舒家堡本堡有頭有臉的高手,由二堡主舒倫坐了主位。

    第三席是舒家的親屬,以舒夫人為首。

    依大堡主舒正乾的意思,原想請駱人龍坐在第一席,大家好談話,但舒夫人卻怕駱人龍受到委曲,堅持駱人龍坐在第三席她的身邊。

    駱人龍是舒夫人的內親,舒夫人的意思,佔了情理兩方面的優勢,大堡主舒正乾自是無話可說。

    這樣,駱人龍便挨在舒夫人右手坐在第三席。

    舒玉珍是舒家最小的女兒,最得父母叔叔兄姊妹們的寵愛,舒夫人原要她坐在她的左手邊,舒玉珍卻不願母親夾在她和駱人龍之間,硬要坐在駱人龍的右手邊,舒夫人只好依了

    她。

    她坐在駱人龍身邊,未待大堡主舒正乾為駱人龍正式介紹,便已把每一位客人指給駱人龍認了。

    其實,第一席上的客人,不用舒玉珍指告,駱人龍就完全認識,除了矮崑崙鐵掌郝雄是他的新交外,其他的人,可說都是他的老相識了。

    那些人是,高陽堡三堡主一輪明月高永泰,落星堡主田疇,終南左手劍王克昭,青城智元道長,羅浮三絕劍伍放原,王屋鐵鏡先生袁宏道。

    駱人龍在王屋已領教過他們一次了,想不到在舒家堡又遇上了他們這原班人馬,這情形有點不大平常,駱人龍不由納司了半天,悄悄地問舒玉珍道:「珍妹,他們之間看起來隨便

    得很,是經常在一起的麼?」

    舒玉珍先誇讚駱人龍道:「鈺哥哥,你的觀察力真厲害;他們確是經常都在一起的!」

    駱人龍流露出一種想進一步知道的表情,舒玉珍不待他們問,又道:「我們三堡四派為維護武林正義……」

    舒玉珍說到「武林正義」四字,瞥見駱人龍忽然皺起了劍眉,不由停口問道:「鈺哥哥,你又在想什麼?」

    駱人龍一驚,暗自檢討道:「我以後得注意這一點,縱是心中不服,也不能表露出來。」

    這時,駱人龍不好說什麼,只好向舒玉珍歉疚的一笑,做出專心靜聽的樣子。舒玉珍也沒追問,回以一笑,接道:「我們組織了-個正義公社,這些老前輩便是代表各門派參加

    正義公社的。年聚在一起,公私誼深,自然保持不住嚴肅的態度了,終駱人龍道:「你們的『正義公社』設在甚麼地方?」

    舒玉珍道:「沒有一定的地方……」

    駱人龍截口道:「這話怎講?」

    舒玉珍笑道:「你心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

    駱人龍訕訕地道:「算我問得太快,你說吧!」

    舒玉珍突然道:「你好像很關心『正義公社』似的!」

    駱人龍訕訕一笑,掩住自己心事,道:「小兄既然道,自然想做些俠義之事,所以也準備加入「正義公社」,為武林正義出點力量。」-

