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滴血劍

    突然,睡丐冷然沉聲道:「堡主,咱們何妨先去看看那位白衣公子睡得如何,也好略盡主人之誼。」話落眼不懷好意地掃了楚家父女一眼。

    這些人個個都是老江湖了,聞言哪會不明白的?楚南雁冷聲道:「丐兄莫非以為此事是雲公子所為嗎?」楚春嬌小嘴卻嘟得好高,顯然,睡丐等人屢次懷疑她心目中的白馬子已使她心中大大的不快了。

    睡丐陰側側的笑了一聲道:「那大下身出堡,如要回堡,必須先避過堡衛的眼線,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而咱們從這裡到那白屋,卻只有五十丈,哈哈……」笑聲中,不等楚南雁反應,當先向白屋撲去…「除了楚家父女以外,眾人此時全都懷疑那兇手就是雲中鶴,睡丐一走,便相繼跟了上去。

    一道白衫,撲上白屋後面的一棵大榆樹上,如夜裊大林,沒有半點聲息,然而,此時卻沒有機會進人小屋內,因為,屋窗全部關著,非由前門進去不可,而花園進口處,此際卻落下了睡丐。

    睡丐落地絲毫不停留,下身掠到臥房窗口,探目向內一掃,在他想像中,這一望原是多餘的,因為,雲中鶴決不可能在屋內,但是,目光到處卻不由怔住了。

    只見,小巧的臥房內,一燈如豆,昏暗的燈光照著床上隆起的棉被,ˍ襲白衣掛在椅上,床上,赫然睡著一個人,他,雖然面呈而臥,但那襲白衣,誰能說他不是雲中鶴呢?因為,七龍堡守衛森嚴,不可能如此容易被人偷偷進來的。

    此時,睡丐身後落下了眾人,一見睡丐那張尷尬的油臉,楚南雁登時寬心大放,冷然一笑道:」丐兄,雲公子可是不在內嗎?」睡丐窘然一笑道:「倒是老要飯的多疑了。」突然似乎又想到什麼,他日中的毒光更濃了。

    楚春嬌緊張的心情一鬆,卻又覺得有些失望,初時,她擔心雲中鶴真是兇手,此時,她卻又希望他真個懷有令武林震驚的炎陽七幻掌。

    楚南雁冷笑一聲道:「我們似乎不該再在這裡耽誤時間了。」七龍堡主此刻心亂如麻,聞言不滿的冷聲道:「我們來此,本就是多此一舉,走!」話落率先向堡外飛去。

    睡丐油臉上掠過一絲殺機,朝窗內陰森的一笑,緊隨著眾人出堡而去。

    一道白影,如幽靈般由大樹上飛落屋前,正是那去而復返的雲中鶴,由於必須避過七龍堡守衛的眼線,所以,他趕到時此睡丐慢了一步,因此,他心中的疑念比睡丐更深,因為,他猜不出是什麼人代替了他,竟連睡丐也認不出來。

    飛身撲進房內,縱身落在臥房門口,雲中鶴正欲舉手推門,突聽一個惶恐焦急的鵬音道:「不許進來。」接著,便是一陣穿衣聲。

    由那嬌甜的聲音判斷,該是發自一個女子的口中,但是,雲中鶴並不驚奇,因為,他正在驚異房中人的武功之高,竟能聽出他那無聲無息的腳步。

    房門豁然啟開,隨著那閃電而開的白漆門,一道罡猛無倫的掌風,已到怔然而立的雲中鶴胸口。

    本能的反應,雲中鶴然駭暴退五尺,立身白屋中央,玉掌順勢揚起,但卻沒拍出,因為,那拍來的掌風已然消失。

    隨著心間一震,雲中鶴抬起星目,目光到處,不由一楞,因為他連聲都聽錯了。

    房門口站著一個年約二十,玉臉映霞的少年,只見他:眉若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泛波,睫毛濃黑而曲長,瑤鼻櫻唇,襯著一襲白衫儒衣,如果他臉上再泛出一些英氣,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這等美少年了。

    他美日如流星般的在雲中鶴臉上掃了一周,突如觸電般的急閃開去,但卻不由自主的又轉了回來,俊臉兒更紅了。

    雲中鶴冷冷的--笑道:「鵲巢雞占,喧賓奪主,要非在下躲得快,此時只怕要命絕此屋了。」美少年也冷冷的道:「誰叫你不聲不響的就往人家房裡闖?」冷冷的掃了美少年一眼,雲中鶴道:」在下要看看是何人敢冒充雲某,在此李代桃僵。「美少年冷聲道:」要不是我冒充於此,只怕你那美人立刻就有殺身之禍。「語氣雖冷,但卻似乎有些許酸意。

