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約莫半盞熱茶之後,忽聽瞎姑輕輕冷笑了一聲,低語道:「好大膽的東西,果然跟來了。」

    麻姑嗄聲道:「大師姐的耳朵真靈,咱們怎麼一點也沒聽見?」

    瞎姑道:「這傢伙從呂祖閣開始,就一直跟在郭長風身後,只不知道是他的朋友?還是仇人?」

    麻姑道:「一定是朋友,可能是郭長風約來暗中助拳的。」

    瞎姑冷笑道:「那就更好,咱們送他一輛空車,教他身化飛灰,屍骨無存。」

    郭長風口雖不能言,耳朵還聽得見,聽到這裡,不覺駭然大驚……

    他自忖在洛陽並無朋友,也想不起有何仇人,這人暗中尾隨著自己,究竟有什麼目的?

    但無論是朋友或敵人,郭長風都不願他冤死在瞎姑手中。

    他凝神慎聽,遠處果然有極輕的腳步聲,移步謹慎而沉穩,來人顯然有一身精純內功……

    車上眾人都屏住呼吸,默默傾聽著那人的動向。

    腳步聲抵達數十丈外,突然停止,那人分明已發現路旁的馬車,也正在仔細觀察車中動靜了。

    麻姑又啞聲道:「這傢伙很精明,可能不會輕易上當。」

    瞎姑卻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吧,他就算知道車內沒有人,也一定會打開車門搜查,只要車門一開……」

    「轟」!

    一聲巨響傳來,地面也引起一陣震撼,林中沙沙連響,石土飛墜,其中夾著許多殘破的車木碎屑。

    瞎姑陰惻惻笑道:「如何?他終於還是上當了。」

    伸手拍開郭長風的啞穴,接道:「現在可以給他水喝了,何老爹去查看一下,看炸死的是何許人物?」

    何老頭應聲下車而去,吳姥姥掀起郭長風,用水壺灌了他幾口水。

    郭長風長吁道:「師太,能不能再給一次情,把腳上繩結略鬆一會,讓我去林子裡走走。」

    瞎姑道:「你想幹什麼?」

    郭長風道:「我想去辦一件很急要的事,很快就會回來……」

    麻姑冷笑截口道:「哼!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郭長風道:「可是這件事已經迫不及待,非趕快去不可了。」

    麻姑道:「不行,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辦,休想咱們會替你鬆綁。」

    郭長風苦笑道:「如果能夠,我就在這裡辦了,無奈實在辦不到……」

    麻姑喝道:「辦不到就別辦,誰有工夫跟你-嗦!」

    郭長風委實忍不住了,大聲吼道:「你這尼姑講理不講理,難道你只喝水不撒尿的嗎?」

    這一吼,麻姑不開口了,臉上麻坑都泛起緋紅。

    公孫茵年紀最輕,更是羞得兩耳皆赤,急忙扭頭過去。

    瞎姑和吳姥姥都忍不住好笑。

    郭長風冷冷一哂,說道:「這有什麼好笑的?水火不容情,尿尿脹死人,你們究竟要我……」

    瞎姑忙將兩名啞童喚來,揮手說道:「帶他去林子裡方便,當心些,別被他逃了。」

    ※※※

    兩名啞童從車廂裡拖出郭長風,一個抬頭,一個抬腳,走進林木深處,然後把郭長風往地上一摔。

    郭長風忍著氣道:「喂,你們就這樣不管了?莫非要我撒在褲檔裡?」

    其中一名啞童俯下身;替他拉開了褲腰。

    郭長風道:「我又不是吃奶的小娃兒,躺著怎麼撒得出來?」

    兩名啞童互望了一眼,只得上前扶他立起來。

    郭長風雙腳被反綁在身後,雖然直起身子,只能跪,不能站。

    他回頭對兩名啞童笑了笑,道:「兩位小兄弟,這樣叫人多難受,索性幫忙幫到底,替我解開腳上的結扣,讓我站著,只要雙手不解開,我還跑得了麼?」

    兩名啞童沉吟了一會,終於替他解開了腳上的牛筋繩。

    郭長風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腿腳,口裡連聲道謝,果然並無逃跑之意。

    等到方便完了,郭長風仰面吐了一口氣,道:「幸虧有兩位小兄弟,否則,真要被那四個女人整慘了。」

    兩名啞童都是暗器高手,自從解開郭長風的雙腳,便一直扣著滿手暗器蓄勢而待,現在見他並沒有脫逃的企圖,才略為鬆懈了些。

    郭長風笑道:

