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慎始慎終

    史莒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西令羅驥眉頭一皺,冷哼出聲道:「哼!年輕之人不知天高地厚!」

    怒目微睜,轉向鐵膽金鉤聞一凡,道:「聞老弟,你該不是初出道的雛兒了吧!」

    鐵膽金鉤聞一凡老臉一紅道:「老哥哥臨行之際,不是鼓勵小弟前來『梵淨山莊』一行

    的麼!」

    西令羅驥粗聲道:「老夫可沒有要你帶這娃兒前來。」

    鐵膽金鉤聞一凡笑道:「老哥哥別忘了,這娃娃在別人眼中,乃是小弟犬子非之。」

    西令羅驥一怔,長吁了一口氣。

    史莒含笑道:「多謝老前輩關懷!」順手戴回了人皮面具。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小弟現在人是來了,老哥哥要我來,可有什麼打算?」

    西令羅驥道:「你們見過史弟妹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笑道:「當時老哥哥不也是在場麼!」

    酉令羅驥道:「你覺得她的人怎樣?」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陽貨貌似仲尼,但非仲尼。」

    西令羅驥一震,道:「你看清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憑小弟與史大哥的關係,小弟哪敢大意。」

    西令羅驥驚慌失色地道:「她真不是老夫的史弟妹?」

    話已說得非常明白,但,事關重大,他不能不鄭重地再問一遍。

    鐵膽金鉤聞一凡沉聲道:「老哥哥可是暗示小弟,要小弟把她以假當真?」語氣之中,

    充滿了火藥味。

    西令羅驥呆了半天,自言自語,道:「不可信!不可信!程中和怎會這樣糊塗,接回一

    位冒名頂替之人?」接著,又喃喃自地心口相商了半天,滿臉迷惑地道:「但,聞老弟你與

    史老弟生死論交,情分比任何人都深厚,我更相信你絕不會胡言亂語,這……這……真

    叫老夫為難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冷冷地道:「如果程中和不是糊塗,而是故意呢?」

    西令羅驥心神猛震,輕喝道:「聞老弟,你不要胡說,老夫與程中和相交了數十年難道

    會不知道他的為人。」

    鐵膽金鉤聞一凡「嗤!」的一聲,道:「王莽謙恭下士時,誰又看得出他是神奸巨

    蠹!」

    西令羅驥厲聲道:「聞一凡,你可知道,你這樣胡說八道的嚴重後果麼?」

    鐵膽金鉤聞一凡「哼!哼!」二聲道:「小弟有事實根據,豈是無中生有。」

    西令羅驥神色一變,聲音微顫道:「你……你…」揚手一指史莒,接道:「你信了他們

    母子的話?」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什麼信了不信了,烈嫂子的話難道還會假麼!」

    西令羅驥急口問道:「她……她向你說了些什麼話?」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現在我不能告訴你。」

    西令羅驥道:「你可是不相信我?」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不相信你?不如說是你不相信我們烈嫂子!」

    西令羅驥道:「我不相信烈弟妹?」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你要是相信我們烈嫂子,不會等到今天,在我莊上時你就該相信

    了。」

    西令羅驥雙目閃閃地道:「說來說去,你可是問我相不相信,你莊上的那位夫人就是我

    那史弟妹?」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為了避免空費唇舌,這是整個問題的重點。」

    酉令羅驥神情一肅,正色道:「你當真認為你莊上的那位夫人,才是南刀史烈的夫人彩

    虹女許萍?」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問了第三遍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肯定地道:「絕對錯不了!」