    上下打量了美少年一眼,雲中鶴腦海中突然掠過一絲靈光,於是,他嘴角上又泛起一付冷酷的笑意,堅定的道:」閣下不必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在下相信,閣下進堡已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了,而閣下來此屋的目的,就是為了等雲某,至於冒充在下一著,乃是互惠而已,因為,尊駕也不願七龍堡的人認出是你。「美少年大大的震盪了一下,他奇怪這個年令十七八歲的美少年為什麼思想會如此敏捷慎密,但是,他也是領袖一方的人物,心中雖,最,卻末形之於色,冷笑一聲道:」你全猜對了。「雲中鶴冷冽的一笑,道:」在下以為尊駕該著黑衣。「美少年一怔,道:」為什麼?」星日中暴射出可怕的寒芒,雲中鶴陰沉的一笑道:因為,正義崖上的人都著黑衣,也是著的喪服。「美少年與雲中鶴的目光一接觸,心頭突然一震,美目中不期而然透出幽怨之色,潛在意識裡,他覺得雲中鶴不該如此看他,因為,他對他沒有一點惡意,反抗似的道:」你,你怎麼如此武斷?」俊臉上的寒意仍未消失,雲中鶴冷冷一笑道:因為,所謂的正義崖,早就懷疑在下可以在七龍堡了,而七龍堡的新人,只有雲某一個,所以閣下找上了我。「美少年激動情緒似乎更濃了,嬌嫩的道:」正義崖除了懷疑七堡有可能有奸細侵人之外,不知還懷疑哪裡?「想也沒想,雲中鶴脫口道:」九重天。「美少年激動的而憤怒的道:」難道人家不可以從九重天采嗎?「雲中鶴一怔,突然冷笑道:」雲某與九重天的人毫無恩怨可言,九重天找雲某做什麼?」美少年稍微平靜了一些,冷聲道:「尊駕殺害正義崖的人,就不該藏頭露尾,大丈夫敢作敢當,藏頭縮尾,嫁禍與人,豈是君子行徑,雖然英華內蘊不露於外,但卻只能瞞過那些酒囊飯袋,卻瞞不過人,因此,我前來七龍堡的目的就是……」話聲至此,突然截住,美日中冷冽的光芒漸漸消失了,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雲中鶴冷冷一笑道:「因此你九重天的人來找雲某,在下猜測尊駕就是那兩兄妹的哥哥了。」玉面上掠過一抹紅霞,美少年有些羞澀的道:「你又猜對了,不過,我來我你卻不是為了替正義崖找,而是告訴你,你已經給九重天帶來了無窮的麻煩與凶險,正如你所說的,九重天與你無怨無仇,在道義上,你該有所交待,因此,在下此來的目的,乃是請你現出真面目,否則,在下就在正義崖的人來到之前,先平了七龍堡,這叫先下手為強,因為,九重天從不怕事。」首先,雲中鶴想到了楚家父女,因為,那善良的心懷,那含情的目,這就是使他無法對七龍堡動手的唯一的原因,他也確實有些說過去,有些不安的,他看美少年一眼,道:「不知他們什麼時候犯你九重天?」美少年明陣中掠過一絲奇光,脫口道:」明天深夜,莫非閣下想去。「雲中鶴點點頭道:」只要尊駕今夜不在七龍堡殺人,雲某到時自會去剖白事情真像,而洗脫在下無意中替賢兄妹惹來的麻煩,尊駕意下如何?「少年明眸中進出歉然與不安的光芒,他知道雲中鶴原先並無藏匿之意,但是,只要他在九重天一現真面目,整個武林所有的刀尖必然全部指向他一人,正義崖的威望,在武林已達百年,決非輕易能晃得動的,有些怯意的,他道:」也許「」也許你可以不去,我「」我今晚也不殺這裡的人,你最好早些離開這裡,三更一刻,正義崖上的人會來找你的,這是我聽睡丐說的。「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關懷雲中鶴而改變初衷。

    星呂中暴射出如電的冷芒,剎那之間,他似乎決定了一件大事,看看門外時光,此刻,該已近三更了,雲中鶴淡淡一笑道:」雲某做事,言出必行,並非在下為了你九重天,而是在道義上,在下必須前往,你我彼此之間,誰也末施惠與稚,在下會在那批人到達九重天之前,剖白二切,不勞九重天一兵一卒,尊駕請吧!「如櫻桃般的小嘴,啟動了許久,但卻說不出心中的千言萬語,因為,他覺得無交情,時地與顏面上,他都不該說那些心中想說的話,於是,他笑了笑道:」雲公子,我可以知道你的大名嗎?「雲中鶴一怔,淡然的笑道:」在下雲中鶴。「他細聲重複一遍,穿然玉臉一紅道:」雲公子,你我後會有期,三句句出自肺腑,公子請勿怪,岳鳳珊告辭了。「更之前,最好離市士龍堡,雙拳難抵四手;好漢難當人多,在下所言,話落阿身奪門而去,無動如電。

    雲中鶴聞言布由驚奇道:」岳鳳珊,這名字真像女人的。「忖罷閃身出屋,天色已近三更了,他星日中泛出萬縷殺機,閃身向大庭掠進。

    雲中鶴飛行如電,似白光一道,掠落大廳門前,星目到處,只見大庭內室蕩無人,桌上酒菜仍在,足見凶訊傳來時,這裡的人全都走到自己應守的崗位上去了。

    雲中鶴到庭中搬了張大椅子,擺在庭前外伸的方形廊槽中央移身坐在上面,頭微微前傾,精光如電的眸子平視前方,顯得特別陰森冷冽。

    更樓上才敲起三響,七龍堡外已如飛鳥般的掠過兩條黑影。只需一眼,雲中鶴已看出他們是正義崖上來的了,因為,兩人全以黑巾蒙著面。

    一個堡衛下身從暗處馳出阻住二人進路,似乎盤問了幾句,那堡衛便領著黑農人向大廳奔來。

    仍然端坐在大椅上,如同石雕泥塑的雲中鶴動也不動,只是那雙精眸中所透出的光芒更可怕了。

    兩個黑巾蒙面人走到廊前,停步在雲中鶴身前約五尺處,右側一人冷聲道:」你不是此堡中的人吧?沒有答話,雲中鶴只冷漠的笑了一聲,引路的堡衛目中毒光一閃,忙道:「他是雲公子,今天才從泰山到此。」雲中鶴認得答話的堡衛,因為,他曾指示他到白屋去的方向。

    兩個黑巾蒙面人彼此對望了一眼,似乎在說:果然是他。右側黑農人雙日中精光一熾,沉聲道:「站起來,爺們有話問你。」雲中鶴陰森的笑了一聲,道:「兩位該知道時間有限,何必再擺架子;使威風呢?俊臉緩緩仰起來,但卻仍然坐著不動。

    右側黑巾蒙面人日中殺機一閃,似乎就要動手,左側黑農人一扯同伴衣角,陰側側的道:」你從泰山正義崖下來,可知道正義崖上的兩個人是誰殺的嗎?朋友,放明白點,正義崖上的人既然看上了你,就有相當把握,別自討苦吃。「雲中鶴緩緩站了起來,嘴上浮出一抹冷酷的笑意,淡然的道:」兩位相信雲某有此能力嗎?「右側一人,幾乎想也沒想,冷笑一聲道:」武功有多種境界,朋友你雖然外表文弱,毫無練武人的徵兆,但是,如果武功到達高境界卻能返璞歸真與文人有異,朋友,你自己心裡有數。「長笑了一聲,聲音直衝霄漢,震人耳膜,隨著那冷冽殘酷的笑聲,雲中鶴俊臉上突然罩上干重殺機,冷聲道:」哈哈……兩位相好的,正義崖上的人,果然名不虛傳,在下倒想看看兩位廬山真面目。「話落坦然向二人走去,這並非表示他不知死活,而是表示輕蔑。

    由那震耳的笑與星日中透出的寒芒,誰也不會相信他是個文弱的人了。

    兩個黑巾蒙面人,原先希望雲中鶴就是正義崖作對的主兒,但是,此刻他倆卻又希望他真是個文弱書生了,因為,他倆突然想到了後果。

    雖然,明知道那坦然而進的腳步代表的是輕蔑,兩人卻仍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同聲道:」憑什麼?雲中鶴嘲弄似的一笑,陰聲道:「正如兩位所說,雲某已達返璞歸真之境,而兩位卻非能與在下抗衡的材料。」話出自雲中鶴口中,好像有另外一種力量,兩個黑巾蒙面人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同道:「你姓雲,雲峰奇是……」話末說完,突然住口不言,顯然兩人已察覺失言了。