    舒玉珍笑道:「他們是一門一派的代表人,算不得個人行為,你要加入「正義公社」,目前只怕有點困難。」語氣一轉道:「除非你也能創建出相當的基業!」

    駱人龍裝出滿腔豪情道:「這算不了什麼!總有一天,我要你們自動來請我參加。」

    舒玉珍瞧著駱人龍的臉,鼓勵道:「我希望你將來有那麼一天!」

    駱人龍一笑而止,轉回話題道:「話莫扯遠了,你剛才怎麼說『正義公社』沒有固定的地址呢?」

    舒玉珍解釋道:「『正義公社』的召-集人,按年輪由三堡四派的掌門人擔任,當那一門派擔任召集人時,『正義公社』便設在那一門派之內。」

    駱人龍道:「今年是那一派擔任召集人?」

    舒玉珍道:「台兒莊高陽堡。」

    「明年呢?」

    「輪到我們舒家堡了。」

    駱人龍連「呵!」了兩聲,又在暗暗動腦筋了。

    接著,舒玉珍又把第二席上的人物,指給駱人龍認了,這些人,都是舒家堡禮聘而來的江湖奇人,駱人龍還識得四年前搶他父親靈柩的兩個老人也在座中。

    這兩個老人,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淮陽雙雄,大哥林中英,二弟林中雄。

    其他的人,駱人龍聽過便算了,毫未把他們放在心上。

    人,慢慢地到齊了。

    舒玉珍與駱人龍要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

    這時,大堡主舒正乾為駱人龍作了一次禮貌上的引見,說到駱人龍的師門來歷,少不得又大大吹噓了一番。

    駱人龍聽著那使人飄然舒服的讚揚,心裡卻是不住地冷笑,強烈的厭惡感,一直衝激著他的腦門,他要不是不斷地自己警告著自己,怕不就要當面指著大堡主舒正乾的鼻子說他言

    不由衷了。

    大堡主舒正乾的話說完了。

    駱人龍只好不大情願地站了起來,拱了一拱手,道:「在下久仰各位大名了!」

    矮崑崙鐵掌郝雄舉起酒杯倡導道:「老夫為鐵老弟的出山行道,造福武林,預祝乾杯!」

    「我們同為正道武林加添新軍,共乾一杯!」

    駱人龍也不謙讓,落拓大方地仰首乾了杯中酒。

    終南左手劍王克昭乾咳了一聲,看樣子,大約要借題發揮了。舒玉珍與駱人龍早有默契,這時忽然搶先大聲道:「媽!你見過天香老前輩的武功沒有?」

    舒夫人笑道:「傻孩子,天香老前輩近百年來,就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面,要不是鈺兒說起來,誰會知道他老人家竟活到二百多歲。我想,當世之人,只怕沒有人見過他老人家的武