    「對不起,我兩隻手不能動,還得麻煩二位替我紮好褲子,咱們就可以回去啦。」

    兩名啞童收起暗器,同時走了過來,一個提褲頭,一個替他繫腰帶……

    誰知褲子還沒繫好,郭長風突然一抬膝蓋,「砰」的一聲,正中左邊啞童的胸口。

    那啞童踉蹌倒退三四步,仰面跌坐在地上。

    右邊這個急忙飛身後退,探手入懷掏取睹器。

    郭長風手上繩結早已鬆開,一縮腕肘,便脫開了束縛,就把那牛筋繩子當作軟鞭使用,貼地揮掃過去。

    那啞童暗器沒來得及掏出,足踝已被繩子纏住,「撲通」跌個四腳朝天。

    郭長風運指點閉兩人的穴道,微笑道:「並非我恩將仇報,我急著想去看看那被炸死的人是誰,只好委屈你們二位。」

    匆匆繫好褲子,吸氣躡足,向林外奔去。

    他知道瞎姑耳力奇靈,是以不敢縱身飛掠,俯著腰,低著腳尖,輕輕繞路而行,盡力不使腳下發出聲響。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林中開始有了鳥語,亦可掩蓋一部分腳步聲。

    抵達換車處,郭長風突然呆住了。

    只見原來換車的樹下,停著一輛馬車,車廂和馬匹,全都完整如故,絲毫沒有破損。

    車廂內,簾幕低垂,寂無人影。

    如果馬車並未爆炸,剛才的巨響和殘木碎唇又從何而來呢?難道是自己聽錯了,看錯了?

    還是做了一場夢?

    郭長風疑雲大起,身形疾掠,飛落車前,御手便想拉開車門……

    但手指才觸及門柄,忽又頓住,因為瞎姑曾經說過,這車輛是個陷阱,只要車門一開,就會爆炸。

    郭長風縮回手,略一沉吟。又不禁啞然失笑,暗道:「瞎姑的話若是真的,這車輛早就炸成飛灰了,怎麼合好好停在這兒?」

    想到此,不再猶豫,迅速伸手拉開了車門。車輛並未爆炸。可是,就在他拉開車門的剎那,車廂內也飛快地伸出一隻手,五指一搭,正扣住他的腕脈穴道。

    一陣桀桀笑聲從車廂內傳出來,說道:「姓郭的,現在你逃不掉了吧?」

    接著,腳步紛壇,麻姑等人都由林子裡走出來,何老頭走在最後,身邊緊跟著兩名啞童。

    郭長風搖搖頭,苦笑道:「師太真有神鬼莫測之機。實在令人佩服。」

    瞎姑笑道:「這並不是我的本領,而是閣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忘了兩件最重要的事。」

    郭長風道:「哦!」

    瞎姑道:「你想藉尿遁脫身,她們都不便跟隨監視,卻忘了我是個濾子,用不著避這種嫌。」

    郭長風點頭道:「不錯,這一點我的確沒有想到。還有第二件呢?」

    瞎姑道:「你既然親耳聽見了爆炸聲響,就該先查看附近有沒有爆炸的痕跡,怎可如此魯莽,一來就開啟車門?」

    郭長風笑道:「我是急於想著看這車輛是真是假,故而疏忽了。」

    瞎姑道:「你來查看的目的,只怕並非在這車輛上,面是關心那位被炸死的朋友吧?」

    郭長風道:「這話也不錯,因為我還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朋友。」

    瞎姑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他不僅是你的朋友,而且比你精明得多。」

    郭長風道:「聽師大的口氣,馬車爆炸居然並沒有炸死他?」

    瞎姑重得哼了一聲,道:「雖然沒有死,相信也夠他受的……」

    微一側頭,又說道,「何老爹,請你把剛才檢視的結果再說一遍蛤郭大俠聽聽。」

    何老頭應聲道:「據現場觀察,馬車爆炸後,車門柄上繫著一條長繩,三丈外的大樹邊,遺有一攤血漬和兩行輕重不一的腳印,依此推測,那人是藏身樹後,利用長繩拉開車門,雖僥倖未被炸死,卻已受了極重震傷。」

    郭長風專心地聽著,聽完長吁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他總算不是郭某人的朋友。」

    瞎姑道:「怎見得不是?」

    郭長風道:「此人想到藏身樹後,利用長繩拉開車門,足證是位聰明絕頂,江湖經驗老到的人物,郭萊的朋友中,還沒有這種人。」

    瞎姑冷笑道:「二師妹,把你追蹤所見,也說給郭大俠聽聽。」

    麻姑點點頭,道:「我沿著腳印追蹤。發現那人身負重傷,倒臥在對面林中一片草叢裡,當時他以面紗遮著臉,見我迫近,急忙躍起逃走,危急時曾返身發出一枚能迴旋飛翔的金環拒敵,我證實了他的身份,才止步未追。」

    「無敵飛環」林元暉?

