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絲人神箭

    這絲人二十來歲年紀,單單瘦瘦,個頭比吳不賒還要矮半個頭,眉眼不是很英俊,卻活潑潑的十分靈動。他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綢袍,雙手飛快地動著,不時變一樣東西出來。他的嘴巴也特別活泛:「這位客官想要變什麼?鐲子?您看好了,變!這不就出來了!有玉的有裴翠的,您想要哪個?什麼,那位客官,您說要什麼?戒指?能變。您看好了,變。」

    隨著話聲,各種各樣的東西在這人手上時現時滅,快得異乎尋常,讓人眼花繚亂。吳不賒能感應得出,這人身上有點兒玄功,但這人變東西,絕對不是用的玄功,就是手快。

    這人的戲法吸引了不少人圍觀,也吸引了象斧。像斧看得有趣,哈哈大笑,他的笑聲像打雷,再加上山一樣的身材和門板一樣的斧頭,邊上圍觀的絲人紛紛走避。沒了看客就沒了生意,那絲人瞟了一眼象斧,眉頭一皺。像斧卻沒在意,反而湊過去,道:「真的什麼都能變嗎?」

    「你想要變什麼?」這絲人語氣淡淡的,也不看象斧,只是把手裡的東西變來變去,戒指突然變成支筆,筆一彎,變成只青蛙,青蛙呱呱兩聲,突然變成了一朵花。

    象斧牛眼瞪得溜圓,幾乎貼到了那絲人的手上,卻還是沒看清那絲人到底是怎麼變的。他嘴裡嘖嘖有聲:「還真是奇怪,到底怎麼變出來的?本公子還真就不信了。」突地把肩頭的巨斧往那絲人面前一伸,「走這半天,肚子也餓了,你把這斧頭給本公子變成隻雞腿來看看。」

    這話像是頂牛了,那絲人抬眼看著他,像斧其實是不服氣,並不是頂牛,見那絲人看他,哼了一聲:「怎麼,變不出嗎?什麼都能變,這可是你說的。」這話倒真是頂牛了。那絲人本來就矮瘦,又是坐著,與象斧一比,就彷彿大狗熊邊上盤了只小黃鼠狼,可那絲人看象斧的眼光裡卻沒有半點畏懼,兩眼微凝,反而發出刀鋒一樣的光芒。

    「這絲人有趣。」吳不賒也不吱聲,坐大青牛背上靜靜看著。

    那絲人不怕象斧,像斧當然更不怕他,用挑釁的眼光瞪著他:「你到底是能變還是不能變吧?要是不能變,自己說一句,先前是放屁,本公子也不為難你。」

    「能變啊,怎麼不能變?」那絲人突然笑了,「客官你看好了,這就給你變。」

    象斧的巨斧是平伸在那絲人面前的,那絲人口中說話,左手伸出來,掌心向下放在斧面上,喝一聲:「變。」手一翻,掌中突然出現一條青色的小蛇,隨著他掌勢,小蛇向上竄出,其勢如電,射向象斧頭臉。

    象斧大吃一驚,往後急退,身子立定,小蛇卻不見了。那絲人還是坐在那裡,臉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客官,剛才的大雞腿看見了沒有?」

    「豈有此理。」象斧勃然大怒,風度也不要了,往前一跨,巨掌兜頭便抓,「敢戲弄本公子,我捏死你這小毛毛蟲。」

    絲人是蠶的後代,說絲人是毛毛蟲,是對絲人最大的侮辱。那絲人臉上變色,眼發銳光,忽地飛身而起,一掌向象斧臉上打去。像斧身子粗壯,反應可不慢,那絲人身法雖快,想打中他也沒有可能。像斧不閃不避,反手便撈,以他的巨靈掌,真要是撈住了,那絲人的骨頭只怕都要給他捏碎。

