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絕色幽靈

    眾人大驚,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

    其實,那三人是被游雪以極快之速,將地上的小石子踢出,正中了他們的穴道才會出現如此情景的.

    見這四人狼狽之狀,眾人不由又驚又怒!心道:「就這麼一個女人,也如此三番五次的讓我們吃盡苦頭,也未免太丟顏面了.」

    當下,便有十幾個人向游雪這邊撲來.

    游雪轉身便逃。

    眾人哪肯放過,奮起直追。

    但游雪的身法卻太過玄奧,便如一條遁入海中的魚—般,在松林中極為自如靈捷地穿梭.身勢著實優美,如翩飛之蝶.

    而追趕她的十幾個人便沒有這麼從容了。

    很快,他們便已被游雪引得暈頭轉向了,一個個氣喘如牛,十幾個人也已散得零零落落.一直在奔逃的游雪突然疾閃,然後便無了蹤影.當他們再次發現她的時候,已是他們的兩個同夥倒下之時.兩聲慘叫將他們驚得齊齊回頭,回頭時,只能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一閃而沒。

    而慘叫之人已如敗革般向前仆倒,鮮血從他們的胸前「汩汩」流出,浸染著他們身下的大片土地.

    這邊還剩十二人.

    這時,四周的樹叢突然一陣「嘩啦啦」地亂響,樹枝搖晃之處,如幽靈般閃出十幾個「歡樂小樓」的人!

    他們的出現太過突然了,以至於白衣人還沒有明白過來,便已倒下了三個!

    顯然,這是游雪調動的結果,在這個局部區域,「歡樂小樓」的人已佔了優勢.「歡樂小樓」的人早已被壓抑得憤怒異常,如今佔據了力量優勢,他們的怒火便借他們手中的刀發洩出來了。

    神奇的游雪又出現了.

    對白衣人來說,游雪已是一個無法捉摸的幽靈,她的每一次出現,都會給他們帶來災難.所以,在這種情景下,他們心中怯懼了.

    兩兵相爭勇者勝.

    佔據優勢的「歡樂小樓」的人再加上一個游雪,圍殺這剩下的九個白衣人,便是一件很輕鬆的事了。

    九個人嗥叫著,以不同的姿態倒下了。

    無論他們死亡的過程如何,結果卻是沒什麼不同.而「歡樂小樓」此次只傷了兩個人!

    雙方的力量又接近了一大截!

    此時,「歡樂小樓」剩下二十一人,而白衣人也只剩六十多個人了!

    游雪打了一個手勢,所有的「歡樂小樓」的人便已悄然隱入叢林中!

    待其他白衣人聞聲趕來時,只能看到一地的屍體!

    一種恐懼感開始襲擊著他們的心靈.

    突然,一個白衣人大叫一聲,手中的長槍飛快地向一叢亂草暴扎而去.枯草紛飛!卻什麼也沒有.

    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松樹中一下子靜了下來。

    卻聽得遠處有不絕於耳的金鐵鳴之聲.

    是吳清白與柯冬青,鬥了這麼長的時間,竟仍未分高下.柯冬青不由暗暗佩服對方的劍法了得.

    他相信吳清白的劍法一定在名動江湖的「武林四公子」之上。但吳清白的聲望卻遠不及「武林四公子」。

    而這一點,卻使柯冬青更佩服吳清白,當一個人的劍法達到頂尖高手的行列時,你想不出名,也是很難的。

    但吳清白隱藏得很好,他就像一柄看上去並沒有多少華麗的光澤、也被人留意的寶劍,只有當他削鐵如泥時,人們才會驚詫於它的鋒利。

    如果換成「歡樂小樓」其他的任何人來此,現在這一批人一定早巳全部覆滅.惟一一個可能例外的便是李小殺.

    但李小殺已死了.

    所以,段牧歡讓柯冬青來這兒,實在是人盡其才,物顯其能.雙方已走了三百餘招,以至於他們都對對方的武功已極為熟悉了,看見對方出什麼招,想也不用想,便可以直接以招拆招.

    柯冬青又想起了游雪的那句話:「他的時間比我們多.」

    心中不由有些著急.

    何況,他又擔心游雪那邊的形勢.自他們進入松林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了,只是不時地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和慘叫聲。

    也不知慘叫聲是對方的人,還是自己的人發出的.他一邊對自己說:「游姑娘不會有事的,像她那樣聰明的人,永遠都是不會有事的.」

    一邊卻又在為她擔心不已.

    這時,松林中響起了游雪的聲音:「趙大俠,你們終於來了!」

    趙大俠?莫非是趙麥城?「歡樂小樓」中「趙錢孫李」中的趙麥城?