    郭長風心頭猛然一震,失聲道:「真的會是他?」

    瞎姑道:「郭大俠,你現在總該明白,咱們為什麼不惜再度移車用計,要你留下來的原因了?」

    郭長風道:「我不明白。」

    瞎姑得意地道:「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只要你郭大俠一天在咱們手中,終有一天,那林元暉也會落在咱們手中的。」

    郭長風道:「林元暉和我非親非故,你們若想用我為餌,引誘林元暈入彀,只必會失望。」

    瞎姑笑道:「是嗎?這咱們就試試看吧!」

    笑容一斂,突然沉聲喝道:「綁起來,上車。」

    兩名啞童按住郭長風,又用牛筋繩捆了四馬攢蹄。

    郭長風仍然像行李般被拋進了車廂,馬車繼續駛動,車廂內,又恢復一片漆黑,不辨天日。

    只是這一次,不再有柔軟的手替他鬆解繩結了。

    郭長風蜷臥在硬挺冰冷的車廂地板上,隨著車行的擺動,心裡也忐忑不安,仿如塞了一團亂麻。

    林元暉的出現,使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上次聽小強的敘述,他還不能相信真是林元暉,如今再加上麻姑的證實,應該不至有疑問,這樣看來,自己費盡艱辛由紅石堡救出來的,竟是個西貝貨?

    這究竟是秦天祥的奸計?

    還是林元暉親自安排?

    為什麼連親如林百合,近如鳳珠,都一口認定是真的呢?

    是真是假,暫且不去深究,林元暉既然平安無恙,並且已順利奪回了香羅帶,又為什麼跟蹤馬車?

    他的目的,是為了拯救自己?

    抑或是為了欲向公孫茵補過贖罪?

    馬車繼續在行駛,車廂內暗無天日,使人不辨方向,也無從計算時間。

    不過,這些難不倒郭長風,他有兩種方法,可以大略估計出玉佛寺的距離。

    其一,他故意暴露身份,在洛陽「老福記」錢莊兌取銀子,又在「倚虹院」等候了七天,由此計算,玉佛寺距離洛陽,大約總有三四天路程。

    其二,車行途中,即使日夜不停趕路,總要吃飯休息,每吃一頓飯,可以維持三個時辰左右,由途中進食的次數,也能推算出大略時刻。

    由洛陽向西,三四天路程,應該已經進入陝西境內,玉佛寺若在山區,理當位於秦嶺、終南附近。

    因此,他一點也不性急,這種縛手縛腳的日子,至少還得一二日,只好泰然處之了。

    唯一儀他難以忍耐的是,車廂裡四個女人始終沉默寡言,極少開口,旅途顯得分外寂寞。

    郭長風最怕寂寞,因為一靜下來,他就會想起慘死的小強,於是,飽食終日以後,只得呼呼大睡。

    睡,不僅可以排遣寂寞,更可以藉此養精蓄銳,準備應付大悲師太那重要的一關……

    他睡得正得,馬車卻忽然停了。

    郭長風從夢中醒過來,只聽車外人聲盈耳,竟像身在鬧市之中。

    他再凝神細聽,可不真是,外面有叫賣飲食的聲音,也有善男信女誦佛的聲音,更有陣陣香燭氣味,透進車簾。

    莫非已經到了地頭?

    莫非玉佛寺竟建在鬧市中?

    不多一會,馬車又緩緩駛動,彷彿正穿過人群,繞向寺後。

    人聲逐漸遠離,車行也逐漸加快,從馬蹄的清脆音響推測,車子正沿著一條石板路前行。

    接著,喧嘩趨於寂靜,車外傳來松濤之聲。

    郭長風暗想:「這玉佛寺既然香火鼎盛,寺後又有松林圍繞,應該是座有名的廟宇才對,怎麼從未聽人提起過?」

    正忖測間,只覺車身一個急轉,倏忽頓止。

    瞎姑冷冷道:「取頭罩來,先給他戴上再開車門。」

    郭長風忙道:「師太,何必呢?我也信佛,讓我參拜菩薩也不行嗎……」

    沒等他說完,一副黑布罩套上他的頭頸。

    緊接著,車門打開了,眼不能見,被兩名啞童抬著走,心裡真是好氣,又好笑。

    於是,便一路嘀咕道:「阿彌陀佛,暈過!罪過!把人像東西拾著,這算是什麼佛門弟子……」

    麻姑接口道:「這還是對你客氣,若不是師父慈悲,你休想活著進來。」

    郭長風道:「既讓我活著進來,就不該蒙著我前眼睛,難道這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麻蛄叱道:「你再嘮叨,我就叫你爬著走。」

    郭長風道:「我寧願爬,也不願意被人當行李抬著……」

    瞎蛄說道:「二師妹,不用跟他多-嗦,他是故意沒話找話,想打聽這兒的情況。」

    郭長風笑道:「師太何必多疑,我已經到這兒來了,還怕沒有機會瞭解此地的情況嗎?」

    他口裡雖然談笑風生,心中卻不禁為這瞎眼尼姑的精明而吃驚。

    其實,瞎姑只猜對了一半,他無話找話說,主要在測度四個女人距離的遠近和方位。

    因為他發現其中一人緊隨在自己身後,而且趁人不注意時,偷偷將一件東西塞進自己懷裡。

    那是一件長長圓圓的東西,約有手指粗細,三寸長短,不知是何物件?