    那絲人見象斧反應快,不敢打實,在空中翻一個跟頭,避開象斧的手,腳尖掛向象斧左頸,腳到中途,寒光一閃,露出一點刃尖。他鞋尖竟藏有暗器。

    象斧沒看到暗器,卻驚訝於那絲人的靈活,口中「咦」了一聲:「你這小毛毛蟲,還蠻靈活嘛,看你往哪裡跑。」反臂便砸那絲人踢出的右腿,雖是手砸腳,可憐,那絲人的大腿也未必有象斧的小臂粗,這要砸上了,怕得斷做七八截。

    那絲人早就變招,卻不逃跑,只是在象斧身邊穿來穿去,靈活得像隻猴子。像斧一隻手撈不著,惱了,把大斧把地下一戳,雙手來撈。

    吳不賒在一邊看著好笑:「這大狗熊,撈魚呢,可惜你那網粗了點兒。」

    不出吳不賒所料,像斧撈了半天,連絲人的半片衣角都沒撈著,轉得幾圈眼有些花了,反被那絲人在身上打了兩拳踢了一腳。像斧皮粗肉厚,打兩拳只當撓癢,至於那一腳,其實是絲人躲避象斧時的一個動作,藉著在象斧的腰上一踹,身子翻開,用的是腳底,鞋尖的暗器沒用上。不過就算鞋尖踢一腳,用處估計也不大,熊彪扎扎實實的一刀還讓象斧的手臂硬架下了來,絲人鞋尖那寸把長的暗器能有什麼用?能不能扎穿象斧的厚皮都難說。

    挨了幾下後,像斧的火也上來了,暴吼如雷,兩臂交錯縱橫,就像兩根巨木在舞動。他越急,那絲人卻越顯得輕鬆,身子輕飄飄的,到後來幾乎是順著象斧的手臂飄動,彷彿他的身子是一根絲,沾在了象斧的手臂上。

    「若論步法的靈動詭變,他還不如黑七的靈貓步,但他這身法卻是另有長處,這麼打下去,像斧只會自己把自己累死。」吳不賒看出象斧是完全沒有取勝的希望了,這事很滑稽,這麼大一條巨漢,竟然奈何不了這樣的一個小個子,就好像森林之王的獅子奈何不了一隻猴子,可事實是明擺著的。吳不賒心中轉著念頭,到底是出手幫象斧一把還是喝住象斧?他對像斧的性子有一些瞭解,這傢伙看上去傻大夯粗,其實特別騷包好面子,大個子打不過小個子還要別人幫手,他非鬱悶死不可。

    吳不賒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場中的形式也沒有什麼變化,要說象斧粗是粗,體力耐力還真是強,撈了這半天,粗氣都不喘一口。那絲人就更像個沒事人了,事實上到後來他幾乎也放棄了進攻象斧的打算,他可能也明白了,以他的拳力腳力,打在象斧身上,最多只是蚊子在獅子身上叮了一口,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索性籠起了手,展開身法在象斧的拳風中飄動,讓象斧自己累死自己。

    又鬥了一會兒,那絲人突地抬頭往遠處看了一眼,臉色猛地就變了。這時象斧左臂橫掃過來,絲人身子一伏,倏的一下就躥了出去,再不回頭,直往人群中鑽去。

    吳不賒一直留神著他的一舉一動,倒不是怕他傷了象斧,而是留意他的身法,與自己的靈貓步追風步相參照。見那絲人臉色一變,吳不賒就知道有了意外,剛要扭頭看過去,耳中早聽到一聲厲喝:「桑刀兒,哪裡走!」同時傳來急驟的破風聲,是一支箭。讓吳不賒驚訝的是,風起的同時,那支箭就出現在了他眼前,以他的目力,也只看到黑點一閃,那支箭便到了眼前,直指那絲人的背心。從那一聲厲喝中,吳不賒知道了這絲人的名字,應該是叫桑刀兒。