    俊臉上的肌肉浮出幾道奇異的條紋,顯得是那麼生硬而不調和,如同掌握萬物生滅的主宰,雲中鶴俊臉上湧上一抹得意而殘毒的笑意,冷聲道:「兩位猜對了,十三年前正義崖下你我原是老相識,可那時我只是五歲的孩子,你們追殺了我們全家,而現在,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卻來代表什麼正義了,哈哈……山不轉河轉,河不轉水相連,今天是你們償債的時候了。」話聲冰冷得足能凍僵骨髓,心理上的恐怖,已使兩人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同時又退了一步拚命之心油然而生,右側黑衣人道:「爺們找的正是你。」領路的堡衛已看出情勢不對,偷偷的向後移了兩步,霍然轉身向堡外奔去。

    堡衛才轉過身子,摹聽庭下傳來一聲冷酷的長笑道:「朋友,你早就該死了。」話聲不過才落,兩個蒙面人身後已傳來砰地一聲巨響,挾著一聲沉悶的哼聲,一切仍舊寂靜。

    只見白影一閃而上,兩人雖然早已凝功以待,但卻聯想到出手的念頭都沒轉,身前的雲中鶴不見了。

    猛然問,兩人同時轉過身來,目光到處,同時退了兩步,因為雲中鶴正突然立在兩人身後五尺處,他身後躺著那個仰面而臥的堡衛,額上霍然印著一隻鮮艷奪目的紅色掌,顯然早已氣絕了。

    充滿仇光的星目,淡淡地掃了楞住的兩人一眼,陰森的道:「兩位死得不會像他這般痛快,在下希望兩位有那份勇氣撐住。」話落舉步向兩個走來,步伐仍是那麼坦然。

    由雲中鶴方才殺人時的身法,兩人自知要走決定不脫,因而那拚命之心更加堅定了,彼此互望一眼,在雲中鶴右腳落地左腳才起之際,同時暴吼一聲,左右一分,同時出手攻來,動作迅捷絕倫。猶如兩個巨大的黑騙幅,飄忽不定,令人眼花,兩人四掌,卻在飄忽的身影閃動間,連環劈出,織成兩面掌網,一左一右包抄上來,掌風捲起階前黃土,呼轟滾動,猶如翻海巨龍,威力的確非同小可。

    雲中鶴心頭微微一震,劍眉一挑,單是立地一旋,就前進的身勢一變而成為飄忽的白影,動作之快,似乎還在兩人意動之前。

    兩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兩面掌網已然抄了個空,就在這一眨眼之際,空中突然傳來雲中鶴一聲冷化道:「時問到了。」兩人一抬頭,只見一輪徑有文余的紅輪已然當頭罩下,這不正是炎陽七幻圖的起手招嗎?四隻精眸中的恐怖光芒更加深了一重,本能的舉掌向紅輪劈出,身子也緊跟著向後飛縱,反應快愈驚電。

    就在此際,大庭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咦,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咦!『紅輪映神州』。」似乎沒有想到有人能認出此招名稱,雲中鶴心頭猛然一震,手下隨之一慢,兩個黑巾蒙面人才僥倖脫出紅輪範圍。

    雲中鶴趁機向大庭瓦面上掃了一眼,卻什麼也沒看見,心念一轉,殺機立決,就兩個黑巾蒙面人脫出紅輪範圍,反身重攻之際,他已再度騰身,日輪已變成橙色。

    廳上又傳來那清脆的聲音道:「橙光澈如幽。」這次是在雲中鶴意料中了,因而毫不驚奇,聽如未聞,如驟風般的橙輪已然罩落,於是慘號劃破了寂寞的夜空,兩個黑巾蒙面人才撲到的身子,同時仰面跌倒,額上各印上一個橙色掌印,透過蒙面黑紗,觸目可見。

    雲中鶴暗忖,如果此人也是敵人之一,則日後我的勁敵中,此人該也算得上一份,我不該就此放過他。轉念問才要起身追趕,突見七龍堡四周湧出不下五十條人影,一齊向大廳撲來,突不由又放慢了下來,自語道:「此人如果真是敵人,日後必有重見之日,我如果此時現身,必得消滅整個七龍堡,那時如不殺楚家父女,必使他父女被血碑主人懷疑而惹殺身之禍,也罷,我就再忍一時吧!」心念如電光一閃,就地找了一處暗角,蹲了下來。

    七龍堡的人個個功力不弱,紅農人雖然快逾閃電,也決難逃過眾人耳目,廳前撲來的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快追,奸細向堡外逃去了。」一呼百應,全都向紅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連後面圍上來的人也全移轉了目標跟著追了下去。

    雲中鶴緩緩站起身來,只見,那紅影已然出堡去了,似乎並不想丟下眾人,他此時奔行的速度竟然比進堡時慢了許多。

    雲中鶴迷惑地看看那道漸去漸遠的紅影,心中疑念立生,暗忖道:「由此人的行徑分析,顯然他是有意替我解危了,但是,普天之下,知道我雲中鶴身份的人除了三個已死的人以外,實在沒有別的人,此人到底又是誰呢?左思右想,也猜不出此人來歷,時間卻在沉寂的夜裡消失,偶一抬眼,七龍堡外已有人影晃動了,顯然是眾人回來了。

    雲中鶴下身躍下屋面,奔到白屋內,然後緩步從白屋向大庭這邊走來,以距離推算,他知道自己到達之前,眾人必然先回來了,果然不出所料,他人尚未到達庭前,已聽睡丐的聲音冷冷道:」想不到炎陽七幻掌竟然如此之快就移到七龍堡來了,以老要飯的推算,前面的白衣人用的乃是調虎離山之計,後面的那紅衣人才是主凶,可借未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不然真像豈不早已大白了。「雲中鶴心頭又是一震,先前對紅衣人的懷疑此時還加上了一重迷惑,他知道,以那紅衣人的功力與輕身功夫,如果他不想給眾人看到,眾人是決看不到他的。

