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藏不露

    柯冬青道:「因為秋姑娘離開她所在的島時,走得是比較從容的,如果說是在刁貫天已進入島之後她才走的,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通的。」段牧歡點7點頭。

    柯冬青接著又道:「也就是說,秋姑娘是在刁貫天上島之前,便離開了孤島。刁貫天在七年前到現在這段時間裡,從未在江湖中出現,而秋姑娘在七年前還是個小孩子。所以,刁貫天如果不是在島上見到過她,那麼他是絕對認不出秋姑娘的。」段牧歡忍不住歎道:「想不到你這小子腦袋中的東西倒不少,那你說說看,我們該如何應付?」忽然有一個聲音道:

    「你不妨也問一問我該怎麼辦!」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歡樂小樓」中惟一的女人便是游雪。

    段牧歡與柯冬青回過頭來,果然是游雪。

    大概因為是在清晨,所以游雪的那種冰涼感覺已不那麼強烈。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雪白的長裙,在清晨的晨風中有點飄飄欲仙。

    段牧歡道:「早,游姑娘有什麼好計策嗎?」游雪道:「好不好還不知道。」段牧歡道:「先說說看吧。」游雪問道:「段大俠,你能斷定對方所聲明抓住了的秋姑娘,就一定是真正的秋姑娘嗎?」段牧歡一下子就愣住了,柯冬青也吃了一驚。

    游雪反問得不無道理。

    游雪淡淡一笑,道:「不過,我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段牧歡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游雪道:「道理很簡單。當『歡樂小樓』的樓主知道自己昔日好友的女兒落入他人手中時,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去尋找,營救秋姑娘,對不對?」游雪的話很有道理,段牧歡不得不點頭。

    游雪接著道:「如果他們手中根本沒有秋姑娘,那麼在外面就一定還有一個真正的秋姑娘。以『歡樂小樓』的勢力,要找一個並沒有被人控制的秋姑娘,那實在太容易了。而一旦『歡樂小樓』的人找到了秋姑娘,那麼對方的騙局便不攻自破了。『歡樂小樓』一定會將找到的秋姑娘保護住,那麼對方即使想下手,也沒有機會了。」段牧歡笑了,柯冬青也笑了。

    本來他們以為這其中一定很難理清,哪知經游雪一分析,卻明白得很!

    段牧歡道:「游姑娘果然聰明過人!現在,我要洗耳恭聽你的良策了。」游雪道:「秋姑娘今年芳齡多少?」段牧歡道:「估計是十七吧。」游雪道:「好!」段牧歡驚訝地道:

    「為什麼聽說是十七歲,你便說好?」游雪道:「因為她十七歲,而我是十九歲,彼此相差不太大。」段牧歡更驚訝了,難道這一點很重要嗎?

    游雪道:「秋姑娘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對不對?」段牧歡道:「據我所知,可以說沒有走動過,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便是昨天一天了。」游雪道:「這麼說來,江湖中認得她的人一定是少之又少了。」柯冬青插嘴道:「這個自然。」游雪道:「秋姑娘身上有什麼顯著的特徵嗎?」段牧歡想了想,方道:「我見她最近的時間,是在三年前,那時她未完全長大,但已看得出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兒。」游雪看著段牧歡,道:「段大俠看我算不算漂亮呢?」段牧歡不明其意了,但他仍道:「不用看你,光看柯冬青這小伙子的眼睛就知道了。」

    柯冬青這下卻不怎麼聰明了,他怪地道:「這也能看出來嗎?」段牧歡笑道:「當然,你看游姑娘時,那雙眼都直了。」柯冬青這才明白段牧歡的意思,有點扭捏地搓著一雙手,臉也紅了。