    「這一箭竟然如此之快?」吳不賒暗暗咋舌。

    不過桑刀兒的身法也不慢,一閃就躲開了,躥進人群,一閃又在另一個人前面出現。又是一聲急驟的破風聲,一點箭影出現在桑刀兒腦後,但箭影才現,桑刀兒又已閃開。前面有人,那箭掠過前面一人的左耳,再掠前面一人的右肩,又穿過更前面一人的頭頂,錚的一聲,釘在了旁邊一間店輔的柱子上,沒羽直入。

    「這三人命大,以這一箭的力道,如果射中了,只怕會串成三隻人葫蘆。」吳不賒感歎中,後面還在連珠放箭,這條街怪,就一條長街,邊上居然沒有岔開的小巷子,桑刀兒只能往前面逃。偏偏街上人又多,桑刀兒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後面的箭總在他現身時追至,他一閃開,便會出現驚險場面,射空的箭便會射向他前面的人,但出乎吳不賒意料的是,每一箭總是差之毫釐的在前面的人身邊掠過,並沒有射中一個人。一箭兩箭,吳不賒只以為是碰巧,箭箭如此,吳不賒便知道了,不是碰巧,是那人的箭技已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射桑刀兒的同時,也把桑刀兒前後左右的人全算了進去,即便射不中桑刀兒,也絕不會誤射邊上的人。

    在人頭攢動的大街上,追射敵人而不誤傷旁人,如此箭技,真當得上神乎其神了,吳不賒駭然歎服。他不再看桑刀兒,轉頭看向射箭的人,想要看看擁有如此神箭的,是一個怎樣的人。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個子頎長高挑,尤其是雙手雙腳顯得特別長,不過看起來並不覺怪異。他的臉也呈長條形,面上的線條剛硬險峻,有若刀削,卻是一頭紅髮,看來並不是絲人。他的眼睛細長,很漂亮,眼中的精光犀利逼人,就像那射出的箭。

    他站在一個石鼓上,手中是一張銀色的大弓,挺立的身形紋絲不動,彷彿萬年的石雕,手中的箭倏張倏發,卻是有若電閃。動與靜,兩個極端,形成鮮明的對照,讓他的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極為獨特的風采。

    「好一個神箭手。」吳不賒情不自禁地喝了一聲彩。邊上的象斧卻是一聲怒喝:「兀那小子,誰叫你幫手的?」

    這時桑刀兒終於逃過了長街,拐進旁邊的巷子裡不見了。那神箭手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吳不賒,又掃到象斧身上,道:「我不是給你幫手,他是我的仇人。」說完,身子一縱,凌空一翻,翻過了牆頭。看去向,顯然是想從斜刺裡去截殺桑刀兒。

    「就算那毛毛蟲是你的仇人,可我是先動手的啊,你得有個先來後到啊!」象斧猶不甘心,跳起腳來追著叫。吳不賒對那神箭手印象極好,見象斧不肯甘休的樣子,笑了,道:「風度!請注意你的風度!」

    他早知象斧這騷包傢伙對這兩個字極為敏感,果然,話一出口,像斧立即就收斂了張牙舞爪的模樣,咳了兩聲,挺胸凸肚,擺出一幅斯文架勢道:「這個傢伙,很沒有禮貌。野蠻人啊,沒辦法。」

    他這副樣子讓人噴飯,吳不賒也懶得理他,找了家店,打尖吃飯,隨後出城。吳不賒在牛背上東張西望,不過他失望了,無論是桑刀兒還是那神箭手,都是蹤影全無。

    下午又趕了兩百多里,一天下來,差不多五百里,吳不賒沒費半點力氣,而像斧、大青牛也好像都是行有餘力的樣子。這讓吳不賒很開心,除非遇上大隊的獸人或三五妖怪聯手,否則以他現有的實力,誰也不怕,看來後面的路都可以這麼走。

