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消禍無形

    黑衣大漢依然端坐道:「怎麼!你們嫌老子不客氣麼?」一頓,板起面孔道:「你們原該昨晚前來報到,為什麼今天才來?」

    這時已經有人認出了那三個白袍老人,因之樓上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認為一定有好戲看了。

    原來,這三個白施老人就是一向隱居雪峰山的喪門三煞,大煞申公獄,二煞申公狠,三煞申公狄三兄弟,一身喪門神功,當真了得。三十年前,在江湖上掀起過一陣不小的風波,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突然隱跡潛蹤不知所在。聽那黑衣大漢語氣,他們好像就住在雪峰山。

    喪門三煞三十年隱居,似乎在修性方面並未有所進境,聽了那黑衣大漢的前段話,已是怒形於色。及至黑衣大漢的第二句話出口,三人不由一震,愕然相對,隨之臉上的怒容,被惶惑的神色代替了。

    大煞申公獄訕訕抱拳道:「請問……」

    黑衣大漢從懷中取出一塊竹牌,向他們眼前一晃,迅即納人懷中,截口道:「你們該知道老子是誰了吧!」

    大煞申公獄道:「老朽兄弟聽候吩咐。」

    黑衣大漢冷然道:「你們知不知道,因你們的遲來,誤了多大的事麼?」

    喪門三煞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黑衣大漢又冷哼一聲,道:「要不是你們來遲一步,多事老人早就到了我們手中,哪會容得古劍秋得去!」

    黑衣大漢的聲音極大,全樓上的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喪門三煞沒有話答,一陣歎息之聲,已從全樓之中掀了起來。

    落到了古劍秋手中,大家還有什麼希望!

    嘈雜聲中,那黑衣大漢的話音突出地道:「當時古劍秋已身受重傷,老子也真力消耗太多,我因人單勢孤,到手的多事老人,卻被古劍秋下的司徒兄弟趁機掠去。」

    古劍秋受了重傷?大家患得患失的心理又復活了,有人漸漸向那黑衣大漢圍了過去。

    這時,那黑衣大漢冷峻的面孔,忽然向著大家一笑,道:「各位敢不敢去向那南霸天府要人?」話聲一頓,不見大家答話,接著又朗聲道:「古劍秋由本人對付,本人願與大家共享雲門武庫藏寶。」

    這黑衣大漢剛才露的那一手,以及喪門三煞對他低聲下氣的樣子,足見他確有過人之處,只要他能對付古劍秋,這希望便大了,何況,他還同意大家有份。這種現成,誰不想撿,當時馬上就有了反應。

    一個四十多歲,滿臉橫向的漢子,在人群中首先發問道:「大家都有份,此話當真?」

    黑衣大漢道:「雲門武庫收藏無數,可以說集天下武功大成,人生但得一兩種秘笈,便已終生受用不盡。過於多了不但沒有什麼用,而且還招無數妄災,你們不見多事老人就因想個人獨食,才激起武林公憤,人人都要找他算帳!此理甚明,前車之鑒,誰願再惹火燒身?」

