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一支長槍向陳忠刺去,陳忠手中的長槍忽地一橫,正要架開,那支長槍卻忽地收回,陳忠架了個空,在馬上一個踉蹌,那支槍卻在陳忠槍下刺來,眼看要刺中他前心,陳忠左手忽地從背後拔出一支手戟,猛地向槍頭打去。「砰」一聲,手戟擊中槍尖,那桿長槍經不住這等大力,一下指向地面,陳忠右手槍已帶轉,一槍刺出,那人卻在馬上一伏身,閃過這槍,兩匹馬交錯而過。

    「好本事!」曹聞道喝了一聲彩。但他彩聲未落,那人忽地回身一槍,這一槍對著陳忠背心,他再也躲不過去,左手的手戟正要反手打去,「篤」一聲,背心軟甲上已多了一個白點。他頹然舉起長槍,道:「我敗了。楊將軍,你的槍法當真出色。」

    那人解開護面,也向陳忠施了一禮,道:「陳將軍力大無窮,實在令人佩服,我這招回馬槍其實散亂無力,若真個對敵,已傷不了陳將軍了。」

    陳忠跳下馬來,道:「楊將軍不必客氣,力量是天生的,槍術卻是練成的,我的槍術比你差遠了。你的槍術,大概與楚將軍不相上下了。」

    與他對陣的是楊易。楊易原本是南征軍前鋒四營百夫長,與楚休紅是同僚。他是個世家子弟,與原先的戶部尚書邢歷也是遠親,當邢歷被文侯以私通蛇人之罪誅殺後,他也被奪去軍銜,下獄問罪。當文侯試驗鐵甲車時,他與一批死囚被當成鐵甲車的對手,結果鐵甲車被他陷入地中動彈不得,而楊易那次也受了重傷。事後,楚休紅將他救了下來,編入地軍團任職。當地軍團受命反攻東平城時,楊易傷重未癒,留在帝都養傷,此時幾個月過去,他的傷勢已然痊癒,今日便出來試試手。前營統領錢文義和他是舊識,那時談不上有多大交情,現在仍然只是點頭之交,反倒是曹聞道與陳忠,雖是初識,養傷時三人卻越談越投機。此時他們傷勢都已大好,趁著前營操練,幾人說好來試試槍術。結果錢文義與曹聞道兩人都不是楊易對手,陳忠力量極大,與楊易纏鬥數個回合,仍然敗在他神出鬼沒的槍法之下。

    聽得陳忠說起楚休紅,楊易面上閃過一絲陰影,順口道:「是麼?」當初楚休紅與他都是前鋒營百夫長,楊易地位還比他高一點,此時楚休紅已是前營橫野將軍,官拜偏將軍,楊易卻什麼都不是了。雖然他也知道是楚休紅救了自己,心中終究有些不服。

    陳忠卻沒發現楊易面色有異,抹了把汗道:「是啊。楚將軍槍法過人,很是厲害。」他本不是健談之人,人也老實,以前一直升不上去,到了楚休紅麾下才算一展所長,因此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一些的上司極是尊敬。他還要再說,曹聞道已見楊易有些不悅,忙上前道:「陳忠,楊兄,統制回來了,老錢正在和他說話呢。」

    營門口,楚休紅正與錢文義並馬而行,向這裡過來。到得跟前,楚休紅已跳下馬來,到楊易跟前道:「楊兄,你傷勢好了麼?」

    楊易有些侷促,道:「多謝楚將軍關照,我好了。」

    他說得十分僵硬,楚休紅倒也不以為忤,道:「楊兄,你在這裡,我們這些老朋友算是聚齊了。今後還請楊兄施展平生才學,為國出力。」

    楊易「嗯」了一聲。楚休紅從懷裡摸出一塊令牌來,道:「對了,我已向文侯大人請令,恢復楊兄都尉的軍銜了。」

    曹聞道「啊」了一聲。楊易原本已是都尉,但軍銜早被奪去,而他與錢文義兩人現在是前營兩大統領,克復東平後才由備將破格提升為都尉,而陳忠功勞很大,現在仍是個校尉,廉百策更只是個驍騎而已。楊易一驚,道:「什麼?」

    楚休紅微笑道:「這是文侯大人的意思。大人說楊兄才堪大用,以前也查無實據,因此讓楊兄官復原職。」

    楊易目光閃爍不定,也不知想些什麼。楚休紅拍了拍他的肩,道:「楊兄,事過無痕,萬事都要向前看,以後倚重楊兄大才之處還多著呢,別多想了。」他知道楊易從一個前途無量的軍官一下摔到死囚,心中絕不會沒有想法,只是多餘的話也說不上來,唯有這等開解。

    楊易歎了口氣,道:「多謝楚兄了。」

    楚休紅暗自鬆了口氣。楊易自從被他救回來後,對他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尊稱為「楚將軍」,直以此時才稱兄道弟。他道:「楊兄,我們一塊兒進帳中商議,文侯大人有令下達。」

    曹聞道與陳忠兩人陪著進帳,楚休紅落在後面。看著他們遠去,錢文義上前,低聲道:「楚將軍,你這樣為楊易著想,他未必領你的情。」

    錢文義為人精細,洞若觀火,楚休紅雖然說這是文侯的意思,他知道定是楚休紅在文侯面前求情求來的。楚休紅歎了口氣,道:「錢兄,楊易才具不凡,只是運氣不佳,才落到這等地步,不該埋沒的。」

    錢文義低低道:「其實我見楊易對你仍存芥蒂,未必真能為你所用。其實你救了他,算是很對得起他了,難道他真的不想留在我們營中,你還能橫野將軍的名號也讓給他不成?」

    楚休紅道:「別說這些了,以他的才能,只要能為國所用,在哪個營中都是一樣。」他笑了笑,道:「走吧,這回又要打一場硬仗了。」

    錢文義歎道:「打仗打仗,唉,這仗哪年是個頭啊。」

    「一日從戎,就得準備著時刻捐軀。也只有我們努力,這仗才可以早一天結束。」楚休紅將馬匹交給一個護兵,又道:「走吧,此番我們身上的擔子不輕。」

《天行健·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