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武林玉女

    掌是遞出去了,但接觸到的卻不是對手的身體,而是一道像是空氣突然凝結起來的冰冷的冰牆。

    手中才有那種感覺,眼前突然幻起一片紅艷艷的血網,直襲雙目。

    原想利用近距離攻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卻沒想到反被對手用上這種效果。

    張大了嘴,陰寒山才叫出「彤雲……」兩個字,一陣攻心劇痛下,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大吼一聲,陰寒山身子負痛向後一仰,四平八穩地平跌在地上-

    聲大吼過處,周圍突然-片死寂,無數眼睛,全都集中在寒松齡身上與他那雙掌心朝下,仍平放在桌-上的雙手上。

    在地上躺了好一陣子,陰寒山才吃力地掙扎著坐了起來,兩雙失去眼球血絲密佈卻又沒有淋漓鮮血的黑洞洞的眼眶子朝著寒松齡,淒厲地道:「寒松齡,你何不殺了老夫?」寒松齡平靜地道:「朋友,不殺你並不是寒某心慈手軟,而是要借你之口把話傳給你主子,回去告訴他,叫他把白雲莊佈置的妥善些,姓寒的要到那裡去找他。」

    陰寒山厲聲道:「哼,姓寒的小子,你想得倒美,老夫今天拼了這條命也不離開這裡。」

    寒松齡寒聲道:「大護法,姓寒的再說一次,我不殺你並不是心慈手軟,如果現在你有雙腿竟不想自己走,那寒某可以替你切掉它們叫你爬著回去,如果你不想爬,那就連你雙臂也留下,然後,寒某再派入把你送到鳳棲鎮南邊,相信有人會把你抬到你主子那邊去的。」

    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陰寒山厲聲道:「姓寒的小子,算你狠,你記牢了,三佛台會從你身上討回十倍以上的代價。」話落轉身摸索著向外走去。

    陰寒山一走,大廳內立時又響起了雜亂的議論聲。

    寒松齡平靜地道:「折騰了半天,現在,咱們總可以安安穩穩的吃點東西了,來,吃吧。」

    紫臉膛老者的目光在呆愣愣的烈火神臉上掃了一眼道:「老四,人家比你如何?」

    烈火神聳聳肩道:「俺他娘的真有點難相信自己的眼睛。」

    轉向白面漢子,紫臉膛老者道:「老三,你呢?」

    白面皮一紅,那漢子道:「二哥,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說了也沒有什麼丟臉的,咱們差人家差得太遠。」

    紫臉膛老者滿意地笑笑道:「好了,那咱們可以帶領弟兄們回去告訴大哥了,走吧。」

    白面漢子忙道:「慢著,我還得過去跟他說幾句話。」

    紫臉膛老者一怔道:「老三,有話留著等大哥來了再說不行嗎?」

    白面漢子堅決地道:「不行。」話落大步走到寒松齡三人桌前,抱拳為禮道:「寒盟主,請了。」

    寒松齡抱拳還禮道:「壯士請了。」

    白面漢子道:「在下方才說的話,諒寒盟主全聽到了吧?」

    寒松齡道:「不錯,寒某全聽到了。」

    「那麼在下此刻要把話全部收回。」

    寒松齡淡淡地笑笑道:「尊駕向寒某聲明這話的目的何在?」

    白面漢子莊容道:「表示在下的歉意。」

    寒松齡覺得十分意外,微微一怔道:「朋友,你錯了,各人基業是各自憑自己的血汗創造出來的,為創業而奮鬥,為守業而流血,乃世之常情,無可厚非之處,世間原本無不勞而獲之事,尊駕對寒某何歉之有?」

    白面漢子道:「寒盟主說得固然不錯,但你我以及許許多多志同道合的武林朋友們,沒有一個是靠著拚命流血來維生餬口的,今天,大家之所以要過這種刀頭舐血,生死一發的日子,無可諱言的,是為了一個正邪不並存的共同目的,既然,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就不該為一己之名利而忽視大局,這是在下所以要致上這份歉意的唯一理由,寒盟主是否接受,在下自然不能勉強,不過,日後寒盟主如果統率了正派的同道,在下當捐棄一切私人之見而聽命於你,在下言盡於此,告辭了。」話落抱拳一拱,不等寒松齡再開口,就已轉身走向紫臉老者。

    烈火神見狀急躁地道:「寒盟主,老三說的也是我想的,只是,我說不出那麼多,你就當成是老三又替我說了一遍吧,我們要急著回去見大哥,後會有期。」

    望著三人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寒松齡怔住了。

    這件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才消失,那邊絕丐已帶著陰陽判走了過來。

    望著寒松齡,白鳳公主眉頭一皺道:「松齡,又有麻煩來了。」

    寒松齡正色道:「這件事,我們得插手。」

    絕丐人未到,聲音已經先傳過來了,鏗鏘地道:「寒娃兒,看你年紀不大,可還真有些絕活兒呢!你可知道你人在關外,名已震得那三個老魔頭與他那些徒子徒孫在關內坐立不安了。」

    寒松齡聞言忙起身抱拳為禮道:「前輩取笑了。」

    絕丐三腳兩步地跨到寒松齡面前,正容道:「娃兒,我老化子一生雖然十天有九天是醉得昏昏沉沉的,但今天可是完全醒著的,『冷劍寒盡九州膽』,這句話可絕不是我老要飯的信口開河的,老要飯所見過的人,他們可都是這麼說的。」

    寒松齡道:「言過其實,晚輩愧不敢當。」話落忙道:「二位前輩請坐。」

    荒城孤劍聞言急忙起身拉過兩把椅子來。

    絕丐一屁股坐了下來,回頭望著身後的陰陽判道:「阮老兒,你怎麼不坐呢?怎麼,可是心急的坐不下來了,你也得等人家吃完了才能動身啊!」

    陰陽判心裡的確很急,聞言不耐煩地道:「要飯的,你說點正經的行不行。」

    絕丐道:「老化子哪句話不正經了?」

    陰陽判道:「你說點正題行不行?」

    絕丐笑道:「怎麼?阮老兒,你開不了口了,好吧,老要飯的臉皮本來就厚,再加上常年不洗臉,除了厚之外,還外加上一片天然鐵甲,紅了也看不出來,那就由我說吧!』』話落清清喉嚨道:「寒娃兒,阮老兒想叫你去替他救一個人。」

    陰陽判忙道:「老化子,你用個請字不行嗎?」

    絕丐一翻白眼道:「反正怎麼說都是那回事,說得好聽點,也省不下力氣來,何必呢?