    西令羅驥雙眉一蹩,但卻出語如金地道:「聞老弟,老夫相信你的話!」

    鐵膽金鉤聞一凡一愣,道:「老哥哥,你真的相信了?」

    反過來,他有些迷惑了。

    西令羅驥深深一歎,道:「聞老弟,我要你到梵淨山莊來,就是要你見了這裡的那位之

    後,給我一個明確的指證,因為那天我怕你未經比較,錯認了人。」

    史莒歡呼一聲,拜了下去,道:「老伯伯,小侄現在可以與你相認了!」

    西令羅驥但覺兩眼一熱,滾落滿襟老淚,伸手扶起史莒,顫聲道:「孩子!老伯伯愧對

    你們母子了!」

    史莒道:「羅伯伯,您未見過家慈,理應慎始慎終,小侄感佩無已。」

    西令羅驥如釋重負,心神皆暢地道:「孩子,老伯伯一開始就沒有看錯你,你真是一個

    明辯是非的孩子。」

    西令羅驥拖過一張椅子,自己坐了,也叫史莒坐在他身份卻轉首向鐵膽金鉤聞一凡道:

    「聞老弟,只有委屈你繼續守望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見西令羅驥承認了史莒母子,喜心翻倒,心花怒放地道:「沒關係,小

    弟就是替你們守一輩子門也心甘情願。」

    西令羅驥伸手搭在史莒肩頭上,道:「孩子,老伯伯現在來聽聽你們母子所受的委

    屈。」

    言罷,神色一凜,正襟危坐,不怒而威,令人不敢輕率出言。

    史莒瞧了瞧西令羅驥那威風凜凜的神態一眼,從心底升起一種無比的祟敬,要言不繁地

    說明了一切推斷與一些事實。

    西令羅驥的眉峰鎖得更緊了,只見他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閉上了雙目,陷入了深

    思。

    久久,一聲長歎長吐而出,雙目一睜,落在史莒的臉上道:「孩子,你可願意聽老伯伯

    一句話?」

    史莒恭聲道:「小侄自幼孤苦,少不更事,有什麼不是的老伯伯盡可教訓。」』聽他言

    語談吐,謙恭有禮,背地裡卻不知是多麼的力爭上游,埋頭苦學,與程中和那些恃仗父兄余

    蔭的膏粱子弟比起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西令羅驥見了,心中感慨叢生,吁聲輕歎之後,凜然道:「孩子,你們母子的身份,老

    夫算是完全相信了,但老夫希望Q們不要輕舉妄功,徒然做事。」

    史莒俊目一凝道:「為什麼?」

    西令羅驥又是一歎,道:「老夫與程中和相交數十年。不能不向你們托取三年時間,以

    便略盡朋友之義。」

    史莒朗目稜芒一閃,道:「老伯伯,你還是不完全相信我們的話?」

    西令羅驥道:「我還懷疑程中和別有隱情,孩子,你要曉得,如果冤屈了他,也不是武

    林之福啊!」語重心長,四面兼顧。

    史莒暗想道:「目前我武功未成,德業未立,原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即使沒有此老的

    話,我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當然,這是因為彩虹女許萍有言告誡在先,否則他如此輕輕的年紀,哪有這種過人的自

    制力。

    就這樣,也可見此子確有過人之處。

    念動之間,他朗聲迅答道:「老伯伯高義薄雲,小侄遵命了。」

    西令羅驥大喜過望,仰天長嘯的起來,他真是太高興了,同時也對史莒更是喜愛了。

    長嘯之聲,久久方竭,但代之而起的又是老淚縱橫。悲不可抑。

    史莒一愣道:「老伯伯,你怎樣了?」

    西令羅驥觸景生情,見了這不世英才,不由想起了他的父親南刀史烈,難免悲從中來,

    感慨叢生。

    這是他心中的感覺,哪能向史宮說出,有損自己身份,舉袖拭去淚痕,訕訕一笑,道:

    「沒有什麼。老伯伯見你這樣明達事理,高興得過分了。」話聲一落,忽然,雙目向鐵膽金

    鉤聞一凡一瞪道:「聞老弟,莒兒的話你都聽到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一震,道:「老哥哥,你……你……」他覺得西令羅驥語氣大是不同,

    不免惶惑起來。

    西令羅驥一冷道:「莒兒小小年紀,便能如此深識大體,你是老江湖了,不覺得慚愧

    麼?」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小弟有什麼不對了?」

    西令羅驥道:「我問你,你把史老弟的『銀鱗奪魄刀』獻給了程中和,到底是搗什麼

    鬼?」

    鐵膽金鉤聞一凡一笑道:「老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氣,這是我烈嫂子的意思。」

    西令羅驥氣焰一斂,碟碟道:「她……」他卻不好說她什麼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又笑道:「莒兒,你把我們此行的目的告訴了羅伯伯吧?」