    現在從語聲方向分辨,瞎姑走在最前面,麻姑在左首數尺處,沒開口的吳姥姥和公孫茵,分別跟隨在自己兩側,偷塞東西的,必是其中一個。

    吳姥姥?

    不大可能。

    那一定是公孫-了。

    郭長風又想起車廂中那只柔軟的小手,除了公孫茵還會有誰呢?

    如果解繩結和塞東西都是公孫茵,這倒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至少,化解她和林元暉之間的仇恨有一線希望了。

    郭長風暗自興奮,只可惜不知道公孫茵在自己懷中塞的是什麼東西……

    正在想著,身旁眾人忽然停步。

    「砰」!

    郭長風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這一魔,郭長風不僅痛哼出聲,而且在地上向側疾翻,胸腹緊緊貼地,喘息不已。

    他邊樣做,倒不是真的綁痛了,只是怕懷裡的東西會滾出來。

    瞎姑俯身點了他的雙腿穴道,吩咐道:「替他鬆綁,頭罩也可以解下了。」

    解開頭罩,郭長風迫不及待地舉目打量,這兒是間小巧精緻的佛堂,壁上設著神櫥,櫥前擺著供桌和蒲團,靠窗的角落有一幾一椅,几上放置著木魚,經卷……

    整個佛堂,只不過五六丈寬闊,除了一門一窗,別無通道,窗外是個小小院落,種著幾株花,顯得雅靜而整潔。

    室中僅有一張椅子,眾人都站著,郭長風手腳牛筋繩雖已解,雙腿穴道卻被制住,只能坐在蒲團上。

    佛堂門外,一名年輕女尼垂手而立。

    瞎姑說道:「師父前山的法會還沒完嗎?」

    那年輕女尼低聲道:「就快完了,老菩薩交待,要大家先休息一會,等佛事一完,她老人家就來。」

    瞎姑點點頭,對麻姑等人道:「你們去休息吧,我在這兒等待師父。」

    麻姑道:「大師姐。你可得當心點兒,姓郭的狡猾得很……」

    瞎姑微笑道:「我知道,他既已到了此地,還想逃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

    麻姑等人退了出去。連那年輕女尼也帶上房門離去。

    郭長風暗暗注意公孫茵,卻見她始終沒有開口,臨去時,也沒向自己看過一眼。

    瞧她的神情,竟似根本不知道偷塞東西的事。

    郭長風不禁納悶,假作整衣舒臂,用手觸懷,那長長圓圓的東西,分明仍在懷裡。

    佛堂門已掩閉,房中只留下瞎姑一個人,她耳力再好,總是個瞎子,何不趁此機會,取出來瞧瞧?

    郭長風心念轉動,故意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地方真清靜,如果不是供奉菩薩的所在,我真想好好睡上一覺……」

    口裡說著話,手卻輕輕探進懷內。

    瞎姑就站在佛案左側,兩隻白果眼動也不動望著窗口,既未開口,也無表情。

    郭長風又道:「師太,那邊有把椅子,你為什麼不坐下來呀?」

    藉話聲掩蓋,手已從懷中,緩援地抽出……

    瞎姑突然低喝道:「姓郭的,你想找死嗎?」

    郭長風一驚,道:「我是一番好意,師大這話……」

    瞎姑道:「哼!別欺我眼瞎不見,你沒事找話,偷偷的伸手去懷裡,想幹什麼?」

    郭長風輕哦道:「師大誤會了,我只不過一整衣衫面已。」

    瞎姑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素有『魔手』之稱,也知道你身上帶著犀利的暗器,但你若想欺我跟瞎攪鬼,就別怪我連你雙手穴道一齊制住。」

    郭長風既驚駭,又慶幸,只得空手抽出衣外,笑了笑,道:「師太真是疑心太重,我一心正想拜謁令師,在沒有見到她老人家以前,你要請我走,我還不肯答應呢。」

    瞎姑道:「那你就替我安分一些,不必打歪主意自討沒趣。」

    郭長風笑道:「放心吧,郭長風不是那種人。」

    他不敢再試圖取出那東西,剛才以手握捏的感覺,只發現那東西頗為堅硬,好像是一截鐵管,又像一隻筆筒套,裡面中空,彷彿藏著什麼物件。

    既然不能看,也用不著費神去瞎猜測了。

    郭長風只好耐著性子,道:「師太,咱們空候無聊,可否閒談一會,打發打發時間?」

    瞎姑道:「咱們沒有什麼可談的。」

    郭長風道:「怎麼設有?譬如令師的身世來歷,寺中的情形,還有師太出家的經過,不都可以聊聊嗎?」

    瞎姑冷冷道:「你想打聽什麼?何不說明。」

    郭長風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就拿玉佛寺這名字說吧,在名剎中似乎默默無聞,可是,方才路過前山時,又好像香火鼎盛,正在舉辦法會,莫非這兒的菩薩真的很靈驗?」

