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在洞壁上,看到了一幅奇景,不,其實應該是兩幅,只是最初他只看到一幅。那奇景是什麼呢?是一團火球,或者說,一條火線,從左面的洞壁上快速的掠過來。

    李傳燈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那鱷魚似乎知道,而且非常害怕,叫了幾聲,眼見那火球越來越近,那鱷魚撐不住了,撲通一聲下了水,向洞外游了出去。

    李傳燈可跑不了,只能瞪眼看著那火球,鱷魚雖然跑了,可誰知道來的是個什麼東西呢?他的心怦怦直跳。這時那火球已近,到李傳燈對面的洞壁上停住了,李傳燈終於看清,一時驚訝不已,原來那竟然是一隻壁虎,就體形來說,和尋常的壁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只壁虎通體赤紅,並且在身周形成一個半尺左右的光圈,其光赤紅灼熱,就像一團燃燒著的火。

    世上竟有如此異物,李傳燈一時看得呆了,倒忘了害怕。這只壁虎似乎是衝著李傳燈來的,但這時卻並不靠過來,而是對著李傳燈這面的洞壁吱吱的叫著,似乎是在示威。李傳燈心中奇怪,轉動眼珠往自己這面的洞壁上看去,這一看,眼睛一下子又睜大了,在自己躺著的這一面洞壁上,竟然懸著一隻蜘蛛,這只蜘蛛有拳頭大小,李傳燈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大的蜘蛛呢,但最奇異的不是它的大,最奇異的,是這蜘蛛周圍的洞壁竟然結了冰,結成的冰一直往洞裡延伸,在這一面的洞壁上形成一條尺許寬的冰溜子,很顯然,這只蜘蛛和壁虎一樣,也是剛從洞裡爬出來的,那只火壁虎一時不敢過來,顯然是忌憚這只冰蜘蛛。

    這世上竟有全身發火的壁虎和能讓水結冰的蜘蛛,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李傳燈全然忘了害怕,心中只是好奇,看看蜘蛛又看看壁虎,想:「會凝冰的蜘蛛和會發火的壁虎,真是聞所未聞啊。」

    這蜘蛛名為冰蛛,生於地心寒眼之處,為世間至陰至寒之物,因之所過處滴水成冰。這壁虎名為火虎,與冰蛛剛好相反,卻是生於火山眼之處,稟性至陽至燥,這兩樣異物在世間都是極為罕有,除了偶遇,想有心去找是絕對找不到的,而在這洞子裡能同時碰到這兩樣異物,更是任何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也沒人知道這兩個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同一個洞子裡,至於給李傳燈撞上,則是因為李傳燈身上的麻婆散,麻婆散裡有一味主藥叫麻婆醉,冰蛛和火虎稟性雖完全不同,卻都喜歡麻婆醉,所以聞到氣味後同時給引了過來。

    李傳燈只顧看稀奇,忘了害怕,冰蛛火虎彼此顧忌,一時也誰都不敢動,只是互相示威,冰蛛發出的是絲絲絲的聲音,十分尖利刺耳,又是在李傳燈這一面,李傳燈如果不是手腳不能動,一定把耳朵塞起來。

    火虎性燥,對峙一會,不耐煩了,飛快的爬了過來,不過還是不敢直對著冰蛛衝過去,只是爬到了李傳燈的右手一端,冰蛛在李傳燈的左手一面,相隔丈餘,又是相互對峙,冰蛛的絲絲聲更尖利了三分,火虎當然也不會示弱,口中不絕的發出虎虎虎的聲音。

    「這兩個傢伙看來要打起來了,一個會凝冰一個會發火,咬到一起卻不知是什麼樣子。」李傳燈眼珠左右轉動,暗暗猜測,雖然眼珠子因為瞪得久了有些發酸,卻是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下沒看到錯過了精彩場面,也是,武林中頂尖高手的決鬥多有人見,冰蛛和火虎爭鬥,問遍天下,見過的人卻只怕一個都沒有。

