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武林雙欽

    二人對笑了一陣,那老人先停住笑聲道:「老弟,你貴姓?」白劍道:「在下姓白,草字劍。」那老人「哦!」了一聲,雙目在白劍身上重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道:「原來你是『遠塵山莊』白府上的……」忽又皺了一下眉頭,接道:「但白大俠的令郎,好像是叫什麼『奇』的……」白劍一笑道:「在下並未自認是白公子。」那老人哈哈一笑道:「那你是白有什麼人?」白劍沉吟了一下,含笑道:「在下還沒請教前輩尊號哩!」那武人雙眼一翻,精芒四射,盯著白劍道:「老夫姓武,人家都稱老夫『短叟』。」白劍直覺地忍不住暗笑付道:「短叟多難聽,為什麼不叫『矮叟』該還雅致得多,真是有欠……」猛地,腦中記起兩人,不由雙目一張,皺眉道:「你老是武林雙逸之一的武老前輩?」武林雙逸長短叟文彰武顯的名頭,在武林之中可不等閒,簡直比乾坤大俠差不了多少。短叟武顯聽白劍的語氣,多少有點不盡相信的意味,老眼一翻道:「是老夫不配稱短叟呢?還是短叟被夫夫辱沒了?」白劍心想「長短叟」哪會像你樣不中用,隨隨便便就被人要去了一條手臂,那「長短叟」的英名,豈不就是辱沒了?白劍心中儘管不信,口中卻不便直說,嘻嘻一笑道:「老前輩說得『是』!」

    這個「是」這字是什麼意思?連他自己聽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短叟武顯先是一怔,接著縱聲大笑起來道:「老弟,你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老夫是『短叟』……那老夫是誰呢?」

    扭頭望著自己少了一條手臂的半片身子,若有所悟地「啊!啊!」慘笑兩聲道:「人倒霉的時候,黃金作供土,老夫不過陰溝裡翻了一次船,你小子也就跟著狗眼看人低了?來!來!

    來!老夫叫你看看老夫的功力。」話聲中,右手一揮,扔出一股無形勁力,向著白劍送去。

    白劍雙掌一翻,也想試他一掌,哪知掌力發出之後就如泥牛入海,半點反應也沒有,接著,只覺身子一緊,被一種力道憑空拋起一丈多高。一丈多高沒有什麼了不起,七八歲時,他一頓足就能跳起一丈多高,最要命的是,他全身四肢似被疊綁了起來,一動也不能動、更不要說提氣飄然下降了。這一跌下來,也許跌不死他,但如跌個狗吃屎,臊都要被臊死了,將來還有面目在江湖上?白劍心中一急,身子已急迅地落回地上,突然,下降之勢被一種力托,沒叫他丟人,把他送回原來立身之處,分毫不差。白劍長吁了一口氣,臉上卻是一下子燒得鮮紅,半天才訕訕的笑道:「老前輩,你好大的脾氣。」

    短叟武星滿面認真的神色道:「你相信老夫就是『短叟』了麼?」白劍若笑道:「在下根本就沒說不相信呀!」短叟武顯一笑道:「那是老夫錯怪你了。」白劍暗付道:「你沒怪錯我,是我自己想錯了。」心中這樣想,一雙眼睛還是望著短叟武顯失去了手臂的肩關,皺了一下皺眉道:「那三個蒙面人是什麼路數,怎麼那樣厲害?」

    短叟武顯道:「說功力,他們三人合起來,也不見得能勝過老夫多少,只是他們手中有一種『奪命陰磷』,老夫實在有點害怕。」白劍腦中現出李四死時的慘狀,心中一悸道:

    「那李四身受的可就是那『奪命陰磷』?」短叟武顯道:「正是那要命的東西。」白劍道:

    「可是,你老前輩這隻手臂……」短叟武顯道:「老夫這叫『壯士斷腕』自己砍下來的。」

    白劍一楞道:「老前輩嫌手臂多了。」短叟武顯笑道:「可不是,老夫要是捨不得這條手臂,便只有身受『陰磷』煉魂之苦而死了,就這樣,老夫身上也是中了陰火之毒,要沒有『冷泉』,也活不成了。」