    游雪看了段牧歡一眼,眼神有點怪怪的,她道:「段大俠為何迴避我的問題?」聲音也是怪怪的。

    段牧歡忙道:「很美,很美。」游雪道:「這便好了。我要讓對方以為自己手中的秋姑娘是假的。」段牧歡一愣,然後明白過來了。

    他的眼睛也亮了,興奮地道:「莫非姑娘要假扮秋姑娘?」游雪道:「不錯。我與秋姑娘年紀相仿,而且又都是不為江湖中人熟知的人,所以如果我說我是秋夢怒的女兒,是沒有幾個人能分得清真假的。」段牧歡一聽,不由叫道:「柯冬青,拿酒來!」這表示他很高興。

    柯冬青道:「這其中還有一個漏洞。」段牧歡道:「什麼?」柯冬青道:「老焦。」

    段枚歡沉思不語了。

    游雪問道:「老焦是誰?」段牧歡道:「是秋夢怒的一個老僕人。」游雪道:「果然是一個漏洞,但既然發現了漏洞,就一定可以堵上。」段牧歡道:「不錯,只要找到老焦,把我們的計劃告訴他,那麼這個計劃便近乎天衣無縫了。」游雪道:「但我們的目的,不僅是讓對方誤認為手中的秋姑娘不是真正的秋姑娘,還要進一步地順籐摸瓜。」段牧歡道:

    「這種事,交給柯冬青,是再合適不過了。」段牧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能夠把自己的權力下放,而且放下得很有分寸。

    在他手下的人,既能夠被充分地開發出他們的所有潛能,而且又能夠感到自己物有所值,於是心情也順暢了。

    這便是「歡樂小樓」.段牧歡接著道:「現在,我要做的事,便是去喝幾杯酒,以表示對發現了身邊有兩個大能人的慶賀。」游雪道:「如果這一點事也值得你慶賀,那麼以後我會讓你經常有酒喝的。」「是嗎?」段牧歡道:「那是再好不過了。」

    在「歡樂小樓」所在小城的城南,有一條官道。

    天剛黑時,官道上飛駛來一輛馬車。

    馬車在一家客棧前停下了,從後面下來一位姑娘。

    姑娘很美。

    可惜她的腰上佩著劍,這讓她的美使人平添了一份距離感。

    更何況,她的眉目間,總有一種冰涼的表情,讓人看了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涼下來了。

    她一走進客棧,便有一個夥計迎了上來,莢道:「姑娘,住店吧?」「廢話!,快拉馬進槽餵上好的料!」這位姑娘好大的火氣,已是柳眉倒豎。

    夥計偷偷地一伸舌頭,暗自道:「長了一張俊臉,卻如一隻母獅子般。」口頭卻道:

    「麥子加黃豆,行吧?」那位姑娘鼻子「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她邊往裡走,邊道:「給我挑個乾淨些的房間,再弄幾個萊上來,還有酒。」酒?夥計有些吃驚地望了望那姑娘,但他卻是不敢多嘴了。

    夥計立即往裡引,在櫃檯上取了一盞小銅燈,笑瞇瞇地道:「姑娘,小的先將你領進房間,馬上便給你送吃的。」姑娘面無表情地跟在夥計的後面,她的臉上似乎已罩了一層霜。

    這客棧已經很是老舊了,人踩在樓板上,便發出」嘰嘰咯咯」的聲音,讓人擔心會不會一腳踏個空。

    夥計走在前面,那位姑娘走在後面。

    當夥計走至一間房門前時,正要打開門,卻聽得「哎喲」一聲與」卡嚓」一聲同時響起。

    夥計一驚,趕緊回頭。

    只見姑娘正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腳後跟,一塊樓板己斷了,露出了一個大窟窿。

    這一下,可把夥計嚇壞了,敢情是這位姑娘的腳踩斷了一塊樓板,扭了腳。

    他有些奇怪,這樓板踏在上面,好像隨時都會斷,但這麼長時間來,卻從來末斷過一根。

    但為何這麼一個嬌小的姑娘踩在上面反而會斷了呢?