    瞎姑道:「這個告訴你也無妨,玉佛寺的菩薩雖然不是特別靈驗,但家師就是一尊活菩薩,普渡眾生,有求必應。」

    郭長風道:「這麼說,令師的道行深厚,18有法力?:-瞎姑道:「不錯,家師修行已有一甲子,精研佛理,擅制靈藥,玉佛寺的仙丹,能治百病效驗如神。」

    郭長風道:「令師出家修行已經一甲於,不知高壽幾何了?」

    瞎姑道:「年近百歲。」

    郭長風道:「身體還很健朗嗎?」

    瞎姑道:「這個不須問,等一會你見面就知道。」

    郭長風道:「晤!是的,令師既然精擅藥物,想必有長生不老的靈丹,等一會,我也求一個吃吃,可以在世上多享受幾年。」

    瞎姑道:「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種福分。」

    郭長風笑道:「我的福分一向很不錯,只怕令師的藥沒有那麼靈驗。」

    瞎姑怫然道:「姓郭的,你竟敢如此輕蔑家師?」

    郭長風連忙道:「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尚未親眼目睹,難免置疑,何況」

    說到這裡,故意遲疑著不說下去,似乎礙於出口的樣子。

    瞎姑道:「何況什麼?」

    郭長風深知這瞎姑心思敏悅,行事冷靜,若不吊足她的胃口,絕難套出消息。

    於是,輕輕一笑,道:「還是不說的好,說出來,師太又要誤會我是輕蔑令師了。

    略姑果然中計,怒聲道:「你這話已經明明含著輕蔑之意,難道你在旁的地方;就曾親眼目睹過什麼萬應靈丹?」

    郭長風吞吞吐吐地道:「其實,見是沒有親眼見過,只是常常聽人提起,都說那是天下最靈效的藥,再沒有比它更靈的藥物了……」

    瞎姑道:「是什麼?你說!」

    郭長風道:「聽說那藥物奇效如神,功能起死人,生白骨,聚山川草木之靈氣,奪天地萬物之造化,號稱為世上第一靈丹。」

    瞎姑道:「那藥叫什麼名字?」

    郭長風說道:「是紅石堡的『子母金丹』。」

    瞎姑聽了,仰面大笑。

    郭長風聽道:「師太笑什麼?『子母金丹』名滿天下,這可不是我郭某人胡謅的。」

    瞎姑不屑地道:「我還說你郭長風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原來也不過井底之蛙而已。」

    郭長風道:「難道令師的丹藥,比『子母金丹』更有效?」

    瞎姑哂遭:「不錯,『子母金丹』在當今世上的璃久負盛譽,但總有一天它會樁人棄如敝履,連草藥郎中都不用它。」

    郭長風道:「那是為什麼呢,」

    ※※※

    瞎姑道:「因為到那一天……」

    話猶未出口,忽聽一個冷峻的聲音道:「瞎姑,你一向出言謹慎,今天怎麼這樣多話?」

    瞎姑一震,神色立變,急忙躬身合十道:「弟子知錯了,求老菩薩慈悲。」

    壁間神櫥前的黃綢垂幔緩緩分開,蓮座上盤膝坐著一個身披金色袈裳的尼姑。

    郭長風不禁吃了一驚,剛才蓮花座上分明還是如來佛像,怎麼現在忽然變成真人了?啊!

    是了,敢情那佛像和蓮座本是活動的,可以旋轉,櫥中是一道暗門。

    只是,這尼姑顯然早已坐在神櫥中了,郭長風竟絲毫沒有發覺。

    非僅郭長風,連耳力聰敏的瞎姑,居然也沒有察覺。

    瞎姑稱她「老菩薩」,這尼姑想必就是玉佛寺的主持太悲師太了。

    郭長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見那尼姑約莫四五十歲,生得白白淨淨,眉目清秀,一片慈祥,絲毫看不見「老」態,甚至比瞎姑還顯得年輕了十歲不止。