    第二天,出了雙絲國,走了百餘里,碰上了獸人難民,原來前面有兩個部族在交戰,各有數萬戰士,打得昏天黑地。兩族的戰場剛好封死了前進的道路。

    象斧滿不在乎,兩族不可能時時在打仗,前面也不可能每一處都是戰場,總有空子可鑽,或者趁夜摸過去也行,真要碰上了,那就殺過去。吳不賒卻決定繞路,他打聽了一下,往東繞一百多里,可以繞開兩族的戰場,繞百把裡不算什麼,真要一頭踏進數萬人的大戰場,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獸人的弓箭極為強悍,三五人、十來人還好說,若是成百上千的箭陣,那絕不是吳不賒兩人一牛可以抵擋的,就算他舍下象斧和大青牛自己飛走,可還有妖魔啊,單獨的妖魔吳不賒不放在眼裡,但作為部族,一個族裡,說不定有幾個妖魔,恐怖的話還能碰上一堆妖魔。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話聽起來豪氣,若是站一邊看,吳不賒可能還會大聲喝彩,但主角換做自己,這種傻事他可不幹。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可以冒上絞架的危險,但不必要的冒險絕對要禁止,衝動和保守,這是兩個極端,真正優秀的商人,應該同時具備這兩種品質並應該在中間游刃有餘。

    兩人一牛繞路而過,又行半日,忽聽得一陣嗚嗚的哭聲,是個男子的聲音,似乎還有些熟,吳不賒心中一動,聽哭聲在一個小山坡後,便催牛上坡,一眼便看到那天在雙絲城見到的神箭手,正跪在山坡上哭泣。

    吳不賒等人上坡的聲響驚動了那神箭手,抬頭看見是吳不賒二人,神箭手臉色變了一下,伸出袖子抹了抹眼淚,轉身便走。

    「喂,你哭什麼?哪個打了你嗎?告訴我,看在一面之緣的份上,我幫你打回來。」象斧本來是惱那神箭手的,這會兒看見神箭手哭,他卻又是同情心氾濫了,追著喊。

    「你有什麼本事?」那神箭手一停,忽地轉身張弓,一箭閃電般射來。他張弓的速度快,箭更快,最主要的是,像斧根本沒去想他會說射就射,全無防備,那箭倏地一下從他耳邊掠過,卻是穿過他左耳上的銀環,帶起的勁風把耳環扯得筆直,拉得像斧耳朵生生作痛。

    這一箭明顯是手下留情,只是想給象斧個警告,一箭射完,那神箭手轉身就跑,兩條長腿邁開,眨眼便消失在了山背後,便如一隻疾奔的山鹿。那種速度,像斧即便撒開腿跑,也未必快得過他。

    「我好意要幫你,你如何反而射我,簡直豈有此理。你看不起我像斧嗎?有種別跑,接我三斧頭。」象斧反應過來,一時暴跳如雷。

    「風度,風度。」吳不賒輕輕搖頭。像斧好不容易收攏怒火,卻兀自咬牙切齒:「莫怪我沒風度,這小子實在也太可氣了。」

    吳不賒看著那神箭手身影消失的方向,暗暗出神:「想不到會在這裡又碰到他,他來這裡做什麼?怎麼又會在這裡哭?男兒有淚不輕彈,看他的樣子,是碰上了極傷心的事,卻不知是什麼事?」

    雖然好奇,吳不賒也並不想去管閒事,而且他也看得出來,這神箭手是那種不喜歡別人管閒事的人,有的人一丁點兒小事也會依賴別人,有的人天塌下來也只會自己頂著,這神箭手該是屬於後者。

    又走小半日,遠遠看見一座雄城,像斧告訴吳不賒,這城便是邪月國的都城邪月城。邪月國號稱邪月初升之國,乃是北方魔界有數的大國之一,疆域數千里,帶甲五十萬,更有無數小國部族依附於它。雙絲國便是邪月國的屬國之一,邪月國王公親貴所穿的絲綢,都是雙絲國進貢的。