    對嗎?娃兒。」

    寒松齡道:「前輩說得是,這件事,晚輩義不容辭。」

    絕丐聞言反而一怔道:「怎麼啦,寒娃兒,你是得了失心瘋了。」

    寒松齡一怔道:「前輩此話怎講?」

    絕丐一頓足道:「娃兒,可惜你那一身能奪天地造化的武功了,怎麼一點人情事故也不懂呢?」

    寒松齡迷茫地道:「前輩指教。」

    絕丐道:「哎,世間有本事的人,哪有這麼連架子都不端端,有求必應的?你就不怕日後這老小子嘗到了甜頭,一天到晚盯在你後面煩你嗎?」

    陰陽判笑罵一聲道:「老化子,你前輩子沒積德,今世討了飯,你還不為一下輩子想想嗎了」

    絕丐不在乎地道:「不下田,不經商,有吃有喝的,討飯有什麼不好呢?你叫我不討,我還不干呢。」

    陰陽判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道:「不跟你磨牙了。」轉向寒松齡道:「寒少俠什麼時候方便?」

    寒松齡道:「救人如救火,這就動身吧。」

    陰陽判不安地道:「寒少俠與老夫萍水相逢,既允大力相助,老夫已覺於心難安,豈能再讓三位空腹前往,無論如何,也請三位餐後再去。」

    絕丐道:「娃兒,阮老兒就說了這麼一句人話,來來來,吃吧,帳全都記在阮老兒頭上了。」

    匆匆吃了點東西,寒松齡又把話轉到主題上,望著陰陽判道:「阮前輩,目前我們要救的人在哪裡?」

    陰陽判道:「那地方在女兒河上端,在名叫白沙灣,距白雲山莊約有六十里遠,白沙灣名字由來倒不是那裡的河灘是白色的,而是女兒河的水流在該處流得太急,河流剛好在該處有個大轉彎,急水被凸出的高大險峻石壁一阻,激起無數白沫,自石壁上向下望,倒像是一片白沙,故有白沙灣之名。」

    寒松齡心頭微微一動,道:「這麼說,我們要救的人是居於那石壁之上了?」

    陰陽判點點頭道:「正是,那石壁上是一塊平地,約有畝許,那裡的主人管它叫靜心坪。」

    寒松齡道:「有幾條通路可以登上靜心坪?」

    陰陽判沉歎一聲道:「石坪突出伸人河中,與河岸相連之處,只有一條寬不足三丈的石路,只要有一個武功極高的人把守,通過實在不易。」

    寒松齡道:「由河中不可以上去嗎?」;陰陽判道:「難,太難了,坪高出河面少說也有四十丈,河寬也有四五十丈,輕功再好,也不可能隔水一躍登上石坪的。」

    一直沒開口的白鳳公主突然插口道:「假使先泅水游到坪下,有沒有法子攀登上去?」

    陰陽判目光在白鳳公主臉上打了個轉,突然一怔,脫口道:「這位姑娘是……」

    寒松齡忙道:「晚輩忘記替兩位前輩引見了,這位是音夢谷的白鳳公主,這位是燕行雲,綽號荒城孤劍。」

    陰陽判又驚訝地望著荒城孤劍道:「老弟台就是當令武林中有第一快劍手之稱的燕行雲嗎?」

    淡淡地笑笑,荒城孤劍道:「不敢,在下這點兒螢火之光,怎敢在小主面前當那第一之稱。」

    荒城孤劍對寒松齡的稱謂,不只陰陽判為之動容,連絕丐也大感意外,荒城孤劍成名比寒松齡少說也早十年,他的個性與武功,武林中人大都知曉一些,因此,他倆全沒想到他會臣服於寒松齡手下。

    這一來,使他們覺得寒松齡更不簡單了。

    陰陽判沒有流露出心中的想法,望著白鳳公主道:「方纔猛然間看到公主玉容,不禁使老夫想起靜心坪上的玉女鳳君儀,她與公主有許多相像之處,公主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老夫言辭比喻不當之處,還請公主海涵。」

    白鳳公主粉臉一紅道:「前輩見笑了,小女子不敢當那第一頭銜。」

    絕丐笑道:「當之無愧,當之無愧。」接著轉向陰陽判道:「阮老兒,你該說下去了。」

    陰陽判道:「泅水過去,那石壁常年受水氣滋潤,苔薛密佈,滑不留手不說,單只那湍急的水流,只怕天下也沒有幾個人下去之後能不滅頂的,難難,打算從那裡上去,實在太難了」

    寒松齡未置可否,接著問道:「目下那位鳳姑娘是處在一種什麼情況下?」

    陰陽判道:「鳳君儀目前是被圍困在陣中,那陣是她師父離開前替她設下自保的,老夫是替她把守外面的,沒想到三佛台會對一個小小的靜心坪發動那麼強勁的攻擊,以致使老夫惜手不及而被制。」

    寒松齡沒有再問,一轉話題道:「這麼說那位鳳姑娘目下仍在陣中了?」

    陰陽判點頭道:「不錯,但是,那陣他們雖然進不去,但他們已說過老夫天亮之前如果找不到能把他們驅出靜心坪的幫手,老夫就得回去引他們進陣,把鳳姑娘交由易星南帶走,否則,他們要放火把陣連人一起燒掉。」

    俊臉微微-變,寒松齡道:「翻天玉狐易星南也到此地來了,與他一起來的可是還有鬼火與塞北遊龍真一道人?」

    陰陽判道:「確實有他們兩個在內,說實在的,單憑他們三個,老夫雖然沒有把握能敵得住,但卻還不至於被他們攻進來,主要的是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靈佛手下四大金剛中有兩個人也與他們一起來了,而且聽他們說三佛台的老三環刀掩日古嘯天也從關內來到了關外,現在白雲莊坐鎮指揮一切事宜。」

    絕丐臉色突然一整,正容道:「寒娃兒,就是為了這幾個鬼東西,老要飯的才把阮老兒引來找你的,實話實說,我們這對老骨頭,實在對付不了人家。」

    寒松齡道:「兩位前輩,靈佛手下的四大金剛,到關外來的只有兩個嗎?」

    絕丐道:「四大金剛是當前三佛台之首靈佛的近身侍從,四人從來不分開,那老東西既然讓他們與他那個寶貝三弟一起來了,哪會只派兩個。」

    寒松齡道:「那他們怎麼會只派兩個去呢?而且,四大金剛中不是有個深通道家之術的靈心金剛嗎?他難道也破不了那座陣嗎?」

    絕丐道:「那還不簡單嗎?他們料定了用不了那麼多人力嘛!」

    寒松齡笑笑道:「前輩說得或許有理,但是,真一道人也不是不懂陣法的人啊,難道說那座陣真個神奇得無人能破了?」

    陰陽判道:「那也不是什麼玄奧陣法,只不過是個奇門八卦陣而已。」

    聽這麼一說,絕丐也突然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但卻想不出個道理來,盯著寒松齡的俊臉,他道:「寒娃兒,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不直說出來呢?可是存心要把我老要飯的悶死嗎。」

    寒松齡道:「晚輩目前只是一種猜測,還不敢確定。」轉向陰陽判道:「阮前輩,他們襲擊靜心坪的借口是什麼?」

    陰陽判道:「易星南要娶玉女鳳君儀。」

    冷然一笑,寒松齡道:「靈佛位居三佛之首,執當今武林之牛耳,要提親,他盡可派人來說,為什麼要用這種近乎搶劫的方式呢?再說,要搶,他們也可以一下子搶到手,為什麼又要叫你出來找幫手呢?四大金剛中人,連二位前輩都自知難以相敵,他卻又叫前輩你出來找幫手、又找誰呢?這中間,兩位前輩不覺得有些太離譜了嗎?」