    醉裡乾坤也冷笑道:」想不到此人還有助手,我猜想他一定有個大家庭,來的是父子二人。「睡丐豆眼一掃楚家父女,道:」假如楚兄不見怪的話,老要飯的真想猜測他們就是雲家父子,不過,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老要飯的相信總有一天會見到他們的,當然也可能是老要飯的錯了。「萬柳堡主豈是省油之燈,聞言精目一瞪道:」丐兄說話最好保留點,雲峰奇之子與楚某乃是知交好友,在真相末白之前,尊駕如此懷疑楚某的知交就是對楚某生疑,此地我父女不便多留,告辭了。「七龍堡主寒水東一夜之間痛喪愛子,如今正義崖上的人又死在七龍堡中,最低限度有一半責任要落在他肩上,因為,七龍堡陪伴二人死的中有一個堡衛而已,一時弄得千頭萬緒,真不知如何處理才好,心中雖覺睡丐與醉裡乾坤言各有理,但在末獲真憑實據之前,卻又不敢就此得罪萬柳堡主楚南雁,聞言不由猶疑的道:」楚兄…-「恰在此時,突然醉裡乾坤冷笑道:」哼,死的原來是震山掌徐子謙與翻山雕柳清風,嘿嘿,雲老頭昔年與這兩人好像有些過不去的吧?萬柳堡主楚南雁聞言心頭一沉,轉眼一望,果然是兩人,心中不由慨然忖道:「如此一來,我楚南雁縱有百口也難替雲老伯辯白了,還是離開吧I」所有的目光立時都集中在父女二人身上,一目瞭然,那些目光已不只是懷疑了,而且「寒水東微顯蒼白的臉上,激烈的抽搐了一陣,冷聲道:」楚兄,寒某不送了。「楚南雁心中大怒,冷然一笑道:」寒兄不用客氣,他年水落石出之日,楚某會重訪七龍堡的,告辭了。「話落拉起愛女就要起身。

    突然,楚春嬌叫道:」啊,雲公子,雲公子,我們一起走好嗎?眾人聞言一齊轉過身來,果見兩丈以外的雲中鶴正緩步走來,他淡然的掃了地上屍首一眼,目光輕捷的環顧了眾人一周,落在楚家父女身上,以略帶安慰的口吻道:「楚伯伯與楚姑娘這就要走了嗎?雲某也想就此離去,兩位先行一步,日後雲中鶴再到萬柳堡相訪。」楚春嬌道:「雲公子一起走嘛,彼此也好有個照顧。」感激而深遠的笑了笑,雲中鶴道:「楚姑娘,日後在下到棲霞嶺時,姑娘可別忘了帶我去看晚霞,在泰山附近,這幾天還有幾個朋友要找雲某,委實無法分身,姑娘先走吧l」楚南雁深沉地掃了眾人一眼,道:「雲公子,該留的地方留,該去的地方去,楚某不多言了,你我就一同出堡吧!」楚春嬌美日中射出了萬縷柔絲緊盯在雲中鶴臉上,千重希望,萬重渴求,似乎全想憑那雙會說話的美眸傳達給雲中鶴,她根本沒注意到身邊目透嫉光的寒水狸。

    睡丐掃了醉裡乾坤一眼,突然陰笑道:「雲公子,你是文人,你對這些死者不知有何感想。」冷漠淡然的笑了笑,雲中鶴道:「人生百歲難免一死,善惡到頭終有報應,死,並不可怕,是嗎?話落不再看眾人,掃了楚家父女一眼道:」好吧,我們一同出堡去吧,寒堡主,雲某決不忘今日之情。「寒水東臉上陰塞一閃,沉喝道:」快替公子拉馬去。「冷冷地笑了笑,雲中鶴道:」那馬性野難訓,雲某自己去拉吧I「寒水東冷笑道:」如此寒某不送了,來人哪,傳令放下吊橋。「楚春嬌欣然忘形的躍到雲中鶴身側,一路吵著要他教她如何訓那匹馬,把寒水狸氣得毛孔生煙,對雲中鶴的恨意他就更加深一重。

    望著眾人消失的背影,睡丐一拉醉裡乾坤轉臉對寒水東道:」寒老曼,老要飯的與醉鬼先走一步了,明天指定的地方上見。「話落拉著醉裡乾坤出堡而去。

    寒水東冷冷一笑,他心中當然明白兩人的動機。

    黎明前的夜顯得特別昏暗淒迷,似乎為了要證明物極必反的定一35一律,是以在破曉前的夜色才漆黑如此。

    突然,兩條幽靈般的黑影,一晃沒人一處丘陵上的松林內,行動迅捷輕飄,好像他們具有的形體並沒有重量。

    松林浩如翰海,綿延直達泰山,不知是哪一個年代的人種的,林前,是一條芽林的小徑,那兩條黑影不是由小徑上來的,此處,距七龍堡約有百里。

    漆黑的夜,寂靜得令人窒息,這兩道人影更為這沉寂的夜帶來了些緊張的氣息。

    一絲清脆悅耳的鈴聲,不知何時若隱若現的劃破了沉寂,由那有節奏叮叮之聲可以判斷得出騎士並沒有催馬趕路。

    鈴聲才現不久,林中突然響起一個陰狠的聲音道:」醉鬼,沒錯吧,我早就猜出他要到九重天去了,嘿嘿,那柄劍。「由聲音判斷,此人是睡丐無疑了。

    另一個聲音道:」要飯的,這勾當咱們可得越快越好,要是天亮被人看到,咱們這兩塊俠義的招牌也不用掛了,還有你得到那劍之後可得換個劍穗,不然,哼,楚老鬼可不大好惹。「此人正是醉裡乾坤。

    睡丐陰笑一聲道:」這小子手無繩雞之力,要置他於死地還不是反掌之事而已,不過,那匹馬可得當心。「醉裡乾坤道:」這倒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我擔心的是怎麼處理那小子的屍體。「睡丐似乎早就想到了善後之事,聞言想也沒想,開聲道:」醉鬼,這一著咱要飯的在七龍堡就想好了,開頭我只擔心這小子的武功是練到了返璞歸真之境而無法下手,直到夜探他的睡處,他竟毫無所覺我才放下了心,計策在那時就想好了,咱們只要把他弄得毛孔流血,這筆帳自然有血碑的主人替咱們頂,嘿嘿,此計如何?「這時,鈴聲已由隱約而變為清晰,得得的馬蹄古地聲也一一可辯了,顯然距離不太遠了。

    醉裡乾坤沉思一陣道:」要飯的,此計固然不錯,但是,咱嫁禍的主兒可不大對勁。「睡丐得意地笑道:」炎陽七幻掌已把他們弄得昏頭轉向的了,哪還有時間注意這些,醉鬼,咱們這叫混水摸魚啊!咦,奇怪,蹄聲這麼慢,馬怎麼來得卻這麼快,真他媽的邪門。「睡丐話聲才落,突聽一聲龍吟般的長嘶,挾著狂風驟雨般的蹄聲,一道白虹,人已從十丈以外如飛衝來。