    原先發話的漢子跳到那黑衣大漢身邊道:「台端言之有理,在下算上一份。」

    黑衣大漢笑道:「尊駕如此知理明事,必是江湖上知名之士,請教台甫如何稱呼?」

    那漢子道:「在下項廣平……」

    黑衣大漢抱拳截口道:「原來是名震大江南北的無毛虎項兄,久仰!久仰!」

    無毛虎項廣平一聽那黑衣大漢竟知道他的綽號,心中頗生知遇之感,哈哈大笑道:「無名小卒,哪值兄台如此謬獎!」話雖是這樣說,臉上的笑容道盡了他心中的高興。

    黑衣大漢回顧大煞申公獄道:「請你記好項兄大名,將來分寶之時,好有依據。」

    大煞申公獄叫茶房取來文房四寶,攤在桌上,烏龜爬沙似地落了無毛虎項廣平的名字。

    黑衣大漢大聲又道:「還有哪位願意與在下合作,請過來寫下你的姓名。」

    人群之中站出了一位六十多歲青衣老人,道:「台端就這樣自命為群雄之首了?」

    黑衣大漢虎目精光陡射,哈哈大笑道:「你可是不服氣?」

    那老人道:「台端不覺空口難以服眾麼?」

    黑衣大漢濃眉一飛道:「空口既然不能眼眾,那麼你接老子三招看看!」這黑衣大漢毫不把那老人放在眼裡。

    那老人長眉一剔道:「老夫正有此意!」

    黑衣大漢冷笑道:「老子讓你年長,你可以出手了。」

    老人不料黑衣大漢輕率如是,不由一怔,道:「你就是這樣和老夫動手?」

    那黑衣大漢冷然道:「憑你禿首妖龍徐揚,老子要坐著接不下你三招,還配和古劍秋一爭長短麼?」

    禿首妖龍徐揚一凜道:「你認得老夫?」

    黑衣大漢精目四顧,狂言道:「在座群雄,老子至少認得十之八九?」

    但座中群雄卻沒有一個認得他,不由相顧愕然。

    禿首妖龍在黑道中乃是有名的獨腳大盜,其名頭之響亮與白道中的多事老人不相上下,如何受得了那黑衣大漢輕蔑的神色!當時,發出一陣震天怒笑,道:「那你是有意侮辱老夫了!」話聲一落,又一聲「看掌」!右臂一探,「黑虎偷心」,威猛無儔,印上了那黑衣大漢心口。

    黑衣大漢輕蔑地一笑,吸氣凹胸,左掌反插而上,在間不容髮之際,接住了禿首妖龍含有奇襲性的一掌。

    一個奮身而上,力猛勢深;一個是形同挨打,手足難張很明顯,那黑衣大漢吃虧太多了。

    可是掌力一接之下,那禿首長龍卻被震的「登!登!登!」一連倒退三步,優劣立判。

    禿首妖龍盛名之下,羞愧難當。略一猶豫,一聲大喝,掌影翻飛,又猛向那黑衣大漢撲了過去。

    禿首妖龍徐揚這一出手,威勢又完全不同,不僅嚴謹無比,毫無破綻,掌勢之中,隱含著甚多玄奇變化,令人有難以封架之感。

    黑衣大漢見他掌法精奇,含笑點頭道:「看在你這身功夫份上,老子給你一份臉吧!」

    拍!拍!拍!拍!一陣掌力相接之聲過去,禿首妖龍縱身一躍,收手退了下來。

    這時,他已是氣喘如牛,汗如雨下。

    只見那黑衣大漢端坐如故,連椅子都十動分毫,相較之下。簡直不可以道量計。

    黑衣大漢道:「你服不服?」

    禿首妖龍心裡有數,這黑衣大漢的功力比他高出許多,只怕自己就是他立威的對象。性命難保,哪敢再生枝節,哈哈一笑道:「大俠功力超絕,老夫深慶得人。」

    黑衣大漢含笑道:「請簽名!」

    禿首妖龍徐揚大步走到桌邊,自己提筆寫下了姓名。

    一時紛紛上前押名加盟之人足有七八十人之多。

    黑衣大漢虎目生輝,左右顧盼道:「還有哪位簽名加盟?」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從未簽名群裡挺身而出道:「在下有一事請教!」

    黑衣大漢雙眼向那書生身上一注,道:「原來是毒書生夏三秋,不知尊駕有何不明之處?」

    毒書生夏三秋道:「大俠剛才似乎未說明得到雲門武庫之後的分配辦法,大俠佔多少成,我們大家又佔多少成。在下想事先知道清楚,才能決定參不參加。」

    黑衣大漢道:「夏兄說的是,老子幾乎忘了。」微一沉吟道:「老實說,老子對寶庫的得失並不放在心上,主要的就是看不慣古劍秋那囂張不可一世的狂態,非鬥鬥他不可。這樣吧,將來寶庫的分配,老子不作主張,由大家公推數人平均分配可好?」