    功。」

    舒玉珍道:「媽!你認為一個人可以活到二百多歲麼?」

    舒夫人道:「武功到了化境的人,活到二百多歲並不奇怪。」

    舒玉珍又道:「我們請鈺哥哥露一手天香老前輩的武功,給大家開開眼界可不可以?」

    舒夫人笑道:「這話可問錯了人了!」

    舒玉珍於是回眸瞧著駱人龍道:「你肯賞臉麼?」

    駱人龍索性硬起頭皮,大放厥詞道:「先恩師一身武學浩瀚如煙海,除本門絕學之外,對於各門各派的武功絕學,莫不-若指掌,你要我表演那一門那一派的武功呢?」

    座中都是武林中極有身份的高人,對於天香散人之能為,不是不知道,駱人龍這一目中無人,竟就把他們的氣勢壓下去了。

    舒玉珍秀目掃視了一下群雄被唬住的臉色,暗中得意地笑道:「這裡有的是各門派的名家在座,你也不用班門弄斧了。」

    駱人龍道:「本門武學也不簡單呀!你出題吧!」

    舒玉珍道:「聽說天香老前輩的御劍術,曾一度稱絕江湖,不知你學會了沒有?」

    駱人龍道:「略知皮毛而已,加以本身功力太淺,恐怕難入各位方家法眼。」

    「呵!」廳中輕輕地掀了一陣驚訝之聲。

    顯然,座中諸人,都被「御劍術」三字唬住了。

    要知對這御劍之術,他們也只是耳聞,從來不曾有人見過,就憑駱人龍這一句話,用不著駱人龍真的表演,大家對他的疑心,已是大大的減小了。

    因為,練成御劍術非一朝一夕之功,料想駱人龍是不可能有此奇能的,所以,只要駱人龍能露出天香散人的御劍術,大家就不會懷疑他是駱人龍,而進一步與他論交,攏絡他以增

    強實力了。

    駱人龍眼見他們臉上的神色,陡地有了很大的變化,不由心中暗笑,忖道:「這一關大概可以順利通過的。」伸手取出寒鐵短劍,拖在手中道:「各位識得此劍?」

    鐵鏡先生袁宏道笑道:「天香老前輩的寒鐵短劍,為江湖奇絕兵器之一,我們過去雖無緣見識過,卻是早有耳聞,天香老前輩當年即是以此鐵劍御氣卻敵。」

    駱人龍點頭笑道:「袁老說得一點不錯,可惜在下尚未達到御劍傷人的火候,只怕要使各位失望了。」言罷,振腕將寒鐵短劍向窗外甩了出去。

    窗外是一塊花圃草地,極是空曠,那鐵劍在草坪上忽高忽低地打了三個圓圈,陡的劍身一斜,從窗口飛回駱人龍手中。

    出乎駱人龍意料之外,這次竟是得心應手,超出他昨夜練習時的成績多多。

    駱人龍自然而然的,臉上泛起了二層得色。

    座中各派高手,有的點頭讚許,有的默然不語,這種不大熱烈的反應,更是出乎駱人龍意料之外,他也不知什麼地方出了毛病,臉上剛剛浮起-絲得色,立時僵住了,顯得極不自

    在。

    舒玉珍的心裡也是非常難過,不過她因旁觀者清,倒是看出了駱人龍招致失敗的原因,有心說給駱人龍知道故意向舒夫人道:「媽,你看鈺哥哥的御劍之術,像不像崆峒派的迥翔

    暗器手法?」這句話不但使駱人龍明白了結症所在,而且,也在提醒舒夫人,要她出面為駱

    人龍辯解。

    舒夫人對駱人龍何等關懷,其實不用舒玉珍著急,她也不會默緘的,不過,她因是一堡的主婦,在措詞方面,不得不多加斟酌,以求得體,因之,不免稍微慢得-些,她這一慢,

    卻另外有人答上話了。

    這發言維護駱人龍的人,原來就是矮崑崙鐵掌郝雄,因為駱人龍前晚的-番應對和表現,使此老大是激賞,而把駱人龍視為平生知己,他對駱人龍是沒有絲毫疑心的,所以,他

    的看法是另有角度的。

    矮崑崙郝雄在座中年紀最大,同時又是舒家堡極有淵源的長輩,一開口便老氣橫秋的道:「傻丫頭,你這話豈不叫人識了笑掉大牙,也不想想,崆峒派的迥翔手法只使用在暗器

    上,與鐵少俠的御劍術豈可同日而語!」

    舒玉珍暗裡叫了一聲:「謝天!謝地!郝爺爺,我真感激你。」表面上卻裝出不大信服地道:「這有什麼不同!郝爺爺你好會唬人!」

    矮崑崙鐵掌郝雄哈哈大笑道:「小丫頭,你要不要試驗一下?」

    舒玉珍跳起來道:「那就請郝爺爺試給我們看吧!你老人家要什麼東西?珍兒都給你辦到。」

    矮崑崙鐵掌郝雄道:「要是由我老人家親自動手,豈不無私也有弊了。」

    舒玉珍秀眉一顰道:「那請誰好呢?」

    矮崑崙鐵掌郝雄一指舒玉珍道:「你!」

    舒玉珍驚喜道:「我?」接著螓首連搖道:「不成,在各位前輩面前,還輪不到我小丫頭。」

    矮崑崙鐵掌郝雄道:「我之所以要你動手試驗,就因為看中了你最不成器。」

    氣得舒玉珍柳眉倒豎道:「誰說我最差勁?」杏目一掃,在座諸人,連同哥哥姊姊在內,自己心裡有數,這句硬話說得太勉強,忽然,念頭一轉,暗叫道:「糊塗!真糊塗!