    姑娘已輕輕呻吟起來。

    夥計趕緊也蹲下身來,緊張地道:「姑娘,不礙事吧?」話音剛落,便聽得這位姑娘大叫道:「放屁!你當我是唱歌給你聽?沒見我疼得直叫嗎?」夥計趕忙道:「不敢,不敢……

    要不,我替你揉一揉?」卻聽得一聲尖叫聲響了起來,似乎一隻雞被人踩住了脖子似的。那姑娘大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竟然想趁機佔我的便宜?小心我一不高興,一劍便要了你的小命!」夥計被這一陣狂風暴雨襲擊得回不過神來,好半天,他才低聲道:「我……我也是好心……」「好心?我看你的心一定是被狗叼走了,你當我鞦韆千是初出江湖,便可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嗎?你以為仗著你是男人便可以欺負我嗎?」夥計不由哭笑不得了,她竟然說是夥計欺負她!

    這個「鞦韆千」自然是游雪。

    夥計忍氣吞聲地道:「那……那小的去替你找一位郎中治一治……」「治你的頭!你以為我不明白你的惡毒之計?你口頭說是找郎中,可暗地裡卻是找一些人來合謀對付我!我鞦韆千會上你的當嗎?」說到這兒,她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你這是開的黑店!今天本姑娘要懲罰你們一次,讓你們記住教訓!」她「嗆」的一聲抽出腰中之劍。夥計嚇得「媽呀」的一聲,滾出老遠。

    游雪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殺你這樣的無名小卒嗎?」她的一隻腳微微彎曲起來,然後開始單腿向後跳著走。

    跳出幾步,她便一揮長劍,便有數塊木板應劍而斷,落了下去。

    夥計哭喪著臉哀求:「小姐,大小姐,劍下留情!」掌櫃的也被聲音吸引過來了,一看游雪的臉色,便知這姑娘不好惹,趕緊也一起好言相求。幾個客人也從房中伸出頭來。

    游雪忽然道:「叫我劍下留情是吧?」掌櫃、夥計頭點得如雞啄米一樣。

    游雪道:「好!我答應你!」「你」字未了,便見她疾然出拳,「砰」的一聲,她身側的一塊木製牆板便已出現了一個大洞!

    裡邊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聲,以及水盆潑倒在地的聲音。

    然後,下邊的那層又有人大叫起來:「上邊哪個狗娘養的把水倒了下來?還有一股腥躁味!」有人便大聲起哄。

    這一下,整個客棧便已鬧翻了天。

    掌櫃的那張胖臉上已有一滴一滴的汗滲出,一張臉,早已苦成一個瓜了。

    游雪這才罷休。

    她拍了拍手,冷冷地道:「我鞦韆千給你們一個教訓,免得你們總是仗勢欺人!那麼舊的樓板也不換,不是存心要坑人嗎?」言罷,她便一拐一拐地下樓了。

    她一舉打通了木板,早巳把掌櫃的嚇得三魂飛走了兩魂,哪還敢再去攔她?

    馬長嘶一聲,又聽見「轟轟」的車轆聲了。

    這一次,她進了一家當鋪。

    這麼遲了,當鋪的生意也很少了,但當鋪的門倒沒有關上。

    游雪一走進去,便道:「掌櫃的呢?我要當東西!」一個小鼻子小眼的傢伙從當鋪高高的櫃檯後面探出頭來,道:「當什麼?」游雪道:「當一匹馬。」小鼻子小眼「哧」地一聲,道:「當鋪是不當活物的。」游雪大怒道:「豈有此理!」小鼻子小眼不屑地道:「普天之下的當鋪,哪有要當活物的?若是大家都把馬呀,牛呀之類的全都送來當了,那我這兒豈不是成了馬圈、牛圈了?」游雪的口氣忽然軟了下來,道:「真的不當活物?」「真的!當然是真的!」「真的不當活物,只當死的?」「哎呀,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哆嗦?」「好,我相信你的話。」言罷,她轉身便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當鋪的人不由歎道:「好端端的一個美人胚子,脾氣卻是如此的燥。」

    倏地,外面突然響起一聲淒厲的馬嘶聲,當鋪的人心中道:「這傻乎乎的女人大概把氣撒在馬身上了。」突然,他聽到當台「砰」地一聲巨響,一驚之下,他趕緊回頭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