    陰陽判連連點頭道:「對,老朽是急瘋了心了,一直就沒有深思靜想過,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些虛張聲勢;小題大作了,寒少俠,你既能想到這些,諒必對他們的用心,你心中已有個輪廓了?」

    絕丐聞言忙叫道:「娃兒,你先別開口,我老要飯的腦子裡也有點東西在那裡晃了,讓我捉住「他』先說說看。」話落即陷入沉思中了。

    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絕丐那張皺眉苦思的油臉上,好像都想從他那張臉上看出點什麼。

    「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絕丐忘形地大聲道:「對了,老化子想通了,準錯不了,準錯不了,他們就是這個居心。」

    被絕丐突如其來的一掌嚇了一大跳,聽了半天卻什麼名堂也沒聽出來,陰陽判可就有點惱火了,沉臉道:「老化子,你只管婆婆媽媽的嘀咕什麼嘛?想到點什麼名堂,也不一定對不對,賣什麼關子嘛?」

    無心與陰陽判抬槓了,絕丐瞧著寒松齡那張平靜得出奇的俊臉道:「娃兒,老要飯的以為他們這是用的調虎離山之誠,要把你先調開,然後先把飛鵬幫解決掉,使你沒有足夠的人力與他們抗衡。」

    寒松齡點點頭道:「晚輩本來沒想到這些,是方才萬里鵬的三個兄弟討論要將飛鵬幫交由我執掌的問題時,才聯想到這些的,晚輩直言,二位前輩不要以為晚輩過分托大,晚輩以為三佛台讓他們老三出馬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來對付晚輩,但他們卻不知晚輩的明確行蹤,因此,他們雖然推測晚輩寄身在飛鵬幫中混進了鳳棲鎮,但是,他們又怕推測錯誤,以身居三佛老三之尊的身份率眾襲擊一個小小的關外幫會,而被武林同道小看了,因此,才想出這條將晚輩先調開的計策來,以便剩下的二大金剛率眾去把飛鵬幫瓦解掉這些都是晚輩的推測,對錯還得請二位前輩裁決,晚輩絕無托大自滿之意。」

    陰陽判正色道:「寒少俠太謙虛了,『冷劍寒盡九州膽』此言素自關內傳出的,三佛台要是不是為了對付你?又怎麼現在才出動,這是針對著你來的,絕錯不了。」

    絕丐怔怔地望著寒松齡道:「寒娃兒,你可真靈巧啊,我老要飯的才提了個頭,你怎麼就把我要說的統統給說出來了?」

    陰陽判冷聲道:「老化子,別只顧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吃幾碗飯別人知道,我不知道嗎?虧你還有那個臉在幾個年輕人面前搶功賣弄。」

    絕丐小眼一翻道:「阮老兒,老化子我是吃了你的肉了,還是剜了你的心了,你怎麼盡衝著我齜牙咧嘴地讓我好看,少說兩句不行嗎?」

    陰陽判道:「我可沒時間跟你磕牙。」話落轉向寒松齡道:「寒少俠,我們現在已知道了對方的陰謀,下一步怎麼辦?」

    寒松齡略一思付道:「他們進擊飛鵬幫,一定得等我在靜心坪前現身之後才能發動,我不現身,他們也不可能貿然行動,前輩不是說天亮之前,他們就要對鳳姑娘不利了嗎?」

    搓著手,陰陽判不安地連聲道:「是啊,你只一個人,不能兼顧兩地,這,這可怎麼辦呢?」

    轉向絕丐,寒松齡道:「前輩,你可有什麼良策嗎?」絕丐一呆道:「三天前你早告訴我,我老化於這幾天不喝酒,清清心或許能想出點名堂來,現在你叫老要飯的哪裡去找良策。」

    寒松齡道:「晚輩倒有個計劃,只是,前輩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絕丐道:「考我老化子?」

    寒松齡道:「晚輩不敢。」

    絕丐道:「就算你敢,你也得不到結果,我老化子要有本事被考,也用不著討飯,說吧!」

    寒松齡道:「前輩說笑了,前輩自信能與二大金剛抗衡多久?」

    絕丐怔一怔道:「你要老要飯的去與他們拚命啊,娃兒,你不會是誠心要老化子去好看吧?」

    寒松齡正色道:「前輩請不要說笑,事情已迫在眉睫,眼前只有此計可行了。」

    絕怔道:「老要飯的如果拼了老命,大概可以支持他半夜。」

    寒松齡道:「這就行了,燕行雲與前輩同去,合你們二人之力,再加上萬里鵬兄弟兩人,短時間內吃不了虧就行了,這段時間內,晚輩自信可以把鳳姑娘救出來,然後合我們幾人之力,回兵馳援,便可以穩操勝算。」

    絕丐道:「娃娃,你說的『我們』,是指哪些人?」

    寒松齡道:「鳳姑娘、阮前輩、白鳳,還有我。」

    絕丐道:「你認定鳳君儀那丫頭會武功了?」

    寒松齡一怔,道:「難道她不會武功?」

    絕丐道:「不錯,但她是個江湖同道公認的『才女』,你能明白嗎?」

    寒松齡道:「前輩是說……」

    陰陽判接口道:「寒少俠,鳳君儀的確一點武功也不會,此女天生的三陰絕脈,無法練武,但對武學、醫道,奇門遁甲之術無不精熟,此女才略,尤其高人一等,因此,三佛台一直怕她落入能人手中,千方百計地想得到她。」

    絕丐看看白鳳公主道:「娃娃,阮老兒的確沒吹牛,不過,老要飯的以為她不可能為你所用。」

    白鳳公主從絕丐眼神中看出他此言的用心,淡然一笑道:「前輩擔心小女子不能容她?」

    絕丐一怔,忙道:「公主,我老要飯的一向口沒遮攔,你可別生氣,說實話,這確是老要飯的所擔心的一點。」

    白鳳公主道:「這一點,前輩大可不必擔心,小女子自信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前輩,可還有別的因素嗎?」

    絕丐直率地道:「是有,天下才人大都有三分逼人的傲氣,寒娃兒只怕忍受不了。」

    白鳳公主正色道:「為大計設想;大丈夫該能屈能伸才是,我相信他能忍下來的。」

    寒松齡笑笑道:「目下談救人的事要緊,不必談這些了,晚輩志在報親仇,無意稱雄武林……」

    白鳳公主誠懇地道:「松齡,你……」

    搖搖頭,寒松齡道:「不談這些了!」

    話落轉向絕丐與陰陽判道:「晚輩的計劃,是由白鳳扮成男裝,與阮前輩正面向靜心坪進發,行動越慢越好,我相信這一路上必有三佛台設下的暗卡,他們都沒見過咱們倆,必會把白鳳當成我,你們去的這段時間,我就可以繞道由白沙灣的後面,登上靜心坪去解救出鳳姑娘了。」