    敢情他那條手臂中了『奪命陰磷』,不得不斷臂求生。白劍一想,這都怪自己,自己要不多管閒事,也不致連累此老幾乎死於「奪命陰磷」之下,一種自責愧作和不安,又湧到了臉上,恨恨地道:「老前輩知不知道他們的底細?」短叟武顯長歎一聲,訕訕地道:「老夫跑了一輩子,江湖上的人和事,不說全知道,也能清出個十之七八哩!說來慚愧,這班人老夫意沒能弄清他們是什麼來路。」白劍沉思了一下,道:「老前輩從『奪命陰磷』上追索過沒有?以這『奪命陰磷』的歹毒,在江湖上必有線索可查。」

    短叟武顯閃動了一下眉梢道:「老弟,你過去知不知道『奪命陰磷』的歷史?」白劍道:「在下以前從未聽人說地。」短叟武顯點頭道:「這就是了,這『奪命陰磷』絕跡江湖已百多年了,你想,從它身上翻長帳有什麼用?」白劍沉默了片刻,突然一仰頭道:「老前輩,你看他們為什麼要追殺史姥姥?」短叟武顯看了白劍一眼,似笑不笑地道:「你還問我,我想你該比誰都最清楚。」白劍呆了半天,眉梢聳動之下,這才啞然而笑道:「老前輩,你老是有點生在下的氣了,看來在下非得表白一番不可了。」短叟武顯淡淡地道:「你如信不過老夫,老夫勸你還是不說的好。」白劍苦知了一聲,抱拳一禮,道:「在下先講過失禮之罪,然後請老前輩聽在下慢慢道來。」短叟武顯面容一舒,笑道:「老弟,你也不要怪老夫小氣,你想,彼此各懷鬼胎,我們這個朋友還交得下去麼?」武林雙逸長短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血性老人,哪有信不過之理,別的不說,單以他捨生引走那三個蒙面人,以衛護白劍來說,其俠義心性,便可想而知。白劍被他說得臉上一紅,訕訕地把自己的出身和目前的處境都告知了短叟武顯。短叟武顯耳中聽著白劍的敘述,臉上的表也隨著白劍所說的內容,越變越激動。當白劍說到白英奇臨死重托,要他儀義相助之處時,短叟武顯已是大喝一聲,跳了起來道:「你答應了他們的請求沒有?」看他那著急的神情,似比史姥姥當時還勝幾分。白劍見他這份古道熱腸,暗想了一聲「慚愧」,點頭道:「在下知不量力,一肩承擔下來了。」短叟武顯望著白劍笑了一笑,又聚精會神聽了下去。白劍不好意思自高身價,說出史姥姥已經代乾坤大俠收自門下之事,並告訴了短叟武顯關於那牙功秘籍及史姥姥把他逐走之事。短叟武顯聽得只是搖頭,大罵史姥姥「混帳」不已。白劍把自己心中的感想說出,道:「老前輩,你想想,其實這完全是史姥姥的一片苦心。」短叟武顯一怔,道:「苦心?

    什麼苦心,見小不見大的小心眼罷了。」白劍長歎一聲道:「當時我也是這樣想,只氣得肚皮要都要爆炸開來,恨不得離開她越遠越好,因此留下她孤單單一人與那些惡徒周旋,說起,我當時真是太笨了。」短叟武顯翻動了一下眼皮道:「你是說,她那時已發現了來敵,故意把你激走的?」白劍道:「在下正是這般想法,而後來事情的發展,不也很明顯麼!」

    短叟武顯冷哼一聲道:「那她為什麼把鐵木奇劍和那銅牌金戈也收了回去?你說得出道理來麼?」白劍確被短叟武顯問住了,雙眉一皺,吞吞吐吐地道:「這……這……」這了半天,實在難以自圓其說,只好付之一陣苦笑。

    短叟武顯顯望著白劍撓頭一歎,關懷地道:「不要難過了,那種無知之人,原本不值一談,現在,我再問你一句話,今後你準備採取什麼態度?」白劍毫不猶豫地揚首朗聲道:

    「在下身受白公子知遇這情,哪能因史姥姥一時短視,而借口食言,自是義無反顧,除惡方體。」正氣凜,說出來的話也擲地有聲,只聽得叟愛武顯暗中點頭不止,大為讚賞,驀地一掌拍在白劍肩頭上,只打得白「唉喲」一聲,幾乎跌倒地上,雙眉一豎,方叫得一聲:「老前輩……」短叟武顯的朗笑聲,已是掀天而起,一豎僅有的一隻大指拇,佩侃地說道:「老弟,真要得,做人就要這樣,大丈夫一諾千金,永不悔改,才是真正的男子漢,老夫完全贊成你,放心,你人手不夠,算上老夫一份。」