    那尼姑也在打量郭長風,兩道目光瞬也不瞬凝注在郭長風的臉上。

    郭長風只覺那尼姑的一雙眸子,黑黑地,宛如兩口深井,裡面蕩漾著一抹似霧又以煙的光芒,使人一接觸她的目光,便不期然有種寒冷、暈眩的感覺。

    心中怦然,連忙低頭避開。

    那尼姑微微一笑,道:「這位就是名滿江扛湖的魔手郭大俠嗎?」

    郭長風低著頭道:「不敢當,在下正是郭長風。」

    那尼姑道:「郭大俠的英明,貧尼仰慕已久了。」

    郭長風忙拱拱手,道:「在下也久仰師太法號,只因身上不便,無法起身施禮,請師太多原諒。」

    那尼姑皺了皺眉,對瞎姑道:「我讓你們奉請郭大俠來見見面,誰叫你們對客人如此無禮?」

    瞎姑躬身遭:「弟子不敢。」

    那尼姑沉聲道:「還不快替郭大俠解開穴道。」

    瞎姑連聲答應,忙解開了郭長風雙腿閉穴。

    郭長風站起來,朝神智欠身施禮,道:「多謝師太慈悲。」

    那尼姑也微微頷首,表示回禮,又道:「替郭大俠看座奉茶。」

    佛堂裡只有一張椅子,卻無茶具。

    郭長風正奇怪茶椅從何而來,忽聽「錚」地一聲簧響,身後牆壁下端突然自動翻轉,現出一張錦凳和一張茶几。

    茶几上居然放著一盞熱騰騰的香茗。

    那尼姑向瞎姑櫻擺手,道:「你先退下去,我有話跟郭大俠單獨談談。」

    瞎姑合十一禮,退出佛堂,並且帶上了門。

    郭長風見那房門並無特殊之處,整座佛堂的牆壁,看來也十分平常,如非目睹,誰會想得到內中竟暗藏著巧妙的機關佈置。

    房舍如此,人事亦然。

    如果玉佛寺真是正正當當的地方,這尼姑真如她外貌一樣慈祥,又何須佈置這些機關消息?

    想到此,不禁暗暗警惕。

    那尼姑道:「郭長風在想什麼?請坐用茶呀!」

    郭長風忙收撮心神,稱謝坐下。

    那尼姑似乎已看穿他的心思,微笑著道:「也難怪郭大俠好奇,出家人以修心煉氣為本,其實不須弄這些機關佈置的,只因貧尼天性喜靜,寺中人手又少,自從三年前開始施藥濟眾以來,前寺香火一天天增加,侍應的人手越發不夠了,不得已,才添了這些設備,以補人手之不足。」

