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凌空擊物

    姜古莊低頭一看胸前,果然胸前的紅印消失了,就像被人摘掉了生死符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奪命神尼」才收功,此時的眼光不再像開始那麼犀利。顯然是消耗內力太多,一時難以恢復過來。

    一時之間,他不知說什麼好。

    忽然「奪命神尼」說道:

    「小子!你的功力現在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據老身所知,當今武林中沒有誰能超得過你了!」

    姜古莊心想:這也太玄了吧。不說別人,我劉叔的內力,只怕我再修上二十年也比不過他。

    「奪命神尼」冷哼道:

    「怎麼,你不相信?你將丹田之氣運到手掌,然後向對面的石壁擊出。

    姜古莊一時好奇,依言運氣,只感到大海般氣勢磅礡的真力隨意而行,待全部聚於掌力,猛地向對面石壁擊出。

    一陣海濤般的呼嘯,帶起一陣罡風,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山崩地裂,石塊橫飛,那堅韌的石壁竟被凌空的掌力擊了一個大洞。

    姜古莊大張嘴巴,驚愕不已。

    上官癡在一旁拍手歡聲叫好。

    「奪命神尼」平靜地說道:

    「雖然你內力已臻化境,但江湖上狼子野心之人,他們都處心積慮地想佔有先師的秘笈,所以光憑你的內力是不夠的,我還得教你『龍行八式』的絕學,這樣你基本上沒有什麼凶險,能順利找到另外半塊羊皮,完成我的心願!」

    「龍行八式」和「六合神指」是「絕命魔尊」歐陽石的秘學絕技,天下武林中人無不想學得一招半式,以期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但普天之下惟有歐陽石和「奪命神尼」兩人能使,歐陽石四海萍蹤,不知是生是死,於是江湖上人們紛紛在尋找「奪命神尼」程逸雪的下落。

    姜古莊無意能獲此奇遇,並被「奪命神尼」要求學這絕秘武功,不由得也是大出意外,受寵若驚。

    「奪命神尼」冷靜地注視著姜古莊臉上的表情。

    上官癡面若桃花,一直是笑容滿面的看著面如冠玉的姜古莊,一顆少女的芳心為這張英俊面龐感到「砰砰」直跳,簡直是有百看不厭的感覺。聽得師父的話意,連忙在一旁說道:

    「莊哥哥,你還不快叫師父!」

    姜古莊正要依言下跪,忽然「奪命神尼」冷冷地說道:

    「不。我一生只收癡兒一個弟子,雖然我傳你『龍行八式』,但不是以師徒的關係傳給你,而是一種交易!」

    姜古莊沒想到「奪命神尼」直言不諱,說出自己真實的意圖。不過,他喜歡這種真實。

    難道「奪命神尼」怕自己受了她的恩惠,對她存在一種報恩的心理?

    其實,「奪命神尼」的確是最怕別人覺得受了她的恩惠,上官癡是知道這一點的,黯然不語。

    既然是一種交易,姜古莊就能泰然接受。

    「奪命神尼」說道:

    「『龍行八式』和『六合神指』是先師的畢生武學精華,但先師只傳授我『龍行八式』。

    『六合神指』能斷鐵熔金,武功太霸道,所以就沒教給我。後來我罪該萬死,居然去偷學先師的武功秘笈『萬魔心經』,被師父發現後才將我囚禁於此。現在先師已經過世,那『萬魔心經』決不能落到江湖肖小的手裡!」

    姜古莊大驚道:

    「歐陽前輩已經過世?」

    江湖傳說只說「絕命魔尊」已然歸隱,甚至說的有鼻有眼的,害得劉叔帶著他幾乎奔波一整個中原,沒想到他已然過世。

    「奪命神尼」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這『龍行八式』雖然總共只有八式,但每一式都含有九種變化,每一種變化又衍生出九種招式……總之,隨著敵手武功的高低,招式的變化而變化。每一式都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克敵制勝。這八式幾乎包含天下任何門派的武學精髓,所以一直被人稱為武學的至高寶典。好,我現在就教你『龍行八式』的第一式『龍躍深淵』。」