    只見櫃檯上已多了一隻血淋淋的馬腦袋。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游雪從馬頭後面閃現,莢道:「掌櫃的,我當馬頭,還有馬身子。」掌櫃的有些結巴地道:「馬……馬頭馬……馬身都……都不當的。」游雪陪著笑臉道:「這馬已死了呀。」「死了也不行。」游雪的口氣軟了下來,他的口氣卻硬了起來了。

    游雪突然尖叫道:「你不是說不當活物,只當死物嗎?」聲音大得把掌櫃的嚇了一大跳,他急忙道:「我是說過,可是……」游雪大叫道:「好!現在你自己也承認自己是說過這話的,那麼你便把這馬頭收下吧。」掌櫃的道:「我不會收的。」游雪輕輕地道:「你不後悔——?」掌櫃的失笑道:「我有什麼好後悔的?」話音剛落,便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然後,便見當台上面鋪的木板已碎成一團了。

    游雪大叫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說不當活物,我鞦韆千也信你了,便把馬殺了,現在你卻說馬頭你也不要了。你的嘴巴里長了條狗舌頭,可以繞來繞去變化無常,那我的馬呢?」掌櫃的被她的一拳嚇住了,向後退了退,道:「馬……馬又不是我……我殺的。」游雪又是「砰」地一拳,當櫃便徹底垮了。

    游雪大叫道:「好哇,你將我騙得把一匹高頭駿馬殺了,現在又在這兒說風涼話!你知道我的馬是什麼馬嗎?是千里神駒!現在卻成了一隻馬頭,一堆馬肉!你這雜碎卻說不當,莫非你是想讓我走開後,再把它偷偷地拖進來不成?」掌櫃被這一番胡扯弄得亂了手腳。

    游雪這一番大叫,早已引來了許多過路人。

    游雪又抽出了她的劍,向掌櫃道:「把頭伸出來!」掌櫃的如殺豬般叫了起來:「不!」

    游雪冷聲道:「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是想扇你幾個耳光而已。如果你不出來,我便要進來了,那時後果便不堪設想。」掌櫃的卻只知一味地大叫:「不!不!」游雪冷笑一聲,伸出一隻手來,抓住當台上的鐵欄杆,一用力,粗粗的鐵棍便已彎曲。

    掌櫃的叫聲更淒厲。

    便在這時,已有兩把刀疾然向游雪後腦勺疾砍而去!

    這二人正是掌櫃請來護店之人。像當鋪這樣的地方,每日現金進出很大,沒有人看護,是很危險的。

    便在兩把大刀將要砍中游雪的後腦時,游雪突然反手一劍!

    「當當」兩聲脆響,兩把厚實的刀便已脫手而飛了,「篤」的一聲,插進天花板上了,晃悠晃悠的。

    那兩人不識好歹,又揮著醋缽大小的拳頭,直撲而上。

    他們的身子還未挨近游雪,便已見游雪疾然斗轉,雙腿在剎那之間,不可思議地連踢出十幾腳!

    兩個人根本沒有閃避的機會,便如兩隻布袋站在那兒,任游雪的一雙腿在他們身上翻飛!

    當游雪踢出最後兩腳後,他們才有機會倒下!

    最後兩腳,分別踢中他們的腹部。

    兩個壯漢便如兩隻大蝦般不能起身了。

    他們的兩張臉,早已疼得齜牙咧嘴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著粗氣,眼中只剩驚惶之色了。

    游雪輕輕地道:「二位千萬莫動。」然後,便見她手中的劍開始如夢如霧般在二人的頭頂上翻飛!

    寒氣逼人!

    兩人哪裡敢有絲毫的動彈,兩張臉早已沒有一絲血色了。

    一股腥臊傳開了,顯然其中有一個嚇得尿也流出來了。

    待劍光收住時,卻見其中一個絡腮大漢的鬍子已被刮得乾乾淨淨,而另一個人的頂上頭髮則已全然無影無蹤了。

    那人覺得頭上涼嗖嗖的,用手一摸,當場臉色就變青了——

《鑄劍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