    郭伍風輕哦了一聲,道:「這雖是情非得已,也全仗師太天縱奇才,才能設想出這種巧妙的東西。」

    那尼姑笑道:「區區土木消息,談什麼天縱奇才,貧尼當年未出家前便學會了不少,這種彫蟲小技,其實算不了什麼。」

    郭長風心中微動,忙道:「師大莫非淵源於黃家。」

    那尼姑道:「也可以這麼說吧,貧尼俗家姓黃,世居關中。」

    郭長風脫口道:「難道是巧手魯班黃承彥黃家?」

    那尼姑道:「黃承彥正是先夫。」

    郭長風一震,霍地站起身來……

    巧手魯班黃承彥不僅在江湖中赫赫有名,更是武林同道最敬仰的英雄人物。

    當年,關中黃家的機關佈置,四川唐門的暗器,加上天山石府陳家的神丹,和嶺南麥家的寶刀合稱「宇內四大絕學」。

    後來唐門暗器狠毒,漸漸疏於下五門,嶺南麥家的煉鋼秘法被竊外洩,已成凡技。

    接著,天山石府陳家掌門暴斃,神丹秘方失傳,徒眾也星散了。

    關中黃家的遭遇最慘,也最值得人敬佩。

    天竺魔教久聞黃家黃承彥巧手之名,為了闢建一座「天魔宮」,令十大高手潛來中原,擄去了黃承彥的獨生兒子,威逼黃承彥親往天竺應聘,否則,即殺害其子,使黃門絕後。

    黃承彥為這件事苦思了三天三夜,最後決定遣散僕婦,散盡家財,並將歷年收有的藏圖籍本全部燒了個乾淨,然後隻身赴天竺應聘。

    可是當魔教掌教釋放了他的獨生兒子以後,黃承彥卻自斷雙手,誓死不肯為魔教建宮。

    為邊件事,激怒了魔教掌敦,不僅黃承彥身遭慘死,更下令全教追殺黃家獨生子,企圖斬草除根。

    中原各門各振,一致聯手拯孤抗魔,於矗,演出了六十年前那次慘烈的正邪之戰。

    據說那一戰,魔教幾乎全軍覆滅,中原各派精英已耗傷幾盡,而黃承彥的獨生兒子,卻下落不明,失了蹤影。

    有人說他也在混戰中喪生,也有人說他已經趁亂脫進,隱姓埋名躲藏了起來……

    但絕大多數人,並不過分關切黃家獨生子的存忘,卻對威武不屈的黃承彥極表敬仰。

    如果不是他捨命抗魔,天魔宮建成,魔教根基一固,中原難免遭受荼毒,恐怕早巳淪為魔教天下了。

    為此,許多人還替黃承彥建廟奉祀,迄今不絕。

    關中黃家的機關之學已絕傳,黃家之名,仍然存留在武林同道仰摹之中……

    這是幾十年以前,那時候,郭長風還沒有出生,然而,這些經過,他卻已耳熟能詳。

    只是,他萬萬想不到眼前這貌僅中年的尼姑;竟會是巧手魯班黃承彥的妻子。

    郭長風心中又是激動,又是驚訝,這一剎那,內心的敵意幾乎一掃而空,剩下的,全是由衷景仰……

    大悲師大慈祥地望著他,微笑道:「怎麼?郭大挾看我不像黃家的?」

    郭長風忙欠身道:「晚輩不敢,只是想不到黃夫人還健在人世。」

    大悲輕歎了一口氣,道:「能苟延殘命活到今天,連貧尼自己也料想不到,何況是你呢!」

    郭長風道:「聽江湖中傳言,當年黃老前輩毀家赴難時,夫人已經……」

    大悲點頭道:「不錯,當時我明知大難無法挽回,曾經投井自盡,誰知那井底另有天地,竟僥倖未死。」

    郭長風道:「哦?」

    大悲道:「後花園那口井,是先夫生前親自督工所建,井底秘密,連我也不知道,等到我投井未死,發現井中另有天地,並且見到先夫預留的四句偈語,才忍痛活了下來。」

    郭長風好奇地道:「敢問那四句偈語是」

    大悲緩緩念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分,與其偕亡從泉下,何如劫後共餘生。」

    郭長風喟然道:「黃老前輩真是用心良苦。」

    大悲道:「我本來只求一死,看了那四句偶語,竟是暗示先夫遠赴魔宮,未必永無生還之日,求生之念一動,就捨不得再死了……」

    苦笑一下,又接著道:「一個人往往在一時急憤悲痛之下,才想到死,等到事過境遷,即使想死,也失去了勇氣,後來我雖然深知先夫慘死魔宮的信息,卻巳將紅塵勘破,寧將此無用之身替天下人做一份有益之事。」

    郭長風由衷地道:「夫人不愧是大智大慧,才能從悲慟中解脫出來。」

    大悲搖搖頭,道:「這句話,我愧不敢當,因此我將法號取名『大悲』,在此地削了發,六十年來,別的我不敢說,只有一件事,還算差堪自慰。」

    郭長風道:「夫人是指收服了毒魔君藍彤座下二妃的事?」

    大悲道:「噢?你也知道了她們的來歷?」

    郭長風道:「晚輩本來不知道,是在襄陽見到『三目血蠅』,其後又遭遇瞎姑和麻姑,才聯想起來。」

    大悲怫然道:「什麼?這兩個該死的孽障,竟敢又用那歹毒的東西了?」

    郭長風忙道:「夫人不須責備她們,當時彼此立於敵對,難免會出此下策。」

    大悲道:「我早就吩咐她們不准再豢養那種毒物,想不到兩個孽障居然陽奉陰違,回頭非狠狠罪她們不可。」

    接著,又搖了搖頭,輕歎一聲,道:「唉,這正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我自以為已替武林同道做了一件功德,卻不料仍然錯了。」

    郭長風道:「夫人也毋須自責,欲使頑石點頭,決不是朝夕可就的。」

    大悲道:「無論如何,多年教誨成空,總令人大失望了。」

    郭長風因對黃承彥的敬慕,連帶也對大悲師大十分尊重,愛屋及烏,亦不願見瞎姑麻姑受罰,忙代為掩飾道:「其實,以她們的往日行徑而論,這已經算不得什麼了,教化誨人,原非易事,何況夫人,為了施藥濟眾,勞心勞力,既無法事事躬親,門下偶有小過,也很難免。」

    大悲道:」不錯,近年來為了施藥,我的確常有分身之術的感覺,郭大俠,你若知道她們在外還有什麼劣行,可千萬別瞞著我。」

    郭長風道:「這倒沒有,不過,晚輩心中有一樁疑問,不知該不該說?」

    大悲道:「有話但說無妨。」

    郭長風笑道:「晚輩想請教一件事,關於令高足公孫姑娘和寂寞山莊莊主之間的仇恨,夫人可瞭解詳情?』

    大悲師太毫不遲疑地說道:「當然瞭解。」

    郭長風遭:「這麼說,公孫姑娘向生身之父尋仇,也真是夫人所授意的了?」

    大悲道:「不錯,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郭長風道:「晚輩不敢批評對與不對,但是,骨肉相煎,父女相殘,總是違反人倫的……」

    沒等他把話說完,大悲師大突然沉下臉來,截口道:「郭大俠對林元暉當年的行為,可曾打聽過?」

    郭長風道:「晚輩略知一二。」

    大悲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該反對,以女殺父,固然有虧人倫,那負義薄倖,為圖榮華富貴,不惜殺人滅口,又算是什麼?」