    毒書生夏三秋道:「如此說來,甚為公平,小生參加一份。」

    接著,又增加了三四十個簽名加盟的人,剩下沒有簽名加盟的人,只有二三十位了。

    黑衣大漢向那二三十個掃了一眼,鄙夷地一笑,道:「各位既然無心加盟,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還想刺探我們的隱秘?」

    喪門三煞大步向那些人逼去道:「各位聽到了我們盟主的話沒有,各位該請了!」

    江湖人物眼睛最是雪亮,誰也不願犯眾怒,當時,便有十幾個人抽身下樓而去,另有十幾個人想想這個機會實在難得,棄了未免可惜,再三考慮之下,最後還是加了盟。

    那黑衣大漢環顧左右,發出了一陣哈哈大笑。

    就在黑衣大漢好不高興之際,突然衝上了一個人來,上樓便大叫道:「吳大哥,快快!

    南霸府剛才發出了一輛快車,在數十高手護送之下……」

    那人衝入樓上,不見他要找的人答話,話聲立時一斂,顯得張惶失措。

    喪門三煞老二申公猥晃身奔到那人身邊,冷笑道:「你來找誰?」

    「吳大哥,吳哥,天馬行空吳奇。」那漢子見樓上情形不對,心內生怯,唯恐別人誤會他,答話非常謹慎。

    老三申公狄道:「天馬行空吳奇剛才下樓去了。」

    那漢子抱拳一禮道:「對不起,在下有擾各位了!」便待回身下樓。

    老三申公狄錯步擋住他道:「閣下把剛才未完之後,說完了再走不遲!」

    那漢子道:「在下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二煞申公很冷冷地道:「朋友,你大約是不想下樓了!」

    那漢子左右一打量,只見百數十隻眼睛,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由打了一個抖索,吞吞吐吐道:「南霸府發出了一輛快車北上了!」

    申公猥道:「車中坐的是什麼人?」

    那漢子道:「可能是……是……多事老人。」

    一語未了,群雄之中有人大聲道:「一定是南霸府因古劍秋受傷之後,自知無力確保多事老人,所以快馬先鞭,要把他送到古府去。」

    「啊!人一送到古府,便誰也莫想再得到他了!」

    「快,我們追趕下去!」一條人影,倏地穿窗而出。

    那黑衣大漢欲制止時,人數已經去了大半,同時,那黑衣大漢自己也患得患失,最後大喝一聲:「大家追!」

    這些人剛剛簽名加盟,本是烏合之眾,黑衣大漢還來不及組織,就被這一擾,擾散了。

    人心多變,這一散之後,黑衣大漢是否能再掌握他們,只怕很有問題了。

    那上樓報信之人,趁著大家一亂之際,一溜煙也下樓去了,躲入聚英樓後面一間空房之內,正要改裝易容,突聞一聲冷笑道:「朋友,你搗什麼鬼?」

    一位五十上下,身穿藍布長袍,貌似學究的老人,從屋樑上輕飄飄地落身下來。

    好俊的輕身功夫,不但落地點塵不飛,就身形下降之時也微風不動。

    報信的那人,轉過身來,打量了那老人一眼,道:「尊駕輕身功夫如此佳妙,可是八手仙猿朱乙前輩?」

    八手仙猿朱乙沒想到那人一眼就能認出他,未免微震道:「尊駕是誰?如何識得老夫?」

    那人當著八手仙猿朱乙的面,一面換裝一面道:「人道八手仙猿火眼金睛,察人入微,你看不出本人時,本人再告訴你不遲。」

    八手仙猿眉頭一皺,目光炯炯地盯著那人看了半天,哈哈一笑,道:「范金海,你要在老夫面前搗鬼,莫怪老夫要拆穿你的原形了。」

    「何以見得本人就是范金海了」

    八手仙猿朱乙指著那人鼻子道:「你要不是范金海,老夫就不姓朱!你那兩手,騙得了別人,還騙得過老夫麼!你把人皮面具取下來,給老夫瞧瞧。」

    那人一笑道:「你只猜中了一半,人皮畫具確是出自范金海之手。但,本人卻不是范金海。不過你能從人皮面具上觀察入微,本人一樣還是非常佩服你。」

    說話中,拉下人皮面具,現出一副英氣勃發的俊容,微笑道:「你承不承認看錯了人?」

    八手仙猿朱乙以神偷名世,講究的是眼利手快,分析入微,判斷正確。這次失誤,簡直使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愣道:「尊駕是……」