    白鳳公主忙道:「易星南等人曾見過咱們倆,怎麼能騙得過他?」

    寒松齡道:「所以我叫你們越慢越好,等你們到達靜心坪前時,我已把人救出來了。」

    陰陽判不安地道:「寒少俠,白沙灘背後無路通靜心坪啊?」

    絕丐也道:「娃兒,冬天水寒,一下水往往周,身難以自持,我看這個險還是不冒的好。」

    寒松齡笑笑道:「我自有渡水之法,二位不必擔心。」話落一頓,望了眾人一眼道: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這就開始行動吧!」

    一切,就這樣決定了。

    皎潔的斜月,月光照射著凸出高聳如孤峰似的靜心坪?在坪下急流的河面上投下一個巨大的陰影,陰影中自沫飄浮,不見水面,遠遠望去,倒真像一片白沙。

    湍急的水流衝擊著伸人河中的巖壁,不斷地散發出單調的波波之聲,在這種冰封雪掩的寒夜裡,只聽到那種聲音,就使人打心底深處覺得寒冷。

    手中拿著粗如兒臂、長有三尺許的柳樹枝,寒松齡靜立在靜心坪對岸的河灘上,向對面高有四十幾丈的靜心坪的石壁打量著。

    由於春夏河水高漲時的衝擊,石壁近水面三丈之內,全部凹了進去,斜斜地伸向河面,若打算由水中向上爬,除了有極精純的壁虎功,便休想爬得上半尺。

    巖壁距河岸少說也有四十丈,正如陰陽判所說的,若非有絕頂輕功,休想從這裡登上靜心坪。

    打量了一陣子,寒松齡自語道:「這裡倒真稱得上是天險阻路了,還好,我事前便有準備了,不然,還真過不去呢!」

    自語罷,寒松齡調勻了呼吸,猛然吸了口冷氣,雙足用力一點地面,飛身向對面十丈左右處飛馳過去。

    飛鳥般地掠過河面,人已衝到石壁前了。

    早已貫注了內力的右臂倏然向前一探,粗如兒臂的柳枝「嗤」

    的一聲插進了石壁中,沒入足有一尺,前衝之力一緩,整個人都掛在柳枝上了。

    吸氣躬身,寒松齡翻身一躍,落在柳枝上,先沉氣向下一壓,待柳枝一彎,突然提氣轉身,藉著柳枝反彈之力,再加上他絕世的輕功,人如沖天之箭似的向上飛射而起,幾乎擦著石壁,衝上靜心坪足足有兩丈多高,才翻身落地,飛落坪上。

    寒松齡人才著地,還沒來得及打量週遭形勢,前面六七尺外突然響起一個帶著輕視的嬌美聲音道:「你大概就是寒松齡了?」

    寒松齡一怔,目光地自然地轉向發聲之處。

    聲音確實是來自六尺之外,因為,那裡此時正悠然自得地站著一個少女。

    一張勻紅細嫩的鵝蛋形的臉,彎月眉,長睫毛,眼波如清澈秋水,明亮雅潔中隱隱散發出一股高貴而又冷漠不可侵犯的光芒,膽鼻櫻口,的確很美。

    陰陽判沒有說錯,她的確有些很像白鳳公主。

    少女身後是一座三四丈方圓人工堆砌起來的石山,山上梅竹相映,單調中流露著高雅氣息,山後大約兩丈遠近處,是一間雪蓋著的茅屋,看樣子,那裡就是少女的居處了。

    寒松齡淡淡地道:「不錯,在下是寒松齡。」

    少女冷漠地道:「是逞英雄,顯本事來的吧?不錯,能從白沙灘對岸隔著四十幾丈的湍急寒水,躍登上靜心坪,當今之世,的確還沒有人有本事這麼做過,因此,在某些人眼中,你的確算得上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了。」

    寒松齡冷漠地一笑道:「姑娘的看法也許與那『某些』人完全不同。」

    少女道:「我一向看不起只有匹夫之勇的人。」

    寒松齡氣往上衝,但強忍了下來,冷冷地道:「話不投機,半句為多,姑娘,寒某是受人之托,救你來的,姑娘如果沒有其他必須辦的事,咱們可以走了。」

    少女眼波在寒松齡罩著寒霜的俊臉上流轉了一周道:「救我?」

    寒松齡冷冷地道:「莫非姑娘無此需要?」

    少女道:「我是有這個需要,而且,目前非常迫切,不過,我不憑白受人之惠,脫困之後,我將替你救出更多的人以報此恩。」

    寒松齡道:「替我救更多的人?救誰?」

    少女冷漠地道:「目前我雖然不知道他們要攻擊哪一些將來會歸你統轄的人手,但他們既用調虎離山之計把你調開,其用心已昭然若揭,有什麼好懷疑的?」

    目光突然轉到少女臉上,寒松齡道:「姑娘雖未與他們接觸過,竟能料事如見,寒某十分佩服。」

    少女沒有閃避寒松齡的目光,她的目光仍在他那張冷漠、俊逸而毫無焦慮與不安神色的臉上搜尋著,由於找不出一點她想像中他一旦知道事態嚴重的情況下應有的表情,她又懷疑了,淡漠地道:「你不相信我的推測?」

    寒松齡道:「完全相信。」

    少女冷笑一聲道:「你低估了三佛台那四大金剛之能了,因此,你才不會替他們擔心。」

    寒松齡道:「將要發生的,誰也避免不了,此時擔心,已與事無補了,鳳姑娘如果沒有要料理的事,我們可以走了!」

    少女點點頭道:「我還會再回來,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從哪裡走?」

    寒松齡道:「假如姑娘不覺得危險的話,寒某打算先把姑娘送上白沙灘對岸,在下相信,他們絕不會在那裡設防的。」

    芳心為之震動了一下,她看看寒松齡道:「也許你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武夫。」

    寒松齡轉身向著靜心坪的對岸,冷漠地道:「寒某確實只是單純的武夫而已;因此,還得請姑娘在離開此地之前,先把陣式破掉,以便寒某待會兒上來接應我的朋友。」

    少女粉臉微微一變道:「你用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

    寒松齡一笑道:「在姑娘的眼中,螢火之光,原不值一笑,請姑娘告訴寒某,這陣怎麼個破法?」

    壓制著紛亂如麻的心緒,少女回身指指右側七八丈外的兩堆亂石道:「只要把那兩堆石子推散,這兩重防敵之陣便自行消失了。」

    寒松齡默記下那兩堆石子的位置道:「姑娘請將衣袖遞給在下。」

    少女泰然自若地道:「我雖非江湖兒女,但卻也不是足不出戶的官家千金;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但也有事急從權之說,你大可不必太過於冒險。」話落把手伸了過來。