    兩人似乎同時一楞,突聽睡丐厲聲笑道:」哈哈……雲公子敝人在此等候多時了,怎好如此匆匆而過?聲落兩道人影一閃,一左一右並立小徑兩側,凝功以待。

    白馬丁閃而至,前蹄一抬,猛然人立而起,等前蹄著地,早已定立原地。

    醉裡乾坤醉眼向馬上一掃,登時驚道:「馬上沒有人?」睡丐這時也看清了,豆眼一轉,不由冷聲道:「淮是寒老幾率大捷足先登了,故意遺此馬來戲弄我倆,走,咱們找他去。」言下甚是震怒。

    醉裡乾坤雙日凝神著那匹鎮定的白馬,日中光芒越來越熾,終於,醉意全消了,手心上漸漸沁出了冷汗有些麻木地道:「要飯的,我‥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了。」睡丐心願末償,正在氣頭上,聞言冷笑道:「先找到寒老幾把事情弄完了再談這些無關要緊的事。」醉裡乾坤雙日仍然直直的盯在昂首而立的白馬頭上,臉上麻木的神色漸漸轉成了恐怖,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便自己平靜下來,但那舌頭卻仍然不大聽指揮,生硬地道:「假使是他,只怕這片松林就是你我暴骨之地了。」直到此時,睡丐才發現同伴語調有點不大對勁,扭頭一眼看到醉裡乾坤那驚恐的神色,不由嚇了一跳,兩人長年相處,彼此個性完全瞭解,由醉裡乾坤的表,臼,睡丐怒火全都嚇退了,脫口問道:「醉鬼,你想起什麼人來了?大江南北,縱橫神州,咱們怕過誰來?」醉裡乾坤舔舔乾燥的嘴唇,生硬地道:「我記得長一輩的人所念的那兩句話詩嗎?七海躍鈴馬,白劍掃天下,金碧宮主在殺人之前不都是鈴馬光現的嗎?」睡丐油臉立時大變,脫口道:「走?醉鬼,咱們走I」話落雙足猛然一頓,飛身向後縱出,而不走原路,他以為人一定在馬後。

    哪知,身子才躍起,突被迎面撲來的一堵氣牆擋了回來,恰好落足於原先立足之地,一個冷酷無比的聲道:「七海躍鈴馬,白劍掃天下,兩位不是要滴血劍與招魂馬嗎?怎麼這就要走了嗎?說話的是個白衣俊美絕倫的美少年,誰也沒看清他是什麼時候阻在兩人身前七尺的,他正是雲中鶴。

    此時的雲中鶴與在七龍堡時的他完全判若兩人,星日中冷森如電的光芒已消除了他臉上的文弱氣質,滿佈殺機的冷酷俊臉更憑空爆出無比的陰森冷氣。

    睡丐看看剛轉過身來的醉裡乾坤,強自定了定神,放大膽子冷笑道:」雲公子,老要飯的倒走了眼了,原來你也是行家,不過,金碧宮主可不是任人冒充的,以老要飯的拙見雲公子還是說出師承來的好。「雲中鶴冷酷的一笑道:」當今的金碧宮主就是小爺,何用冒充?「醉裡乾坤詳細地打量了雲中鶴一眼,他的年輕,使他增加了不少勇氣,冷冷一笑道:」金碧宮主三大近身護衛從不離身,雲公子,你該先打聽出金碧宮的所在地,然後把往日金碧宮主的行為問清楚,那才冒充得像。「雲中鶴緩緩舉起右手,握住背上白穗飄揚的白柄長劍,冷聲獰笑道:」由這柄劍兩位會知道金碧宮所在地的,至於三大近身護衛兩位今生只怕再也見不到了。「話落長眉一揚,右手霍然向上一拉,只聽睜然一聲龍吟,一柄白芒如電的長劍霍然出現在二人面前。

    四道精目迅捷地在劍身上掃了一眼,兩張怪臉上的疑慮登時由鄙視轉變成恐怖,因為,這柄劍確實是金碧宮主的武器,也是金碧宮至高無尚的令符,決非任何人所能偽造出來的。

    一條細如蠶絲的血線,由劍背兩面護手處向下伸延,由上而下,越下越寬,在劍尖上凝成一個花生米大小的紅尖,形同一滴血,因此,武林統稱滴血劍而很少人知道白劍鈴馬中的白劍就是滴血劍,因為,金碧宮主生平末在滴血劍下放過活口,因此武林中的人只知道他佩的是柄白鞘白柄的長劍,因而稱之為白劍鈴馬。

    兩人驚恐的同時退了一步,精目不時向松林內打量著,顯然,他們有逃走之意了。

    平靜而冷酷的笑了一聲,雲中鶴道:」百年之前,血碑末立之時,白劍鈴馬曾縱橫武林,掃遍天下,而今,雖已是百年之後了,但白劍鈴馬的威力將更勝於當年,兩位不必打逃走的主意,否則兩位便空學了一身武功了,還有一點雲某要告訴兩位的,填八方雲奇峰全家唯一的生存者就是我,炎陽七幻掌也是雲某所施,好教兩位死得螟目,出手吧I「天際突然一抹昏暗曙光,更增加了睡丐與醉裡乾坤心中的驚慌,要逃,他倆自知不可能,要打,卻又沒有把握,這短暫的一剎那,生命對兩人更增加了無限誘惑力量。

    一陣可怕的沉寂籠罩在三人之間,看看天色,雲中鶴心中暗忖道:」七龍主寒水東既然派人暗中盯著,他本人此時此刻也快到場了。「就在雲中鶴沉思盤算之際,松林內突然響起一個雄渾的聲音,道:」紅輪映神州,橙色澈九幽……「雲中鶴聞聲俊臉立時一變,這是第二次他聽到有人念炎陽七幻掌的招名了,而由聲音判斷,顯然出自一人之口。

    睡丐與醉裡乾坤四道目光一直盯在雲中鶴身上,見他俊臉一變,雙雙心中大喜,幾乎是同時躍身縱起,向相距八尺的松林撲去,急如白駒過隙。

    在他倆想,雲中鶴武功雖強,兩人也不是無名之輩,趁他分神之際,這八尺距離一縱即到,逃命該沒有什麼問題。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兩人意料之外,身子一礦,雲中鶴早已如影附形的追了上來,看不清他手中滴血劍使的是什麼招式,只見他右臂一掄,一柄白劍突然幻成千根,一片迅雷驟雨般的劍網早已挾著雷霆萬均之勢逼了上來。