    那人笑道:「老前輩不必費心,你想不出來。」

    八手仙猿朱乙揚眉道:「那也不見得,老夫雖指不出你的姓名,但至少可以找出你的關係來。」

    那人好奇道:「在下洗耳恭聽了!」

    八手仙猿朱乙拿過一把椅子,身子向椅子上一靠,凝思起來。

    過了片刻,八手仙猿朱乙雙目神光電射,落在那人身上,闇然一歎,道:「看來老夫也自己送到你手上來了。」

    那人一怔,道:「你說什麼?」

    八手仙猿朱乙冷笑道:「古少俠,老夫承認你聰明絕頂但你想在老夫身上打主意,那你就看錯人了。」

    古劍秋一震道:「你見過在下?」

    八手仙猿朱乙搖頭道:「聞名未見面。」

    古劍秋道:「那你怎能想到我就是古劍秋?」

    八手仙猿朱乙面色一正,道:「你真要知道?」

    古劍秋道:「請指教!」

    八手仙猿朱乙道:「你要老夫空口說白話麼?」

    古劍秋道:「老前輩難道還有條件?」

    八手仙猿朱乙道:「因人而異。」

    古劍秋知道八手仙猿朱乙不恥他的為人,不由苦笑道:「老前輩要在下答應什麼?」

    八手仙猿朱乙道:「老夫別無所求,只要你別再找老夫堂兄多事老人的麻煩!」

    古劍秋笑道:「何以見得是在下找令兄的麻煩?」

    八手仙猿冷笑道:「別人不知道,但老夫可清楚得很。」

    古劍秋道:「是他對你這樣說的?」

    八手仙猿朱乙道:「何須要他說,老夫有一雙眼睛,看不出來麼?」

    古劍秋腦子一轉,哈哈笑道:「大約老前輩也幫令兄替在下做了不少事吧?」

    八手仙猿朱乙道:「老夫堂兄糊塗,瞞住了老夫,要不他也就不會愈陷愈深,而無以自拔!」

    古劍秋含笑道:「啊!我知道了,你剛才能馬上猜出在下,如今想來毫不為奇,不勞費心解說了!」

    朱乙長歎一聲,道:「少俠,老夫真為你一身聰明才智惋惜!」

    古劍秋笑道:「和尚別說道士,老前輩何嚴於責人。」

    八手仙猿朱乙訕訕地道:「老大雖一無所成,至少不作危害江湖之事。」

    古劍秋冷嘲熱諷道:「誰不知道老前輩是偷富濟貧的俠士!」

    八手仙猿朱乙大為惱火道:「你敢揭老夫的短,別人惹不起你,老夫就要鬥一鬥你這武林新貴。」

    古劍秋笑道:「只可惜在下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八手仙猿朱乙面色一冷,道:「你要不擇手段?」

    古劍秋道:「在下不是正人君子,用不著和你講江湖規矩,自己放棄取勝的機會。」

    他說話之時,臉上綻著微笑,眼中射著凌芒,虎視眈眈地罩住了八手仙猿朱乙!

    八手仙猿朱乙長於輕功,拳腳上的功夫卻比不上多事老人朱一吾,一見古劍秋蓄勢待發,不由暗中一凜;色厲內荏地哈哈在笑道:「要打?好!我們到外面動手去。」

    古劍秋冷笑道:「不必,地方越小,越見功夫,你要不敢打,就乖乖聽命於本人。」

    八手仙猿暗歎一聲,忖道:「這小子精靈無比,一點虧都不吃,真是難纏難惹,怪不得一吾大哥被他逼得無路可走。唉!江湖中有了這個小魔頭,真是天大的不幸。」

    八手仙猿朱乙面對古劍秋那股凌人氣勢,暗中打了一個冷噤,眉頭一皺,眼珠四轉,他只有打走的主意了。

    古劍秋把八手仙猿逼得無路可走,看看已經差不多了,有心無意地給了他一條路,道:

    「如果在下不給你機會,你縱有千般巧計,也莫想走出此房半步,識相的,我勸你最好別白用心思了。」

    八手仙猿以為自己抓住了古劍秋的語病,迅口道:「要是老夫能走出此房一步呢?」

    此房一左一右,兩面開窗。八手仙猿朱乙雖然明知不是古劍秋的敵手,在這種兩面有窗的房屋之內,他自信憑一身出奇的輕功,如果只逃出屋外,還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古劍秋裝出一副少年氣盛,受不得激的神態,狂笑道:

    「你要能衝出此房一步,在下今後在江湖上見了避道而行,永不向你出手。」

    這句話未免說得太狂了一點,同時,代價也未免付得大大了。

    八手仙猿朱乙暗喜忖道:「原來你的弱點是過於好勝,受不得激。這就好對付了。」

    心中一喜,緊接著道:「此話當真?」

    「本人如言不由衷,有如此牆!」

    話聲出口,只聽一聲尖嘯指風直落對面牆壁之上,雙磚厚牆像豆腐一樣,從中切開了一條裂縫。

    八手仙猿朱乙又驚又喜,捏著一把汗,力持鎮靜地道:「那麼我們就此一言為定!」

    古劍秋劍眉一橫道:「什麼一言為定,你出了什麼賭注?」

    八手仙猿哈哈笑道:「老夫如果逃下出去,落在你手中,殺剮任便,把生命都賭上了,還要什麼賭注!」

    接著,暴喝一聲,揚手向古劍秋打出一物,凌空發出一聲脆響,漫出一股青煙。

    八手仙猿朱乙左手一推,發出一股掌力,催動青煙如狂濤一般,沒頭蓋臉向古劍秋捲去。

    古劍秋微微一怔,來不及出手便被吞沒在青煙之中。

    八手仙猿朱乙早就計算好了兩扇窗戶的位置,青煙一起之後,只聽他的聲音突然飄蕩於右邊窗戶口道:「對不起,老夫失陪了!」

    而他卻東西窗都不走,和身向古劍秋剛才用指力劃裂的地方衝去。

    他一掌遞出,人也到了牆邊,掌力著牆一軟,不是牆!他驀地一驚,念頭都來不及轉,腕脈一緊,被人扣住了。

    古劍秋朗朗一笑,道:「無論是功力和心智,區區都不下於老前輩吧!」

    八手仙猿朱乙頹然一歎,慘笑道:「老夫認命了。」

    話聲來了,目光及處,又是一怔,他看得呆了。

    原來,他剛才發出的迷目煙霧,這時在房中無風自旋起來,由外而內,漸縮漸小。漸小漸濃,片刻之間,凝得只有拳頭大小。

    古劍秋一招手,那團青煙便飛到了他手掌之中。

    古劍和雙掌一合,一壓,那團青煙頓失所在,而古劍秋手中憑空多了一顆青煙丸子。

    古劍秋含笑把那青煙丸子還給了八手仙猿朱乙道:「老前輩的迷目神霧,練來不易,糟蹋了未免可惜,請恕晚輩狂妄,代為收回。」

    何其前倨後恭也?語氣變了,態度也變了,而且,還放開了八手仙猿朱己那只落到了他手中的手腕。

    八手仙猿朱己一怔,一驚,不知古劍秋又有什麼花樣。

    古劍秋接著抱拳一禮道:「老前輩如認為晚輩不足以交,盡可自便,晚輩不敢相強!」

    八手仙猿朱乙也是一個怪人,既然吃了憋,也就認了命,哈哈一笑,道:「算我們姓朱的倒霉,誰叫被你看中了,也只有認命了。」話聲一頓,面色一正,又道:「老夫可以聽命於你,不過,你得依我一事。」