    邪月城人口多達數十萬,各族獸人都有,也有人類,事實上魔界很多地方都有人類,尤其是在各個魔國,不過數量不多,一般都是一些工匠之類的手藝人,仗著獨門技藝能為魔族所用,因而保得性命並子子孫孫傳承下來。

    吳不賒一行進城,這時還不到打尖的時分,不過見城中繁華,吳不賒並不想就這麼穿城而過,在街市上逛了一氣,又找了家酒樓喝酒。邪月城雖然聚集了各類獸人,高矮胖瘦都有,但如象斧這樣的巨人,卻也沒見到第二個。有些一臉凶相的傢伙,明顯不是什麼善類,尤其吳不賒又是個人族,若是他一個人在街上走,這些傢伙必會來找茬,但有象斧在邊上,別的不說,只看到他肩頭門板一樣的巨斧,任何人都要繞著走,吳不賒坐在牛背上,便是一臉的悠閒。

    吃飽喝足,再又上路,快到北面的城門口,忽聽背後喧嘩聲急起,吳不賒扭頭看去,竟又看見了那個神箭手。不過這會兒神箭手的情形不太好,雙絲城他追著桑刀兒射,這裡卻是別人追殺他,而且是一大隊武士,至少也有五六十人,均著黑衣,個個高大兇猛,死死地咬著那神箭手追殺。神箭手箭技驚人,邊跑邊回身放箭,幾乎一箭必傷一人,但那些黑衣武士勇悍至極,根本不怕神箭手的箭,對身邊倒下的同伴看也不看,只是往前猛衝,不過那神箭手腿長腳快,又每每將追得最近的黑衣武士射死射傷,總算沒被黑衣武士圍住。

    神箭手風一般從吳不賒身邊跑過,直奔城門,城門口的守衛聽到號聲,上前攔截,神箭手箭如連珠,一箭一個,接連射倒十餘人,竟無人能擋得他一箭。但他箭技雖然無敵,箭卻有窮盡之時,眼見城門口攔著的只有七八個敵人了,他背上的箭卻已經空了。

    神箭手反手一下摸空,身形卻並不停留,一聲長嘯,隨手撥出腰間短劍,人如箭矢,朝著城門口的守兵疾衝上去,勇悍絕倫。

    城門口守兵雖然只剩下七八個人,卻仍擺下了一個品成形陣勢,死死地攔在了城門正中。守軍都是長兵器,如果亂哄哄地擁上來攔截,神箭手或可趁亂衝出,但這麼擺陣攔截,神箭手想在短時間內殺出去,基本沒有可能。看得出,這些守軍受過嚴格的訓練,邪月國的魔界強國之名,不是白得的。

    「要糟。」吳不賒一直冷眼旁觀,眼見神箭手沒了箭而城門守衛佈陣,立知不妙,心下暗歎,「若再有七八支箭,哪怕五支箭,他都能衝出去。沒有箭,情勢可就不妙了。」他心思轉得極快,對像斧道:「你不要管閒事,只和大青牛出城就是,在城外等我。」說完跳下牛背,往人堆裡一鑽。那情形,彷彿他是嚇壞了,其實他是想把水攪混,免得別人看清他就是騎牛的人,連累象斧和大青牛。

    吳不賒在人群中混了片刻,往一個拐角一鑽,見無人注意,往地下一伏,化身為貓,飛縱而出。那神箭手雖然腿長,但吳不賒是飛的,要快得多。在神箭手離著城門口還有五六丈,眼見要迎上守軍的長矛時,吳不賒已趕了上來,對那神箭手道:「我給你開路,不要糾纏,直衝出去。」

    貓吐人言,把一心猛衝的神箭手嚇了一跳。他愣怔之中,吳不賒已飛身撲到最前面的守兵身上,右爪一伸,狠狠地在那守兵臉上撓了一爪,那守兵一聲慘叫,丟了長矛,雙手抱臉。吳不賒又跳到第二個守兵肩頭,依舊是照臉一撓,他縱躍如飛,快若電閃,幾乎只是一眨眼,攔在城門前的所有守兵都被他在臉上撓了一爪,抱頭慘叫。