    拉起她一隻淡粉紅色的衣袖,寒松齡低喝一聲道:「起!」騰身向下飛射出去。

    只覺一股無形的力道托起了她整個身子,猶如騰雲駕霧,她與寒松齡一起飛落在對岸離河水足有四五丈之遙的河灘上。

    自高處向下躍,雖然多了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人的負擔,寒松齡也不覺得吃力,落地後,鬆開她的衣袖,寒松齡道:「鳳姑娘請在此稍待片刻,阮前輩會下來接你的,在下告辭了。」話落飛身欲向對面仍留在石壁上的柳枝撲去。

    少女不自主地向前跨出一步道:「阮前輩什麼時候會來?」

    寒松齡淡淡地道:「寒某一上去,他馬上就可以下來了。」

    少女未等寒松齡動身,又道:「在坪上的是苦面金剛常念祖與五毒金剛郝壽山,常念祖有鐵爪無敵之稱,郝壽山則有五毒不齊用之說。據說此人擅用五毒,但卻從來無人能接下他五毒不敗的。」

    寒松齡道:「多謝姑娘指點了。」

    少女道:「我欠你的恩情。」

    寒松齡道:「這就扯平了,你我誰也不欠誰的了。」話落突然飛身向對面射出。

    以同樣的身法,他又躍上了靜心坪。

    目注月光下那條捷如飛鳥般的身影消失於坪頂,少女迷茫而又帶有些許惆悵地自語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許武林中人,並非個個都如我鳳君儀所想像的那麼蠢笨無智。」

    寒松齡再次登上峰頂,逕奔那兩堆石子,揮掌將其掃散,然後向小茅屋行去。

    繞過茅屋,前面視野豁然開朗,首先映人眼簾的是靜心坪廣達數畝的平坦雪地,雖有幾個疏落的盤根古松,但對視野卻沒有阻礙,坪上景物,一目瞭然。

    寒松齡輕捷地向前飄進了,二十幾丈,直到看清通往河岸的那條三丈左右的狹路時,才停住腳步,背靠在一棵古松樹幹上。

    狹窄的通道出口處,有兩棵足有兩人合抱的老松樹對峙著,倒像門框的兩很大木柱,寒松齡距那兩棵松樹雖有二十幾丈,似他的目力再加以月光及白雪的反映,前面景物幾乎毫髮可見。

    左邊那棵彎斜的古松下,站著翻天玉孤易星南,他右臂支在樹幹上,半傾著身子,面向著通道,似在等待著什麼。

    翻天玉狐易星南前面三四尺處,塞北遊龍與鬼火正在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著閒聊。

    右邊古松下,一坐二立的並排著兩個四十上下的粗壯中年人,兩人一色的身著黑狐裘,又粗又胖,遠遠望過去,倒像在雪地上的兩個黑熊。這時,只聽得坐在松樹根上的那個中年人大聲道:「老四,聽說那個姓寒的小子,智勇兼備,他會不會識破機關,不來上這個圈套呢?」

    站著的那個滿有把握地道:「三哥,我看你八成是閒得慌了,才胡思亂想,你也不想想看,姓寒的有多大年歲嘛,他再強也不過只是個毛頭小伙子而已,怎能與三佛爺的智謀相比呢?就算有一百二十個萬一,被他看出這是有計劃的一個陷阱,他從來沒跟萬里鵬見過面,又怎麼會知道萬里鵬這幫子人是有人替他安排下的圈套呢?」

    坐著的那個中年人仍然悲觀地道:「不管怎麼說,我今天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

    站著那個道:「為什麼呢?」

    「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覺得不對勁。」

    站著的中年人道:「三哥,你說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不是透著些邪門嗎?難怪人家都叫你苦面金剛,我看你這樣下去,只怕你這苦面得改成苦心了。」

    苦面金剛常念祖道:「是有點邪門,反正今天的事情不對勁就是了。」

    五毒金剛道:「老三,你好像有點膽怯了?」

    苦面金剛道:「老四,說得更明白點,我今天突然覺得有點害怕了。」

    五毒金剛道:「什麼?害怕,怕個僅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小娃娃嗎?三哥,你是怎麼了?」

    苦面金剛常念祖不耐煩地大聲道:「老四,你少嘮叨行不行?我怕過誰來著,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的感覺連我自己也說不出個名堂來,他娘的今夜就是這麼邪門。」

    無形的任何事物,都是人類所無法抗拒的,因此,人類對無形的東西就特別恐懼,苦面金剛常念祖把自身的感覺說了出來,五毒金剛郝壽山無法替他解釋,他那份神秘的恐懼反而感染了五毒金剛,使他也覺得不自在起來了。

    恰在這時,從通道對岸快捷地奔過來一個黑衣漢子,他人一到了眾人面前,便急急地報道:「稟告各位爺,寒松齡與陰陽判快到了。」

    站直了身子,翻天玉孤道:「就是他們兩個嗎?陰寒山呢?」那漢子忙道:「稟告少主,陰當家的聽說被姓寒的毀了。」

    苦面金剛盯著翻天玉孤道:「少主,你不是說寒松齡他們共有六七個人嗎?怎麼會只有姓寒一個人來呢?」

    翻天玉孤易星南也凝重地道:「絕錯不了,他們一行六個,如果再加上燕行雲該是七個才對,只有寒松齡一人前來,事情可能有了變化了,我們得先派個人去通知三叔一下才好。」

    話落轉向塞北遊龍真一道人道:「道長,就煩你去跑一趟如何?」

    塞北遊龍道:「行,貧道這就去。」話落轉過身去,一抬頭,突然一怔道:「他們來了,咦,那小子不是寒松齡啊,他……她是音夢谷的白鳳公主。」

    一連串的急變來得太過突然,使人無法在短時間內理出頭緒來,星易南不假加索地道:

    「去擒下那丫頭,寒松齡就好對付了。」

    苦面金剛常念祖道:「不行,寒松齡既敢讓她出面來見我們、必有更毒的安排,我們先擒下鳳君儀再說,真一,你帶路,咱們進陣。」

    五毒金剛郝壽山也道:「三哥顧慮得極是,姓寒的事先既然已有了準備,我們絕不可貿然行事,先設法纏住他再說,退!」「話落轉身欲向後走。

    緩步從古松樹的蔭影下踱了出來,寒松齡森冷地道:「姓寒的在此恭候大駕多時了。」

    聽到聲音的同時,他們也看到了那說話的人,一襲白衣,一柄白劍以及他肩頭上那只碩大無朋的白色鸚鵡。

    那張俊逸的臉上帶著那麼一絲淡然灑脫的笑意,以他們之間此時此地的處境,是不該有任何友誼的成份的,因此,他那笑意令人覺得不安。

    苦面金剛上下打量了寒松齡一陣子道:「你是寒松齡?」

    寒松齡笑笑道:「來得有些出乎各位意料之外了,是嗎?」

    五毒金剛郝壽山冷然一笑道:「不錯,你小子來得的確有些出乎爺們意料之外,不過,這樣更好,倒省得爺們到處找你去了。」

    寒松齡仍然笑著道:「各位真準備去找我嗎?」

    五毒金剛常念祖冷聲道:「你以為大爺們不敢?」

    寒松齡道:「不錯,各位,你們是不敢。」

    苦面金剛常念祖低沉地道:「寒松齡,你難道以為咱們不敢動你?」

    寒松齡冷冷地道:,「是現在嗎?」

    五毒金剛郝壽山冷哼一聲道:「你可是等不及了?」

    寒松齡道:「尊駕非常希望我等下去是嗎?」

    五毒金剛郝壽山老臉突然一變,從寒松齡問的話中,他知道他們的計劃全被他聽去了,這使他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苦面金剛冷冷地接口道:「咱們此來的目的,就是要叫你等,既然你寒盟主已經知道了,顯然你不會再等下去了,不過,老夫仍然深信有法子叫你無法離開這裡。」