    白懷只覺熱血一陣沸騰「啊!啊……」連聲道:「老前輩你這話可是真的?」他倒不是不相信短叟武顯無比熱誠,而怕高興過份說錯了話。短叟武顯聽在耳中,可惱了,雙止一瞪,道:「你在江湖上,幾時聽說武林雙逸的話打過折扣!」白劍待解釋謝過,忽聽一聲冷哼從一聲岩石之後傳了出來,白劍一怔旋身望去,只見眼前多了一個比短叟武顯謫了不止三尺的長瘦老人。不用說,但憑長像,白劍就知道上此人是長叟文彰了,白劍搶前一步,行禮下去道:「在下見過文前輩。」長叟文彰愛理不理地一擺手道:「有用多禮!」好大的架子。白劍聳動了一下望頭,沒趣地望了短叟武顯一眼,訕訕地退回原處。短叟武顯一皺眉頭道:「文老大,來!來!來!小弟替人介紹一位武林……」長叟文彰冷冷地道:「不用介紹,我知道他只不過是紅柳莊主許介野身邊的一個小廝罷了。」說罷頭一場,又冷冷笑了一聲。短叟武顯征了一怔,道:「文老大,你今天怎麼了,可是吃了生米飯?」長叟文彰的話越說越難聽,只見他板著面孔,道:「我倒沒有吃生米飯,我只是見了那招搖撞騙的東西,心裡有點難過。」這話,已是等於指著白劍的鼻子罵了。白劍也是年輕氣盛之人,修養的火候,自然還沒有到唾面自乾的程度,這時只覺一股怒火沖腦而起,劍眉雙挑,大笑一聲,雙手抱拳,道:「在下久仰武林雙逸俠肝義膽,哼!哼!今天算是開了眼了,武老前輩咱們後會有期了!」話落身轉,頭也不回,大步向山下走去。短叟武顯橫了長叟文彰一眼,大叫一聲,道:「白老弟,等老夫一等.老夫和你一起走。」白劍心中對長叟文彰不高興,可並未因之影響他對短叟武顯的觀感,短叟武顯既然要他等一等,他雖不好意思回頭,腳下卻慢了不少。長叟文彰沉聲道:「武老二,你要幹什麼?」白劍聽得出來,短叟武顯一定是被長叟文彰攔住了。只聽短叟武顯道:「老夫的事,你管不著。」長叟文彰道:「武老二,我只是告訴你,不要上了那小子花言巧語的當。」短叟武顯沒有馬上跟來,顯然耳朵有些軟了,只聽他道:「此話怎講?」長叟文彰道:「你可知道追捕史姥姥的正是乾坤大俠麼?」白劍只聽短叟武顯「啊」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而他自己卻有如被人當頭擊一棒,大叫一聲,振臂縱身飛奔而下。白劍在武林雙逸眼前,很快地就走得不見了蹤影,長叟文彰卻忽然望著他去的方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短叟武顯也不是三歲小孩子,聞歎而會意,苦笑一聲,道:

    「文老大,你這是搗什麼鬼?」長叟文彰微微笑道:「玉不琢,不成器,我怕你是這人熱心過分,犯了那『拔苗助長』的毛病,結果反而害了他。」短叟武顯抓了一下頭髮,嘻嘻道:

    「文老大,這次你可看走了眼,我根本沒有那打算。」長叟文彰哈哈一笑道:「你心中沒有那念頭?可敢和我打賭?」不論短叟武顯心裡是何念頭,反正又沒有事實佐證,任誰也敢打這個賭,可是短叟武顯卻是眉一攢道:「我才懶得和你打賭,你那一套還能叫我上當麼?」

    此地無銀三百兩,短叟武顯的心事,果被長叟文彰猜個正著。長叟文彰也只點到為止,哈哈一笑而罷。短叟武顯想了一下,囁囁嚅嚅地道:「喂,你剛才說,那批追捕史姥姥的人是乾坤大俠派出來的,不是信口胡言的吧?」長叟文彰道:「絕對不是。」短叟武顯怔,道:

    「那史姥姥為什麼說乾坤大俠被害了。」長叟文彰又點頭道:「她也沒說錯。」短叟武顯愕然道:「文老大,你這話怎樣說得通?」長叟文彰朗笑一聲道:「武林中的事,有幾件是說得通的,就拿我和你來說吧,你明明其笨如牛,但你那兩手絕活、我卻一輩子也練不成,這說得通麼?」短叟武顯一笑道:「你腦子岔道太多,專愛胡思亂想,哪比得上我專心一意地實踐覆行。」長叟文彰哈哈一笑道:「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我竟看錯了你,你原來不笨呀!」兩人哈哈一笑,頓足長身而去,不遠之外,白劍卻疾疾地呆住了。