    古劍秋笑道:「老前輩不必多說,晚輩有事相求之時,老前輩有充分的否決權,如何?」

    八手仙猿朱乙搖頭歎道「少俠,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真把老夫弄迷糊了。」

    古劍秋笑道:「老前輩將來慢慢就會知道了。」

    八手仙猿朱乙微一猶豫,道:「少俠,我那堂兄到底是怎樣一回事?為什麼又惹上雲門武庫的麻煩?」

    古劍秋道:「這是一個誤會。」

    八手仙猿朱乙瞪目道:「誤會?你們之間有了誤會?」話聲一頓,面色倏變拂袖而起,道:「你好辣的手段!既然明知是誤會,為什麼還要安排一個陷阱給他去受罪。」

    古劍秋搖手急道:「老前輩……」

    八手仙猿朱乙沉聲截口道:「老夫不要聽你的解釋!」

    言罷,舉步向房外走去。

    古劍秋雖不便阻止他離去,口氣卻不放鬆道:「老前輩可是借此為詞,推翻自己的承諾?」

    八手仙猿回身怒視,道:「老夫言出如金,從不悔改,可是你不義在先,不能怪老夫。

    我什麼時候見到我堂兄,分清是非之後,老夫什麼時候聽命於你。現在,你如果要行強,老夫拚著無信,也不與你這無義之人交往,有死而已。」

    古劍秋突然朗朗一笑,道:「朱老前輩,你可不能再作壁上觀了,快出來給晚輩解個圍吧!」

    他話聲一落,果然從窗外一株大樹中射起一條人影,穿窗而入,笑道:「八弟,愚兄在此!」

    來人雖是一個青年漢子,他那神情,語態,一入八手仙猿朱乙眼中,便知是多事老人朱一吾本人。

    一股說不出來的惱怒,陡然湧上了八手仙猿朱乙心頭,聲音一顫道:「大哥,你幾時學會對自己兄弟也用心機了?」

    這些話在多事老人朱一吾聽來,其重無比,不由苦笑道:「八弟,你這話從何說起,我看你是未免聰明過度了!」

    八手仙猿朱乙望了望古劍秋,目光落回到多事老人朱一吾臉上,道:「你們不是串通好了的?」

    多事老人朱一吾搖頭道:「只能說是我發現了你,跟蹤而來。」話聲一頓,轉向古劍秋微笑道:「至於古老弟如何發現愚兄,你也該知道他有這份功力,在他並不是一件難事。」

    八手仙猿朱乙吁了一口氣,釋然笑道:「大哥說得是,小弟就是常常犯想得過分的毛病。」坐回原來椅子上,又歎道:「少俠,你現在可稱心如意了。」

    以他的身份,說出這種話來,可見他內心之中是多麼的屈辱和痛苦。

    朱一吾急口道:「八弟,你怎能這樣說話?」

    八手仙猿朱乙冷然道:「我這話有什麼不對?」

    朱一吾道:「老弟,你該知道,古老弟能看中你,實是我們朱家的光榮。」

    八手仙猿朱乙冷哼了一聲,道:「小弟不是為祖增光的人!」

    古劍秋哈哈一笑,向八手仙猿朱乙一揖,歉然道:「請老前輩原諒晚輩相戲之言,晚輩這裡賠禮了。」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八手仙猿朱乙一時看不出多事老人和古劍秋之間的真正內情,但,朱一吾的為人,他是信得過的,不是威武能屈的人,其中自然必有內情。這時,見古劍秋一賠禮,氣也消了,臉上也有了笑容,還禮道:「少俠如此多利,愧煞老夫了。」

    古劍秋微笑道:「晚輩與令兄之間,原易使人疑心,怪不得老前輩心中不釋。」

    八手仙猿朱乙眉峰微微一皺,欲言又止。

    古劍秋接著又道:「晚輩承老前輩不棄,慨允賜助,晚輩自當將內情據實相告。」

    多事老人朱一吾眉峰一動,暗忖道:「奇怪,古小弟對各大門派掌門人,都忌諱甚多,何以反對八弟毫無戒心?」

    朱一吾雖深知八手仙猿朱乙為人不壞,但對他那行業,心中總是不以為然,故有此偏見——

《獨霸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