    寒松齡冷然一笑道:「我知道你用的是什麼法子。」

    苦面金剛冷笑一聲道:「寒盟主,你何不說說看?」

    寒松齡道:「困住我姓寒的,是嗎?」

    苦面金剛陰沉地道:「寒盟主,此刻你才想到是嗎?」

    寒松齡道:「寒某未來之前就想到了。」

    五毒金剛突然插口道:「那你不覺得帶來的人太少了些了嗎?」

    寒松齡冷然一笑道:「事實上,我什麼人也沒帶來。」

    五毒金剛陰冷地道:「寒盟主,你的心性太過於狂做,決定也太過於大意了,換了老夫,我絕不會打此沒有把握的仗。」

    寒松齡冷冷地道:「事實上,並非寒某大意,寒某人說出來,各位也許會覺得很難忍受。」話落掃了五人一眼道:「事實上,最主要的是各位總合起來的份量,仍然太輕了些了。」

    塞北遊龍真一道陰冷地道:「年輕人,你實在狂妄得有些過火了,你可知道你面對的是些什麼人嗎?」

    寒松齡冷笑一聲道:「真一道人,你太抬高自己了。」

    塞北遊龍冷笑一聲道:「在二位金剛面前,貧道與鬼火雖然都算不得什麼,但自信卻不會差你大多,因此,貧道以為在二位金剛面前,小輩,你的話實在說得太過火了。」

    鬼火一向散居關外,雖然還算不上獨霸一方的霸主人物,但卻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難纏人物,自然而然的在他心中就培養出一種恃才傲物的本性,塞北遊龍的一番話,使他無法緘默不開口了。

    鬼火道:「老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塞北遊龍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聞言退了兩步,站回到鬼火身邊道:「貧道實在是看不順眼了,那小子在咱們面前狂些還沒話說,誰知道他得寸進尺,在二位金剛面前也狂起來了,這……」

    沒等塞北遊龍真一道人把話說完,鬼火眼睛突然一瞪道:「老夫就比別人矮了一等嗎?」

    故作茫然的一怔,塞北遊龍道:「難道貧道說錯了什麼嗎?」

    鬼火冰冷地道:「只要別把老夫扯在內,老夫絕不管你說得對與錯。」

    二大金剛都聽出了鬼火的話是對二人心存不服,心中一窒,全都覺得不甚愉快,苦面金剛還能保持冷靜,不形之於色,五毒金剛可就完全流露出心中的怒意了。

    塞北遊龍又道:「貧道說的是事實啊!」

    鬼火怒聲道:「你怎麼就能肯定是事實呢?」

    五毒金剛忍不住沉聲道:「你們用不著再爭執了,誰要不服,何不拿出本事出來試試看。」

    這話很明顯是針對著鬼火說的。

    鬼火正氣頭上,聞言猛然向前跳出一步,冷冰冰地道:「郝老爺子,你是向我叫陣?」

    五毒金剛冰冷地道:「你不服?」

    鬼火道:「老夫的確不服,你待怎的?」

    五毒金剛陰笑一聲道:「我要叫你服!」

    鬼火乾瘦的右手猛然向左袖一探,還沒拉出手來,一道白芒已從他的額頭向右下方斜劈了下去。

    萬沒想到塞北遊龍真一道人會突然向他下手,在全然無備的情況下,一劍劈個正著。

    慘叫聲中衝起一道血光,鬼火僵硬地向後直挺著身子,然後,在失去重心的情況下,仰面跌在地上,手中一把磷火彈一擠一壓立時燃燒起來,噗噗連響聲中,全身突然間全被磷火包沒了。

    周圍的人向後退了三四尺,目注這個一生仗著毒火縱橫武林,橫行霸道的人物,焚化在他自己成名的暗器下。

    五毒金剛老臉上的怒氣消失了,嘉許地望了塞北遊龍一眼。

    苦面金剛不輕意流露表情的臉上,此時突然升起一絲疑色,盯著塞北遊龍,他道:「道長,你忘了現在正是我們用人的時候了?」

    塞北遊龍心頭微微一震,忙道:「貧道一時氣憤不過,下此重手,實在罪不容誅,該死,該死。」

    苦面金剛冰冷地道:「道長,你我的年歲,都不是容易輕易動怒的年歲了,是嗎?」

    心中雖然忐忑不安,但未形之於色,塞北遊龍真一道人的臉色一沉,故作不滿地道:

    「常兄莫非以為兄弟另有居心不成?」

    苦面金剛毫不放鬆地道:「道長,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五毒金剛郝壽山插口道:「老四,你今天是怎麼了,不管什麼事,你都狐疑起來呢?」

    苦面金剛沉聲道:「老三,並不是我多疑,你別忘了江湖武林中有許多自命清高的人,一向不以為咱們的作鳳是對的,因此,我只是因人論事而已。」

    翻天玉狐易星南突然開口道:「常大叔,真一道長是絕不會有二心的,這個小侄可以擔保。」

    苦面金剛冷聲道:「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翻天玉狐星易南臉色一變道:「常大叔,小侄起碼與他相處的日子比你多些,再說,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分辨事實真偽的三歲孩童,常大叔怎麼就能驟下定論說小侄不懂呢?」

    苦面金剛自小看易星面長大的,因此,在他面前,總以長輩自居,聞言大聲道:「你現在自以為長大了,是嗎?」

    翻天玉狐易星南臉色一變,抗聲道:「在常大叔面前,小侄不敢稱大,但是,小侄卻記得很清楚,摩天嶺一戰,若非真一道長及時伸手,小侄此時也許已不在人間了,常大叔放著真兇死敵不追究,卻要找真一道長的不是,小侄就覺得不能不開口。」

    有翻天玉狐易星南出面,塞北遊龍真一道人就知道苦面金剛是絕對奈何不了他了,當下故作委屈地道:「易公子,你不要多說了,常兄也皇為了本幫好,此事只怪貧尊一時失察,出手太重;當此用人之際,自毀得力助手,這也難怪常兄要懷疑貧道是別有居心了。」