    我

    不是要幫鈺哥哥的忙麼?由我出手豈不正好?」當下一歎,道:「好!就由我來試驗吧!」

    最後

    卻仍死要面子,盯了哥哥姊姊們一眼道:「不過,我不承認我在這裡是最差勁的人!」

    矮崑崙鐵掌郝雄笑道:「算你最強好了,快去取言張紙片,一塊石頭來。」

    舒玉珍取來紙片和石塊,交給矮崑崙鐵掌郝雄,矮崑崙鐵掌郝雄把那紙片摺成一個六角方塊,六隻角上各有一個小耳花,舒玉珍見了,「噗哧!」一笑道:「郝爺爺,你真是返老

    還童了,竟做起連珍兒都久已不玩的紙碟遊戲來了。」

    矮崑崙鐵掌郝雄摺好了紙碟,道:「你小時候玩這種紙碟時,放出去,收不收得回來?」

    .舒玉珍搖了搖頭道:「但我可以使它在空中連打十個以上圓圈。」

    矮崑崙鐵掌郝雄道:「我現在傳給你一種手法,你用以放出這個紙碟,它就可在這廳內飛舞許久不墜,最後,還可以回到你手中。」

    舒玉珍道:「要是不成,丟人的可是你老人家呵!」

    矮崑崙鐵掌郝雄笑著把那手法傳給了舒玉珍,舒玉珍練了幾遍之後,果然能得心應手的收發紙碟。

    舒玉珍高興地道:「郝爺爺,你這手法叫什麼名稱?」

    矮崑崙鐵掌郝雄道:「這就是崆峒-翔翔手法。」

    舒玉珍心中恍然已有所悟,笑道:「你老人家現在可是要我用這石塊,試一試你老人家傳授的-翔手法了?」

    矮崑崙鐵掌郝雄點頭道:「你最好朝窗口扔去,免得傷了人」」

    舒玉珍依照-翔手法的要領,扔出石塊,石塊帶著一陣破空之聲,在六七丈外碰在一棵桃樹上,把樹上桃花震落了一大片-

    翔手法,竟是不能使石塊在空中稍作翩翔,全座寶主,見了這種情形,差不多都已猜出,矮崑崙鐵掌郝雄將要說些什麼話了,他們一時疏忽,竟沒有想到這一點,所以未等矮崑崙鐵掌郝雄開口,便都有些不大好意思起來。

    其實,在這些武林高手面前,矮崑崙鐵掌郝雄本可不必再說什麼,一笑了之了。

    偏偏舒玉珍有心替駱人龍出氣,硬又問道:「郝爺爺,你叫我懶了半天,總不成最後還是一個悶葫蘆吧?」

    矮崑崙鐵掌郝雄盯了舒玉珍一眼道:「你真的還不懂麼?」

    舒玉珍道:「我要懂,又何必還要問你老人家?」

    矮崑崙鐵掌郝雄道:「天香老前輩這把寒鐵短劍,看上去只有五寸長短,可是寒鐵鋼母,其重非凡,據傳說,它的重量,大約是三十二斤十四兩吧!」說到這裡,目光投向駱人

    龍,意思是要駱人龍答話證實。

    可憐駱人龍得到這柄寒鐵短劍後,從來就沒有注意它的重量,它到底有多重駱人龍連想都沒想過,這時只好順著矮崑崙鐵掌郝雄的口氣道:「先恩師這把寒鐵劍正是三十二斤十四

    兩!」

    矮崑崙鐵掌郝雄由於駱人龍證明了他的見多識廣,老臉生光,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更加輕鬆地道:「憑這寒鐵短劍的重量,若非是御劍術,豈能收發由心,丫頭,你現在可懂了吧!」

    舒玉珍不但現在懂了,而且早就體會出來了,但她為了替駱人龍打抱不平,非把話點明不可,於是又道:「你老人家是說,崆峒派迥翔手法對這重達三十二斤十四兩的寒鐵短劍,

    是無能為力的,是麼?」

    矮崑崙鐵掌郝雄點頭道:「對了!總算你現在明白了。」,矮崑崙鐵掌郝雄以老賣老,他這句話不僅教訓了舒玉珍,在座有許多人聽了,都是說不出的難過。

    經此一來,大家縱然還有盤查駱人龍的意思,卻也不好開口了。

    駱人龍暗中吁了一口長氣,向走回座位的舒玉珍輕聲謝道:「珍妹,多謝你了。」

    舒玉珍嫣然一笑道:「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鈺哥哥,我服了你。」言外之意,把對駱人龍生疑念的人,統統都損上了。

    席間,不調和的空氣,維持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三堡四派的代表們,由於一時大意走眼,被矮崑崙鐵掌郝雄借題發揮地暗整了一頓,心裡都有點不是味兒,是以,要他們馬上變

    得有說有笑,自是不太容易。

    就在這空氣極為沉悶的當兒,忽然,一個堡丁送進一張拜貼,交給了大堡主舒正乾。舒正乾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又復活了,連聲道:「請!請!請!」