    連想都不用想,兩人已看出這一劍決非兩人所能破,心念一動,同時沉氣落身,砰然倒地向杯中滾去,反應之快,轉念之急,足證兩人確是久經大戰的江湖老手。

    雲中鶴心中暗自一怔,不由殺機更熾,清化一聲,沉聲落地,這時,兩人已滾到距松林不足兩尺遠了。

    白劍迅捷的變圈為點,方要直攪而來,突然……砰砰兩聲巨響,挾著兩聲淒厲的慘號,睡丐與醉裡乾坤的龐大身體,已在慘號中凌空飛出,直向雲中鶴劍上撞來,暗中襲擊之人,用力似乎極猛,這兩人飛射回的速度竟比他們進林時更快。

    雲中鶴振劍急攻,聞聲駭然停手,不白心頭一震,連忙吐氣收勁,下身撤出七尺,身法之急,令人眼花。

    林中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囑,好身手。「聲音似乎還帶有些許讚賞。

    葉葉兩聲,睡丐與醉裡乾坤已躍出三丈之外,動也不動了。

    雲中鶴轉眼一看,不由暗吃一驚,忖道:」此人出手好重,竟然在一擊之下就取了這兩人的性命,他的聲音好像在七龍堡聽過,莫非又是那紅農人?轉念間抬眼注定松林冷聲道:「朋友,雲某並沒有花錢雇你替在下殺人,何不出來讓雲某道謝一聲。」松林內傳出一聲清脆的笑聲道:「你要辦的事很多,何必浪費時間,該道謝的恐怕是我,因為,這兩人身後的人物從來沒有人敢惹,而你朋友,哈……謝了。」了聲才落,人已遠在松林內百丈之外了。

    雲中鶴心知此人能在說話之間,已然出去百文之運,輕功決不遜於自己太多,就是在一望無根的平地上追趕,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追上,何況在這浩如翰海的松林內呢?於是,他把思想轉到來人所說的話上,暗道:「由他話中之意,顯然是要嫁禍於我了,此處人跡不見,又有誰知道這兩人是我殺的呢?突然,心中一動,霍然而悟,道:」是了,他一定知道兩人身後有毛龍堡的人跟蹤著,不過,這又有什麼用,這兩人身後的人物既然無人敢惹,必然大有來歷,又豈能只聽一面之辭,何況,寒水東也不敢說出他知道詳情的原因。「這時,遠處已有輕微的奔馳聲傳來了,為數似乎不下十凡人,突由林內又傳來那雄渾的聲音道:」黃浪洪波隘,綠手神鬼愁。「雲中鶴俊臉一變,自語道:」此人一再念炎陽七幻掌中的招式,顯然是有意要引我雲中鶴去,我何不進去看看,他藝高膽大,想到就做,當下轉身拉起馬韁:「虹影,走吧!」說話間偶一低頭,突然看到地上的蹄印,心頭一震,星目中立時浮起無比的怒意與殺機,自語道:「好慎密的計劃,虹影在七龍堡時,所有進堡的武林人物全都見過,七龍堡內自然也有蹄印,如此一對照,自然知道這兩個人都是我殺的人,為了怕我縱馬而去,而有辯駁的餘地,故在林內又埋下一計,使我馬蹄絕跡林內,以便使殺人證據更足,哼,好計,好計。」自語罷,星日中殺機更熾,冷聲道:「雲某既敢決心殺他倆,就不怕他們幕後的主持人物,不過,雲某卻不是任人左右之人,哼,朋友們,你們找錯對象了。」話落跟著虹影徑向松林內走去。

    林內松樹的距離雖然相當大,但卻值得雜亂無章,無行無列,棵棵粗可合抱,勁枝盤橫,翠蓋如雲,難見天日,進林約三十丈,已無法看見裡面的東西了。

    根據聲的來源,雲中鶴照著腦海中聽出的方位走去,又進了十幾丈,仍無所見,暮地,那雄渾的聲音起身左側三丈之外,道:「藍掌倒陰陽,錠色分混濁。」雲中鶴聞聲心頭一沉,但卻並未立即起身,沉著冷笑一聲,緩緩轉過頭來,目光所到之處,不由一怔。

    只見,在一顆大松樹下,此時正盤坐著一個白眉盈寸,銀髯齊胸,滿臉紅光,慈眉善目的灰袍老和尚。

    老和尚慈善的目光平靜的在雲中鶴俊臉上掃了一周,慈目微微揚了一下,他心中的震盪便如此輕易的滑過去了,慈祥的笑了笑,又念道:「紫芒顛乾坤,小檀越,下一句可是,炎陽武林尊?雲中鶴神情有些木然,星目中的怒火與殺機早已消失,因為,由這老和尚平靜沉著而又慈祥的表情,使他想起了十年前的海慧撣師,於是他淡淡的道:」不,現在該說是,令碧武林尊。「一4I似乎心頭大大的震盪了一下,老和尚雙日中爆射出兩道光,但僅只一間便又消失了,沉聲道:」七海躍鈴馬,白劍掃天下,百年之後的今天,白劍鈴馬重現江湖,主人是小檀越?雲中鶴冷漠地點點頭,道:「大師,你該走了,雲中鶴不殺佛門中人。」老和尚笑了笑道:「老袖是特地到此來我施主的。」雲中鶴冷冷的道:「大師要雲某承擔的事,雲某已替大師承擔了,大師,主要是因為你是佛門中人,故使雲中鶴改了初衷。」老和尚若有所悟的正色道:「小檀越,你承擔的那樁事與老衲毫無關連,不過,那位施主的心思的確慎密,竟連老衲這出家人他也用上。」語氣中肯,決不似謊言。