    郭長風道:「可是」

    大悲搶著道:「林元暉薄倖另娶,夫妻之情已斷,他火焚桑園,父女之義已絕,郭大俠要分別清楚,這不是以女殺父,而是遣腹孤女替母報仇。」

    郭長風被她辭鋒所攝,只得默然。

    大悲又接道:「本來,我是個出家人,這些情仇愛恨的事,應該不再理會了,但林元暉不該負義之後,又想殺人滅口,出家人慧悲為懷,總不能見死不救,何況我也是個女人。」

    郭長風垂下了頭。

    大悲道:「天下最可憐的是棄婦,最可恨者,便是那些寡情薄倖的男人,林元暉不僅薄倖,而且手段狠毒,甚於豺狼,除魔即是衛道,殺一個壞人,就等於拯救千萬好人,上天雖有好生之德,林元暉卻萬萬不能饒恕。」

    她越說越激動,本來慈祥的臉上,竟呈現出重量殺機。

    郭長風心知在這種情形下,決不能出言反駁,只好低頭不語。

    大悲話音略頓,深吸了一口氣,情緒也稍稍平靜了些,說道:「郭大俠,你是局外人,又是男人,你當然想像不到公孫玉兒死得多麼慘,多麼可憐,這一點,我不想怪你,也不忍怪你。但是,你不該既受公孫茵的聘請,卻反助林元暉,這就使貧尼不懂了。」

    郭長風緩緩抬起頭來,道:「夫人所論,句句在情在理,不過,晚輩對此事卻有幾點疑問。」

    大悲道:「好!你請問吧!」

    郭長風道:「第一點,晚輩想請問夫人,如果林元暉是該殺,以玉佛寺的力量,隨時皆可置他於死地,又何必重金僱請殺手呢?」

    大悲道:「問得好!這一點我可以回答你,只固為兩個原因,才必須勞動郭大俠。」

    郭長風道:「願聞。」

    大悲師道:「其一,出家人不願沾染血腥,公孫茵的武功又及有絕對把握。」

    郭長風點點頭,沒有岔口。

    大悲道:「其二,也就是郭大俠適才提到的,他們之間總有血親關係,除非萬不得已,最好不用公孫茵親自出手,所以,咱們才想到郭大俠。」

    郭長風想了想,道:「除此之外,沒有第三個原因了嗎?」

    大悲反問道:「郭大使認為還有什麼原因?」

    郭長風道:「晚輩感覺到,夫人為了替公孫姑娘復仇,不惜在各地遍設錢莊,廣佈眼線,監視紅石堡和寂寞山莊已非一日,如若僅只要雇聘殺手行刺,又何須花費偌大金錢和人力,耗費十餘年光陰?」

    大悲師太臉上微微變色,沉吟丁一下,才笑道:「郭大俠誤會了,老福記錢莊並非玉佛寺的產業,也不為鹽視紅石堡或寂寞山莊才開設的,錢莊的老店東,原是咱們黃家的管事,自從先夫遣散家人,他們家就一直經營錢莊生意,這次只是義助公孫茵一臂之力而已。」

    郭長風道:「這麼說,他已知道夫人在此修行,平時已有往來?」

    大悲道:「不!我削髮以後,昔日故舊,從未再交往,但出家人隔絕紅塵,對江湖中事早已生疏,因此不得不請他們相助。」

    郭長風道:「敢問那位錢莊店東貴姓高名?」

    大悲道:「他姓何,業已故世,現在店務由他兒子掌管。」

    她沒有說出何某的名字,似乎墾不願透露太多故交的底細。

    郭長風是精明人,一聽姓何,便想到那位和吳姥姥假充夫妻的何老爹。

    以年齡推算,大悲師太壽已近百,當年黃府的管家自然可能去世,他的兒子,也應該有何老爹這份年紀了。

    但郭長風並不說破,只笑了笑,道:「如今那位錢莊主人,辦事很可靠嗎?」

    大悲道:「此人老成持重,一向可靠,郭大俠問這個幹什麼?」

    郭長風道:「晚輩想,既然夫人忙於修行施藥,無法親身主持替公孫姑娘復仇的事,有許多事務,勢必要委託那位何掌櫃代勞?」

    大悲道:「不錯。」

    郭長風說道:「那麼,夫人可曾托他打聽過,當年林元暉和公孫玉兒情變的經過?」

    大悲搖搖頭,說道:「這何須再打聽,玉兒慘死之前,已經把事情說得很詳細了。」

    郭長風道:「夫人,那可能只是一面之詞……」

    大悲道:「不會的,一個女人為情獻出自己的生命,她還會說假話?」

    郭長風道:「有些事,或許她也不瞭解實情,自己也被蒙在鼓裡。」——

《香羅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