    白劍雖被長史文彰所得怒火中燒,掉頭而去,其實他的神智並沒被氣到昏亂的地步,他身受白英奇遺言重托,聽到有關史姥姥的話,哪有棄之而去,不回來聽人究竟之理。白劍呆了一陣,站起身來,悠悠地吁了一口長氣,胸中那股怒火,算是消失於無形了,因為他已聽出長叟文彰並不是真心砂惡他。但,長叟文彰為什麼要對他來這一手呢?這一點確實使他困擾迷惑之至。他想了半天,也得不出自己滿意的結論,最後只好搖頭苦笑,也飛身沿著河道而下。他現在何去何從呢,心中沒有一點定見,只是盲目地走著,他從遇見短叟武顯的地方,轉上了山徑,又越過一座山峰,突然,耳際傳來一絲輕音細語,叫了一聲:「白少俠……」那是史姥姥的聲音,白劍心弦一怔,腳步也停頓了一下,史姥姥的話聲,又適時傳來道:「不要望,不要停,隨時注意路旁老身的暗號,前來與老身相會。」白劍心中一陣激動,隨又舉步向前走去。起初,他還保持著原來的速度,走了一陣,腳下漸漸慢了下來,兩隻眼睛卻像豬一樣,搜來搜去。突然,他眉梢一喜,腳下故意打了一個踉蹌,苦笑一聲,道:「真有點支持不住了。」路旁正好有一塊石板,身子一倒,就躺在那塊石塊上,合目養神起來。一覺醒來,天色已近黃昏,白劍就近打了一隻山雞,找了一些枯枝,把那山雞烤得香香的吃了個飽。他實在太疲倦了,吃飽之後,倒頭又睡。

    又量個風高日黑的夜晚,遠處傳來二三聲夜鳥之聲,白劍翻了一個身,靜止了一下,再一翻身,人例滾下了石板,雙手一摔進面,爬過一片蒸蒸日上地,身形疾射而起,迅快無比,息刻之間,已轉入了一片莽林之中。白劍一入莽要,便見迎面掠來一人影,心頭不由一陣跳動,輕聲道:「是史姥姥麼?」來人也激動地叫了一聲:「白少俠……」驀地,就在他倆身不錠之處,又傳來幾聲夜鈁聲,史姥姥全身一震道:「快隨我來,我們還是被人發現了。」拉著白劍,身形一伏鑽放入林木深處。兩人屏息伏地,靜觀了半天動靜,覺得要以放心了,白劍才又忍不住叫了一聲:「史姥姥……」史姥姥截口道:「你的感受我知道,我們沒有時間說那些,現在你聽我說……」「沒關係,有話盡可慢慢說!」猛裡有人接口答上腔。史姥姥與白劍不由同是一驚,喝道:「誰」,來人應他們身邊,白劍功力較差,聽不出還則罷,連史姥姥也未覺出來,這一來,可把她的魂都嚇掉了,她根本就沒聽清「武顯」兩字,暴喝一聲:「惡賊,老婆子和你拼了!」雙掌一翻,已補了過去。白劍一見是短叟武顯,心神方一鬆,還沒來得及說話史姥姥雙掌已經遞了過去,他急得只叫了一聲:「史姥姥……」但聽「轟」的一聲,史姥姥以掌已擊在實物之上,接著「嘩啦」一聲,一株大樹,迎頭向他們壓了下來。這兩掌好厲害,把一棵大樹也連帶擊倒了。白劍似是無睹於在樹的壓頂鵬上,大叫一聲,向那樹下撲去。他心急短叟武顯的安危,竟忘了自己的生列同時,只見史姥姥急叫一聲:「你瘋了麼?」右臂疾探,陡地扣住白劍右腕,把他拖過。大樹「轟」然一於,倒在他們身邊。白劍悲呼一聲,道:「姥姥,他不是壞人啊!」「哈!哈!老弟寬心,老夫還不想死哩!」忽見短叟武顯從另一株樹之後轉了出來。史姥姥一驚,道:「啊!