    五毒金剛的想法則與苦面金剛相反,他以為塞北遊龍是存了諂媚之心,以謀進身之階,當下大聲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多囉嗦了,鬼火區區一個小角色,有他不多,無他不少,算不得什麼得力助手,老四,咱們辦正事吧。」

    苦面金剛常念祖聽易星南說塞北遊龍曾救過他一命,心中疑慮也跟著消除了大半,聞言冷沉地道:「看來是老夫多疑了?」

    五毒金剛郝壽山道:「本來嘛,老四,說實在的,咱們兄弟們在三佛台的地位雖高,你想想,就重量而論,咱們能重過星南嗎?真一道人若有二心,也用不著等到在你我面前才流露出來了,對嗎?」

    經五毒金剛這麼一說,苦面金剛也覺得自己是有些過慮多心了,雖然心裡有此一想,但卻不肯流露出來,冷冷地道:「好了,好了;老三,你別再嘮叨了行嗎?」

    藉著眾人的爭論時間,寒松齡也在思考塞北遊龍方纔的異常行動的居心,他有著與苦面金剛相同的看法,所不同的是,他並沒有像苦面金剛那樣地將疑雲消除,因為,在摩天嶺時,他知道塞北遊龍之所以敢挺身去救易南星完全存著一種僥倖心理,因為,那時他自己知道絕無法抵擋寒松齡的劍網將人救出,除非他是別有居心,否則,他用不著做這種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事。

    眼見眾人討論完了,寒松齡才開口道:「各位還要寒某等上多久?」

    苦面金剛常念祖冷冷地道:「寒盟主,老夫建議這就開始。」

    肩頭一振,白鸚鵡沖天而起,寒松齡森沉地道:「閣下此言等於是多說了,寒某一直就在等著各位的啊。」

    苦面金剛陰冷地笑了一聲,突然轉向塞北遊龍真一道人道:「道長,依你看,我們誰該先出去會會他?」

    塞北遊龍心頭微微一震,時間不容許他多做考慮,否則必會被城府深沉的苦面金剛常念祖看出他的陰謀,當下坦然一笑道:「貧道願意先去會會他。」

    「慢著!」苦面金剛叫住才走出不到五步的塞北遊龍真一道人,然後緩聲問道:「道長。你自信能敵得過他嗎?」

    毫不猶疑地搖搖頭,塞北遊龍道:「貧道自知無此能耐。」

    苦面金剛道:「人那你為什麼要去?」

    塞北遊龍臉色突然一沉道:「貧道如果不去,你豈不又要懷疑貧道胸懷二志了嗎?」

    苦面金剛臉色一寒道:「道長,你的話說得很不客氣。」

    「常念祖,貧道對你一再低聲下氣,你可知道是衝著誰嗎,不錯,貧道自知功力不及你高,但憑你苦面金剛在武林的地位與名望,不是貧道蔑視你,你還不配讓我塞北遊龍為你低頭,貧道勸你最好能收斂收斂,少呼來喝去的自以為不可一世了。」話落冷哼一聲道:「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貧道告辭了。」

    苦面金剛突然大笑上聲道:「道長,慢著,常某人算是真個相信你了,方才老夫那麼做,實在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翠松園之錯失,使老夫不得不小心從事,不是之處,還望道長海涵一二。」

    塞北遊龍並非真個要走,聞言止住腳步,冷然道:「常兄用不著太謙,只要往後少把不是往貧道頭上套就感激不盡了。」

    苦面金剛道:「兄弟往後絕不會再疑心道兄了。」

    寒松齡此時心中可真有些焦急了,苦面金剛才說完,他突然開口道:「四位還要再拖上多少時間?」

    苦面金剛聞言轉過身來,寒聲道:「你等不及了,好,老夫這就打發你。」

    五毒金剛見狀也跟上一步,似欲和苦面金剛聯手對付寒松齡。

    苦面金剛心中另有打算,見狀忙道:「老三,你等下再來,我們用不著以多欺少。」

    五毒金剛腦筋不如苦面金剛靈活,一怔道:「但是,聽說這小子連趙宗源都對付不了呢?」

    苦面金剛只好把心中的話直說出來。急聲道:「老三,你這些年來是怎麼混的嘛,我看你是越混越糊塗了。」

    寒松齡冷笑道:「郝朋友,這叫車輪戰法,難道你還想不出來嗎?」

    寒松齡一語道破苦面金剛的陰謀,倒使他吃了一驚,冷笑一聲道:「年輕人,你腦筋的確很靈活,只可惜你知道了與不知道並沒有多大差別。」

    寒松齡冷冷地道:「的確沒有什麼差別,因為,各位分開上與一齊上,寒松齡都不會花大多時間在各位身上的,同時,在動手之前,我還要鄭重他說一聲,常朋友,人只能死一次。別太冒險,你不行。」

    苦面金剛冷聲道:「老夫倒想試試看,誰行誰不行。」

    俊臉上煞氣一熾,寒松齡道:「寒某人在等著你,朋友。」

    苦面金剛雙肩一晃,飄落在八尺外的寒松齡身前,雙掌運足功力,倏然拍向寒松齡胸口。

    從動身到出手,中間雖有停頓,但卻使人無法產生有停頓的感覺,就像他一晃肩的同時,雙掌就已遞到了寒松齡胸前似的。

    動作快,出手快,距離又近,三般因素湊合在一起,使苦面金剛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發揮出他對敵的最大威力,這是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不曾想到跟前這個輕易踏平翠松園的對手,本身的反應竟然如此遲緩。

    事情看起來已成定局,苦面金剛那一隻強而有力的剛猛手掌距寒松齡胸前就只有那麼不到半尺的距離了,在快如電光石火的急攻之中,半尺距離原本只是一瞬間的事,但這短暫的一瞬間,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他們內心的感受。

    苦面金剛雖然緊咬著牙,一臉狠色,但卻掩不住那絲內心深處的喜悅向外流露。

    五毒金剛郝壽山也是一臉興奮得意,只是,得意中含有一絲妒意,妒嫉苦面金剛能在一擊之下,輕易地收拾下這個名震九州、劍寒天下人心的少年人,而舉手之間成為天下知名的勇士。

    只有寒松齡自己,是在場所有人中臉色唯一沒有任何變化的一個,只是,此時沒有人有空去注意它的變化罷了。

    「轟」然一聲大響,飛雪如石落止水所噴起的水花般向四周飛射出去,白茫茫的一大片,拂面如針,使人無法睜眼。

    白茫茫中,場外的人看到一個龐大的黑影,如同喝醉了酒的醉漢似的搖搖擺擺地向他們面前疾退過來,同時,也看到一道如飛雪般急勁的白影從黑影上面掠過,然後,黑影顫抖了一下,頹然跌在地上。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飛雪四濺的一瞬間變成了過去,然後,對面的三個人看清了場中的一切。