    矮崑崙鐵掌郝雄道:「是誰來了?」

    大堡主舒正乾道:「天山神翁和他的令嬡。」

    矮崑崙鐵掌郝雄推座而起道:「殷老兒來了,這是難得事,走!我們出去迎接他i門父女。」

    因為有女客,所以舒夫人也一同迎了出去。

    駱人龍沒有見過天山神翁殷古侗,但是和他們愛女紅衣羅剎殷如雲卻不陌生,這時,他的容貌改了,紅衣羅剎殷如雲,當然也不認識他了。

    天山神翁身裁高大,白髮童顏,嗓音嘹亮,一看就知他是一個朗爽的人,有著極為剛正的性格。

    與他一見面,大家只覺滿耳朵都充滿了他的笑聲。

    回到廳內,天山神翁殷古侗因是不常來的外客,矮崑崙鐵掌郝雄就把首席讓給他坐了。

    紅衣羅剎殷古雲也座上了舒夫人原來的席位,駱人龍於是便夾在紅衣羅剎殷如雲和舒玉珍二女之間了。

    天山神翁殷古侗左盼右顧了一陣,哈哈大笑道:「舒老弟,貴堡今天有什麼喜事,倒讓小老兒碰上了。」

    大堡主舒正乾忙招呼駱人龍過去,為他引見了天山神翁,笑道:「鐵少俠藝出天香老前輩嫡傳,前晚解了本堡之圍,談起來,竟是內子的姨侄,所以備了幾杯水酒,為他洗塵接

    風。」

    駱人龍回天山神翁一揖道:「晚輩鐵鈺,初出江湖,以後還望老前輩多多提攜。」

    天山神翁殷古侗雙目如炬地在駱人龍臉上打量了半天,哈哈一笑道:「老弟乃是天香老前輩的傳人,這前輩之稱,小老兒實是不敢當得。你我還是平輩論交吧!」

    駱人龍揖讓道:「尊老敬賢,乃是先恩師明訓,晚輩不敢無禮。」

    那邊紅衣羅剎殷如雲不知何故,忽然隔席叫了一聲:「爸……」

    矮崑崙鐵掌郝雄從旁道:「我看誰也不要客氣,愛怎樣稱呼就怎樣稱呼,各隨心意好了。」

    天山神翁殷古侗大笑道:「好一個各隨心意,畢竟郝老哥比我這山裡人高明,好,以後我們就各隨心意罷!」

    駱人龍道了一聲謝,回到自己座位上,舒玉珍扯了他一下道:「鈺哥哥,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不容駱人龍問第二句話,就把駱人龍拉到廳外,一直走到一棵大樹下,才停住腳

    步。

    駱人龍問道:「這裡有什麼可看的?」

    舒玉珍笑遭「我是藉口叫你出來談話的。」

    駱人龍一怔道:「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舒玉珍柳眉一揚遙「我要給你一個警告。」

    駱人龍一驚道:「可是又有誰要找我麻煩了?』舒玉珍翹起小鼻子道:「你沒有看出來?」

    駱人龍莫名其妙地道:「珍妹,我實在什麼也沒看出舒玉珍忽然一歎道:「唉!你真是一個呆人,你就沒有看出那個紅衣羅剎對你豐常注意麼?」

    駱人龍笑道:「珍妹,你莫非有點神經過敏了?」

    舒玉珍連連跺足道:「你是不信我的話,將來吃了虧,可不要怪我沒有及早提醒你。」

    駱人龍搖頭道:「我與她人未謀面,她有什麼理由要害我?」

    舒玉珍急道:「我不是說她一定會害你,而是……而是……」似乎覺得下面的話話實在不好出口,一歎便頓住了。

    駱人龍道:「她既然不會害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舒玉珍玉面孔一紅道:「真糊塗,你要是不聽我今天的警告與她接近了,我就再不理你了。」說罷,一甩頭,跑了開去。

    駱人龍滿頭露水地怔了半天,忽然似乎想通了,一笑道:

    「呵!她原來是為的這個!」

    背後,飄來一陣香風,駱人龍以為舒玉珍去而復回,剛叫了一聲:「珍妹……」

    「我可不是你珍妹,你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清脆脆的聲音,起於她身後不遠處。

    駱人龍猛然回頭望去,「啊!」了聲,道:「原來是殷姑娘!」

    紅衣羅剎殷如雲笑道:「廳裡悶氣得很,出來走走!」

    駱人龍一揖道:「殷姑娘自便!在下先回去了。」

    紅衣羅剎殷如雲笑道:「你這個半個主人,難道不能陪陪客人麼?」

    駱尬想起舒玉珍的話,正自作難,嚅嚅地道:「這……這……」

    一語未了,只見舒玉珍紅著瞼已跑了過來,道:「鈺哥哥,你今天是主客,總不能逃席呀!」

    駱人龍暗笑,忖道:「剛才你把我叫出來,就沒有關係了?」

    三個人-陣風地又先後走回廳內。

    舒玉珍偷偷地瞪了駱人龍一眼,意思好像是說:「你這個人呀,叫人-刻都放心不下——

《武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