    雲中鶴一怔,道:「大師事先一點也不知道嗎?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誑言,小檀越,老袖來此乃奉了先師兄之命,他當年離開少林寺時曾交待過,如果他一月內不回,便將與世永辭,他囑咐老衲:『十三年後,如果少林寺有人到泰山來,老衲必須暗中隨行,為佛門挽回一劫。』這幾句話,就是他告訴老袖的。「雲中鶴只覺得腦海中有些空蕩。空蕩中,他好像又聽到那槍淒老人憤恨的聲音,大笑道:」哈哈……天愚果然守信,用性命替我換來一個絕佳徒兒,十三年,十三年後金碧宮要重現江湖;小宮主,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忠實的隨從,還有,我的所有,包括性命。「於是,他想到了……百年前金碧宮的一劫……海慧禪師如何奉師傅天愚之命以性命替金碧宮換個弟子……十三年的約期,海慧禪師用自己的生命,救了他,血碑的本質以及,那老人無言的訣別…?,?一絲輕微的響聲,重把雲中鶴拉回現實,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又恢復了先時的平靜,幼年的遭遇早已培養出他超年齡的思維,隨時隨地,他都能使自己平靜如恆,淡淡地笑了笑,他簡潔地道:」大師上下怎麼稱呼?令師兄可是海慧老禪師?「老和尚微微一震,沉重地道:」老衲海愚,施主怎麼認得老衲的師兄?「淡淡地掃了四週一眼,雲中鶴道:」十三年前在下見過令師兄,大師,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談,大師找雲中鶴不知為了何事?海愚在雲中鶴說話時,慈目中不時的閃動著奇異的光芒,似乎在思索一樁難題,突然,他開聲問道:「施主,海慧師兄可是已經死了嗎?死所可是正義崖上?雲中鶴平靜地笑了笑,道:」大師,佛門講因果,在下相信海慧老禪師最懂因果之理,大師,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雖然,雲中鶴沒有做正面答覆,但海愚大師根據過去百思不解的重重迷團,早已洞澈了個中經緯,慈日中湧出了無限歉疚的光芒,似自語般地道:」老衲明白了,先師何以不把掌門傳給師兄而傳給老衲,何以密令不交掌門而交師兄,小檀越,你是雲峰奇之後吧?雲家大概也只有你一大了,老衲猜測,是我師兄把你送進了滴血谷的……「」大師,你並沒有回答在下的問題。「海愚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合十道:」小檀越,我師弟海智為了少林的安危,今夜會來找你,老柏所以要見施主,就是請求施主放他一劫。「雲中鶴星目冷芒如電,朝四週一掃,道:」不知寶劍剎有多少弟子陪掌門人同來?海愚大師向四周看不看,搖頭道:「老衲是一人獨來。」雲中鶴道:「那麼大師請吧,少林的動運已消,大師,佛門中不沾血跡,雲中鶴能承擔一切,望大師能好好地約束少林弟子,雲某不送了。」老和尚平靜地看看這個面帶殺氣的少年人,心中頓生萬分痛惜,真摯地點點頭,似警告又似勸阻的道:「小檀霸佔,百年之前白劍鈴馬江湖原無人敵,但是,百年之後卻絕了跡,小檀越,你這一現身,江湖暗潮將轉明朗,所有的劍尖都會指向你,你是孤單的,小檀越。」語重心長,令人警惕。

    雲中鶴嘴角上又浮出那一絲冷漠的笑意,沉聲道:「大師,記住雲某的話,約束你少林的弟子,請吧I」海愚聞言心頭不由大震,他實在驚奇這外表文弱的少年竟敢放出這等駭人聽聞的豪語,他安慰而又憐憫的笑了笑道:「小檀越,老衲會照你的話做的,願小檀越處處留神,謹防丐王、醉神,你已殺了他倆的弟子,而這兩人與四大天門同不在血碑約束之下,老衲告辭了。」話落急步出林而去。

    以親切敬重的笑意,他目注著老和尚的背影消失於松林中,林中已有光線透入,顯然,黑夜已被黎明掃除了。

    霍然轉過頭來,雲中鶴臉上和暖的笑意突然轉變為冷冽,從齒縫中,他進出幾個冷冽的字道:「朋友們,你們既然為在下而來,躲著可不是辦法?一聲震耳大笑,挾著一聲粗狂的暴喝道:」毛蟲們,躲著的確不是辦法,出來吧I「喝聲一落,雲中鶴對面兩丈外的一棵巨松上,躍下一個身高八尺,粗如鐵塔,濃眉環眼,獅鼻海口,虯髯如載的黑臉大漢,他手中分握著兩柄瓜瓣大錘,由外表估計,每柄少說也有百斤之重。

    黑大漢左右兩側,並立著兩個七旬以上的老者,一個發自眉蒼,留有五縷長鬚,滿險精明之色,一個蒼眉禿頂,濃眉暴眼,個性似乎相當急燥。

    隨著三人的出現,方圓兩丈以外,同時出現不下十個八個勁裝漢子,個個身懷兵器,如臨大敵。

    雲中鶴拍拍虹影頸項,鬆了手中韁繩,冷森的一笑道:」朋友,報個號兒上來吧,不然,蒙各位如此招待,雲某說不過去。「黑大漢打量了雲中鶴一陣,並不答話,轉臉對白髮者道:」喂,老白森,你看這小子怎樣y白髮老者嚴肅的道:「公子,他堪稱人中龍鳳,只是不好惹,公子,我們最好聽小姐的話,謹慎點的好。」話聲極小,別人無法聽見。

    黑大漢環眼一瞪,道:「哈哈……老白森,英雄之見相同,咱也知道這小子不錯,咱妹妹看了果然有一套,不過咱倒想掂掂他的份量。」話落扭頭道:「喂,你聽著,咱們叫岳鳳雄,九重天之主,小子,咱想稱稱你有多重?雲中鶴聞言一怔,心說:」我在七龍堡所聽到的九重天主持人乃是一兄一妹,那兄長我已見過,這裡怎麼又出現一個男主持人來了呢?莫非我聽錯了不成?轉念間冷冷一笑道:「姓岳的,雲某並非怕你,為了道義,雲某已答應在群豪進犯前把真像剖白了,閣下如此苦苦相逼不知是何道理?兩個老者聞言同時暗吃一驚,心說:」小姐再不快出來事情可耍弄糟了,這可如何是好?「禿頭老者忍不住急道:」稟公子,雲公子之言也有道理。「岳鳳雄環眼一瞪,扭頭道:」胡說,九重天的事那說了才算?「話落一震雙錘,大步朝雲中鶴走去,粗聲道:」雲小子,九重天的事不是任何人都能相助的,大爺要先試試你有沒有資格進咱九重天,快拔劍吧「雲中鶴豈是省油之燈,聞言冷冽一笑道:」姓岳的,這是你找雲某,可怪不得在下手辣,出手吧!「岳風雄乃是心急之人,再者,他也沒有存心要把雲中鶴置於死地,如此相通乃是另有企圖,聞言大笑一聲,道:」小子狂妄I「聲落右手鐵錘猛然向上一揚,一招」泰山壓頂「當頭向雲中鶴壓下來,左錘蓄以待敵。

    這一錘他只用了六成真力,但錘出乃帶出呼呼音響,力道少說也在千斤以上,此人的功力的確非同小可。

    雲中鶴冷冷一笑,俊臉之上突罩濃霜,胸腺向裡一吸,身子突然凌空而起,右手一件一圈,一股狂風已當頭壓下。

    岳鳳雄一招落空,心頭微微一凜,暗忖道:」此人果然還有兩手,方才一招倒是太低估他了。「思忖間身子候然向後一傾,人已斜飛而上,雙錘左右同出,向內一圈,一蓬錘影已如驟雨般密密麻麻的平捲過來,他高大的身影竟然全被錘影包圍了。