    李傳燈全然沒去想冰蛛火虎為什麼會都對著他而來,更不知道冰蛛火虎感興趣的不是彼此間的爭鬥,而是麻婆醉,正提著興頭看熱鬧呢,火虎突地縱身而起,但不是撲向冰蛛,而是凌空撲下,火虎一動,冰蛛立即也閃電船撲出,同樣撲向李傳燈。

    李傳燈才想到可能不妙,身子已是一抖,本來完全沒有知覺的身子突然間就有了感覺,而且那感覺是如此的強烈,先是右手中指一熱,隨即一股熱流沿右手向著身子裡面飛速射進來,那情形,就像是一根燒紅的鐵條從他右手直捅進來一般,與右手相反,左手卻是一冷,然後是一股寒流沿左手射進體內,那種冷啊,就像身體中捅進了一把冰刀子。

    當然,這只是李傳燈的感覺,事實上即沒有燒紅的鐵條也沒有冰刀子,一冷一熱,是冰蛛火虎分頭吐進李傳燈體內的寒毒和火毒,無論是冰蛛的寒毒還是火虎的火毒,都是這世間無可抗拒的絕毒之物,若只論毒性之純之烈,人類配出的毒藥完全不值一提。

    如果進入李傳燈體內的毒只一種,寒毒將讓李傳燈瞬時凍成一個冰人,火毒則會讓李傳燈全身筋絡氣血於瞬間爆裂。但寒毒與火毒同時進入,這兩種情況卻都沒有發生,而是在李傳燈體內形成了冰與火的劇烈爭鬥,那種情形,就好像冰河遇上了燒紅的鐵水,彼此間絕不相容,發起了決死的拚鬥。

    李傳燈的身體成了冰與火決鬥的戰場,那種滋味,並不是言語可以形容,李傳燈自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一下就昏死過去了,腦子失去了意識,身子卻在拚命的翻騰,麻婆散的區區毒性早給寒毒與火毒驅得無影無蹤,恢復活動能力的身子先是猛然綣縮,然後復猛地彈起,差一點就撞到了洞頂上,落到水裡,便就在水裡不停的翻滾起來,七竅流血,人若厲鬼,在水中不停的翻滾,不停的嘶吼。

    無論是人類還是獸類,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在獵物掙扎時,不會鬆開,而是加一把力,拚命抓在手中。冰蛛火虎也一樣,任李傳燈怎麼掙扎,都是咬著死不鬆口,又因為感覺到了彼此的毒性,為怕自己落在下風讓獵物給對手搶走,於是便不絕的將毒液注入李傳燈體內,直到兩個都力盡毒干,一個給李傳燈滾動的身子壓得稀爛,一個給李傳燈甩到洞壁上甩了個肚腸破裂,同時死於非命。

    當寒毒火毒過了最初劇烈的衝撞期後,略微安靜了些,作為戰場的李傳燈也就安靜了下來,昏死過去,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李傳燈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卻已到了洞外,躺在河灘上。李傳燈腦中昏昏沉沉,最初什麼也想不起來,坐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在洞裡的事,急看自己的雙手,冰蛛火虎並沒有咬在自己手上,一時舒了口氣,但這一口氣剛剛出口,一顆心還沒有落下來呢,胸口膻中穴突地一跳,兩股氣一下子冒出來,將李傳燈胸腔塞得滿滿的,並且在胸腔裡不住的翻騰。

    李傳燈一聲大叫,猛地跳了起來,只覺胸中難受到極點,彷彿整個人都要炸開一般,幾乎難以呼吸,他雙手在胸口不住的抓撓,只恨不得把胸腔扳開,若在平日,他這麼在胸中狠抓,非抓得血淋淋不可,但這會兒出了怪事,身上的皮膚竟是極其堅韌,雖給揪得通紅,卻就是抓不破,李傳燈狂呼亂叫,無法可想,看河岸上有一棵大樹,急奔過去,用胸膛猛撞,這麼撞著,還真的好過了些,這時候他身上的力量大得驚人,那樹有大海碗粗細,就是大水牛去撞,輕易也撞不斷,但給李傳燈撞得七八下,竟咯嚓一聲攔腰斷作了兩截。

《梵音邪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