    後面跟進的神箭手又驚又喜,跟著吳不賒直衝出去,一直跑出好幾里地。到一個山坡後,吳不賒才停了下來,化出人身,神箭手一愣,抱拳躬身:「鹿銀弦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舉手之勞而已,鹿兄不必客氣。」吳不賒故作姿態,「我叫吳不賒。」

    「原來是吳恩公。」鹿銀弦再次躬身。這時隱隱傳來怒馬疾馳之聲,鹿銀弦臉上變色:「邪月國武士追來了,不敢再拖累恩公,只要鹿銀弦留得命在,千里萬里,必將有報。」復施一禮,飛身躥出。

    「姓鹿,該是鹿族人,還真是一隻山鹿啊!」看著鹿銀弦只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山林中,吳不賒暗暗感慨,卻沒來得及問鹿銀弦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不過他也再次證實了先前的看法,鹿銀弦屬於那種不願求人的人,若是換了他,碰上這樣一個神通變化的人物,那還不緊緊貼著懇求援手啊!鹿銀弦卻一句不願拖累,轉身就走,還真是有性格。

    邪月國國勢強大,這一去數千里,又盡在邪月國境內,吳不賒可不想邪月武士四處追殺他,聽馬蹄聲近,往地下一伏,又化成一隻貓,在草叢中三溜兩轉,躲開追殺來的黑衣武士,趕到城門口。老遠便見象斧巨大的身子在城門不遠處杵著,吳不賒見邊上沒人注意,化回人身,一縷靈力往大青牛身上一送,大青牛立刻發覺,抬起牛頭一瞅,看到了他,放蹄過來。它一動,像斧也看到了吳不賒,比大青牛還快一步趕到,叫道:「公子,那小子怎麼樣了?逃走了嗎?沒受傷吧?邪月國武士怎麼會追殺他?對了,他上次擋在路上哭,莫非是和邪月王有仇?難道邪月王搶了他老婆?」

    他兩片厚嘴唇上下翻飛,一條大舌頭起伏翻騰,南北縱橫,直把吳不賒看得瞠目結舌,半天才道:「你還真是話多啊!」象斧搔頭嘿嘿笑道:「好奇嘛。」

    跟了吳不賒幾天,像斧發現,吳不賒這人還是蠻好打交道的,沒什麼毛病,不難侍候,見人總是笑嘻嘻,雖然瞇起眼睛的樣子總讓人想到奸商,不過並不讓人覺得討厭。而說到在日常生活上的挑剔,吳不賒其實還遠不如象斧,像斧搭在大青牛背上的兩個大包袱都是生活用品,有十幾身衣服,精美餐具,以及其它零零碎碎的東西。在他想來,就算是出遠門,日常起居也不能隨便,穿著打扮也要講究一下,而吳不賒對這些卻全不在乎,馬馬虎虎,能對付過去就行。明白了吳不賒的性子,像斧在吳不賒面前也就有些隨便,並無畏懼之感。

    吳不賒也樂意象斧有這種感覺,他的看法,店東如果對小二過於嚴苛,小二固然畏之如虎,心裡卻會有疏離感,不會把店裡的事當做自己的事,如果有機會,說不定還要弄點小動作,兩者之間弄得像貓和老鼠,那樣防不勝防,也實在太累。反過來,如果小二對店東有親和感,把店裡的生意當自己的生意,就會激發他全部的熱情,不但不要防他,反而會得到一些額外的助力,這樣一來,店的經營就會順利得多。