    說著,「奪命神尼」雙掌橫胸,化成九道掌影,畫了一個圈子胸推出。

    姜古莊凝神看去,只見九道掌影幻化出八十一道掌影,跟著又化作一千多道掌影,頃刻之間,滿天的掌影帶起一陣罡風。

    上官癡和姜古莊,黑白二雕連忙退到石壁邊站穩,還感到臉上辣辣生痛。

    姜古莊雖說不上天賦過人,悟性甚高,但勤能補拙,十歲就已把父親的血光刀法學會,後來跟著劉孝邁在江湖上歷,在江湖之中已不是庸手。上次和劉孝邁硬闖華山武林大會,連闖數關,功力自是不弱,已有深厚的武學根底。但「奪命神尼」性情大是急燥,一口氣將「龍行八式」演練下來,接著就是「龍吟虎嘯」、「龍飛鳳舞」、「龍在九天」、「雲龍布雨」、「龍騰九海」、「四龍聚頂」、「龍行天下」。再加上「龍行八式」是聚「絕命魔尊」

    的武學精華,玄而又玄,所以姜古莊只感到眼花繚亂,驚贊不已,一時之間哪能領會得出其中的無窮奧妙。

    這博大精深,見所未見,似繁實簡,似簡實繁,變化萬千的招式,竟使他目不暇接,更別說習練了。

    「奪命神尼」大為不滿,暴躁地吼道:

    「像你這樣笨的人,不要十年零八個月學會才怪。哼!還說救我出去,等你學會後,我也已老死在這裡了……」

    上官癡見師父大是氣餒,忙上前撒嬌,安慰道:

    「師父,天下哪有你這麼教的!你要知道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慢慢來嘛。」

    聽了上官癡的話,「奪命神尼」桔皮老臉旋即又微笑起來,說道:

    「嗯,對,連我也花了數十年的時光,才從恩師那裡學來。好,我再教你。」

    說著,將姜古莊叫到跟前,耐著性子,一招一式地教導他。

    雖然還會不時地對他大發脾氣,但姜古莊已然習慣了「奪命神尼」喜怒無常的性格,知道她是鐵面慈心,只是脾氣暴躁了一點罷了。

    於是虛心習練,一天又一天。

    洞中不見天日,不知時光如何流逝。但上官癡已為他倆烤了六次野味吃,約摸過了三四天的光景,姜古莊已初步將「龍行八式」習完。

    「奪命神尼」叫他當面演試一遍,然後稍加糾正,再讓他演試。

    只見姜古莊滿場遊走,石洞裡掌形密佈,真像一隻矯龍騰空。

    雖然比起「奪命神尼」還相形見絀,但已具雛形。

    「奪命神尼」也是打心眼裡暗暗稱奇,大出意外。

    「奪命神尼」說道:

    「小子,憑你現在目前的武功,應該可以縱橫江湖,斜睨武林。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還得將『龍行八式』行氣運功的方法和對敵用招的要領口授於你,你得用心記住。憑你的悟性,慢慢領會,然後加以靈活運用,我想你一定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上官癡聽了師父的話,甚感詫異。要知道她和師父相處十六年來,從來沒到她稱讚任何人,對一般的江湖中人,更是嗤之以鼻。沒想到對莊哥哥用這般口氣,心裡也跟著感到說不出的高興。

    「奪命神尼」說完,立刻滔滔不絕的口授出來。

    姜古莊雖然大半聽得生奧晦澀,不明其理,但還是全神貫注,一字不漏地牢牢記住了。

    接著「奪命神尼」又提了幾個問題,姜古莊居然能照本宣科,一字不改地對答如流。

    「奪命神尼」聽了之後,更是滿意,微笑道:

    「武學中把掌叫做掌刃和掌鋒,也就是說拳如錘,掌如刀。我有個提議,既然你已有血光寶刀,你給我用刀代表掌,將『龍行八式』再演一遍給我看!」

    姜古莊其實也是在琢磨這件事,沒想到「奪命神尼」已然想到,心裡一喜,拿起血光寶刀,運氣於刀。只見紅光大盛,刀光代替掌影,更見威勢。等舞到「四龍聚頂」「龍行天下」時,血刀橫削直劈,石壁上的石塊,被刀鋒削得亂飛,如暗器激射。

    上官癡看得心曠神怡,拍手叫好,連「奪命神尼」也微微點頭。

    姜古莊一氣將「龍形八式」演練完,面不改色心不跳,氣定神閒地立在那裡,如玉樹臨風。

    「奪命神尼」恢復冷傲之態,說道:

    「好啦!該教你的都教給你了,現在就看你的!」

    姜古莊毅然說道:

    「我姜古莊雖算不得什麼豪傑俠士,但言必行,行必果,縱使粉身碎骨,也得將那《萬魔心經》交給你!」

    「奪命神尼」面露喜色道:

    「好!我相信你是一個大丈夫!」

    姜古莊望了一眼上官癡,說道:

    「如此我就告辭了。」

    說著就往外走。

    上官癡連忙「咦」了一聲,下面的話卻再也沒說出口。

    忽然「奪命神尼」叫道:

    「慢!我話還沒完呢,你比我還性急。」

    姜古莊不禁吃了一驚,回頭見「奪命神尼」臉色甚是鄭重,似乎在做出一件痛苦的決定,目光在他臉上轉來轉去,上下打量。

    於是停了下來,問道:

    「不知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奪命神尼」思忖著,沒理會姜古莊,自顧低頭想著什麼。

    良久,「奪命神尼」才說道:

    「癡兒,你過來!」

    上官癡見師父語氣有異,透著萬般關愛,不由得遲疑地走上前去。

    「奪命神尼」伸出枯枝的手,攬過上官癡,上官癡伏在她懷裡,「奪命神尼」忽然手有些顫抖,輕輕地拂著上官癡的秀髮,說道:

    「癡兒,你喜不喜歡他?」

    姜古莊一下子真的是不明所以,石洞裡只有三個人,你、我、他,這個「他」從「奪命神尼」的嘴裡說出來,肯定就是我姜古莊了,這個時候問癡兒喜不喜歡自己,不知是什麼意思?

    上官癡仰著臉,滿是笑顏,天真地說道:

    「喜歡。我最喜歡莊哥哥了,他……他是我惟一的朋友,除了師父外!」

    說著轉頭看了一眼「奪命神尼」。

    上官癡這句話說得甚是真誠,是發自內心肺腑之言。

    在這個石窟裡,除一朝夕相伴的師父,黑白二雕,猴子,怪魚什麼的,她的心裡一片荒蕪。自從姜古莊無意之中介入她的生活,聽他講一些驚心魂魄、完全不一樣的經歷,她彷彿時光倒轉,回到她還沒來得及過的童年,把姜古莊當做童年第一個朋友。

    只是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少女的羞澀和話語的掩飾,充滿童心的話脫口而出。

    姜古莊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反而有莫名的感動。

    「奪命神尼」聽完上官癡的話,默默地癡想,眼光深邃而遼遠,彷彿看到天際。

    最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癡兒,這十六年來真是苦了你……」

    上官癡也是大感意外,惘然道:

    「師父,你……」

    忽然感到有一滴淚水滴落在自己的臉上,更是大驚,仰頭看去,只見師父已是老淚橫流。

    上官癡第一次看到師父落淚,和師父相處十六年,從來沒見師父示過弱,流過淚。即使是在「千嬰神元」被莊哥哥毀了,也沒哭過。

    上官癡感到心在震撼,預感到什麼,忍不住也哭了起來,哽咽道:

    「師父,你怎麼了?」

    姜古莊本來就是性情中人,被這人間至情一下子感動起來,不由得也是雙眼濕潤,第一次對「奪命神尼」有了好感。

    「奪命神尼」淒然一笑道:

    「孩子!你已經在這裡陪我十六年了,我不忍心把你的太好青春,消磨在這地下石窟之中……」

    一指姜古莊道:

    「既然你喜歡他,你就跟他一齊走吧!」

    上官癡怔了怔,哭道:

    「師父,癡兒是很想離開這裡,但……我走了,誰來照顧你……」

    「奪命神尼」拍了拍上官癡的肩頭,笑道:

    「你就放心的去吧!孩子,在你沒來之前,幾十年中,師父還不是一個人過的好好的,何況還有黑白二雕呢!」

    目光凌厲的看了一眼呆立一旁的姜古莊,又道:

    「師父讓你出去,還有自己自私的一面:因為無情的時光,可以改變一個的初衷,這個世上,只有癡兒對我是真的。我要你替師父監督他,讓他時時記得,是誰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奪命神尼」這些話是有感而發的,無情的時光是實實在在地改變了她。

    但聽在姜古莊的耳朵裡,卻有一種急迫的感覺,於是朗聲說道:

    「如果晚輩確是一個背信棄義之人,你別說叫癡兒,就是你親自跟我也是沒用的。」

    「奪命神尼」沒有發怒,冷冷地說道:

    「世人都是貪婪的,就目前我深深相信你的話,但難保你不會變的。癡兒,如果他真像師父所說的那樣,師父要你立刻殺了他,你辦得到嗎?」

    上官癡陷入了一個兩難選擇的地步,困惑地說道:

    「師父,我相信他不會的……」

    繼而又說道:

    「師父,一切憑心,萬一像你所說的,你就是殺了他也沒用,更何況我……我也殺不了他!」

    「奪命神尼」的眼光一下子又變得空洞起來,這種與世隔絕的日子,雖然磨掉了她的暴戾,但同時也增強了她的猜忌與憎恨之心。

    姜古莊覺得自己有點可憐她,轉聲說道:

    「前輩,我一定會回來的!」

    「奪命神尼」喃喃地說道:

    「對,癡兒說得對,一切皆憑天意,世事憑心……」

    拉起上官癡,看了看又說道:

    「癡兒,你本是上官家族的孩子,但師父還是不能告訴你的身世,因為這對你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上官癡說道:

    「我不要知道。癡兒心中只有師父,是師父將癡兒養大的,癡兒的過去就讓他永遠地過去。」

    「奪命神尼」禁不住又是一陣熱淚,說道:

    「癡兒你心地純潔,天真無邪,難免會吃這小子虧的,我會讓黑白二雕時時保護,如果遇到什麼危難之事,它們也能多少助你一臂之力。」

    上官癡轉眼看了看姜古莊,說道:

    「師父,莊哥哥不會欺侮我的……」

    『奪命神尼』一收眼淚笑道:

    「便願如此,好吧,你們走吧!」

    說著拉起上官癡,把手交到姜古莊的手裡,重重地拍了兩下,像完成一項什麼交接似的。

    上官癡揩了揩眼淚,長吁一聲道:

    「師父,你多保重,我和莊哥哥一定會盡快回來的,救您重回人間……」

    姜古莊深深的一揖,拉著癡兒的手往前走去。

    「奪命神尼」叫道:

    「癡兒,帶他從密道出去。」

    上官癡聞言,頓住腳步,轉動石壁上的藍珍珠,一片軋軋大響,石壁上立刻現出一個石洞出來。

    姜古莊暗想:怪不得這潭底的石窟之中,黑白二雕能自由出入,原來,這裡還有一處密洞!——

《武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