    柯冬青先是一愣,接著很快便明白了這一定又是游雪在故佈疑陣.果然,她喊聲之後,又響起了兩聲慘叫聲。

    一定是有人中了游雪的什麼詭計了.

    柯冬青聽到了游雪的聲音之後,精神一振。

    一聲暴喝,身形閃射,劍身過處,橫掣而上,快逾驚電!

    吳清白閃退一步,身形一挪,極為迅疾地閃過了這一擊,跟著暴進一步,手中的寒劍挾著凌厲之風,直指柯冬青的前胸.

    吳清白這一招,已用過了三遍.

    每一次,柯冬青都是短劍橫封,再側身倒旋,從而化開這一招.事實上,也只有如此,才能不為吳清白這一招所傷。

    所以,吳清白相信這一次柯冬青也應該是別無選擇地按部就班.但事實卻大出他的意料。

    吳清白的劍如驚電般扎向柯冬青之時,柯冬青的身軀突然憑空後掠.後掠之時,他的劍已迅速交至左手.

    然後,才是橫封、側旋.

    但此時劍所走的線路、角度,已與前三次截然相反了,而且柯冬青倒旋之後所掠向的方位也已大變.

    吳清白沒有想到柯冬青會使出如此奇招,他的劍所暗含之力本是為抗拒柯冬青從左至右而橫封的,現在柯冬青的劍交至左手之後,便變為從右至左橫封了.所以,他自己的力便已與柯冬青的力合為同一方向.當他發覺情形不對時,已太晚了.

    他的劍在柯冬青的劍猛力一磕之下,向後疾彈而回.吳清白應變能力極好,當他發覺自己處境不利時,便沒有用力握劍,而是虛虛地握著,而他的身子卻已疾然飄掠.

    如此一來,儘管他的劍被磕得反彈而回,卻不至於脫手而飛,也沒有反傷其身.如果他要用力握劍,那麼結果便不是這樣了.柯冬青不由在心中暗叫了一聲:「好快的反應!」

    但無論如何,先機已被柯冬青佔去了,他得勢了又怎會再饒人?

    能否把握時機是衡量一個人的重要方面.而柯冬青便是一個極善於把握時機的人。

    他見吳清白的劍反彈而回,而吳清白的身軀又順勢飄掠,以防被自己的劍所傷時,立即暴掠而出,以極快的速度側向滑出,恰恰迎向吳清白.吳清白要反轉身子已是來不及了.

    而他的劍也一時無法從容揮擊,因為劍上的驚人之力還未全部化去.柯冬青的劍如毒蛇般向吳清白的下腹扎去,吳清白已感受到了劍的寒氣!

    身形又滯,劍已難回。

    吳清白所做的事,只能是盡可能地收腹了。

    劍芒掃過,帶起一抹血光!

    吳清白的腹部已被橫著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了.未等柯冬青的劍回帶,吳清白的劍已搶先一步,直指柯冬青的咽喉!

    吳清白知道自己這一劍不可能傷得了柯冬青,但他卻可以藉此自保!

    果然,柯冬青正欲擴大戰果,卻已被這拚死揮擊之劍封住了去勢.吳清白的劍見好就收,身子一挫一揚,便已倒翻而出,掠出三丈之外.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了,腹部的那道傷口,在向外流著鮮血.長劍一掃,「哧」的一聲,他那白色的衣衫已被削下長長的一條.他的左手執著布條的一端,用力一甩,布條便已纏在他的腰上,裹住了他腹部的傷口.他的左手又已在瞬息間打了一個結!

    動作乾脆、利索、快捷,一氣呵成。

    柯冬青沒有乘這個機會向他進攻,這不僅僅是因為吳清白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還因為柯冬青沒有乘人之危的習慣.

    他是個善於捕捉機會的人,但這樣的機會他從來不會利用的.也許,這便是君子與小人的區別。

    吳清白的傷不輕,他已覺得下腹有一種沉甸甸的,但他的傷也不是大重,他還可以放一搏。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傷可以使自己的頭腦更清醒,更清醒地意識到柯冬青不是一般的對手。

    他的身子依舊站得那麼直。

    他的目光依舊是那麼自信而平穗。

    似乎,方才受傷的並不是他.除了臉色更蒼白了:一點之外,再也找不出他有什麼變化了.

    柯冬青的眼中閃過讚許之光.

    無論是他死於吳清白手下,還是吳清白死於自己的劍下,他相信兩個人都不會有遺憾的.有時候,江湖中人對如何死,看得比如何生還重要.起風了,風將柯冬青臉上的幾縷亂髮吹起。

    突然,他聽到了簫聲!

    縹緲不定的簫聲!

    柯冬青的臉色變了變.

    吳清白的臉色也變了變。

    然後,柯冬青的身子便如一隻凶悍的鷹隼,凌空掠起,短劍振腕飛舞,化作一團銀光冷電,又如寒雪蓬飛,驟雨狂瀉.