    當然,做濫好人也是不行的,親和的同時,也要表現出足夠的精明,要有規矩有原則,這裡面有一個度的問題。這個度的把握上,吳不賒還是做得比較好的。

    吳不賒在牛背上東張西望,並沒有再看到鹿銀弦出現,大約走了十多里,到了一條河邊,遠遠的,忽然見一個女子縱身往河裡跳去。

    「啊呀。」吳不賒一聲驚呼,來不及多想,從牛背上縱身而起,飛掠過去。

    小河不是很寬,但水流很急,吳不賒速度雖然快,到河邊時,那女子已被水流捲進了河中央。吳不賒頭下腳上,一個靈貓戲水,把那女子抓出水面,送上河岸。那女子十六七歲年紀,穿著粗布衣服,看來是窮人家的孩子,但容貌清秀,算得上是個小美人,這時嗆了水,已經昏了過去。

    吳不賒知道她只是嗆昏了,便屈腿蹲下,把那女孩子反過來架在自己腿上,猛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天熱,那女孩子身上估計就是一條薄薄的褲子,圓圓的小屁股,豐腴緊湊,彈力十足,一掌打上去,手感真是非常的好。若她不醒,吳不賒想著還再打一掌,兩掌也行啊,可惜算盤沒打響,一掌下去,那女孩子一口水噴出來,哇的一下就哭了。

    吳不賒剛想把那女孩子翻過來放地上,忽聽得一聲厲叱:「無恥賊徒,看劍。」隨著喝聲,劍風激響,吳不賒急忙抬頭看時,一星劍點已到面前,其勢如電。

    吳不賒吃了一驚,腳下急蹬,飛身後退,手中還抱著那女孩子。後退間他也看清了,出劍襲擊他的是個獸人少女,一襲青衫,大約十七八歲年紀,雪白的一張瓜子臉,極是秀麗。吳不賒這一路上見的獸人美女不少,當以此女第一,不過這會兒她柳眉倒豎,俏臉微紅,一臉的怒氣。一劍不中,她又一劍又刺過來,劍尖直指吳不賒的喉頭,劍招凶狠,且功力極高,只是手腕轉動間刺出的一劍,劃過空氣,竟發出刺耳的尖嘯。說句實話,僅以劍術論,吳不賒便是全力刺出一劍,也沒有這種威勢。

    「哪裡鑽出來這麼一個青辣椒,這麼漂亮還這麼厲害。」吳不賒暗叫一聲,身形急閃,口中叫道:「住手,姑娘是什麼人?無緣無故為什麼要殺我?」

    「無恥淫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青衫女子兩劍不中,怒氣更盛,復一劍刺來。

    「什麼無恥淫賊!這位姑娘跳河落水,我剛才是在救她啊!」吳不賒急了,一面展開靈貓步躲閃,一面解釋。

    「還要狡辯,我明明看見你在摸她屁股,救人要摸她屁股嗎?」

    這下吳不賒有些傻眼了,溺水之人嗆水昏過去,一般枕著肚子就可以把水咯出來,若不醒,掐掐人中也可以,但吳不賒一則心急了些,二則……圓滾滾顫巍巍的一個屁股擺在眼前,而且褲子濕透後更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他忍不住就想打一下。要承認,那一刻,他心理確實很陰暗,不過掐人中和打屁股在某些方面功效是一樣的,都是給溺水者以刺激,讓溺水者盡快醒來,雖然說過程不一樣,目地還是一樣的嘛!而且事實也證明打屁股確實有效啊!不過這會兒吳不賒卻是無法解釋,張口結舌間,他抱著的那女孩子卻「啊」地一聲叫:「快放開我。」

    吳不賒連忙鬆手,那女孩子退開兩步,卻又捂著臉哭了起來,她好歹也說聲謝謝什麼的啊,什麼也不說捂臉就哭,這不要人命嗎?青衫女子怒髮衝冠,手腕一抖,手中劍嗡嗡急響,如一座劍山般對著吳不賒兜頭蓋臉就罩了下來。