    原來是……」她這才看郵來人是短叟武顯,但見對方只有一條手臂,又不敢相認了。短叟武顯直趨史姥姥身前,道:「雲姑娘,想不到十年不見,你不這是那樣冒冒失失,出手就想置人於死地。」史姥姥雙目凝光,怔怔地望著短叟武顯道:「你真是開大俠?」白劍插口道:

    「姥姥,你真是唬在俠。」史姥姥忽然一聲冷笑道:「你陰魂不地跟著我們幹什麼?」短叟武顯一怔,哈哈一笑道:「雲姑娘,你可錯怪老夫了,要不是老夫兄弟把那跟蹤你們的人引走,你們的相會可正中了人家的心願呢。」史姥姥依然冷冷的道:「誰相信你的鬼話!」白劍忙替短叟武顯分辨道:「姥姥,你真是錯怪了武老前輩……」史姥姥冷笑一聲,截口道:

    「白少俠,老身自有主張。」短叟武顯搖頭苦笑道:「好!你不相信老夫,老夫走就是。」

    說走就走,也沒跟白劍打一個招呼,一閃身就走。白劍一蹩眉,道:「姥姥,他實在是誠心來幫我們的忙……」史姥姥輕歎一聲,道:「我知道。」白劍大感意外地一楞道:「那你……」史姥姥輕輕地道:「我不願他聽我們的談話。」白劍聽得眉頭一皺,暗歎一聲,忖道:「這樣下去,只怕朋友都要被你得罪光了。」史姥姥喟然道:「現在我們暗中都有人躡上了,今後我們也不便在一起了,以後的一切,全靠你獨當一面啦。」白劍道:「姥姥放心,我不會中途變志的。」史姥姥臉上泛起一片笑容,道:「你的為人,老身絕對相信,法這人心不古,你可要特別小心別人。」白劍點道:「交朋友,我以後特別注意就是。」史姥姥道:「那武功秘籍,你記熟了沒有?」白劍道:「完全記熟了,唉!說到那秘籍的事:我真是抱歉得很。」史姥姥道:「你不要把它放在心上,別人得去了毫無用處,其中另有決竅,不知其中奧秘之人,一輩子也莫想領悟。」白劍道:「還有什麼奇巧?」史姥姥忽然就著白劍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而後道:「你明白了沒有?」白劍道:「明白了。」史姥姥雙從懷中取那銅牌和小金戈交給白劍,道:「這兩件信物,現在交還給你,你暫時不要帶在身上,找一隱秘之處藏妥,至於這把『鐵木奇劍』則仍由教材身喧在身上,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白劍接過那銅牌的小金戈,沉吟了一下道:「他們既然發現了我們,為什麼不乾脆把我們殺了以絕後患?我想,他們要殺我們滅口,應該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史姥姥道:「此中當然有道理,不過我現在不參告訴你,你知道了反而畏首畏尾。不能放開來做事了。」白劍慨歎一聲,道:「姥姥說的是,我不問就是了。」史姥姥忽然伸手壓在白劍肩頭上,顫聲道:「多謝你這樣相信我。」白劍激動的道:「姥姥,我現在說這些幹什麼?」

    史姥姥輕輕一歎道:「我們這一別,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了?」白劍猛然一怔,道:「不,我們當然還要再見……」他以為史姥姥有了輕生的念頭,所以說出這種話來。史姥姥一笑道:「你放心,我自己當然不願死,怕只怕,唉……」一歎而止,停了一停,又接道:「不論將來情勢如何,你千萬要注意等我另外一件信息。」「你還有什麼事情?現在不能說麼?」「不能說。」「那還有別的囑咐沒有?」「唉,要說的話太多,一時哪能說得完,不說也罷!」白劍只覺一股淒涼的感受,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心胸,鼻頭一酸,目光一垂。史姥姥忽然道:「你那黃金獅子沒有失落吧?」白懷中不自覺地摸了一下懷中的那只黃金獅子,點頭道:「沒有失落。」「你要記住,這黃金獅子萬萬失落不得,它對你將來非常重要。」白劍方待追問這黃金獅子有何重要性時,史姥姥忽然一笑道:「別多問,你記下我的話就是了,我要走了……」「了」字一出口,人已雙肩一晃,沒入夜色之中。

    白劍獨個人發了一陣呆,搖頭一歎,接著叫了一聲,「武老前輩!」夜風習習,短叟武顯也沒有回聲,現在,只剩下白劍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現在該到哪裡去呢?」「遠塵山莊」!這四個字飛快地進入他腦中,佔住了第一個意念。「對!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現在能知道多少,遠塵山莊說不定就能給我很多啟示。」白劍心念一決,隨即頓足長身,連夜向遠塵山莊趕去。