    他必須進攻,因為他聽到了簫聲。

    簫聲起,殺戮始。這已是這些日子來,江湖中人議論得最多的話題.現在,幾乎每一個人都能將冷戰十三樓那一戰繪聲繪色地從頭到尾說下來了.而這其中最扣人心弦的就是簫聲.

    攝人之命的簫聲!

    現在很少有人會去買簫了,因為簫聲已被視為一種不吉利的聲音,它象徵著血腥與死亡。

    而柯冬青知道簫聲一起,便是刁貫天向「歡樂小樓」出手之時了.重出江湖,便所向披靡的刁貫天,是否還能繼續他的不可一世呢?

    無論如何,現在的「歡樂小樓」一定已是危機重重了.所以,柯冬青不能再等待了,即使戰死,他也要死在保衛「歡樂小樓」,保衛段牧歡的戰鬥中.所以,他搶先出手了.

    短劍便暴撩而出,劍刃破空如飛瀑下瀉,空氣中發出裂帛似的聲音,刺人耳膜.看上去,幾乎不是一把劍在揮動,而是一條凝結成形的匹練在飛舞.吳清白側橫半步,白色的劍芒便自他的左肩半尺之處掠過!

    他輕哼一聲,一彈而起數丈,迅速飄掠,劍身便伸縮吞吐宛如蛇電擊映!

    一陣金鐵衝擊之聲,剎時送出無數光焰冷電.吳清白一聲長嘯,上身一挫,止住上升之勢,平平而飛,手中之劍突然怒削.柯冬青的身子便如突然折了一般,上半身不可思議地向一側讓出少許!

    而他的短劍已在這一瞬間暴射出三十一劍,劍鋒如霜,青氣濛濛.光華流燦,如真如幻。

    吳清白的身子飄飛如風中之亂蝶,身子暴旋急掠之中,已將這三十一劍悉數封開。

    最後一劍,將他的一隻衣袖劃破了.

    吳清白一咬牙,突然奮起雙臂,眼中有精光暴射,他的劍便已劃出一道半弧狀的光環!

    劍鋒斜偏,宛如火石猝閃,狠厲異常地切向柯冬青的前胸.青芒便已在這時候從另一個地方瀰漫開來,是柯冬青的神出鬼沒之劍.冷芒急射.

    劍以匪夷所思之速,從異乎尋常的角度奔閃而出.一聲壓抑著的悶哼.

    一股血腥之氣瀰漫開來,便如同古舊的銅幣上的綠銹般帶著微微的甜腥味.吳清白的身子踉蹌掠出,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勢。

    他的右肋已被捅出一個血窟窿!

    他那有些削瘦的臉上,此時逾發的蒼白了.但他的身子仍是站得那麼直,直得就像一根標槍!

    又有一陣簫聲隨風而來!

    柯冬青竟判斷不出聲音的遠近。

    似乎很遠,又似乎還在咫尺——

    似乎,在每一個方向——

    甚至,這種聲音就像是來自你的靈魂深處,所以才會有如此驚心動魄之感。

    柯冬青這才相信這些日子裡,江湖人口中傳說簫音的神奇是真的.這是一種魔鬼般的聲音,它可以讓人心神不定,心中湧起許多陰暗的念頭.其實,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是完完全全地乾淨?

    每一個人都有著正邪兩面——至少,有許多並不高尚的念頭,只不過有的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靈,讓陰暗的一面深深地壓在心底,便已是一個正義之士了.而這種詭異的魔音竟能讓每一個人的陰暗心理無限制地膨脹,以至於最後佔據了你的整個心靈.

    這對於一個正義之士來說,自然是一種痛苦的煎熬.就像明知自己有一塊醜陋的傷疤,卻又不得不被人強制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一樣.所以,此時人的心便不能不矛盾,不能不心浮氣躁。

    而對江湖中人來說,在對敵時的心浮氣躁是一種致命的錯誤。

    這便是刁貫天那魔簫的詭異、霸道之所在。

    聽了這種聲音之後,柯冬青的心也有了浮躁之感.幸好,聲音是斷斷續續的,因此才對他的威脅不大。

    但在「歡樂小樓」中的人呢?段牧歡呢?

    一定要拿下吳清白!而且,這個目標現在也不再是遙不可及了.他相信吳清白身上的兩處傷,足以讓他的劍法威力大打折扣.青瑩碧芒的寒光陡然揮出,柯冬青暴閃前掠!

    吳清白的劍在他的身子四周翻飛!

    他已開始採取守勢了.

    現在,他便如已穿上一件光芒四射的銀色之衣,一把長劍虛幻莫測地在他的身側隱現吞吐.——

《鑄劍江湖》