    誤會已成,解釋不清,吳不賒又實在不想和這青衫女子莫名其妙地打上一架,看遠處山勢連綿,心中生出計較,一個閃身,轉身就跑。

    「賊子哪裡走。」青衫女子還不依不饒,銜尾窮追。她功力極高,至少不在吳不賒之下,但吳不賒追風步展開,還是要快上一線。他往山中一鑽,順手砍了根樹枝,邊跑邊取出木器傢伙,拼成一隻木貓,再取醒木令點醒,趁一個轉彎,自己化身樹根往地下一鑽,就手把那木貓拋了出去,暗令:「逢山便入,見林就鑽。」

    木貓得令,鑽草翻山,如飛而去,青衫女子不察,一路追去。聽得風聲遠去,吳不賒舒了口氣,暗罵:「臭丫頭,不分青紅皂白,就像個爆辣子,找得到婆家才怪。」卻又想,「別說,這丫頭還真漂亮,要是光溜溜地在床上辣起來,味道一定不錯。」意淫一番,化貓出山。他回到河邊,卻見那跳水的女孩子還在那裡,卻多了一個老者。像斧也在,鼓著大嘴巴,似乎還有點氣沖沖的樣子。

    「像斧,怎麼了?」吳不賒化出人身,走過去問。

    「公子,你回來了。」象斧一指那女孩子,「明明她跳河溺水,是公子你救了她,她卻叫了人來追殺你,太豈有此理了,所以我和她理論。」

    「原來是這位恩公救了小女。」那老者「撲通」拜倒,又拉那女孩子,「珠兒,快謝謝這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我寧願死了,倒落個清白。」那女孩子哭哭啼啼,還是依言跪倒。吳不賒忙扶她父女倆起來,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看那女孩子哭得傷心,老者一臉愁苦的樣子,吳不賒奇了,道,「到底碰到什麼為難的事情了,如此傷心?」

    聽得他問,那老者歎了口氣,說了原委。

    老者叫曾繼祖,女孩子是他女兒,叫曾珠兒,就住在不遠處的曾家村。曾珠兒跳河的原因,要從邪月王身上說起,邪月王不知什麼緣故,年前突然陽痿了,邪月王不怪自己無能,卻怪宮裡的女人引不起他的性趣,一怒之下把宮裡的嬪妃全殺了,又全國選秀,每夜召一個女孩子服侍,如果那女孩子不能讓他興起,第二天就要人頭落地。一年來,已殺了好幾百個女孩子,這次選秀,卻選中了曾珠兒。曾珠兒想著入宮也是個死,還要被邪月王污辱,不如自己尋死,落個清白,便有了跳河的舉動,偏生就被吳不賒撞上了。不過那個追殺吳不賒的青衫女子他們卻不認識,也不知哪裡來的。

    曾繼祖說著也是傷心落淚:「入宮也只是個死,可憐老漢中年得女,一生就珠兒這一點骨血,天啊,開開眼吧。」

    「賊老天從來都是個睜眼瞎子。」象斧哼了一聲,「不過也是怪了,只是選中了你,又沒當場帶走,為什麼不逃啊?」

    「往哪裡逃?」曾繼祖搖頭落淚,「別說無處可逃,就有地方逃也不能逃,暴君刑法嚴峻,早有嚴令,一女逃走,九族盡誅。我曾家村一村老小,大都是親族,珠兒若逃了,一村老小盡要喪命,唉。」

    「這就有些麻煩了。」象斧搔頭。

    吳不賒也皺眉,若是一般的豪強惡霸毒魔凶妖,例如象斧這樣的,他都可以橫裡插一手,管了這閒事,但邪月王的閒事他可管不了,那是一國之王啊,何況是邪月國這樣的魔界強國。像斧的山莊他能悄無聲息地摸進去,邪月王的王宮他是絕對摸不進去的,當日摸到於承的帥帳前還有個跨虎道人守著呢,何況是一個強國的王宮。可看著曾家父女哭得傷心,尤其曾珠兒梨花帶雨的,又讓他不好就這麼放手。苦惱中,吳不賒忽然在河邊看到一物,眼前靈光一閃:「我或許有辦法了。」

《逆天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