    雲中鶴此時一招方落,身子正向下沉之際,見招不由吃了一驚,驚促之間,身子向後一倒,右足一踏左足面,如怒箭般的倒射出丈餘,落身一棵巨松之下。

    四周暴起一片雷鳴似的彩聲,個個隨來的壯漢臉上都顯出得意之色。

    暴眼老者問眼掃了白森一瞥,道:」小姐說此人英華內蘊,武功高不可測,我看可能有問題。「白森精目中不安的光芒一間,搖頭道:」小姐沒有看錯,但願此人能適可而止就好,咱家公子如此做乃是出自一片友愛之心。「暴眼老者一楞,道:」什麼友愛之心?白森道:「小姐回山時,每一提到白衣少年神色使與往昔不同,咱們公子雖然豪邁得近乎渾噸,但卻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你想,他能讓一個貌如天仙,文武雙全的妹妹嫁給一個徒具外表的人嗎y暴眼老者恍然大悟道:」是了,我說嘛,公子平時從不如此霸道,今天怎麼變了?兩人對話,只是眨眼間的事。

    群眾的一聲亮彩,更振奮了岳鳳雄的豪氣,同樣的,也勾起了雲中鶴的真怒,面目泛起殺機。

    陰聲的笑了一聲,嘴角上突然浮出一抹冷酷的笑意,沉聲道:「朋友,雲中鶴等你下一招。」呂鳳雄大笑道:「咱知道,接住吧!」雙錘一圈,人似驟風般的撲了上來。

    鏗鏘有聲。兩棲瓜瓣大錘,由兩道向裡的粗線突然向裡爆,變成一面模糊的銅牆,如野馬奔騰,似迅雷過空,以令人震駭的速度向雲中鶴衝來,顯然,他已看出雲中鶴真動了殺機了。

    一絲冷冽的笑聲不過才傳人眾人的耳中,一道白影突然從銅牆內穿空而起,沒有人看清他用的是什麼身法。

    如一隻盤空白鳥,似一攫日巨鵬,一輪直徑丈餘的紅日突然托住空中盤旋的雲中鶴。

    兩個老者臉上同時色變,青筋浮滿額上,一個個隨來的壯漢也都張大了嘴巴,駭然的望著鬥場,但是,他們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輕風一間,就在這時,遠處巨松上飄下一個俊美絕倫的白衣少年。

    一抬頭,岳鳳雄登時駭出一身冷汗,他心中雖然震驚,但卻末亂,雙錘由前向上一舉一盤,銅牆突然移到頭上,以令人駭然的速度,岳風雄倒縱到另一棵松樹後面,開聲大叫道:「小子,咱……」話末說完,一輪橙色日輪,不知何時已再度如影附形的展在頭上,由於此處松樹較密,橙輪只有半女方圓。

    繞著松樹一轉,岳風雄轉到另一面,叫道:°咱與你鬧著玩的,你怎麼真幹起來了?雲中鶴此時正在氣頭上,哪管他這些,身子落地一旋,橙色的日輪突然由外向內變成黃色,捲成一圈回轉的狂風,突然平推向岳風雄。

    岳鳳雄身手雖然迅捷不凡,但此時要躲已來不及了,情急無奈,撒手丟掉雙錘,急便一式「燕青十八滾」倒地滾出一丈多遠,翻身躲到一棵松樹後,叫道:「妹妹,你再不出來咱可不管了。」轟轟連聲大響,四棵巨大松樹應聲而倒,連轉不四五個大圈,堆到盡頭松樹下去了,鬥場登時寬敞了許多。

    一連三幻,雲中鶴沒有傷到岳鳳雄毫髮,心中對九重天兩主持人的武功不由暗自佩服,氣地也隨之消了一半。

    恰在此時,一個熟悉的嬌音,幽怨的道:「多謝雲公子手下留情,沒有傷家兄性命。」不用看,雲中鶴也知道說話的人是在七龍堡見過的岳鳳柵,但他仍然轉過臉來了,星目觸到那雙如怨如慕的美眸,雲中鶴覺得有些歉疚,避開她的目光,淡漠的一笑道:「並非在下手下留情,而是令兄藝業不凡,九重天確實有令武林震驚的潛力,雲中鶴從來不知道手下留情這回事。」「雲中鶴的淡漠使岳鳳姍覺得有些帳然若失,美目深深的凝著雲中鶴道:」雲公子語含憤,一定是家兄方才魯莽失禮,便公子生氣了,假使真是為了這個,小弟在這裡替家兄陪禮就是。「話落當真朝雲中鶴深深施了一禮。

    雲中鶴俊臉一紅,連忙側身讓過,脫口道:」兄台不必過謙,在下也沒有憤懣的理由。「話落招過虹影伸手抓住馬韁。

    岳鳳姍見狀心頭立時一沉,忍不住嬌聲道:」雲公子……雲中鶴淡然抬眼道:「兄台還有什麼吩咐的?那明亮而帶冷冽的目光,使岳鳳姍沒有勇氣把要說的話說出口來,玉面上湧現了一抹不該在眾人臉上浮現的偶帳愁意,緩緩垂下頭去。

    老白森精眸一轉,突然發現松樹後走出岳鳳雄,心問立時一震,深怕他日沒遮攔,把事情弄得更糟,忍不住搶口道:」雲公子,請原諒老漢以家人的身份插嘴職等遠從九重天趕來此地,就是找尋公子到九重天小住幾天,方才小主行動魯莽得罪公子,萬望雲公子海量租容,念我等來時一番誠意,拋開方纔之事。「此老乃是武林名宿,昔年追隨送老主人足跡遍歷中原各地,大小陣仗見過無數,經驗極為豐富,老主人去世之際,即將兩個幼子交於此君照顧,其為人之精明幹練不言可知,因此這番話一出口,使初次出道的雲中鶴極難回拒。

    稍微沉思一陣,雲中鶴笑了笑道:」雲某與九重天素不相識,不便相擾,諸位盛意雲某心領了,方才雲某亦有不是之處,老丈不必厚責於己,就此告辭了。「話落就要引蹬上馬。黑臉紅了一陣,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岳風雄猛上兩步,一抱拳道:」雲老弟,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咱們現在不就相識了嗎?「話落汕汕一笑,語氣甚是中懇。

《鈴馬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