    乾坤大俠名滿天下,遠塵山莊雖然無離囂塵,卻未能還俗,就是三歲兒童也能道出它的所在地,荊門山北,面臨長江,有一條狹長綠地,林中環繞中,面對著對江虎牙山,有一座土牆灰瓦的老式莊宅,這就是天下知名的遠塵山莊。滾滾長江水,曾日夜歌過遠塵山莊激揚天下的英名,但現在,這老式的莊宅,卻顯得很蒼老了,青苔爬上了台階,那是說這裡久已無人居住打掃了。大門上,還保留著乾坤大俠那張告別式的隱居啟事,只是紙色變得黃中副業灰,紙上字跡非竭盡目力,也看不出來了。黃昏時刻,莊前來一位遠客白劍。他自離開史姥姥後,一路行來,就沒有理遇上任何不遂心的事,沒有任何人來狙擊他,也沒有發現任何人跟蹤他,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竟平平安安地到在了目的地。

    他望了大門的乾坤大俠的退隱啟事一眼,用手推了一下,大門,大門裡面閂著,推之不開,他一擰腰,越牆進入了屋內,幾天來的自我緊張,這時突然鬆弛了下來。他用完在最近一處市集上買來的乾糧,天也就人黑了,時間有的是,也用不著急於查看,幾天的旅途辛勞,似乎休息應該列於第一,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了一張大床,倒頭便睡。朦朧中,忽聞一陣馬嘶之聲傳來……

    他一驚而醒,接著,便聽大門被敲得像打鼓一樣響「彭!彭!彭!彭!」震撼著神鬼皆驚。白劍猶豫了一下,點起一盞燈,走去開了大門。當門站著兩個漢子,年紀都在三十左右,勁裝疾眼,背插單刀,一臉標悍之色。其中一個漢子,劈頭一句便道:「你聽到我們叫門沒有?」這種態度,實在欠缺禮貌,白劍皺了一下眉頭,只好點頭道:「兩位有何貴幹?」另一個漢子比先前說話的那漢子可和氣得多了,他先笑了一笑,道:「對不起,我們因人生地不熟,迷失了路途,請朋友方便一下,容我們兄弟借住一宿。」白劍一笑道:「沒關係,兩位請進。」他身形一側讓兩個漢子進來。那不大客氣的漢了,一腳踏門內,張目四望了一下,眉峰一蹙,「嘖!嘖!」兩聲,粗聲精氣道:「你從來不打掃屋子麼?」白劍火了,道:「朋友,你要是嫌髒請另找別家如何?」另外那漢子一見白劍發了火,連忙一旁陪笑道:「朋友,請不要生氣,我兄弟的脾氣,就是這樣,口直心決,請你給我們安排一個房間就感激不盡了。」白劍心關火氣剛熄了下去,那粗暴漢子卻又「哼!」的一聲,道:「好好把我們的馬看好,明天多給你銀子!」白劍冷笑一聲,道:「對不起,在下一向不愛銀子……」另外那漢子又笑著道:「朋友,請你幫幫忙,我們沒有帶飼料,那兩匹馬……」白劍自己都剛來,縱使想幫忙也幫不上了,自然無法答應,頭剛一搖,那脾氣大的漢子一鼓道:「真想不到乾坤大俠的家鄉……」另外那漢子猛喝一聲,道:「老二,你不說話特不行。」白劍暗忖道:「看來這兩人,是有所為而來。」一念及此,那脾氣好的漢子,又堆起滿面笑容道:「朋友,你這坦克高遠塵山莊還有多遠?」白劍暗「哦!」了一聲,心忖:

    「敢情你們也是找遠塵山莊來的。」口中忙道:「兩位大約沒有來過遠塵山莊吧?」那漢子訕訕地笑道:「不錯,我們是第一次前來貴南。」白劍道:「兩位到了附近,也沒找人打聽一下?」那漢子道:「我們現在不是向朋友打聽麼?」這兩人沿途不願打聽,其中一定有文章。白劍心中動了一下,話聲一朗道:「兩位已經到了遠塵山莊了。」那兩辦同時一楞,那位脾氣大的忽然跳了起來,嚷道:「胡說,遠塵山莊會是這破房子?!」

    白劍了一字一頓道:「本莊就遠塵山莊!」——

《霹靂金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