    史莒於是又說出定計獻刀的圖謀,接著頹然一歎,道:「希望成空,侄兒們只有敗興而

    退了。」

    西令羅驥道:「你爸的這把刀呢?」

    史莒劍眉一皺,未及答話,鐵膽金鉤聞一凡接口道:「自然不能再送給那假小子了。」

    史莒朗目一睜,道:「不,聞叔叔,小侄寧可再從他們手中奪了回來,不願叫他們說我

    們言而無信。」

    西令羅驥一拍大腿道:「對!孩子,做人就要這樣拿得起放得下。」

    語聲一頓,接道:「但話又說回來,你要是無能收回令尊這把『銀鱗奪魄刀』,你也就

    不用奢言與程中和尋仇作對了。」

    史莒朗聲昂首道:「小侄正有借此砥礪自己之意。」

    西令羅驥從心底誇讚他道:「虎父無犬子,賢母有佳兒,老夫相信你必能如願。」

    言罷離座而起,又道:「不過,老夫希望你們明日獻刀之後,即行離去,以免橫生枝

    節。」一面已舉步向外走去,道:「你們好好養神,我也該走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且慢,小弟還有一句話要說。」

    西令羅驥道:「什麼事?」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我只是要向老哥哥聲明一句,獻刀之後,小弟意欲多留三天再

    走。」

    酉令羅驥一怔,道:「你還有什麼打算?」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沒有別的打算,只是想和當年史大哥屬下的手足朋友談一談。」

    西令羅驥一震,道:「你忘了莒兒對我的承諾!」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沒有!」

    西令羅驥道:「你可曾想到多言的後果?」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小弟想過了!」一頓,接著解釋道:「我不能眼看著史大哥的昔

    年老友,捧著來歷不明之人,反過來和莒兒作對。」

    西令羅驥蹩眉道:「你是存心要破壞南北武林的團結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冷笑一聲,道:「什麼團結!我們南七省的朋友,還不都上了程中和的

    當,我們也該醒醒了。」說到此處,他似乎自覺言詞過於激烈,深深一歎,緩和了語氣道:

    「我利用這個難得相見的機會,把話說明之後,要他們各守秘密,莫動聲色,待機會而動,

    有何不可。」

    西令羅驥搖頭道:「防人之口,勝於防川,這個秘密如何叫人守得住,何況江湖人物,

    多半血氣勝於理智,一旦爆發起來,便會立即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釀成彌天大劫!」

    鐵膽金鉤聞一凡「哼!」了一聲,道:「老哥哥大可不必危言聳聽,以『彌天大劫』四

    字來唬人?」顯然他不以西令羅驥的話為然。

    西令羅驥搖頭而歎,道:「聞老弟,老哥哥我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確有所發現。」

    史莒劍眉一軒,張起了耳朵。

    鐵膽金鉤問一凡微微一震,道:「程中…」

    「和」字未出口,便被西令羅暖搖手止住,道:「此事與程中和無關,不要扯到他身

    上。」頓了一頓,接道:「老夫離開『聞莊』之後,為了張文波與陳登雲之死,我跑了一趟

    湘潭和雪峰山」

    鐵膽金鉤聞一凡動容道:「老哥哥查出了殺害他們的兇手?」

    西令羅驥道:「沒有!但我發現一股隱密的勢力,與張陳二位之死極有關係,可是當我

    進一步探查時,老哥哥我栽了一個大觔斗。」

    西令羅驥何等功力閱歷之人,連他都栽了觔斗,對手之厲害可想而知。

    鐵膽金鉤聞一凡不由大驚道:「對方是什麼人?」』西令羅驥搖頭苦笑,道:「不知

    道!」

    鐵膽金鉤聞一凡愕道:「有這種事?」——

《烈日飛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