    三張臉上仍保有他們原來的表情,只是,顯得格外的硬,格外的僵。

    四仰八叉地平躺在雪地上,苦面金剛常念祖喉結上有個黑黝黝的洞,紅肉白骨,清晰可見,雖然沒有血,但這種死法,卻比有血流出更令人覺得恐怖。

    誰也沒有看清寒松齡怎麼把苦面金剛擊退的,也沒有誰看清苦面金剛是死在什麼樣的兵器下的,這一切,就好像是一個突然成了事實的幻想,也像是一個突然成了事實的模糊的夢。

    怔忡地呆立了老半天,五毒金剛總算緩過了一口氣來,開口第一句話,他就失聲地喝道:「小輩,你使妖法。」

    輕蔑地笑笑,寒松齡陰冷地道:「郝朋友,你沒看清還是是驚駭過度而神智不清了?」

    五毒金剛郝壽山脫口又叫道:「再不然,你就是乘人之危。」

    寒松齡道:「郝朋友,你可真會恭維我姓寒的,不錯,常朋友的確是沒有準備,因為,他認定寒某人已在他掌握中了,所以,一旦他發現事情恰好相反時,他除了把命交給我之外,什麼也不會做了。」

    震驚、怨恨與暴怒,使五毒金剛郝壽山忘卻了自身的武功能力與恐懼,怒吼聲中,突然飛身出掌,瘋虎般地向寒松齡撲過去,躍身之際,連攻十二掌,掌掌威力十足,鳳起十步,勢如排山倒海,銳不可擋。

    寒松齡心頭微微一震,因為,他清晰地看到,那虛實不定的巨掌掌心,全是臘青色的。

    大轉身,陡然間沖天而起,寒松齡堪堪避開了包抄上來的掌網,向五毒金剛身後躍去。

    寒松齡自身雖然並不畏毒,但他卻想先由這四大金剛的一人中,看看三佛的實力,因此沒有立刻還手。

    寒松齡雖然沒被五毒金剛掃中,但由外表看起來,他這一掌卻閃避得十分驚險,使人很容易產生一種僥倖避過的感覺。

    原本就沒期望這一擊能夠成功,五毒金剛倏然轉身,大吼聲中,雙掌連揮,再度向雙足才著地面的寒松齡攻到,威力比方才更強勁了許多。

    這次寒松齡沒有向上躍起,向右側避了過去,但卻避得更險。

    寒松齡連續兩次閃避,使五毒金剛在震怒中產生一種錯覺,以為寒松齡方纔的取勝,只憑偷襲,因此,他自保之戒心漸鬆,攻擊力則愈來愈猛。

    雙目盯著場中一攻一避、兔起鵑落的五毒金剛與寒松齡,翻天玉狐易星南道:「道長,你看勝負怎樣?我們要不要下去助郝大叔一臂之力?」

    塞北遊龍搖搖頭道:「易公子,依我看,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回去求援的好。」

    易星南一怔道:「道長,你是說郝大叔敵不住他?」

    塞北遊龍搖搖頭道:「易公子,不但郝壽山敵不住他,就算再加上你我,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咱們得走了。」

    翻天玉狐易星南不以為然地道:「道長,目下郝大叔不是已佔了上鳳了嗎?」

    塞北遊龍道:「易公子,依貧道看,那只不過是寒松齡的詭計而已,他可能是要先使郝壽山產生錯覺,鬆懈掉自身的戒懼之心,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想看看四大金剛的實力,以便由他們身上對三佛的功力做個估計,總而言之,常念祖的突然失手,足可使我們估計出,郝壽山絕非此人之敵手。」

    翻天玉狐急道:「難道我們就這樣丟下郝大叔不管了嗎?」

    塞北遊龍正色道:「易公子,事有輕重緩急之分,三佛台失去郝壽山固然是大損失,但此時此地,我們都已無法挽救這個損失了,我們目前所唯一能做的,是趕快回白雲莊通知三佛爺趕來,在寒松齡未與他的人會合之前,先收拾了他,否則,等他與手下會合了,事情就要大費周章了。」

    易星南忙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塞北遊龍有他自己的計劃,他想把三佛單獨誘出,使他來獨鬥,讓寒松齡有各個擊破的機會,當即道:「現在就走,不過,你要記住,見了三佛爺之後,務必要請他多帶些人來,寒松齡年紀雖然不大,但卻不易對付。」

    翻天玉狐為難地道:「道長,你不知道三佛爺的脾氣,如果,我叫他多帶些人來,準會挨他一頓臭罵。」

    塞北遊龍心中暗自一喜,卻未形之於色,急急地道:「易公子,盡人事,聽天命,咱們走吧。」話落一拉易星南,飛身向來路上飛馳而去,轉瞬間掠出靜心坪,消失於對面樹林中了。

    塞北遊龍與易星南一走,寒松齡星目中立時浮上了殺機,冷然一笑道:「郝朋友,寒某得先休息休息了,待會兒,還得會會你們三主子呢?」

    連攻了二十多個回合,沒有傷到寒松齡分毫,五毒金剛原先產生的那種錯覺漸漸消失了,時間一長,心中的急躁、怒火也平息了不少,因此,他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對面望了過去,一望之下,他臉色立時一變。

    躲過五毒金剛迎面擊來的一掌,寒松齡冷然一笑道:「郝朋友,找人是嗎?他倆回你們關外的老巢去找人去了,找你們三主子來見我。」

    五毒金剛沒有吭聲,提氣連攻了七掌。

    寒松齡一一輕巧地躲過,冷然一笑道:「不過,郝朋友,你可先別高興,他倆去找你三主子來,可不是來救你的,事實上,他就算能飛也趕不及了,因此,寒某有足夠的時間把事情跟你說個明白,他們是去找你三主子來,讓我有個各個擊破的機會。」

    「當然。」話落閃身又躲開兩掌,道:「易星南不可能背叛三佛台,只是,他太相信真一道人了,因此,真一道人有把握叫他去做他想做的事,而且,我相信你那三主子絕不會想到這中間會有什麼陰謀在內。」

    「郝朋友,現在我的話都說完了,當然,信不信只能由你了。」話落臉色摹地一寒,冷冽地道:「郝朋友,你小心了,寒某人要收拾你了。」突然飛身穿人五毒金剛綿密的掌影中。

    沒有想到自己的掌網竟會有這麼大的漏洞,五毒金剛心頭一寒,急忙撤回雙掌,欲求自保。

    就在五毒金剛右掌才收回的一瞬間,寒松齡左掌已快捷地向五毒金剛胸口遞到了。

    時間短促,閃避已無可能,五毒金剛暗自把心一橫,尚未聚足功力的右掌,對準寒松齡攻來的左掌推了出去。

    五毒金剛知道這倉促間的一掌,絕抵不住寒松齡全力進擊的一掌,但他卻相信只要寒松齡的手一接觸到他的手,他一定可以討回本錢,來個玉石俱焚。

    「轟」然一聲大響,五毒金剛一個龐大的身體,向後飛跌出兩丈多遠,砰然一聲,撞在一棵老樹幹上,整個人立時萎頓在地上。

    血,紫黑色的血從五毒金剛口鼻中向外躥流著,那張臉被血色一襯,白得有些嚇人。

《玄門劍俠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